云清霜眼神略有迷离,“尉迟公子,我求你个事儿。”

“你说。”

“如有可能,请你帮我找寻早衰之毒的解药。”云清霜神色万般郑重,目光殷切凝视,她在等待尉迟骏的回答。

尉迟骏不假思索道:“好。”

“多谢,”云清霜紧紧抿住了红唇。

尉迟骏抚住云清霜双肩,心境难以平复。

云清霜唇角一动,微微一笑道:“随我来。”

路过邀月山庄过门不入,而是绕到了它的背面。

“这又是哪里?”感觉这里别有动天,到处隐藏秘密。

云清霜神秘莫测道:“师父将这儿列为禁地,从不让任何人踏入。趁着他不在,我们去偷偷瞧上一眼。”此时的她尽现小女儿家的神态,满面红光,一副背着长辈去干坏事的兴奋劲儿。

从前的她活的太过压抑,她的性子又过于沉静,因而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而今,她只想肆无忌惮的活一回。若是放在从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无论她的冷漠还是孤僻,抑或娇憨还是倔强,在尉迟骏眼中,都是旁人无法替代的,正因为她的这些个性,才构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云清霜。尉迟骏牵起她的手,两人调皮的互望一眼,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尉迟骏忽微笑着问道:“那儿有人看守吗?”

“不晓得,我从未来过。”云清霜抚额道。

“那我们为何要小心谨慎一步三回头呢?”尉迟骏恋恋目光吻上云清霜鬓边碎发,眼底有深不见底的情意。

云清霜支吾嚅喏了半天,最后笑道:“就当是未雨绸缪吧。”感觉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她羞涩的垂下头。

尉迟骏纳她入怀,下巴抵着她的青丝,努力挥去那一抹不合时宜出现的感伤。

走过一小片草地,并没有见到任何奇特或者值得深究的东西。尉迟骏刚要开口询问,云清霜扯住他的衣角,停下了脚步。

“你发现了什么?”

云清霜没有回答,她退后几步,拨开杂草,露出一小块石碑。大约是许久没有人打理,杂草已经疯长成有半人身高,但石碑处的杂草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矮上那么一截,所以被云清霜察觉。

尉迟骏和云清霜合力拔掉覆盖在碑身上的杂草,云清霜又取出一块绢子细心抹去上头的污泥,石碑上的字迹显现,只一眼,让云清霜惊的几乎跳起。

那是一块墓碑,上面端正刻着一行字:爱女清霜之墓。立碑者则是云清霜的母亲。

云清霜面无人色,思绪如浮云翻飞,良久她哆嗦着嘴唇沙哑道:“我究竟是人是鬼?”她的情绪有些无法克制,掌心中满是滑腻的汗水。

尉迟骏顿了顿足,用力抱紧她。事出突然,他也是倍感震惊,无法出言安慰。

云清霜虚弱的闭着眼,尉迟骏掌心蜿蜒的纹路带给她暖意,她逐渐平静下来。

碑身有点破败,字体也稍嫌模糊,着实有些年月了。

云清霜反复细看,吁了一口气,苦笑道:“我的手是温热的。”

尉迟骏思路较她清晰,他思考片刻后道:“清霜,你还好好的活着,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坟墓里躺着不是你,或者说,你并不是真正的云清霜。”

云清霜失声叫道:“那我是谁?”

尉迟骏耸了耸肩,“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毫无依据。”

能给出确切答案的唯有云清霜的娘亲和师父,但他们从不允许旁人闯入禁地,显然是故意隐瞒住这件事,又怎肯轻易说出真相。

如果说她不是真正的云清霜,那她来自何处,为何娘亲会给她取一模一样的名字。她的相貌和母亲有七八分的相似,这又作何解释。骆英奇、司徒寒以及轩辕灏一见到她,便知道她是清霜,皆因她的容貌传承自娘亲。

如果说她是清霜,那墓中埋的是谁?为何她也叫清霜,而且又是被葬在邀月山庄附近。她和师父,娘亲,她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云清霜想的脑袋隐隐作痛,原本只是好奇心作祟,没想到会让自己深陷局中。若不是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她真想掘开坟墓一窥究竟。

尉迟骏见她娥眉深锁,失魂落魄,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眼中饱含怜爱道:“多想无益。”

云清霜笑意中带一分无奈,两分失落,确实多想无益,因为,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和那碑上的女子一样,永远躺在冰冷的棺材中了。她微微凝神道:“尉迟公子,你明天一早就回吧。”

“我想再多陪你几天。”

“也好,”云清霜轻点头,“尉迟公子,我再求你件事。等我……走后,你将我也葬在这儿,我和她,也好有个伴儿。”

尉迟骏鼻翼张阖,心底转凉,他眼神微晃,神色悲戚,伸手与之十指一一紧扣,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不会死的。”

云清霜淡淡一笑,“我不该说这话的。”

尉迟骏捂住她的唇,用尽全身的气力搂紧她,仿佛这样便能驱走那无望的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日全食了么?

第十五章 历劫沧桑

小瑾急坏了,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都是由柳慕枫配置药丸服用即可,如今师父不在,师姐病重,她一筹莫展。她在云清霜床头心神不宁唉声叹气,来回走动。

云清霜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小瑾,你晃来晃去,我的头都晕了。”

“二师姐,我还是去请个郎中来瞧瞧吧。”小瑾一早便提过这个建议,被云清霜否定。一来,她是什么病没人比她更清楚,二来,她不愿让小瑾知道她中了剧毒,平白惹她担心。

“不必那么麻烦,”云清霜还是没有答应,“一点小病,休息几天就会痊愈。”

“师姐……”小瑾还待说什么,被云清霜制止,“我不碍事,你练功去吧。”

小瑾一眼瞥到门外颀长挺拔、踌躇不前的身影,想一想,退出卧房。

“小瑾姑娘,清霜她……”尉迟骏急迫的问道,嗓音低哑,略有深意。

“公子,你关心师姐,何不亲自进去看看。”小瑾年纪小,人却不傻,尉迟骏对云清霜的情意她看的一清二楚,也着实为二师姐感到高兴。从前二师姐同大师兄的事她略有耳闻,但三师姐的出现,让二师姐脸上很少再有笑颜,如今尉迟公子能给二师姐带来幸福和快乐,她衷心希望他们可以走到一起。

“这……”尉迟骏犹豫道,这毕竟是云清霜的闺房,他擅自出入总是不妥。在山洞和客栈虽也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那时没有其他办法。

小瑾才不管这许多,她轻轻推了尉迟骏一把,“我想二师姐现在非常需要你的陪伴。”

尉迟骏点一点头,省悟道:“你说的没错。”

小瑾欣慰一笑,她的二师姐,值得他真心相待。

“让我静一静吧,小瑾。”云清霜听到了故意压低的脚步声,只道是小瑾不放心她,去而复返。

尉迟骏含了一抹笑意,“清霜,是我。”

云清霜指头微颤,手上的绢子飘然落下。

一双温暖宽厚的大手按住她的双肩,“别起来。”尉迟骏取下云清霜额上的绢帕,重新打湿了给她覆上。

“多谢。”云清霜面上泛红,鼻尖起了疹子,烧的不轻,她咬了咬毫无血色的下唇,“小瑾呢,这让她做就好。”

“小瑾被你赶去练功了。”尉迟骏淡淡道,一双原本总是洋溢着明澈光辉的眸子,此时稍显黯淡无光。

一时无话。

“喝水吗?”也不待她回答,尉迟骏已倒了杯水过来,小心扶起云清霜,在她身后垫下软枕,将茶盅送到她唇边。

云清霜舔舔干涩的唇,眸光深处掠过一抹神伤。她就着尉迟骏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轻啜,直到将整杯水喝尽,清甜的甘泉滋润了她枯涩的心田。

尉迟骏安置她躺下,动作细致温柔。

云清霜微抬起眼,同他的目光一触,刹那失神,他的眼波如一汪深潭,幽邃不见底,云清霜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的如许情深已经烙在她的心间,她无法抗拒可又不得不抗拒,他以万般柔情编织的情网,她在其中已是愈陷愈深。

云清霜的身体并没有如期待中那样好起来,相反,她开始陷入长时间的昏迷。每天她清醒的时候不到一个时辰,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又无声无息的失去知觉。

小瑾似乎也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她几次询问尉迟骏,得到的是他长长的叹息,和一句近乎执著的承诺:“你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二师姐。”不精于医术的尉迟骏要如何医治师姐,小瑾并不清楚,但对他,小瑾有种莫名的信任。尉迟骏深爱二师姐,是绝不会伤害她的。

是夜,尉迟骏将心急如焚照料了云清霜一整天的小瑾赶回房休息,他在云清霜床头坐下,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她的手略显冰凉,面容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尉迟骏心如刀割。

他从怀中摸出两件东西依次放在桌上,一样是薛雨蝉赠予的解毒秘笈,另一样则是一本没有名字的手抄小册子。

这两本书他看过许多遍,早已烂熟于心。秘笈中关于解云清霜体内穿心跗骨针之毒有详细的记载,但独缺狼牙草这一味药。他曾飞鸽传书给师父,希望他能够寻找到狼牙草并送至云苍山,可如今休说没有半点回音,即便能找到,云清霜的身体也再拖不起。

另一本小册子,是他从怪华佗上官哲处求来。上官哲年轻的时候,曾经欠下过尉迟骏的师父李笑一个天大的人情,他交给李笑一块玉佩,许下誓言:无论是谁,只要执此玉佩寻到回天谷,他定然有求必应。后来,李笑将玉佩送给了爱徒,尉迟骏又拿它换来了这本弥足珍贵的小册子。银针刺穴推宫换血的方法,就被记录在案。

上官哲在给云清霜换血之时,发现她体内剧毒无药可解,及时收了手,否则毒素转到尉迟骏身上,那尉迟骏就会代替她承受毒发的痛苦,并最终死去。

尉迟骏避开云清霜同上官哲密谈,为的就是学到推宫换血的方法。这是最后一条路,但现在看来,也是唯一的一条路。

尉迟骏轻扯出一团笑意,手再度抚上云清霜姣好的面容。他不能也不愿意看着云清霜如花的娇颜在他面前枯萎,他不能忍受失去云清霜的折磨,他宁可替她承受一切的苦楚,包括死亡的威胁。

尉迟骏在脑中过虑了一遍施针的步骤,扶起云清霜与之面对面而坐,以左掌相抵,并用早就准备好的银针扎进几处要穴,他的手法不甚熟练,所幸认穴极准,没多久,他感觉身体起了些轻微的变化,体内似乎有两股真气在冲撞,极为难受。云清霜呓出几丝呻吟,双目紧闭,眉头蹙起,好似也在备受煎熬。尉迟骏强忍着莫大痛苦,一手紧紧抵着云清霜不松开,另一手,替她抹去额上逐渐细密的汗珠。

“尉迟……大哥,”云清霜呢喃着,好似清醒,好似神智依旧涣散。

尉迟骏心头一喜,在云清霜的心中,还是留有他的一席之地的。他定了定心神,咬紧牙关把剩下的银针刺入相应的穴道,更强烈的冲击紧随而至,胸口像是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喉头腥甜,大口吐出暗色浓血,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胸口是撕裂般的剧痛。他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漆黑,连云清霜的脸庞也再看不分明。

云清霜手臂上似有异物在跳动,顺着经脉一路游走到她后颈,从大椎穴射出三枚带血银针,落在地上,她的面色由苍白转为红润,原本嘴角溢出的暗黑血渍则变的鲜红。

尉迟骏放下了心,他用尽全力搂了搂云清霜,松开了手。穿心跗骨针之毒发作迅猛,很快夺去了他浑身的气力,他不舍的望着云清霜微笑着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嗯,昨天下雨,日全食是看的电视转播。

第十五章 历劫沧桑

他躺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身衣衫尽被鲜血所污,嘴角还有大量的血不断涌出。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唇边却挂着欣慰的笑容。

云清霜惊骇的睁大双眼,刹那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死死的咬住下唇,泪水在脸上划出两道清痕。她想站直,却无法支撑住大病初愈的身体,脚下虚软无力,手上指关节被握的发白。

她手脚并用,努力爬过去,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尉迟骏不会死,他是那么坚强、英武、意气奋发的一个人,怎会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她一定是看错了,她要拉他起身,告诉他天寒地冻,他不可以睡在地上。

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濛住了她的双眼,云清霜狠狠擦去,她的手撞在桌脚上,起了大片淤青,脚被地上的石子磨破,她什么都不在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跌倒了爬起,跌倒了再爬起,如此反复了数次,她的手终于触到了尉迟骏。

他的手足冰凉,但身体还是温热的,云清霜稍稍安心,再也顾不得矜持,紧紧的抱住他,泪如泉涌。

他的嘴角又开始流出鲜血,云清霜拼命用衣袖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尽。

昏迷中的尉迟骏感受到了一丝暖意,温热咸涩的液体打在他的脸上,他略抬了抬眼,费力的挤出微笑,“清霜,别哭。”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云清霜双目红肿,眼泪鼻涕在脸上交纵,狼狈不堪。“我已经欠了你那么多,你要我怎么偿还,怎么偿还?”

尉迟骏抬手,立即被云清霜牢牢握住。他的嗓音依旧暖若春风,滋人心田,“下辈子,下辈子再还我。”

云清霜摇着头,手心被指甲掐的隐隐作痛,她不敢眨眼,生怕稍稍一动,眼泪会泛滥成灾。

一阵轻咳后,尉迟骏微微喘息道:“下辈子,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云清霜的泪水大滴大滴的陨落,“不,尉迟大哥,你赶紧好起来,今生我就要做你的妻子,我不要下辈子,那全是虚无缥缈的谎言,我只要这一生。”

尉迟骏气喘吁吁,气息短促,他抚着云清霜如缎青丝,说一句要喘上好几口,“别傻了清霜,你是存心让我不安心吗?”

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云清霜身体战栗,眸光暗沉,脑中一片空白。“别离开我,”她低声哀求。

尉迟骏费劲的挪动身体,竭力抬起双手捧住云清霜的脸,轻吻她的面颊,“清霜,下辈子让我早些认识你。”

云清霜疯了似的摇头,“今生你若离我而去,休想我再记得你。”

尉迟骏用唇温柔的吻去她脸上的泪,略牵了签唇角,笑意中带一份释然,“那样最好。”

云清霜的泪水如决堤的黄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的眼泪,这一刻,仿佛流尽了她一生的泪。

小瑾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尉迟骏和云清霜,她吓呆了,拼命捂住嘴才没有失声大叫。“二师姐,尉迟公子,”她颤声道,跌跌撞撞的扑到跟前,不知该先翻动谁的身体。

云清霜神情涣散,完全属于无意识状态,还是尉迟骏轻声说:“小瑾,先扶你师姐起身。”

听到尉迟骏开口,小瑾舒了口气,方才的情景差点让她崩溃。她手忙脚乱的扶起云清霜,云清霜东倒西歪,小瑾费了很大劲才将她按到椅上。

云清霜面色仍显苍白,但已无病症,再瞧尉迟骏,他脸色晦暗,眉心笼罩一团黑气,神情委顿,分明是中毒之相。小瑾高声道:“师姐,快拿师父的冰芙还转丹给尉迟公子服下啊。”

云清霜如梦初醒,冰芙还转丹虽解不了穿心跗骨针之毒,但可以延缓毒性的发作。无需去师父的炼丹房翻找,她身边就有,她摸索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可手指直发抖,试了好几次才拧开瓶塞。

她倒了两颗在掌心,让小瑾服侍着尉迟骏和水吞下。尉迟骏服药后,体内痛楚稍稍缓解。

“感觉好些了吗?”云清霜问道。

尉迟骏消耗了太多体力,此刻说不出话,只虚弱的点了点头。

小瑾天真道:“师姐,既然冰芙还转丹有效,不如让尉迟公子把一瓶都吃了吧。”

云清霜脸上泪迹未干,又添两道幽伤泪痕。若是冰芙还转丹能够解毒,别说是一瓶药,哪怕是拆了师父的炼丹房,她也毫不犹豫。

云清霜同小瑾合力将尉迟骏抬上床,做完这一切,云清霜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语调平静轻柔,“我会找到救你的方法,我不会让你死的。”

尉迟骏淡淡道:“我不得不提醒你,银针刺穴推宫换血的方法,只能用一次。”

她的心思被轻易点破,气氛静默下来,云清霜无声叹息。

小瑾虽不懂医术,听了这番对话,也能猜到发生了何事。为心爱的人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这世间,能有几人做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如今她有了更深的体会。她垂下眼帘,向上天祈求师姐和尉迟公子这一对璧人,能够顺利度过难关,通过生与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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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霜拖着大病初愈的孱弱身躯在师父的书房内一坐便是两个时辰。尉迟骏服下冰芙还转丹以后不再呕血,精神也稍见起色,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解药。他没有服过怪华佗所配置的拖延毒性发作的灵药,又是将云清霜体内毒素倒行经脉强行换到自己的血液中,她清楚的知道,她当初能拖上数月甚至一年半载,但尉迟骏绝对没有这般好运。冰芙还转丹能保他三天性命无忧,但三天之后,她完全没有把握,她只能寄希望于师父留下的药典,她不奢望药典会记载解毒方法,但求能够延续尉迟骏的生命。

有人轻轻叩响房门,云清霜正专心致志研读医典,并未听见,门外的人极有耐心的敲了好几次,云清霜才有所反应,“进来吧。”

娉婷而入的是小瑾,她端来一小碗米饭和几味下饭小菜,不容云清霜拒绝的放在她身前案几上。“二师姐,你多少吃一点。否则尉迟公子身体还未复原,你又病倒了。我可服侍不了你们两人。”

“嗯,”云清霜心不在焉道,一边吃饭,手还在不停的翻书。

“二师姐。”小瑾唤道。

云清霜抬头瞥了她一眼,微微而笑,合上书本。

小瑾这才满意的笑了。

云清霜拂了拂裙角,“你就把尉迟公子一个人留在房里了?”

小瑾眉心一动,“公子刚睡着,我不放心师姐,所以过来瞧瞧。”

云清霜神情淡泊镇定,“哦。”

“师姐,你爱尉迟公子吗?”小瑾突然问道。

云清霜面上潮红,恰好案桌上的红蜡烛毕毕剥剥的爆出几朵花火,她拔下头上的发簪,拨了拨灯芯,徐徐道:“小孩子懂什么情情爱爱的,定是平日里看多了戏文,耽误了功课。”

小瑾泰然而笑,“二师姐,你可比我大不了几岁呢。”其实云清霜不过长她两岁,她性子沉静,做事稳健,而小瑾天真可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也总是被当作孩子看待。

小瑾双手抵着下巴,撑在案桌上,“师姐,尉迟公子对你的情意,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云清霜不是迟钝的人,尉迟骏为她所做的一切,点点滴滴,早已渗入骨血,即便心如铁石,也被溶化了。

“那么,”小瑾推了推她,“师姐爱他吗?”

云清霜神色有些茫然,爱他吗?昨儿夜里,她无法安睡,也曾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还没有回答,小瑾趁热打铁的问道:“像爱沈师兄那样爱他吗?”

云清霜微微怅然。她和沈煜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她懂事开始一直到十六岁,在那段懵懂岁月里,身边唯有他相伴,这样的感情她视作理所当然。结识夏侯熙,那份瞬间的心动和他不容拒绝的强势,让她无所适从。而同尉迟骏相遇,曾经以为那只是个意外,她牢记他是天阒国大将尉迟炯孙子的这一事实。可他,总是在她遇难时和最需要关心和帮助的时候出现。他从不轻易言爱,只以实际行动告诉她,在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爱她如生命。他的关心无时无刻都以他的方式萦绕在身边,不知何时,搅乱了她的心湖,又不知不觉的进驻到她的心间。

她深吸口气,容色恢复淡淡如常,“尉迟公子命在旦夕,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师父留下的医典,我需尽快都翻阅一遍。你先回房吧,好生照顾他。”

小瑾没有得到任何她想要的答案,她不依不饶,嘟着嘴,“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吧。”云清霜平静如水道。

小瑾谨慎道:“若是……”她迟疑着:“尉迟公子救不回来,你会怎么做?”

云清霜眼皮一跳,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她定定心神,坚定道:“不会的,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小瑾没有打算放过她,“世事无常,如果你真的医不好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