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韩睿还想问怎么样，可想想似乎不太合适，便没问。
卓凉秋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说：“我没事，一切正常，吃点调理的药就好了。你走吧，我会自己叫计程车去公司。”
韩睿对她展颜一笑，拍拍她的肩膀，说“那我先走了。”声音温柔得让卓凉秋不觉眩晕一下。
卓凉秋觉得他笑得真好看，像春天的阳光一样，照进她促狭的心房。
她看了看手中的药单，内心异常复杂。韩睿应该对她不理不睬不闻不问，不应该这么对她。出差前发生的事情，出差时候发生的事情，昨晚发生的事情，从两人重逢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将这些事情串起来…卓凉秋没有接着往下想。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人拍她肩膀：“小姐，你东西掉了…”
她回过神，跑了几步，捡起药单。
上海这几天的天气出奇地好，。傍晚的时候，天边稀稀拉拉散落的云丝被落日光辉拥抱，呈粉色，像白色的内衬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一样。这些云，有时一簇一簇地悬在西边，有时聚合成大团状，有时拉成一个长条，从西边一直延续到东。
如此美景，却会让人感觉心情沉重。落日的彩霞，美中带着些无奈。
卓凉秋的思绪凌乱，理不清某些事情的始末，隐隐凸显的某些真相让她不敢触及。
“卓总，这是新购进设备的初步方案，请您过目。”秘书用十分职业化的语气拿着几份文件对她说，“这一份是关于土地申用的材料，要您签字。还有这一份，是企划部递交上来的文件，是上一天大致方案的详述。”
卓凉秋接过文件，花三两分钟看来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在上面签字。
“刚才新星杂志的人打来电话，说要采访您。”
“就说我没空。”卓凉秋揉了揉太阳穴，说，“以后这种事不用向我通报，直接回绝。”
“是。”
秘书出去没多久，又轻轻敲门，进来后，神色有些异样，迟疑了好久，在卓凉秋奇怪的眼神开口说：“卓总，前台说，您先生…在楼下等您。”秘书进来前一再询问前台是否弄错，前台说那个人不说自己的名字，只说是卓总的丈夫。
在秘书眼中，卓总是一位很有魄力且奇怪的女子。她五年前就开始在镶容工作，最初也是从前台做起，三年之前才开始做卓凉秋的秘书，期间只知道泊嘉集团的范敏佳一直对卓凉秋暧昧不清，从来没有见过卓凉秋和什么男子关系亲密异常，前两天看到的那个在车里的人算是第一个吧。她认为卓凉秋是一个很成功的职业女人，全身上下透着御姐风范。刚开始在镶容工作的时候，她也曾对老板的私生活抱有八卦心态，可惜当年大家什么都不能知道。
卓凉秋皱眉，心想韩睿你小子发什么疯，有事不会打她手机。
“让他上来找我。”卓凉秋没好气地对秘书说，神色有些恼火。"
“是。”秘书赶紧退出去，心想卓总果真是结婚了。还好她刚才留了一个主意，让前台请那位自称是卓凉秋丈夫的男子到会客厅等着。
这回，她没有打电话叫人让那人进来，而是自己亲自去请。走进会客厅，她忽然想起来一些，这个人在好几个月前也来过公司。之后公司就得到一大笔资金，再后来，卓总就破天荒地离开公司一个星期。她没敢多想，直觉告诉她，卓总的先生不是寻常人物。从相貌气质上，她只能说，这两人是绝配。
她不知道这对秘密夫妻是怎么了，夫妻之间应该不用这样来…见面吧。
“这位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韩睿。”
“韩先生您好，卓总让您去她办公室。”
韩睿笑笑：“我对你好像还有一些印象。楼下的前台似乎换人了。”
秘书笑笑，“是的，换了一个新人。”
韩睿走进卓凉秋的办公室。
卓凉秋抬头，丝毫不给面子地给他甩冷脸子，说：“闲着没事吗？有事不会给我打电话？”
聪明的秘书此刻赶紧出去，给这二位关好门。
“因为昨天晚上…”韩睿优雅地在沙发上坐下，解释，“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原想事情过去了，烟消云散以后不再提起。可我想，这终究不是办法，我们之间是不是该有一些改观。”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
“唉，算了，别说这事。”卓凉秋摆摆手。
其实卓凉秋也很烦恼自己目前和韩睿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暧昧，但是又不能真算暧昧。每一处细微的地方，都好像是因为曾经是朋友。她的心事，韩睿的心事，以前的心事，现在的心事，不知道到底变了多少。
“那就好。其实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是麻烦的事情就不要对我说。”
“啧啧，还说你昨晚的事情已经不想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冷漠的样子。我又不是你仇人！”韩睿微微抱怨。
卓凉秋默默白了他一眼，说：“指望我这个时候给你好脸色那是不可能的。快说什么事，别耽误我时间。”
“晚上有一个私人聚会，要求是要带着家眷。”韩睿咽了咽口水，“你别这副表情，好像我是蓄谋已久一样。这个私人聚会倒不是非要参加，可我觉得应该让大家都认识你，总不能真的不让我的朋友知道我已结婚这件事。”
卓凉秋撇撇嘴，冷冷地看着他。
韩睿一脸正经地说：“这是你的义务。你不能不去，我都跟大家说我要带着娇妻前往。”他这样子，怎么看都有些无赖。
“喂，韩睿，不带你这样的。”卓凉秋错愕，“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去。你自己夸下的海口自己收拾去。”
韩睿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我觉得我们的生活应该改变一下。世界上恐怕找不到任何一对夫妻是像我们这样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故意微微低下头，嘴巴对准卓凉秋的耳朵。
卓凉秋不觉寒毛直竖，异常紧张，耳朵烧红烧红的。她推开韩睿，说道：“行，我去。”她对自己的回答感到无奈，心里想的明明是——不去。
韩睿看表，“时间差不多，一起走吧。”
“不！”严词拒绝之后，她又细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拿起桌上的包，说，“算了，一起走。”
如果不一起走，她真不敢相信公司里的员工会怎么想，不管怎么想，她都不喜欢。
韩睿露出赞许的目光，心想，她还是识聪明的，只不过自己这样确实不怎么好。万一她在公司发怒，那谁的面子都过不去。他看着凉秋的侧脸，看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聚会上的人，都是韩睿的朋友，没几个是卓凉秋认识的。他们在一起聊得很欢，笑话不断。这是卓凉秋预料中的事情，然而也有她没预料到的，路青禾居然也掺和进来。当时跟着韩睿一同走进来的时候，她就被坐在那儿笑得前仰后合的路青禾吓到了。
“你怎么会来？”坐到她旁边，悄声问。
路青禾道：“韩睿跟我说，他的这些朋友个个都混得可以，有几个目前没有女朋友，也许有我看得上的，就把地址给我了。”
“恩。那你是否有中意的？”
“有。”
“谁啊？”卓凉秋第一次主动问路青禾的感情问题。
路青禾对她诡秘地笑了笑，“暂不告诉你。”说罢她的目光飘向韩睿。
从香港赶来的何钫正和韩睿悄悄地说着什么。
第五章 我爱凉秋 一
这的确是一个很私人的聚会，来的人和韩睿都是极要好的朋友。可能物以类聚，他们在事业上多少都有一些小成就，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彼此交谈却无半点骄奢之态。看得出，朋友间的这种熟稔也非一朝两日所能形成。
唯有卓凉秋和路青禾是新进来的人。
大家对新加入到陌生人难免多一点好奇。当知道卓凉秋是韩睿老婆的时候，那些人的脸上多少会在短暂的时间里露出讶异之态，但随即又都夸赞：“你小子永远好福气。”
卓凉秋脸上挂着笑容，默默地承受这些或许真心或许另有别意的夸赞。
卓凉秋不擅于和刚认识的人交谈太多，此刻也只是静静坐在韩睿身边，听他们一帮人海阔天空地讲，偶尔露出淡淡的笑容。
有人见此，误以为她是个性羞涩的小女人，还调侃道：“韩大哥的夫人真是端庄秀气，笑不露齿。典型居家好太太。”
何钫道：“哥们你误会了，人家凉秋是挥斥方遒的领导人物。若是青禾，她除了玩之外没多大本事，我倒相信将来会是一个居家好太太。”说完这句，他惹来路青禾嗔怒的责怪声。
卓凉秋笑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带着些揶揄意味，小小地反驳刚才那人的话：“我不是笑不露齿。”
韩睿静静看着周边发生的一切，嘴角浮起的笑容像一闪而过，倏忽间便找不到任何踪迹，不小心瞥见的人一定以为自己眼花。
“嫂子你是干哪方面的？”一位在外企任高职的女子问卓凉秋。
“我在日化企业工作。”卓凉秋顿了顿，说，“就是专卖化妆品的。”
“是吗？”此女一听，瞬间来了兴趣，愣是挤开路青禾，坐到卓凉秋身边，“难怪你皮肤看起来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可以保养，或者什么特别的化妆品？你给我推荐推荐。我们老大超变态，跟着他混常常要熬夜，我觉得我都快老成四十岁了。”
卓凉秋仔细观察她的脸蛋，精心雕琢过的妆容，掩盖了本身的肌肤本色。她微笑着摇头道：“看不出，我不是美容师。”
“那你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
“就是我自己的牌子。很多小样，不用花钱。”卓凉秋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我推荐我也只能推荐这一个牌子，因为从七年前开始我就不用别的牌子的化妆品了。”
“哪个牌子？”此女面有怀疑，一看就知道对内地的化妆品极不信任。
卓凉秋眨着眼道：“镶容。如果你想买，我可以给你一点小样，你试用看看。”
“咦，那我要试试。”她上下打量卓凉秋的皮肤，相信卓凉秋的化妆品一定很好。
卓凉秋此刻想起来自己的包里还有七八套小样，是新出来的产品，本来是想自己试用看看，此刻想或许能派上用场。于是她扭身寻找自己的包，韩睿刚才已经将包从她旁边拿到另一边，因为他不喜欢两人挨着坐中间还要放着一个包，这样他感觉不舒服。
“找什么？”韩睿问。
“我的包。我记得里面还有几套小样。”
韩睿将包递给她。
卓凉秋掏出一份，递给她说：“正好今天我在包里放了几份。”她看了看周围，还有两位女性同胞，于是分别送给她们。
有男士见此调侃道：“没有男士的吗？”
卓凉秋笑答：“有，不过我没带。我不需要男士化妆品。”
“应该在包里装点，给你们家韩睿啊。”
卓凉秋望了一眼韩睿，没说话，心里却想，也是哦，以后韩睿的护肤品的钱可以省下来了。不过，韩睿这人用护肤品吗？她还真没在意。
卓凉秋见这个人长得很有意思，就问：“那我把包里的最后一份送给你。”
“啊！我长得难道像女人吗？”此人一脸郁闷。
卓凉秋忍住了笑，心里却毫不犹豫地说：还真是如此。大家心知肚明地哄堂大笑。卓凉秋想了想觉得还是应给给这位长相别致的男士留点面子，便说：“我可没那个意思。你去给你女朋友用，说不准我的产品又要多卖出去一份。”
那人心有余悸地接过护肤品，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时，不知道谁蹦了一句：“大家不觉得韩睿这小子有点过分吗？”
韩睿一脸莫名：“我怎么了…”
“你结婚了怎么都不跟大家说？虽说你几年前开始，你的感情世界就持续低调，但也不能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大伙。白白让我丢了一个闹洞房的机会。”
韩睿和卓凉秋两人面对这个问题表现得都很淡定，倒是深知此事原委的路青禾脸色微变。
韩睿面不改色地说：“婚礼还没举行。”他扬起嘴角，微微笑了笑，淡定的笑容和自信的表情无懈可击。
“难怪。目前合法吗？”
韩睿轻笑，简答：“合法。”然后迅速补充俩字，“当然。”
“那什么时候补办婚礼？是不是也快了？”
“等春天快结束的时候吧？”韩睿扭过头，像是征求卓凉秋的意见，“你觉得呢？”
卓凉秋心里一沉，脸上保持微笑，心想却想真的要办吗？根本没这个必要。她嘴上还是说：“等春天结束再说。”笑了笑，补充一句，“什么时候算春天结束我说了算。”
大家又是一阵笑。
路青禾趁此机会，赶紧把话题扯开，不想让卓凉秋继续尴尬。
聚会已经过去了大约一半时间，那个卓凉秋听到好几个人念及的师太终于出现。师太不是真的师太，是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子，眉目间的气势和卓凉秋平时上班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类似。师太当年是韩睿班上的班长，目前女儿已经出生，且两个月前升职，可谓家庭事业两手抓。
她看见韩睿，随即在所有人中环望一圈，问：“咦，韩睿你老婆呢？”
韩睿拉着凉秋的手说：“在这儿。”
师太震惊了一下，脱口而出：“啊？！我还以为是…”差点把那人名字说出来，还好最后她反映过来，及时结束上一句话，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你好，大家都叫我师太，你也这么叫就成。”
握她的手时，卓凉秋很想问她：那说了一半的话，可不可以说完整了？
或者她想问师太：那后半句是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聚会的最后，路青禾又是喝醉了。
卓凉秋也挺无语，自己就在路青禾旁边，还是没办法控制这女人喝酒。路青禾总是在别人不注意到时候就喝完一大杯，在别人注意到时候她会喝更多。
最后，卓凉秋决定自己开路青禾的车，送她回去。韩睿在那么多人面前，轻吻她的脸颊，说：“早点回来。”语气暧昧到极致，动作娴熟自然，仿佛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他的嘴角勾着，似笑非笑，让卓凉秋不厚道地想到媚颜二字。
卓凉秋碍于面子，也尽力表现得很自然，内心却惶恐不已。心跳反常地加快，后背冷汗直流。甚至，都有些不敢去看韩睿的目光，总觉得他的眼睛，此刻正灼灼发亮，能照见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处地方。
路青禾躺在沙发上，接过卓凉秋递来的水，说：“凉秋，你知道什么词是形容表面关系很密切，实际上是两条心的吗？”
“恩…”卓凉秋想了想说，“貌合神离？”
“对…对，就是貌合神离。”
“怎么想起问这个词？”
“你，你和韩睿，不对，应该是你对韩睿。你对他的种种行为很完美地诠释了貌合神离这个词。”
卓凉秋怔住，下意识地握紧路青禾的手，手心湿湿的凉凉的。
路青禾笑道：“刚才，你们两个人，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现得非常恩爱。我都不知不觉羡慕嫉妒了。可是凉秋，你有没有问自己，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韩睿很尴尬。”卓凉秋坦言。
“你应该想更多一点，韩睿他干嘛神经病地带你参加他好朋友的私人聚会。假如正如你之前所说，他和你的婚姻仅仅是一场交易的话。”路青禾说完，抱着杯子，仰着头，咕咚咕咚喝完里面所有的水。
路青禾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卓凉秋的头上，她自己刻意佯装出来的糊涂也被赶走。韩睿颀长的身影渐渐在她脑海里冒出。
路青禾见她神情恍惚，问：“你相信日久生情吗？”
卓凉秋再一次被她问住。她问自己：相信吗？
她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至少，目前，她对韩睿没有感情。至于韩睿，难道真的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她生出别样的感情？
“你相信吗？”卓凉秋反问路青禾。
路青禾笑了笑，说：“相信。”
两人静静地对视，各自有心事。
“你去床上休息吧？”
路青禾扭捏地蜷缩在沙发一角，“不，我今晚就这么睡。”
“要感冒的。”卓凉秋皱眉。
“病了最好，病了脑子就不会那么尽职地工作，也就不会想那么多不该想的事情。”路青禾咳嗽两声，转问凉秋，“你能客观点评价一下韩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