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让这个男人知道好歹!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我爸爸妈妈说起。凉秋,我很气愤,我都快崩溃了,我真想现在就去把他给腌了!”

“你现在先冷静一下。你在哪家酒店?我让韩睿去接你。”

唉,路青禾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

打电话给韩睿,说了这事。

“怎么会有这种人?”韩睿冷笑,“这人估计活腻了。”

“先别管这么多,我比较担心青禾的状态,她其实是十分不喜欢混乱关系的人。你先去接她,将她安全送回她父母家。”

“我现在不在上海,我让何钫去接她吧。何钫因为生意上的一个项目,目前在上海。”

何钫此人,虽只见过几面,但卓凉秋信得过,而且,他是韩睿的好朋友。

临挂电话,卓凉秋忽然问:“对了,你…你应该没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怎么会?”韩睿扑哧笑了,“我怎么会没有事情瞒着你。初中过后,我有太多的事情你不曾参与。你又没问我,而我也不知道那些事情要怎么跟你说。”

“我说的是…比较重要的一些事情。”

“若是关于你,没有。”韩睿有些莫名,“凉秋,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哦,没什么。”卓凉秋笑笑,用一些无关的话掩饰过去。

“凉秋,你真的没事吗?”韩睿有些不放心,他知道她不是会随便问这种问题的人。

“我没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卓凉秋补充,“正常应该是晚上到。”

挂了电话,卓凉秋知道,范敏佳的那些混帐话居然真的会有效果。

因为她在乎韩睿。

在乎…恩,是,在乎!

她没料到自己会想起这个词。这个简单的词在她心目总占据了重要的分量。

她和韩睿说好了明天回去,不过,第二天她却没能按时回去。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是一个被人早就设计好的巨大的网。有人撒下了网,只等着她这条鱼慢慢地游进网里。倘若她再聪明一点,倘若她不把周围的人想得那么好,倘若她早一点懂得范敏佳是一个为了自己的事业前途可以出卖一切的人…

那天晚上,卓凉秋一直为路青禾的事情焦虑,第二天一大早便退了房跑去机场,想要调换最早一班次的飞机。结果空乘人员很遗憾地告诉她,飞机票已经全部售出,目前没有调换的,她只能乘下午三点的飞机。

范敏佳似乎也是在这个时候回去,和卓凉秋又碰到一块。

范敏佳看出她急着想离开,便说:“如果你不介意,就和我同乘一辆飞机。我这儿有两张票。”

“谢谢,不必了。”卓凉秋用漫不经心地语气问他,“你怎么会有两张票?”

“昨天晚上,看出你接电话时十分紧张,所以我猜你一定想早点回去。这可是我深更半夜托朋友帮我搞来的早班特别票。”范敏佳将票送到卓凉秋面前,“喏,拿着。”

“不用了。”卓凉秋摇摇头。

范敏佳又将票往她面前推推,“我是专程为你买的。”

“我说不用!”卓凉秋挑眉,她可不想领这个情,笑道:“其实我无所谓。”然后拎着包转身离开。让路青禾稍等一会也可以,她不过是想调一下看看,既然不可能,那便算了。

被卓凉秋拒绝的范敏佳脸上并没有太大失落,他抬腕看了看表。

这个时段,来机场的人络绎不绝。冷空气开得十足,卓凉秋总觉得背后莫名多出一股寒意,隐隐约约感觉有人一直跟在她身后。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她却有毛骨悚然的错觉。坐了一会,她又一次走到售票员那儿,询问是否可以先转到别处然后再去上海。

卓凉秋想了想,说:“那也好。”

拿到票,卓凉秋准备往过安检那边走进入侯机区。然后她收到曾居住酒店打来的电话,“卓小姐,我们在客房见到了您的护照。”

卓凉秋愣了一下,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拿着了,急忙翻包,才发现真的没有。方才换票的时候,因嫌包里东西太杂,懒得翻出来,便是直接报出了自己的护照号码和名字,早知道便看看好了。没护照她可怎么登机…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失误,兴许是因为昨晚上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她匆忙从机场出来,扬手招车。一辆纯白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她上前拉开车门,却发现里面坐着一位男士。她想此人应该是要下来,正准备让一下等此人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此人坐到里面那个位置,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车里,迅速光上车门。

车子呼啸而去。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卓凉秋完全没反应过来。她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个男人一拳打晕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衣衫完整,双手双脚被绑,嘴巴被胶布粘上。

知道挣扎无果,索性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观察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什么房间,眼睛能看到的墙壁都被一层精致的壁纸贴上,很漂亮的吊灯,发出幽幽的黄光,透着神秘且暧昧的气息。外面似乎有嘈杂的响声,除了若隐若现的男人笑声之外,别的都听不大清楚,不能确定是什么声音,哗啦啦的倒有些像水花溅起。

双手被反绑在身下,被身体压着,麻得疼,侧过身体,又觉得肩膀不舒服。双脚被绑在一起,绳子的一段缠绕在床腿上。她宁可自己是被绑在椅子上,也不要这么痛苦地躺着。

喉咙干痒,渴得厉害。

卓凉秋在心里暗骂:这些要死的真不人道!

脑海里还是慢慢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总觉得太巧合了,巧合得让她不由得想到蓄谋二字。记忆向前翻,她确定自己临走的时候并没有把护照落在酒店。放在包里的护照不翼而飞难道是和这件事有关?不由得联想电影上的那些飞贼。。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机场里的时候,只有一次曾被人轻轻撞了一下。那时候,范敏佳正好拿出手里的机票问她到底要不要。那人背着大大的帆布包,手里拿着类似旅游签证的文件,行动急促,撞到卓凉秋的时候,还很礼貌地回头说了声对不起。

那个人的长相…只记得是一头寸发,眉毛粗粗。

卓凉秋怎么会多心地想这些。此刻就算懊恼也无济于事,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等待,理性地分析。这些天,发生的一连串看似毫无联系的事情忽然间变得彼此相接。

她想不通为什么范敏佳会做这些事情,偷拍她的照片,又要给她什么和韩睿有关的照片,还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他果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她把目光落在门把上,然后便没有移开。

终于,门闩被转动,有人进来。

一个中等个子的壮硕男人,头发微卷,眼睛深深凹下去,一脸凶相,一身酒气。赤.裸在外的胳膊上被纹上复杂的青色涅磐图案。他眯着眼打量卓凉秋,说着马来语,嘀咕几句后便转身离开。卓凉秋皱着眉,看着这人进来,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不明白他方才说了什么,但看样子,那人的话也不是对她说的。

卓凉秋耐着性子等下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是感觉过了很长时间,手已经麻得完全失去滋味。门终于再一次被推开,一个漂亮的女子端着酒菜进来。女子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想说话,不过这时又进来一个人,女子看来一眼卓凉秋,放下盘子。那男的赶紧拉着她用英语说:“你疯了,这个地方老大不让来的。刚才看你鬼鬼祟祟的我就觉得纳闷。”

女的回答:“他们不都说这个女人很漂亮,我好奇来看看。顺便送点吃得给她,刚才老大准许了的。”

“你真他妈多事。我跟你说,这件事少管,大哥连我都没告诉,你一个臭婊.子还想知道什么?知不知道中国有部电影叫《好奇害死猫》?”说着这个男的就拉着这个女的向外走。卓凉秋还隐隐约约听到这个男的在训斥这个女的,“下次不带你出海了…你还是好好呆在新加坡好…”

女的还在说:“我知道了知道了…人家不就是好奇来看看…”

出海?卓凉秋骤起眉头,想坐起来看看自己到底处在什么地方。无奈她实在没那个本事,只好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环境,似乎真的能够感受到是船在行,而方才嘈杂的声音,也确实像海水的涛涛声。

杀人?抛尸大海?

卓凉秋冷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能被自己遇上算不算也是一种另类的幸运。

“凉秋。”

卓凉秋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范敏佳站在她面前。范敏佳关上门,走到她跟前,撕掉贴在她嘴上的胶布,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动作轻柔。获得解放之后的卓凉秋揉着红得有些发紫的胳膊、脚踝。范敏佳在床边坐下,卓凉秋能听到他起伏不定的心跳。

他还是那么衣冠楚楚。

卓凉秋感觉自己好像在笑一样,然后,像预料中的一样,她扬起手,左右开弓。

范敏佳任她打了几耳光之后抓住她的手,恶狠狠地说:“够了!”

卓凉秋手掌通红,火辣辣一般地疼。

“卓凉秋,够了!”

卓凉秋哼一声,说:“好。”无论如何,她只是想解气,看着范敏佳这个表情,她还不想自寻死路地和他大打出手。她现在是弱势到家,除了忍受二字别无他法。

“你劫我?为财?色?”问得云淡风轻。

“都有。”

“这是在船上?”

“恩。”

“你这样的为什么还会活着。”卓凉秋语气依然淡淡的。

范敏佳松开手,阴着脸说:“因为你,我已经犯忌了。”

“因为我?”卓凉秋不知道自己应是笑还是哭,“您抬举我了。”

“我就不应该出现。这事可以说做的天衣无缝,就算有人怀疑我也不会有任何证据。可是我现在却忍不住跑来,忍不住掺和到和我完全无关的一个环节里。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心软。”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死个明白?”卓凉秋盯着他的眼睛看。

“昨天晚上,和你的话还没说完。”

“哦,你惦记这个。”

范敏佳深深吸气。尽管他努力调整,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狰狞。

“既然想讲给我听,那就别憋着了,我洗耳恭听。我很想知道是怎么个天衣无缝法。”

范敏佳不敢看卓凉秋近乎杀戮的目光,别过头,低沉着嗓子道:“凉秋,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没有人可以真正逼别人去做他万分不想做的事情,除非他骨子里认同了那件事,或者那件事可以给他带来巨大的利润。”卓凉秋此刻万分平静。

“不错,你离开了韩家,我会得到很多好处。可是这也是你逼我的!”

卓凉秋静静地看着眼睛已经发红的范敏佳,“您又抬举了我。”

突然,范敏佳两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她,“为什么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你嫁给根本就不爱你的韩瞳也就罢了,还要嫁给同样不爱你的韩睿,我就不明白,你真看不出我对你的好。那时候,只要你肯对我露出一点点在乎,哪怕只是一点点怜悯,我就可以为你去死!”声音凄厉,在屋子里回响。

卓凉秋被他晃得头晕,本来晕了好久又被莫名弄上船,她已经很晕,这一下,真想吐。

“你…你放手…我…我想…我想吐…”卓凉秋下意思地伸手抓他的手。

范敏佳见她脸色有些发白,急忙松开手,“凉秋…凉秋…你没事吧?”

卓凉秋咳嗽两声,抬头看着他,“您觉得我应该没事吗?还有,你凭什么说韩睿不爱我!我看不起你这样的人。”

“卓凉秋,你是不是蠢到家了!韩睿和韩瞳两兄弟就是一对变态,那老头子韩继宏更是变态。虽然韩继宏从头到尾都没真正露面,但是我知道这件事其实是他策划的。从镶容刚开始有点名气的时候他就注意里,去年的有问题产品,年前你公司里发生的被盗窃事件…你到新加坡这儿的一举一动,他处处在意。卓凉秋,你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惹上他这样的大麻烦吧?新加坡就是一个局,专门为你设立的局。”

卓凉秋靠在墙边,歪着头,静静听他说。她在想,说别人变态的人殊不知自己方是最变态的。

“他要你彻底离开韩家,彻底!没有让你消失这个办法更彻底的了。”范敏佳忽然大笑起来,“饶你聪明一时,终究还是按着计划掉了进来。在你分析自己公司销售情况的时候,我们也在分析,得知你一定会来新加坡,于是布置了一切。你浑然不知。包括忽然出现的韩睿,也都没发现每天,你们身后都有好几双眼睛。”

“恩,然后呢?”卓凉秋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

“韩睿的第一任女朋友就是那个死去的齐傲竹你知道的对吧,其实…”

“你说什么?”卓凉秋嘴角微微动了动,“你弄错称呼了。”

“我没有说错。两人在高中相识,那个女的比他大,愣是将他追到手,连孩子都有了…”

“你是在说书呢?”卓凉秋脸色冷峻。

“你自己看照片就知道。”

一沓照片。范敏佳昨晚就要给她,她却没拿走的那些照片。

卓凉秋看到韩睿去给齐傲竹上坟送花,还看到韩睿和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在一起…原来,何钫说过的那个女子就是齐傲竹,这绕来绕去,几个人搅和一起了。

她猛地扔掉照片,跳下床,冲到门口,拉开门跑出去。

天已黑,有星星点缀,月亮无踪。

卓凉秋一路奔到船边,扶着栅栏看着看不清楚的海面。海风拂面,丝丝凉意渗透进衣服里。她感觉自己实在做梦,这也许不是真的。况且假的也可以弄得和真的一样。

这时,有几个彪形大汉悄悄走到卓凉秋身后。范敏佳示意这些人先不要管卓凉秋。卓凉秋沿着船边,饶着船,慢慢地走。一会仰头看着夜空,一会低头像在沉思。走过一个地方,隔着玻璃,她无意间瞥到之前给她送饭的女子和那个男的在摆弄开船的各个按钮。女子笑得欢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卓凉秋看了一眼便立刻移开目光。

范敏佳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持大约两米的距离。船不大,卓凉秋很快又绕回最开始的地点。她停下来,沉默一会,扭身回到那间屋子里,走时对那几个一直用奇怪目光打量着她的大汉露出不屑的笑容。

范敏佳跟着她回到屋子里,轻轻关上门。

卓凉秋双手被在脑袋后面,靠着墙,闭上眼睛,累极了似的半躺着。

“你不觉得自己被这俩兄弟玩弄了吗?”

卓凉秋默不作声。她不相信范敏佳的话,不过不会不相信何钫说的话。

“他们好像都会喜欢同一个女人,死了一个,又换成你…”

卓凉秋还是不说话。

她无法去相信范敏佳这种人说的话,也无法相信自己和韩睿在一起的那短暂的温馨时刻是假的。那感觉,至今仍在。因这照片的对比,并无消退之意,反而愈发浓烈,宛如燃烧的火焰被人添了几把柴。

“凉秋,我不想起死,我想你活着。”

“我是不是还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你明白的,这些人只是索命换钱的,如果我想,我完全可以救你。”

卓凉秋依然闭着眼睛,嘴角有若隐若现的笑意。她在想,无论范敏佳会做什么,只要她活着回去了,她一定将这一切加倍还给他。你不仁,还想我对你有义?

“其实就算我不参与这件事,韩继宏也会找来别人代替我的位置。凉秋,给我一个救你机会。”

“我现在是走投无路,哪来的机会给你。”

“你有。”

范敏佳再一次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触摸她的脸颊。卓凉秋睁开眼睛,狠狠地将他挡回去。

“一夜,只要这一夜。”他说,“你好好考虑。我一会再来。”

卓凉秋傻傻地睁着眼睛,好半天才眨了眨眼。她又不是刚刚成年的无知少女,看这架势她也能明白要发生什么。

是…要活命还是自尊?

一直以来,不曾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努力工作,被员工叫成工作狂,朋友没有几个,唯一得以庆幸的是交到了路青禾这样的朋友。

蝼蚁尚且偷生,她是不是应该活下去?

有人说,倔强的另一个词是刚强。卓凉秋是一个倔强的人,也是一个刚强的人。刚不好弯的,弯了就会断,那便不是原本的她。现在是她自己决定自己的时候,她死了,也许有人会伤心,苗海棠、路青禾、韩睿,但她的死不会让这些人放弃生命。伤心过后一样会好好活下去。想到这些,她内心竟完全没有恐惧之意。

小时候看法制报道,会讲述一些因爱生恨的犯法时间,情节一贯老套,无外乎一堆情侣分手,不能看开的那一位要么自残要么残人。对于这种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卓凉秋素来嗤之以鼻。大部分人都会经历失恋,她自然不例外,因为失恋而犯傻是很对不起自己的。

面对自己的敌人,卓凉秋素来奉行一个报复方法,那便是——我过得比你好!

所以,她想自己和范敏佳就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

范敏佳回来了,手里端着红酒,慢慢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