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纪鸢弯腰摘了一朵白色的葱兰,扭头,只见那霍元擎不知何时已经杵在了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就在这样的一瞬间,纪鸢忽而没来由的想起了爹爹娘亲,娘亲爱花,也是喜欢摘花,爹爹每次也总是这样静静地站在娘亲身后看着,娘亲摘了花后,爹爹就亲自给她戴上。

思及至此,纪鸢心下一阵恍惚,只忍不住看着眼前的霍元擎,一如娘亲当年,将花儿缓缓递到了霍元擎跟前,忍不住喃喃的道了声:“公子,可否替鸢儿戴上?”

霍元擎接了她的花,直接将那朵简单的葱兰别在了纪鸢的发鬓上,顿了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纪鸢一阵,目光落到纪鸢脸上时,微微有些怔住。

第191章 191

纪鸢生得标致, 霍元擎一直是知晓的, 也可谓是看着她长大的,只是,或许正是因为如此, 看待她的目光,更多时候, 是将她当个小女孩儿, 即便她入了大房,起先, 一直也觉得她还小,因此, 关注她更多的是性子,下意识的就有些迁就及照佛她的意味, 反倒是容貌好似成了其次, 只觉得脸小小的,白白的, 不过巴掌大小,还没完全张开了。

可是,直到了这一刻——

对上了一双含情凝睇、眸含秋水的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 明明是双目澄澈、双瞳剪水的一双杏眼, 却见内含秋波、饱含风情, 目光定定的看着你时, 里头仿佛藏有一轮漩涡, 仿佛要将你的魂儿都给吸到里头去似的, 有几分魅惑、妖艳,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压根舍不得挪眼。

目光下移,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渐渐张开了,脸上那些少许肉肉的婴儿肥不知何时早已消散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艳压群芳的鹅蛋脸,绀黛羞春华眉,秋波一转星辰目,立在眼前,静静地看着着他,眉眼含笑,只见她“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那一瞬间,霍元擎呼吸微顿,目光微痴,一直愣在原地。

“公子,鸢儿…鸢儿好看么?”

纪鸢见霍元擎直勾勾的看着她,脸稍稍有些红。

又见他双眼发直,一眨不眨,目光稍稍有些痴有些呆。

霍元擎是谁,乃霍家大公子,向来冷漠冰霜、威风赫赫的一个人,他的眼中只有严厉、犀利,只有对所有一切人或物皆是藐视及冷漠的,好像天地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几时瞧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神色,纪鸢眼中一片诧异,诧异过后,只忍不住双眼弯弯,微微掩面笑着打趣。

她一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霍元擎只觉得脑海嗡嗡作响,更是忘了言语。

纪鸢见他久久无话,嘴角的笑渐渐凝固住了,片刻后,只微微咬着唇,顿时稍稍有些失望起来。

却未料正在此时,一只粗粝的手指忽而伸了过来,轻轻地碾揉着纪鸢的唇,将她的唇从她的贝齿见解救了出来,紧紧盯着她的朱唇榴齿,哑声喃喃道:“别咬,当心破了。”

纪鸢一愣,立马松开了牙齿。

只是,她松开了,他的手指却一直没有松开,抚着她的唇,轻轻地揉着,碾压的有些疼,纪鸢脸有些烫,过了好半晌,只张嘴用力的朝着他的手指头咬了一口,咬完立马松开吐出来就跑。

霍元擎只觉得手指头一疼,再一抬眼时,只见纪鸢伸手抓着两侧的裙摆,已经提起裙摆跑远了。

午后的园子,有和煦的阳光,有微风,花香,空中有自由自在的蝶儿,及在身前一路小跑的人儿。

风儿吹在她的发梢,长发裙摆飞扬,跑了一阵,纪鸢偷偷扭头看他,生怕他追了上来。

霍元擎见了,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恍然间,又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指一眼,大掌嗖地握紧,背在了身后,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提着步伐,大步跟了上去。

身后,几个小丫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纷纷笑着掩嘴,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

纪鸢一路小跑到了木兰居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她常年身居内院,极少外出,除了种花搬花,没干过什么重活,更甭提体力活了,这一路小跑回来,只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小脸一时间变得红扑扑的。

到了院子门口,眼看着霍元擎马上要走过来了,纪鸢立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立在原地等了他一阵。

霍元擎走过来,见她乖乖在等他,嘴角一勾,走到纪鸢跟前,伸手将纪鸢额前的一缕碎发拂到了耳后,脸色温和,嘴里却微微带斥道:“慢点跑,当心摔了。”

纪鸢耸了耸鼻子,犹豫了片刻,轻轻地拉了拉霍元擎衣袖一角,霍元擎瞅了她一眼,立马闭嘴了,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才刚踏入院子,只见湘云忽而走了出来,远远的冲霍元擎及纪鸢行了个礼,踟蹰片刻,冲纪鸢道:“主子,魏姑娘来了。”

纪鸢有些意外,下意识的抬眼瞅了身旁的霍元擎一眼,霍元擎面色如常,听了并无多少异处,纪鸢想了想,道:“什么时候来的?”

湘云道:“来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在侧厅候着,奴婢瞅着魏姑娘神色似乎有些低落,说是与主子您合得来,找您来唠唠嗑的。”

神色低落?

与她聊得来?

她们并无多少交集,就上回魏蘅帕子落了,她帮着捡了起来,魏蘅前来回礼,到她这木兰居来过两回。

霍家跟老二房的那些堂亲走得还算近,霍元昭几位堂姐堂妹也时常入府走动,魏蘅近来也跟着走得勤,要说走得近,也理应与霍家几位姑娘们走得近才是,她是府中内眷,虽年龄相仿,到底有些不便,不过,纪鸢深知对方的心思,也有些“佩服”对方的所为。

这般想来,纪鸢点了点头,道:“那我去瞧瞧吧。”

说完,复又瞧了霍元擎一眼。

正欲往里走,忽而闻得一道惊喜的声音:“鸢姐姐。”

纪鸢闻言下意识的抬眼,不多时,只见从廊下走出来一婀娜多姿的姑娘,头上绾着飞仙鬓,身着一袭淡蓝色百褶裙,外罩着一袭凌白色的纱质外罩,看起来飘飘欲仙,又有些冰清玉洁,说曹操曹操便到,此人正是魏蘅是也。

魏蘅听到动静心知是定是纪鸢回来了,立马出来迎接。

出来后,见到纪鸢身边还立着一位高大威猛的男子,魏蘅心下一喜,听闻纪氏受宠,她得了消息霍家大公子回府了,这是第四回来这木兰居,总算是撞见了一回。

魏蘅心里激动,面上却微微一红,似乎见到了霍元擎有些意外,只远远地朝着霍元擎福了福身子道:“蘅儿…蘅儿见过大公子。”

第192章 192

见魏蘅这一脸羞涩忸怩的模样, 院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湘云跟纪鸢身后的抱夏、菱儿二人对视了一眼, 纷纷蹙眉,按理说,这会儿见魏蘅出来了, 湘云理应上前当着纪鸢的面道声“魏姑娘等了姑娘许久了”之类云云,寒暄客气一番的, 只是, 一见到魏蘅这做派,湘云便有些不喜。

她是打苍芜院出来的, 历来最重规矩。

当初派来侍奉纪鸢,嘴上不说, 心里实则有些犯嘀咕的,毕竟, 那纪氏小门小户, 不过一个妾,哪里有在主子跟前得力, 可是来了这木兰居后,湘云才发现,纪氏是个规矩的, 该懂的规矩都懂, 该知的人情世故也知, 言行举止跟府上几位姑娘们相比瞧着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相处时间越长, 越发觉得纪氏的好, 她坦然自在,日子过的松快而自在,这木兰居就跟仙境似的,每日欢声笑语的,湘云是个爽快的主,渐渐地,只觉得待在这木兰居要比当初的苍芜院要开心轻松多了,她口中的纪氏,不多时,渐渐改成了主子。

她的心自然是向着纪鸢的,眼下,见魏蘅如此,非但不喜,心里头还隐隐有些鄙夷,只觉得这位魏姑娘的举止做派与魏家的名流世家的称号似有些不符。

纪鸢面上倒还算淡定,只冲着魏蘅淡淡的笑了笑,既不熟络,也并未疏离,无论这魏蘅打什么注意,无论将来这霍家大房当家主母的位置能不能如她所愿,这是纪鸢最合适的态度。

霍元擎眼神却压根没往魏蘅那边扫过半眼,更加未曾回应她,只冲纪鸢道了声:“我有些累了,进屋躺会儿,你一会儿过来。”

纪鸢愣了片刻,袖子里攥紧的手指松了松,这才冲那霍元擎缓缓点头。

魏蘅见霍元擎看也没看她一眼,心中有些失望,见他马上要走,心下一急,立马抢先一步道:“大…大公子。”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举止似乎有些唐突,只微微胀红了脸,看了纪鸢一眼,冲那霍元擎道:“蘅儿昨儿个来探望鸢姐姐,听闻鸢姐姐身子不适,恰逢前些日子蘅儿三叔送了一些药材过来,里头有些滋补身子的药材,今儿个便特意给鸢姐姐送来了,里头还夹杂着些治疗风寒及跌打的膏药,蘅儿寻思着上回大公子的风寒不知好透了没,便也一并给大公子捎了来,还望鸢姐姐跟大公子笑纳。”

魏蘅说着,看了湘云一眼。

湘云这才冲着霍元擎及纪鸢道:“禀主子,魏姑娘方才送的东西奴婢已经收下了。”

霍元擎这才正经瞧向了魏蘅。

魏蘅见霍元擎总算向她瞧来,立马冲着那霍元擎露出了一抹矜持浅笑。

然而那霍元擎不过随意瞥了她一眼,下一瞬,只见那霍元擎看了纪鸢一阵,忽而冲她淡淡道:“我身上未有现银,一会儿你先垫着。”

说完这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后,霍元擎便目不斜视的直接绕过了魏蘅进了屋。

留下纪鸢、魏蘅等人立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还没琢磨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语的含义。

***

还是纪鸢率先反应过来,纪鸢先是一愣,不多时,喉咙里轻轻咳了一声,面上的神色只有些怪异,似乎想要笑,却又强自憋着,似乎有些瞠目结舌,又偏偏得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神色。

魏蘅亦是缓了好一阵,忽而灵光一闪,彻底反应了过来,那…那大公子的意思是——

霎时,魏蘅的脸胀得通红。

没有人能够重复跌倒在一个坑里,两次,魏蘅只觉得遭受到了第二次羞辱。

魏蘅只紧紧攥紧了双手。

脸上的胀红顷刻间消失殆尽,变成了白色。

一次两次便也罢了,次次受人冷脸,便觉得对她是种侮辱了,尤其,还是当着一众丫头妾氏面前,怎么说,她也是魏家长女,霍家的远亲。

纪鸢咳了一声,只冲着魏蘅有些尴尬的挤出了一抹淡笑道:“大公子是说笑的,魏姑娘莫要见怪。”

顿了顿,见魏蘅脸色不对,沉吟了一阵,复又道:“我身子正好有些不适,魏姑娘此举当真是雪中送炭,我着实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呃,站在这里做什么,要不,咱们进去聊吧。”

纪鸢这个地主,应当该尽尽地主之谊。

只是,饶是脸皮再厚,魏蘅这会儿也没脸在这呆了,魏蘅只扯着笑,强自冲纪鸢道:“不…不了,我忽然想起外祖母那里还有些事儿,得赶回去了,后日我的生辰宴,鸢姐姐身子若是好了,欢迎前来赏脸。”

魏蘅说完,便领着丫鬟匆匆走了。

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非但不好看,嘴角微微抿着,走到了院子口,扭头瞧了一眼,见六七个丫鬟簇拥着将那个纪氏送了进去,那架势,简直比二房太太王氏有过之而无不及,满院上下简直将那小门小户出生的孤女当做正房太太伺候了,这般想着,魏蘅眼里闪过一抹妒意。

***

待那魏蘅走远了后,菱儿忍不下去了,冲着纪鸢抱怨吐槽道:“主子,这魏姑娘与您非亲非故,又不甚相熟,老来打搅您作甚,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咱们都瞧着她不喜,主子,您往后就甭在搭理她了。”

湘云附和道:“这几天见天过来,跑得越发的勤了。”

纪鸢闻言脚步一顿,片刻后,蹙眉看了湘云、菱儿一眼,菱儿脖子一缩,湘云立马抿嘴不说了。

纪鸢这才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进去前,纪鸢还轻轻蹙眉,想着魏蘅临走前那个脸色,似乎…不太友善。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敌若犯我——

纪鸢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进屋后,只见那霍元擎背着手立在窗户前,听到动静,霍元擎大步走了来,指着八仙桌上的一堆匣子冲纪鸢道:“这是日前北疆进贡的贡品,太后知母亲喜爱红宝石,挑了一些红宝石首饰赏赐给母亲,我多挑了几件,你且先选几件,剩下的,一会儿派人给母亲送去。”

纪鸢原本还在琢磨魏蘅的事儿,正满腹心思,冷不丁听到霍元擎这般说,顿时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往桌子上瞅去,几个丫鬟们眼明手快的将桌面上那十来个匣子揭开,顿时所有人齐齐愣住。

里头十几件首饰赫然映入眼帘,且不说款式如何,做工如何,桩桩件件全是如鸽子血似的,红得恍眼的红宝石,齐刷刷的,每一颗都有鸽子蛋大小,镶嵌在赤金的凤冠中,玉簪上,险些闪瞎了大家伙的眼睛。

尤其,其中有一套用无数颗红宝石制作成的眉心坠抹额头饰,惊艳了所有人。

霍元擎见纪鸢目光落在了那套首饰上,只挑眉将首饰拿了起来,往纪鸢额前一比,此套眉心坠做成了凤凰展翅的形状,每一根翅膀上都镶嵌了无数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扣在额前,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做成滴状,恰好滴落在纪鸢眉心处,鲜红如血的红宝石霎时衬托得纪鸢整个人妖艳魅惑,像个遗落凡间的妖精似的,霍元擎手指一颤,险些将这如若珍宝的贡品给摔碎了。

“好看。”

霍元擎盯着纪鸢的脸,良久,低低道。

不知是在称赞首饰好看,还是在回应之前纪鸢在园子里对他提出的发问。

最终,霍元擎将这套最华贵的眉心坠留了下来,又指了两件其他首饰,其余的,吩咐湘云亲自给长公主送了去。

那什么,这是太后赐给长公主的,她…她怎么能要,并且,送给长公主的那些,还是她挑剩下的。

只是,纪鸢心突突乱跳着,眼睛有些花,目光放眼之处,全是一片刺眼的红色,唔,她怕是被这一屋子红宝石给闪瞎了眼了,头有些晕。

***

湘云领了七八个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将这些贡品送往长公主处,出了苍芜院不久,恰逢在前头的园子里赶上了缓缓离去的魏蘅一行,湘云领着一众丫鬟与她打了招呼便直接越过了魏蘅离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只见湘云故意高声道:“当心着些,这些可都是宫里来的贡品,谁要损坏了,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芍药听了一脸得意道:“湘云姐姐,公子待咱们主子可真好,这些可全都是太后赏给长公主的,公子却将里头最华贵的留给了咱们主子,公子待咱们主子可真好。”

湘云瞪了芍药一眼,道:“那是主子命好,公子待咱们主子好是应该的,不待主子好,待谁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谁都有主子这般好的命,有些人没有这样的命却偏上要往上赶,只会撞破了头,哎,何苦了。”

一行人越过魏蘅时恰逢一阵轻风吹过,刮起了盖在托盘上的红绸,随即露出里头鸽子蛋大小,晃得人头晕目眩的红宝石首饰。

魏蘅见了微微瞪大了双眼。

不多时,魏蘅双手用力握紧,双眼渐渐眯起了。

第193章 193

两日后魏蘅生辰, 霍家两位姑娘们马上要出嫁了,被拘在府中半年备嫁,不准出门,未曾到访。

纪鸢这么个后宅女眷自然也不适合参与她们那些姐儿、姑娘家们的聚会, 故,借病推脱, 亦是未曾到访, 但是却差人送了礼去, 也算是回馈对方一次又一次送来药材的情意罢。

此后的一连着好些日子, 纪鸢每日白日里到长公主院子里亲自侍奉着,夜里还得等着那霍元擎回来卖力伺候,只觉得将整个自己都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他们娘俩了, 片刻不得歇息, 每日唯有盼着那霍元擎日日入宫值夜差才好, 唯有这样, 天一黑, 用完膳,她才能立马钻入了被窝, 才能盼得一个好觉。

自从与那霍元擎行了房后, 有甜蜜也有烦恼, 甜蜜之处是,原来唯有这样, 两人才能渐渐靠近, 原来两个毫不相干的男女间是靠这样的亲密联系才能长久的相伴一起的, 甚至能够成为一家人的。

烦恼之处便是,累人。

忽然发觉,这女子还是唯有在闺中时才最得自在,一旦成了亲,嫁了人,便慢慢开了过上了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是汉的苦闷日子,丁点不再有自己的空闲时光,何况,她其实不过就是个妾而已,便已日日忙得两头不见天了,更别提正经的管事太太了,或许,当妻的当有妻的好,当妾的也有妾的好吧。

只是,在纪鸢的印象中,妾氏,好像不是这样的,尹氏清闲、柳氏自在,虽各有各的苦恼,却远没有纪鸢这个妾做得这般疲惫累人。

***

好在长公主院子里事物少,长公主又不是那等繁杂苛刻之人,待往那长公主的院子渐渐去的多了,便也渐渐得知了一些长公主平日的作息习惯,摸清门道了,既服侍得到位,又可让自己清闲,再加之,长公主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跟那霍元擎一样,瞧着冷冷冰冰的,实则是个宽厚的。

譬如这日,长公主见纪鸢眼下乌青,这几日瞧着脸上还上了妆,扑了脂粉,却也难以掩住脸上的疲倦,便早早打发她回去了,并淡淡道:“这两日我想要清净一二,你过两日再来吧。”

纪鸢听了心中一喜,面上却未显,只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屋子,然后巴巴去了。

纪鸢走后,长公主吃了口茶,直要起身,苏嬷嬷立马前去扶着,只笑呵呵道:“小主子也真是个不知节制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尽知由着性子胡来,丁点都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主子您瞅见没,纪氏这孩子,这几日萎靡不振、眼下泛青,站着都能睡着了,怕是遭罪不轻。”

长公主闻言,冷哼一声道:“男人都这副德行,历来只顾着自个享乐。”

不管旁人死活。

即便是她儿子,长公主也照骂不误。

苏嬷嬷心知长公主这是在指桑骂槐,脸上却笑的合不拢嘴道:“旁的人风流胡闹是常事儿,但是老奴却知,咱们小主子可不是这样的,也就对打从心眼里喜欢的人才会这样。”

说着,见长公主面露不屑,苏嬷嬷笑着摇摇头,赶紧将话题岔开了,道:“照着这股腻歪劲儿,指不定要不了几日,就会有好消息了,哎,小主子这么些年,也总算是尝到了些好了。”

说罢,顿了顿,又道:“您瞅着人都这样了,还日日前来伺候着,倒也是个孝顺的,老奴私底下打听过,原来是小主子私下嘱咐了纪氏,让她日日来到主子您跟前伺候着,小主子嘴上不说,心里却也一直是挂念主子您的。”

长公主闻言,面色微缓,只缓缓点了点头,提到孩子,过了良久,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叹了一口气道:“擎儿好似不喜这个孩子,也不知该不该留下。”

一想到这里长公主就觉得恼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