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能够想象到霍元擎满脸失落的表情。

他那么想要孩子,昨儿个夜里她迷迷糊糊睡着时,隐隐约约还曾感受到,他似乎正在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小腹,虽然嘴上没说过,但是纪鸢是一直知晓的,尤其是,这些日子长公主的身子渐渐显怀了,日子一日大过一日,他这般年纪,眼瞧着又有了弟弟或是妹妹,膝下却连半个子嗣皆无,如何不想,如何不盼着?

一直没有倒是还好,眼看着忽然有了,还没反应过来,又忽然间没了,或许才更叫人失望罢。

纪鸢越想越烦,越想,身子便越发酸痛了起来,感觉小腹在一点一点下坠,似乎察觉到细小的生命正在体内一点一点的抽离出来似的,纪鸢心中顿时微慌,不多时,想起了什么,立马有些慌张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玉扳指紧紧攥在了手心。

玉扳指是昨儿个霍元擎落下的,昨儿个夜里他的玉扳指有些凉,怕冰到了纪鸢,就将玉扳指摘了下来,眼下,纪鸢紧紧握在掌心,就好像霍元擎此刻就在她的身边一样,心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只见芍药匆匆跑了进来禀告道:“抱夏姐姐,苏嬷嬷跟俞先生到了。”

话音一落,只见苏嬷嬷匆匆而入,一贯温和淡然的脸上难得带着些许焦急。

她身后跟着位四十出头的夫人,一身白衣飘飘,长发入鬓,高高束起,一身女夫人装扮,相貌平平,面色寡淡,气质却绝佳,全身上下无一件装饰之物,气质却绝佳,有股超凡脱俗的大家风范。

二人一进来,抱夏与菱儿纷纷起身让道,苏嬷嬷立马来到了寝榻上,将挣扎着要起的纪鸢摁压了回去,坐在床沿上冲纪鸢道:“莫动,别说话,且先让俞先生瞧瞧···”

话音一落,俞先生缓缓走了过来,二话未说,直接过来给纪鸢摸脉,只见她将手轻轻搭在纪鸢的手脉上缓缓摸了一下,手指轻轻弹起,纪鸢心中一紧,俞先生抬眼淡淡瞧了纪鸢一眼,又细细诊断了一阵,方道:“喜脉。”

说罢,瞧了纪鸢一眼,冲苏嬷嬷道:“出去说罢。”

苏嬷嬷立即起了身,跟着俞先生一道出了卧房,外头次厅里,苏嬷嬷压根没心思与俞先生周旋,立即道:“先生,如何?肚里的小主子可保得住吧?”

俞先生闻言,淡淡的蹙了蹙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笔墨坐在交椅上直接一笔一笔缓缓开了道方子,方子开好了,这才缓缓道:“年级尚小,月份尚浅,正是要紧的时刻,如今又受了惊,身子见了红,气血亏滞,能不能全都保住,得看天意了,这里是一份安胎的方子,速速去抓药,吃上三七二十一天后若是稳住,便能无碍。”

说完,将方子交给了苏嬷嬷。

苏嬷嬷一愣,道:“全都保住?先生的意思是——”说到这里,神色大动,一脸惊诧道:“莫非——”

话音未落,便见俞先生缓缓点了点头,末了,沉吟了片刻,复又往屋子里去了,道:“有一句话须得嘱咐一二。”

卧房里,纪鸢心里七上八下的,俞先生素来冷清,从她面上观不出啥好歹,纪鸢心提的老高,正紧张时,只见俞先生复又返回了,纪鸢顾不得礼数,只急急问道:“先生,我肚里这···这孩子可还保得住?”

俞先生缓缓道:“暂时无碍,莫要忧心,从今日起,得需静养两月,在这期间,夫人需要忌口忌食,切莫剧烈运动。”

说到这里,俞先生踟蹰了片刻,压低了声与纪鸢说了一句:“此番出了岔子,身子受惊是其一,最主要的是···房事方面得有些计较,切莫激烈,尤其是前三月,最好杜绝。”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纪鸢一眼。

纪鸢听到孩子无碍后,心中一松,又立马一喜,只听后后面这一句,先是一愣,不多时,脸蹭的一下红了。

原来,竟然是——

昨夜的缘故。

***

俞先生开完药,叮嘱一番后,便直接去了。

苏嬷嬷暂且留下了,亲自照看纪鸢,及亲自处理外头魏蘅一事儿。

只让纪鸢安心躺在卧房里,点了两名丫头侍奉着,余下,将湘云、菱儿二人唤了去,了解了院子里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一刻钟后,苏嬷嬷既未将魏蘅唤来,了解事情缘由,亦未向纪鸢求证,更未曾像长公主禀报,直接派人去了霍家老二房,让老二房人来亲自领人。

老二房的长房霍元璋之母李氏一听,便知事情非同寻常,她素来不喜那魏蘅,觉得她勾引自己儿子,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如今,一听情况不对,立马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让整个府上都知晓了,然后,不敢私自行事,便将事情亲自禀告给了瞿老夫人,瞿老夫人闻言脸色一变,整个人直接从罗汉床上起了,不多时,只戳了戳拐杖,亲自来霍家接人来了。

第218章 218

魏衡见整个院子人进人出, 整个屋子里的丫鬟跑上跑下,进进出出, 连苏嬷嬷都来了,心里不由一惊,她不过是抓了对方几根头发而已,至于闹到这个地步么, 当即心下微沉,不知对方究竟在搞些什么鬼,又隐隐有些狐疑,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晓的隐情?

然而, 整个屋子里的人忙忙碌碌, 好似压根忘了她这号人的存在似的,无论魏衡如何大喊大闹,却压根无人理会。

不知过了多久, 一直到眼瞧着瞿老夫人杵着拐杖进了院子,魏衡大惊, 顿时立马对着那瞿老夫人大喊了一声:“外祖母——”

喊完,用力一挣, 从两个婆子手中挣脱了开来,大概是被押了许久的缘故,猛地得到了自由, 身子一时不稳, 险些歪倒, 只摇摇晃晃的朝着瞿老夫人跑了去。

瞿老夫人眼见着魏衡被两个婆子压住, 又摇摇晃晃的向她走来,眼看将要跌倒,立马上前几步,将人稳稳扶住了,又见魏衡一脸狼狈,不远处,她的两个贴身丫鬟直接被人五花大绑捆着跌落在地上,瞿老夫人额头青筋暴起,嘴角直接抿成了一条线,只厉声呵斥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魏衡见了瞿老夫人,跟找见了靠山似的,只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当即一边揉着发酸的胳膊,一边红着眼,咬牙先发制人的哭诉道:“外祖母,您可得给衡儿做主啊,衡儿···衡儿···被人欺负了···”

说完,还未待老夫人发话,只从瞿老夫人手中挣脱出来,咬牙往瞿老夫人跟前用力一跪,一脸委屈又不甘的模样。

瞿老夫人绷着脸,定定的看着魏衡,不多时,直接绕过了魏衡,既没有询问魏衡究竟发生了何事儿,亦没有回应要不要给她做主,而是,直接往那院子中央一站,用力地戳了戳手中的拐杖,冷声道:“没有问你话,我问的是这个院子里的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嘴上虽未曾明言,却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分明是来给魏衡来讨公道来了。

原本以为在大房犯了事儿,如此大动干戈,还以为是在长公主跟前犯了忌讳,却未曾料到,竟然将她生生引到了这一方小妾的院子里,进院便瞧见魏衡遭人如此对待,只觉得这一巴掌不是打在了她外孙女身上,而是生生抡在了她的脸上。

瞿老夫人昂首挺胸的立在院子中央,浑身凌厉外冒。

院子里的丫鬟们见了,不由面露担忧,一个个你瞧着我,我瞧着你,倶不应声,倒是湘云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给瞿老夫人问了个安,亦是未曾回答她老人家的话,而是直接转身进去通报了,不多时,苏嬷嬷双手置于身前,缓缓走了出来。

瞿老夫人见到苏嬷嬷,双眼微微眯起。

***

苏嬷嬷不慌不忙,直接来到了院子中央,走到了瞿老夫人跟前,依着宫中的规矩,缓缓朝着瞿老夫人施了一礼,淡淡笑着道:“怎么连瞿老夫人也给惊动了?”

瞿老夫人稍稍侧了侧身子,避开了苏嬷嬷的礼,这位苏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是长公主跟前最为得力的,虽是个嬷嬷,便是连太后跟皇上对其都礼让三分,瞿老夫人自然不会在她跟前摆谱。

不过,霍家乃百年世家,威风赫赫,她虽是出自二房,可往京城各府走动,甭管哪个皇亲国戚,还是哪个权爵高官府上,任谁见了,皆是要高瞧一眼的,是以,瞿老夫人亦是有自个的身份跟地位的,此番,只微微抿着嘴,不咸不淡道:“听闻我们衡儿被这木兰居扣下了,我若是不来,人今儿个怕是就回不来了,怎能不来?”

冷冷嘲讽一句,瞿老夫人继续道:“不知我这不肖孙女儿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罪?竟然被人羁押捆绑至此,瞧着这幅动静,是要将人送去衙门审问,还是就要当场给就地正法了啊?”

说完,不待苏嬷嬷回话,只抬眼冷冷看着地上的魏衡,一字一句道:“衡儿,你且如实招来,你究竟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竟然遭人如此对待,若是当真干了那些天理不容的腌臜事儿,第一个容不下的便是老婆子我,可倘若无缘无故遭人欺凌,咱们霍家老二房,亦不是忍气吞声,让人骑在脖子上羞辱的主!”

瞿老夫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魏衡闻言,顿时抹了抹眼泪,一脸委屈道:“祖母,衡儿,衡儿也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无缘无故便被人绑了起来,不过就是与纪姨娘说了几句话而已,如今想来,许是因为祖母跟老夫人要给衡儿议亲一事儿惹恼了纪姨娘吧,纪姨娘这才恼羞成怒,祖母您瞧,衡儿的手指头都险些被纪姨娘给咬断了,衡儿呼疼,一时失手便推了那纪姨娘一把,然后,然后衡儿便稀里糊涂的被这木兰居的人给扣下了,衡儿被两个粗使婆子牢牢架起片刻动弹不得,衡儿的两个丫鬟更是被她们给绑了起来,祖母,倘若这霍家大房如此险恶,里头里的姐姐妹妹们如此不欢迎衡儿,那么这门亲事,衡儿不嫁也罢···”

魏衡说着说着,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直接嘤嘤哭了起来。

承认了自己失了手,推了人,却避重就轻,倒打一耙,直接将这所有的罪责全部都归结到了纪鸢身上,归咎到纪鸢这个妾氏的不容人身上。

瞿老夫人听着听着,牙关都咬紧了,良久,只冷哼一声,冷笑道:“好一个妾室,当真是好大的架子,手可当真是伸得长,连大公子的亲事都干涉上了,哼,别说咱们衡儿还没嫁进霍家,便被欺凌至此,倘若当真嫁入了这霍家,怕是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吧,这样的姨娘,这样的后宅内院,倘若不惩治惩治,往后哪个姑娘敢嫁进来!”

瞿老夫人淡淡讽刺道,直言不讳的嘲讽起了霍元擎宠妾灭妻的做派。

魏衡与瞿老夫人二人一唱一和,倒打一耙的举动,气得躲在屋子里偷听的菱儿直接掀开帘子从屋子里匆匆跑了出来,只指着那魏衡咬牙切齿道:“你胡说,分明是你侮辱咱们主子在先,因昨日璋公子一事儿恼羞成怒,便将一切恼恨发泄在了咱们主子身上,左一个‘贱人’,右一个‘粉头’往咱们主子身上安,主子不予计较,竟然还不罢休,扬言要撕碎了咱们主子的脸,生生往咱们主子身上扑,你手上的伤哪里是主子咬的,分明是你扑在了咱们主子身上不撒手,被我咬的,不然,现在咱们主子的脸早就被你给抓花了,头发都要被你给抓光了,你甭以为有瞿老夫人给你撑腰,便能争着眼睛说瞎话,你的所作所为,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瞧在了眼里,你这样的歪心恶毒的,还妄想公子娶你,简直是做你的春秋大梦!”

菱儿气得火冒三丈,完全失去了理智,指着魏衡的鼻子破口大骂。

瞿老夫人闻言,脸色十分难看。

魏衡却白着一张脸,作楚楚可怜状,眼珠子噼里啪啦直往下滚落,道:“横竖整个院子里都是你们的人,好话歹话都随你们怎么说吧,罢了罢了,你们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今儿个在这木兰居,无论什么过错,我全都认了便是···”

说着说着,又捂嘴哭了起来。

“你,你胡说——”菱儿听了,双目瞪圆,气得差点儿从地上跳了起来。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将她给制止了——

“放肆——”

苏嬷嬷终于开口了,淡淡呵斥一声,声音虽轻,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菱儿适才闭上了嘴,可小脸依旧一脸恼怒不甘。

***

瞿老夫人瞟了苏嬷嬷一眼,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淡淡道:“呵,好一个丫头,好一个大房的规矩,连个丫头都敢指着主子跟客人的鼻子跳脚大骂,若是传了出去,堂堂显国公府的颜面恩威何在,大房到底是缺了个当家主事的,竟然轮到一个丫头耀武扬威,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瞿老夫人冷笑一声,这才将目光正经投放到了苏嬷嬷身上,一字一句道:“事情缘故到底为何,还轮不到一个丫头跳出来胡说八道,如今,都将咱们衡儿给绑了起来,总该给老婆子我一个合宜的说法吧,苏嬷嬷,你可是打宫里出来的,最是个将理将据的,如今,是好是歹,总得辩得清楚明白,更何况衡儿如今正当年纪,便是为了她的清誉着想,今儿个一事儿,老婆子我也势必要弄个清楚明白的,既然丫头说不清楚,何不将当事人叫来一一对峙?”

瞿老夫人说着,眼睛往屋子里瞟了一眼。

似乎想要将纪鸢唤来,面对面的问清楚,到底是因何事,敢将她的宝贝外孙女儿给绑了。

苏嬷嬷闻言,看了瞿老夫人一眼,又瞅了魏衡一眼,不多时,只淡淡的笑了笑道:“纪姨娘身子不适,不便出来。”

顿了顿,双手置于腹前,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魏衡跟前,居高临下的瞧了魏衡一眼,淡淡扯了扯嘴道:“至于为何将魏姑娘给绑了,瞿老夫人应该感到庆幸,庆幸今儿来的不是长公主,而是老奴我,不然,魏姑娘今儿个怕是小命不保了。”

长公主早些年性情略微有些残暴,最是个说一不二的,最喜欢的处置人的方式是:杖毙。

直接而了当。

如今的年轻人恐嫌少听闻,可是曾经的老人想来是记忆犹新的。

瞿老夫人闻言一愣,不多时,只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微微沉着脸道:“苏嬷嬷此话何意?”

苏嬷嬷冷冷一笑,直直看着魏衡淡淡道:“这便要问魏姑娘了,她的一时失手,险些害了谁?霍家子嗣,大公子唯一的血脉岂是她随口一声失手就能随意糊弄过去的,魏姑娘最好祈祷咱们姨娘无碍,咱们小公子无碍,不然——”

苏嬷嬷笑了笑,道:“追究起来的便不止是长公主殿下了,毕竟姨娘肚子里的可是霍家长子长孙!”

苏嬷嬷话音一落,只见魏衡双眼微瞪,瞿老夫人身子一晃。

苏嬷嬷说完,直接朝着瞿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瞿老夫人,院子里还忙活着,老奴便不招待了,置于魏姑娘,长公主还未曾发话,您老不若暂且先领回去吧···”

说完,便不再多言,直接转身进了屋。

第219章 219

苏嬷嬷压根没有想要跟对方对峙及解释的意思, 直接开口将人打发走了。

进屋后,见纪鸢躺在了床榻上, 抱夏、菱儿亲自伺候在身边,旁边还围着一众丫鬟婆子伺候着,纷纷安抚着:“主子,已经无碍了, 您甭忧心,那个姓魏的啊,已经被苏嬷嬷打发走了, 苏嬷嬷可厉害了, 您是不知道方才究竟有多解气···”

“您安心躺着便是, 湘云姐姐打发人去取药了, 一会儿奴婢亲自去煎, 吃了药便无碍了, 您甭担心, 有俞先生诊脉, 有大公子的福泽护着,您···您与肚子里的小公子定都不会有事的···”

“是啊是啊,这些日子您就安心在寝榻上躺着便是,有什么需要随时使唤咱们, 从此以后,咱们就是您的双手您的双脚···”

那瞿老夫人跟魏衡前脚一走, 后脚大家伙纷纷一脸喜色的围了过来, 来给纪鸢通风报信。

纪鸢扯了扯嘴, 只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她方才在屋子里听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大家伙前来禀告,便对前头院子里所发生的事儿悉数弄了个清楚明白了。

没成想,连瞿老夫人都给惊动了。

或许,也隐隐料到了吧。

意识到自己的身子隐隐有些不对劲后,纪鸢立即想了这个法子,借着这个原由将事情闹大了,从此,应该是彻底断了那魏衡进入大房的后路了吧,当时心里没有多想,只觉着魏衡这样的秉性,万万不能入霍家,纪鸢打从心眼觉得,那样的女子连霍元擎一根手指头也配不上,如今,事情到了这里,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才隐隐有些后怕了起来,若是知晓魏衡竟然如此疯癫,若是晓得肚子里有了孩子,她定不会去激怒招惹对方,如此,便也不会受惊,牵连到肚子里的孩子了。

如今,只盼着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别的什么,纪鸢都不作他想了。

***

苏嬷嬷立在门口,见六七个丫鬟团团将纪鸢围住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顿时淡淡的咳了一声,所有人立马起身了,苏嬷嬷淡淡皱眉道:“你们主子如今需要休息,需要清净,怎能受如此叨扰,都退下吧···”

顿了顿,复又补充了一句:“如今已今时不同往日,你们主子如今是有了身子之人,往后你们几个行事要分外谨小慎微,再不可发生今日这般鲁莽之事儿了,倘若往后再如同今日这般生了什么岔子,定不轻饶···”

说完,又叮嘱一番道:“如今你们主子月份尚浅,头三月不宜声张,有孕一时暂且莫要对外多言,好了,都下去吧···”

苏嬷嬷冲屋子里的这几个亲信丫鬟一一嘱咐后,便将人都打发下去了,单单留了抱夏这么个稳重的在屋子里伺候着。

吩咐完后,见纪鸢脸色还有些苍白,神色还隐隐有些不安,见她进来,似有些依赖似的,小声喊了她一声嬷嬷,苏嬷嬷便拉着纪鸢的手,面上却隐隐带着些责备道:“怎能如此不小心,你可知道,今儿个差点儿犯了大事儿了···”

纪鸢微微咬唇,只直勾勾看着苏嬷嬷,双目微闪,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可不,其实年纪还真不大,在她眼中,可不就是个孩子,终究不过是头一回,哪个又有这等经验。

苏嬷嬷心里叹了一声,好半晌,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好在,今儿个有俞先生在,好歹暂且是保住了,这头三月最是要紧的时候,切莫大意,一会儿药煎好了,每日按时吃,这几个月好生躺在床上静养着,等会儿老奴回一趟公主那里,挑选两个有经验的婆子过来伺候,好在,公主那里什么都是齐全的,你如今跟主子两个赶到一块有孕,倒是个有福的,对霍家来说,倒也是双喜临门的事儿呢···”

苏嬷嬷耐着性子安抚叮嘱了纪鸢一番,对于纪鸢肚子里的情况,苏嬷嬷踟蹰了一阵,终究还是没有全部向纪鸢明说。

听那俞先生的意思,肚子里中的另外一个似隐隐有些脆弱,倒不若暂且先瞒下,待完全好透了后再说吧,倘若当真有个什么意外的话,还不如不知的好。

苏嬷嬷一直待到将整个院子上下全都打点了一番,又待纪鸢吃了药,彻底躺下后,这才从木兰居离开,忙忙碌碌了一整日,苏嬷嬷立在木兰居外头,看着这静谧安静的小院子,身子虽隐隐有些疲倦,心里却十分畅快,悠悠长吁了一口气道:“小主子终于有后了,若是知道这么个好消息,指不定怎么高兴了···”

想到小主子霍元擎得知自己有了子嗣后的喜悦模样,苏嬷嬷便一脸欣慰,只一脸宽慰的离开,回到了长公主院子,给长公主禀告去了。

* **

却说嬷嬷走后,院子里的人全都退下了,只留有抱夏一人守在屋子里,整个木兰居安安静静的,所有人摒住呼吸,没有发出一声喧哗声响,生怕惊扰了里头的纪鸢。

如今,纪鸢有孕,怀了霍家的长子长孙,整个木兰居上下所有人都仿佛跟着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只要姨娘生了出了大房长子,甭管往后大公子娶了谁,至少,纪鸢在大房位置算是彻底坐稳了,便是将来太太进门,也断不会碍了这木兰居的体面。

屋子里,纪鸢却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还隐隐有些未从这日这一桩桩消息中缓过神来了,抱夏见纪鸢心思重,不由靠过来,小声道:“主子,可是在想公子?”顿了顿,又道:“公子倘若晓得这桩喜事儿,指不定乐成什么样了,只是···公子上回一去,一连着去了大半个月,此番一去,还不知何时归来···”

纪鸢躺在床上,咬了咬唇,抱着被子小声道:“公子去时说了,少则七八日,多则半月,今儿个才刚走,得要些日子才能回吧···”

抱夏想了想,道:“不若···不若咱们派人给宫里捎个信罢,这么大的事情,公子应该第一时间知晓才是···”

纪鸢却摇了摇头道:“公子公务繁忙,不该叨扰,横竖过上几日便回了,早几日,晚几日,无甚差别的,莫要误了爷们的正事儿···”

嘴上这般说着,心里何尝不想,第一时间将这么个惊喜又···惶然的消息跟他分享。

纪鸢跟抱夏说了一阵,神色慢慢的有些疲倦了,少顷,困意席卷而来,只缓缓闭上了眼,迷迷糊糊睡着了,许是这日发生了太多事,身子累,心里更是百味陈杂,不多时,睡意渐沉,彻底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缓缓醒了过来,眼皮子却十分沉重,只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累,睡了特别久,就跟睡了半辈子似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原来已经入夜了,纪鸢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想要爬起来,一挣,却觉得身子极重,背后隐隐有些阻碍,纪鸢嗖地一下睁开了眼。

腰上搭着一只结实的胳膊。

背后是一片坚硬而温暖的胸膛。

“醒了?”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纪鸢心中顿时一喜:“公···公子?”

第220章 220

他怎么回来了?

不是一早才刚走的么?

不是少则七八日, 多则半月才能回得么?

纪鸢一脸震惊,震惊之余,多少有些惊喜,只一股脑的爬了起来,爬到一半时,猛地意识到自己如今这身子不比以往, 不可大动,又立马小心翼翼的缩了回去,却是缓缓转过了身, 面对着霍元擎,主动揪着他胸前的衣襟, 缓缓道:“公子···您今儿个怎么回了,不是还得过上一阵子才能回得么?”

借着微弱的灯光, 霍元擎细细打量着纪鸢的眉眼,听着她在她跟前温声细语,胸腔微震,不多时, 凑过去, 往她眉心处轻轻的亲了一口,伸手紧紧捏着她的手,兴致似乎极好,难得跟纪鸢唠家常似的, 缓缓道:“今日眼皮跳了一整日, 心神有些不宁, 便跟太子告了假,回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