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抬头看见我,站起身向我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指着地下的积木兴奋地喊着:“小姨,拼出来了,拼出来了!”

我认得这套鲁班积木,上次我和表姐照着说明书操作了一天也没能给他拼出来。

我看向东霖,他抬起头对我眨了下眼睛,俊朗的脸上满是顽皮的笑容,笑意从他的唇角一直蔓延到眼底,仿佛在说:我还不赖吧!没让你失望吧!

我望着他,竟说不出这一刻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早早毫无置疑的已经喜欢上了他,下楼的时候,自然的对他张开了手臂,东霖一把把他高高举起,他抱住东霖的脖子就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站在他们身后,无言的注视着他们父子俩。

来到楼下,表姐夫正在楼梯旁等着见东霖。看见东霖抱着早早出现在楼梯转角,表姐夫的的神情立即微微一愣,然后,就和表姐在机场见到他时一样,立刻瞄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和表姐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但他马上对东霖露出客气的笑容。东霖似乎像变了一个人,脸上没有了往常内敛沉静的酷劲,学的很乖,开口就叫:“姐夫好。”叫完还邀功似的撇我一眼。

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进行着。

表姐夫是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很容易就和东霖找到了共同话题。东霖也从不让人失望,晚餐结束的时候,表姐夫看着东霖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赏识。

九点多,东霖从表姐家告别出来去往宾馆。白天机场回来的路上,表姐已经顺道让他在宾馆登记了住宿。

他出门的时候,早早急急的追了过来:“陆叔叔,你明天还来不来?”

东霖止不住的看着他笑:“来!明天来和你一起过生日!”

早早立即笑逐颜开,两人的脸,眉与眼,那一刻,那样的相似。

宾馆距离表姐家小区不远,我送他过去。东霖一路牵着我手,路灯下,地上一双影子,一个长点,一个短点,也牵着手。

忽然有三辆救火车亮着大灯从远处疾驰而来,它们的嘶鸣声响彻一整个夜空。东霖忽然转身,伸手捂住我耳朵,我顿时被他屏蔽住,就听得刺耳的火警声隔开在了另一个空间,耳内立时安逸了下来。

连视线也被他高大修长的身体遮住,就感觉脚边旋起一阵疾风,救火车已去向了远方。

他的掌心一贯的温暖干燥,像两个热热的碳炉罩着我。我的耳朵火烫起来,耳中隐隐有血脉流淌的回响,似乎是自己的,又似乎是他掌心传来的,又或者是我们两人一起的,我辩不分明,只感觉,他这样的火热,又离我如此的近。

抬眼望向他,他宝石样的眸子似乎在融化,融化成熔岩,可以化掉一切坚硬的,冰冷的,和悲伤的。

我忽然觉得这个二月不再寒冷,即使没有太阳,心底也会升腾起光明灿烂。

这是个平凡的日子,却与我是这样的不平常。

我的两个太阳,在同一天,照亮了我的天空。

从未有过的,如此幸福。

偷来的幸福

最后还是东霖又把我送回表姐家。

先在宾馆门前和他告别,他拉着我手,望住我眼睛:“上去坐一会!”声音又低又柔,鼓满了磁力,我几乎要被它诱惑。

但还是抵御住了,我摇头:“回去晚了,会被表姐笑话,她会YY我和你,以为我们在热恋,难分难舍的。”

他五指紧了一下,我的手在他掌中变得很小,就看见他眼里燃着两朵小火苗:“难道不是吗?我觉得就是在热恋。”

我脸微微的一烫,或许是被他眼里的火光烧灼的:“可是我们在一起已经鬼混了两年多了…”

他手上使了点力,轻轻一拽,我就在他怀里了。

“那不算!”

我听见他在我头顶轻声说着。

可他还是顺从了我,顾全我的面子,没硬拉我上去,沿着原路,又把我送了回来。只是在表姐家门口的那株广玉兰树下,他抱住我细细的吻了一阵。

好吧,我承认在和他热恋。那热恋的亲吻滋味,是不是就是现在的这种感觉,三分的玉兰树青香,三分的阳刚气息,再加六分的唇齿间甜蜜,合起来,超过了十分,是十二分整。

看着他走远,我才按了门铃。

表姐来给我开的门。

随着她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表姐夫在沙发上坐着,见我走进来,两眼就望着我,脸上神情很慎重,甚至可以用严肃来形容。

我不由自主就站在了客厅中央。

表姐夫一向和颜悦色,在我面前是个百分之百的好姐夫,因为表姐始终疼爱我,他又可怜着我的遭遇,因此一贯的也有点纵容我,像今天这样严肃的面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或许是见我有点紧张,他面容和缓了一些:“小玉,坐,姐夫和你说几句话。”他比表姐大几岁,前两年已过了四十,所以一直跟着表姐亲切的叫我小名。

表姐拉着我手,和我并排坐在了表姐夫侧旁的沙发上,坐下以后,她也没有松手。

我知道她是想消除我的不安。

我已经预感到他们想问我什么。表姐夫没有和我兜圈子,他直接开了口,语气很温和,但神情却再次凝重了起来。

“小玉,姐夫想问你,早早是不是你这个男朋友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你不会怪姐夫这样没礼貌的直接问你吧?”

我连忙摇头:“姐夫我不怪你。你这样怀疑是有道理的,他们两个看起来是有点像,但陆东霖和早早没有任何关系,否则我怎么可能独自生下早早?他要真是早早的父亲,我们早就结婚了,你说是不是?”

姐夫和表姐还是带着怀疑看着我。

姐夫又说:“小玉,我和你表姐肯定会相信你的话,但你一定要说实话。”

我早就不是原来那个率真的有着红扑扑脸庞的陈玉,我连忙保证着:“我说的都是实话,姐夫你相信我。”

我又撒了一个谎。这一刻,只是不想让表姐和表姐夫担心,早早对他们来说,早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了。我不想让他们不安。为了早早,他们付出的比我多多了。尤其是表姐,比亲生母亲做的还要好。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又一个善意的谎言?也许今天,我又犯了一个错误。就像当初向莎莎隐瞒事实,我也是有自己善意的理由,可真相被揭穿的瞬间,却似乎更加伤人,也更加伤己。

我无法预料将来我是不是会为今天的错误付出更大的代价,假如有那一天,是不是我将后悔自己此刻的谎话?

所以我不敢去想假如。假如在未来的某天,姐夫和表姐无意中知道了早早就是东霖的孩子,他们会怎么想?

我也不敢去想以后。以后如果我和东霖能够长相厮守,是不是他将一生都被蒙在鼓里,只是这样心安理得的听早早叫他陆叔叔?

假使真的如此,那将会是怎样一辈子的无奈和心酸啊,我已经不敢去设想!

我还是睡在早早的房间。

白天太兴奋,这会,他早已睡着了。

躺在他身边,我端详着他的小脸。并不是有那么多的孩子都长的像极父母,酷似的好像就更少,但是,为什么早早会是其中的一个呢?是因为怀他的时候我天天在思念东霖吗?所以,他才会长的这样的像他?

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暖暖的温度,也和东霖一样,我生命里两个比自己还重要的男人,他们,会有相认的一天吗?

闭上眼睛,我无声的问着自己。

第二天,二月十八日,早早的生日,刚好是个礼拜天。

照例还是像往年一样:从早餐的长寿面开始,再带他出去玩一天,晚上举办一个小小的生日宴,最后吹蜡烛,切蛋糕。

对年幼的他来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是属于他的,他可以尽情的玩;但对父母来说,只是想表达爱他的心意,其余的,都可以忘记。所以,这一天,我也从来不记得当初的难过,只看见今天的美好。

表姐下了一锅的长寿面,用一点点的高汤,配上细碎的肉丁,再点缀几根青菜叶子,每人一碗,都陪着小寿星吃。

东霖也被叫来吃面,门铃响起的时候,我去给他开门,早早跟在我的脚边也来迎接他。

他走了进来,手里竟然举着一个篮球那么大小的地球仪。

我和早早的眼睛同时睁大了,我是有点吃惊,早早是大大的好奇。

“这是什么?”我问他。

“给早早的生日礼物,地球仪,我刚买的。别告诉我你不认得它啊。”他眉弓微微挑着,英气的剑眉带了几分戏谑。

我呆了一下,这样的生日礼物,有点出人意料:“我知道是地球仪,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选它做生日礼物?”

他嘴角微微一扬:“马上你就会知道了。”

然后他低头看向早早,早早正仰着脑袋一脸期待的望着他,东霖的语调变得很神秘:“跟我来!”

早早颠着小腿紧跟着他,两人就在离门不远的楼梯上坐了下来。一大一小,背景是楼梯,远远看去,画面非常卡通。

东霖一手举着地球仪,另一只手把它轻轻一拨,地球仪飞速的转了几圈,他伸手又把它定住,然后指着上面大片的蓝问向早早。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早早看着那些蓝,迟疑的说着:“是不是…大海?”他有一本书,叫《儿童地图手册》,上面也有这样的蔚蓝,只不过那是平面的,而他面前的这个,是立体的。

东霖用力揉了下他的脑袋:“真聪明!说对了!这就是大海!现在你看这些…”他指向那些黄色的,灰色,红色的等等地方。

“这些,就是除了海以外的地方…它们就叫陆地!是我们住的地方,因为海里不能住人,所以我们要住在陆地上!”

他看向早早,早早也抬头望他,他问道:“现在,你懂了没?”

早早用力的点头。

他又说:“这就是陆叔叔的陆!陆地的陆,记住了没?”

早早又大力点头,脸上漾出笑容:“记住了,陆叔叔的陆,就是陆地的陆!”

东霖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放下地球仪,他抱起早早站了起来:“现在去吃面,吃完以后,我和你小姨带你去动物园玩,好不好?”

早早一脸灿烂,大声说着:“好!”

昨天晚上,就和表姐说好今天由我们俩带他去玩,往年都是我和表姐带着早早去游乐园,姐夫工作忙,鲜少有陪他出门的时间。

我站在门口,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东霖把自己的姓这样解释给了早早,连表姐和表姐夫也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一幕,末了,两人同时扭头看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在说:你这男朋友,够出人意料的!也够有水平的!

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那一刻,什么滋味都齐全了!

有点为东霖痛心!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想起现在,他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表姐把她的车给了我们,她安心的在家准备晚上的生日宴,我和东霖带着早早去了动物园。

早早从来没来过这,一路上都很兴奋。表姐平时带他去的都是附近的公园,她总觉得早早还小,因此一直不带他来。

到了动物院门口,我突然发现自己也兴奋了起来,因为周围那么多的孩子,仿佛童真瞬间被唤醒了,我也童心未眠了起来。

东霖看着我的样子,皱着眉头望我,眼底却蕴着浅浅的笑意。

于是看鸵鸟,昂着头,优雅的漫步,很孤独,却很高傲。

看大熊猫,带着超级无敌黑眼圈;华南虎,摆着酷哥的Pose冷眼对着人群;斑马,穿着尤文图斯的队服一坨一坨的拉着马屎;长颈鹿,让东霖也仰起了脑袋;大象,巨大的粗腿震撼了早早,也震撼了我,东霖故作镇定,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发出惊叹!

早早最后骑在了东霖的脖子上,他们一路撒着笑声跑在我的前方。

许多日子以后,我常忆起这个画面。

只记得那是个晴天,有温和的太阳,清风拂着我的面,仿佛早早又轻又柔的小手,东霖朗朗的笑声回响在我耳边,那样的幸福,那样的不真实,似乎可以在心底催出最美最灿的白莲!

于是像偷来的。

于是像假的。

下午三点多,我们从动物园出来,快回到表姐家时,还不到四点。

东霖却把车停在了网球会所的宾馆楼下,他问昏昏欲睡的早早:“要不要去叔叔住的地方看一看?”

早早眯着眼机械的回答:“…要。”

我对他瞪眼,又呲牙咧嘴,他只当没看见,从我手里夺过早早,横抱在臂弯里就走向宾馆的玻璃门。

出了电梯,穿过走廊,还没到他的客房,早早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客房门口,他把早早稍稍抱离他的身体,然后示意我去他身上掏他的房卡。

我挨个口袋摸,衣服下摆的,内侧胸口的,最后终于在他裤子口袋里摸到了。拿着房卡,我抬头看他,他两眼俯视着我,嘴角一丝笑,脸上一副任我为所欲为的陶醉表情。

我只能翻他个白眼,刷着房卡开了门。

他把早早轻轻地放在床上,我上前替他脱去外衣,盖好被子,回过身找东霖的时候,却见他把里外套间的窗帘都拉了起来。

我怔住,还没说出话来,东霖已经扑了过来,我的嘴立即被堵个严实,牙关瞬间被撬开,舌立时被他绕住,他的气息霸道的掠夺了我的呼吸。

我重心不稳,撑不住,一下倒在了床上,差点压着早早。东霖紧跟着扑了上来,床深深地塌陷下去,早早使劲摇晃了一下,幸亏他累极了,否则,只怕早就醒了。

我抬手用劲推他:“不要!…会把早早弄醒的。”

东霖直起身,弯腰抱起我就走向外间的沙发。

把我按进沙发里,他一边吻着我唇,一边把手伸进我怀里,嘴里含含混混的说着:“我们也生一个孩子吧!像这个小家伙一样,多招人喜欢!”

我胸口蓦地一痛,像被人在心上生生拉了一刀似的,眼前立即模糊起来。

怕被东霖发现,我只能闭上眼,眼里有湿润,我知道不能让它凝成水。

感觉到东霖的动作,吻着我,抚摸着我,带着深深地爱意,呼吸越来越急迫,充满着渴望,抑制不住的,想要我。

衣服被他渐渐褪去,肩洛露在他眼里,他吻着我的锁骨,一路向下,唇最后落在我胸前的柔软上,轻轻地舔舐,温柔的啃咬,我开始颤栗,忍不住,也想要他。

终于彻底的结合,爱人之间,最亲密的接触,灵与肉的双重交流。

东霖发出满足的轻叹,我却闭着嘴,不敢哼一声。我没忘了里间还有一个人。

看我不做声,东霖似乎不舒畅,用了劲的欺负我,我终于喊出了:疼。

他低头吻住我,双臂紧拥住我,身下的动作慢慢的轻了下来。

其实真正疼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只是不能告诉他。

他越用力,我就越疼。

为了这样无知又无辜的他。

许你一辈子

三天后,我和东霖离开了上海。

其实我的假期还没结束,但是东霖却必须赶回去。邓云鹤的母亲突然中风,他们公司在年前又接了几个工程,有两个还不是本市的,邓云鹤兼顾几头,份身乏术,只能把他叫回去。

早早还在放寒假,表姐带着他来给我们送机。

我蹲下身和他告别,他照例又用小嘴亲我一下,还是亲的我心里又酸又软。

东霖也蹲着和他说再见,他也讨了一个吻。

然后他掏出手机:“我们照张像吧,这样叔叔和你就一直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