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有没有和谢丰在一起?”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凌厉。

“没有。”总算告诉你了。

他全身一震,但脸上并没有出现惊喜,反倒是迅速的痛苦了。

“你骗了我半年,就是为了躲开我去上海做手术?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依赖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说着他就扑向了我,上身压着我,手按住了我脖子。

“东霖,对不起…”

他太愤怒了吧,所以才会做这个动作。他掐的不紧,但是也很难受,我试图把他的手搬开,但是没有成功。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逃跑?”他眼神痛苦的有点崩溃。

脖子被他箍着,我只能断断续续的说:“…最开始我以为会得癌症,后来又以为会割掉我子宫…那时候我压力太大,还得了轻度的忧郁症…我以为自己没有未来了…”眼睛湿润了。

他眼眶红了,大约看我表情痛苦,终于松开了手:“我就这么让你不信赖吗?这就是你离开我的理由?”

“…我怕再不能给你生孩子…我还怕自己很快就会老掉…那时候我情绪有点不正常。”

他眼底泛起泪光,突然扯开我衣领,一口就咬在了我肩膀上。他咬的很紧,一直不松口,我忍不住哭了起来:“…东霖,疼…”

他总算松开了,抬起头,眼泪被他强忍了下去,只是声音异常心痛:“疼?你有我的心疼吗?你知道这半年我过得什么日子?像在地狱里一样,睁眼闭眼,都是你被谢丰抱着的样子,想到你被他亲,被他摸,甚至被他压着,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他继续说着:“要是你真的患了绝症,你是不是准备到死都不来见我一面?”

他到底没忍住,眼里还是有了泪花,“你就不怕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有多么的生不如死?要不要留在你身边,应该由我来决定,而不是你!你这个自作主张的笨女人!”

说着,他咬着牙:“你不要指望我心痛你,我现在恨你都来不及…”

我只能含着泪:“对不起,东霖…”我已经知错了。

他用恨恨的眸光盯着我,却又猛地低头吻住我。这是一个带着一点恨意的吻,既像惩罚,又像警告,感觉令人战栗。

放开我,他直起身,把我从沙发上扶起来,让我和他面对面。

“上次你要我快点回来,说有好多话要对我说,是不是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我望着他,感觉自己又要流泪,因为还有个更大的秘密,我也不想再瞒他了。东霖,这一次,你又会是什么反应?

他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眼神立即变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眼泪瞬间就胀满我的眼眶:“嗯,还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

他立刻紧张起来,嗓子压的低低的,吐了一个字:“说!”

含着泪,我开始说。

“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你在深圳的时候,曾经打电话到出版社找我,却没找到我。”

他目光不停的在我脸上晃着,显然,他没料到会追溯得那么远:“记得,他们说你辞职了,你的手机那时也打不通。”

“我手机丢了…其实,那时候我是怀孕了,所以才辞职了。”

东霖的眼睛顿时瞪大了,直直的望着我,屏住了呼吸。

我继续说着:“后来你去了新加坡,我找过你,可是找不到你。”泪水顺着我面颊滑落,东霖已不敢说话,“所以我就自己生下了那个孩子…是个男孩,长的很漂亮…和你一样好看…”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东霖眼里瞬间滚动着两颗水珠:“那个孩子呢?现在在哪?”

突然他像明白了似的,望着我的眼神霎时充满了惊恐,嘴张了一下,似乎想说,却没敢说出来。

我泪水长流:“…就是他,所以我才一有空就往上海跑。”

东霖猛地直起了身,我去拉他的手,他却突然甩开我,转身向书房冲去,进门就“砰”的一声,大力关上了门。我在他身后追过去,推门,门已被他锁上,推不开了。

我拍门,叫他:“东霖,你开门!东霖,你开门!东霖…开门!”

他不开门,也不理我。

我听见里面有椅子倒地和其他东西落地的声音,接着就听见他压抑的啜泣声,从喉间溢出,一声追一声,来不及换气,只是泣着。

我拍着门,慢慢的滑坐在地上,在门外,陪着他一起哭。

除夕夜的午夜三点,窗外还有零星的炮声,我和东霖,却在为年轻时少不经事的错误,付出心灵的代价。早早已不可能回到我们身边,他将永远,变成我和东霖心里的一滴眼泪,即使将来他能认我们,心酸,却是永远抹不去了。

这场眼泪,终于纷纷扬扬的撒了下来,我把我的痛苦,分了一半给东霖,以后,想起早早,如果想哭,我可以抱着东霖,一起哭了。

东霖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早上五点多,年初一的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不停响起的时候,他才打开了房门。

我还在地板上坐着,看他开门,急忙站了起来,抬眼看他,他脸上已看不见泪痕。

凝望我一眼,东霖只发出了一个字:“你…”就似乎心痛的再也无法言语。任何话,都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闭着眼,他仰起脸做着深呼吸,许久,才牵着我,走向沙发。

在沙发上坐下,他伸手把我拉入怀中,脸贴着我头发,低声说着:“现在你把早早的事,一件一件说给我听。从他出生讲起,先告诉我,他是怎么出生的。”

我笑着开始:“他是早产儿…是我不好,那天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我有点伤心,害他提前了一个月出生…”

终于可以对东霖说出自己那时的无助了。

我把每件事都告诉了他,早早住院,没有钱交出院费,只好向母亲求助,母亲叫来了表姐,表姐最后带走了早早…

“…我找不到你。”我又流着泪说。这次哭完,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伤心了。

东霖眼角湿润了:“对不起…”他在深深自责。

“不是我不想养他…”我告诉他。

东霖骤然流下眼泪,低头覆住我唇,他安慰我。“对不起,”他说着,“都是我不好。”

我和他一起哭。

哭完我又对他笑:“表姐和表姐夫一看见你就猜到了你是早早的亲生爸爸。”

他也笑:“我这么像他吗?”

“是他这么像你!笨蛋!哪有爸爸像儿子的。不信你看你们俩的合影。”

东霖真的拿起手机,翻出与早早的合影,仔细看着。“真的很像!我原来怎么没发现!”

“你是笨蛋啊!”

他低头咬我的唇,我躲,还是被他咬住。

抬起头,东霖抱紧我:“我们去上海吧,天亮就出发。”

我看向窗外,一线蒙蒙的白,黑夜不知几时已经隐去,鞭炮声中,大年初一的黎明,到来了。

东霖回家去拿换洗的衣服,我给表姐打电话。

“姐,陆东霖要来看早早。”

“你们和好了?”表姐问。

我回答:“嗯。”

表姐叹一口气:“这样就好!我一直担心。你带他来吧,你姐夫一直想再见他一次。航班确定了以后,打电话告诉我,我会带早早来接他的。”

还要不要了

年初一的早上,没有几个人愿意身在旅途,所以我们很容易就订到了机票,十点的航班,出发去上海。

我们立时就动身了。

去机场的高速路上,我对着东霖说好消息:“表姐和表姐夫说了,等早早将来长大一点,懂事的时候,会让他来认我们的。”说着,我望着他笑。

东霖靠窗坐着,冬日的晨曦照在他脸上,一点淡淡的痕迹,有点点发光,也有点点耀眼。

他也笑,好看的唇角牵动起来,轻轻的说着:“是吗?”

脸却转向了窗外。

我顿时再也笑不下去了。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吧。

可也许这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自己的孩子,却要等着他来认自己,试问天底下有几个这样不走运的父母?不幸的,我和东霖,却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上了飞机,没过多久东霖就睡着了。他一夜没合眼,实在困的熬不住了。

可他睡得不踏实,眉心蹙着,睫毛不时的轻颤,仿佛随时会惊醒的样子。睁着眼时一贯宁气淡定的脸,此时,却无遮拦的透着些不安和焦虑。

我心微微的酸。过去的这一夜,他的心在天堂和地狱间来回的穿梭了好几次吧。现在,它停在了哪里?

飞机在空中飞行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一直看着他睡,直到降落之前,才伸手摇醒了他。

上海也是个晴天,没有云,冬天的太阳,很高的挂着。

我们穿出甬道,不远处就是接机的人群。东霖的眼里,一直不太干,有点点微微的湿气。

我看见了早早,小小的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穿着一件醒目的黄色羽绒背心。他的身后,是表姐和表姐夫。

东霖的脚,突然滞了一下。

早早向着我们跑了过来,迈着细碎的小步子,咧着和东霖一样好看的小嘴,嘴里脆生生的叫着我:“小姨!”

我蹲下身接住他,抱着他站了起来,他靠在我肩上,抬脸看向我身边的东霖。

东霖凝望着他,眼一动不动。

我轻轻晃了下早早:“早早,叫人啊,你不认得这个叔叔了吗?”

早早脸上露出笑容:“我认得,他是陆叔叔,陆地的陆,不是金鹿的鹿。”

东霖的眼睛瞬间湿润了,“来,叔叔抱!”他说了一句,就从我手里接过早早,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脸接着埋在了早早的肩上,我看见东霖的眼里流下了一滴眼泪。

几米外,姐夫和表姐也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东霖抱着早早,再也没放下来过。

回市区的途中,表姐夫开车,表姐坐在副驾驶座上,我和东霖坐在后排,早早在他腿上,东霖一直和他讨论着葫芦娃的故事。

“他们是一个老爷爷种的七个葫芦,后来变成了七个兄弟。”早早告诉他。

“七兄弟啊,他们本领大吗?”

“大!他们会喷火,还会吐水,最后打败了青蛇精…”

“他们是为了救老爷爷吧。”

“嗯,妖精把老爷爷抓走了…还有穿山甲,穿山甲也是好人…”

东霖一直低头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就没舍得移开过。

回到表姐家,已是中午。

午饭过后,我和表姐在厨房里忙碌。表姐家的保姆回老家过年去了,表姐要准备晚上的菜,罗列出了十几道菜名,我让她简单点,她说:“不行!现在是过年,而且妹夫来了。”

结果我和她在厨房忙了一下午。

有姐夫的员工来给他拜年,东霖独自陪着早早,一步也没离开过。

晚饭过后,表姐带早早去洗澡。姐夫把东霖叫去了书房,关着门,两个男人在里面谈了两个多小时的话。

我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我只明白,这是两个父亲间最坦诚的对话,为了他们共同的儿子,早早。

我们在上海呆了三天,表姐和表姐夫把早早完全交给了我们,早早一直和我们形影不离。

东霖还是住在去年住过的网球会所的宾馆里。我没有随他住过去,因为从此以后,我都会和他不分开,所以我们不急着在这几天拥抱。

我们珍惜和早早团聚的每一分每一秒。这三天里,我还是陪着早早睡,他的小床,已变得有点拥挤,我知道,随着他的长大,这样的机会,会逐渐减少。

年初四,邓云鹤打来电话,东霖必须赶回A市。他们公司,正处在扩张时期,年还没过完,就要忙了。

定机票的时候,我问他,我能不能晚两天回去?我还想在表姐家多呆两天,跟他回去,大约也是在家里等他。

他拿眼冷冷的睨我,说了两个字,不行!

只好收拾行李跟他走。把原来从A市带回来的东西,再带回去。又打电话向住读学校辞职,对着校长说了几十声对不起,老头最后潇洒的放了我,理由是:“你二十八了,我不想耽误你最后的青春。”

机场离别又是令人难过的,只是,现在最难受的是东霖,而不是我。我已经经历过几十次,而他,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我最能了解他心里的那种酸楚。

在向早早讨了一个吻以后,他拉着我的手就快速的进了检票闸,转弯的时候,忍不住还是回头望了一下。

做着以前我每次做的动作,眼里带着无以名状的牵挂,和不舍。

早早这次很安静,站在表姐和表姐夫之间,看着我们走,不哭也不闹,可是,也不开心。

小小的他,只是凭着本能做着对离别的反应。他喜爱的人,要走了,他舍不得,于是,天真的脸上,不加掩饰的写着这几个字。

他并不知道,其实最让人心酸的,就是他的这种表情,只是用孩子的眼睛望着我们,说着对我们的爱,和对我们的留恋。

东霖很快转回了头,接着就快步走出了早早的视线。

他走的太快,我小跑了好几步才追上他。抬头望他,他目视着前方,只给我一个侧脸,始终不给我看他的正面。直到上了飞机,他也很少说话。

从A市的机场出来,邓云鹤已派了车在等着我们。东霖直接去了公司,和我分开的时候,只对我说了八个字:“在家等我,哪也别去。”

我老老实实在家等他。夜里十点多,才听见他钥匙开门的声音。

小跑着去门边接他,他进门换着鞋,两眼却望着我,眼神有点异样。

心里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脸上忍不住微微的一热。和好以后,我们还没有好好的拥抱过一次。

东霖已俯下脸来盖住了我的唇。

顿时嘴里都是他温热的气息,被堵着,无处可逃,只能由着他吞噬。闭着眼,呼吸着他的呼吸。

终于被松开,刚想换口气,却又天旋地转,被他凌空抱了起来,向着卧室走去。

我拍他的胸:“…你去洗脸…”还要洗脚,还要洗…卫生很重要…

他皱着眉看我,“干脆一起洗澡吧。”

我连忙摇头:“不要,我已经洗过了…”说完才发觉…好像说错话了…仿佛我在等他…

东霖嘴角已然翘起,眯着眼看我:“噢…知道了,好吧,等我五分钟。”说着在床边放下了我。

五分钟不到他就回了卧室,身上带着水汽,仅在腰间裹着一条浴巾。掀开被子,他钻进来就覆在了我身上,浴巾在他进来的那一秒已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