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姐头疼地看着葛芬的辞职申请,“为什么?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可以沟通,为什么非走不可?”

葛芬轻轻一笑,“是我自己的私人原因。”

徐姐还想追问,可看到葛芬眼中的悒郁,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收下了辞职信。

徐姐在房间内打了个电话后,出来对葛芬吩咐:“葛芬,你把手头艺人的资料整理好,把每个人的特点就你的观察写一份报告,赶在明天早晨交接给小黄。”

在阳光音乐,葛芬学到太多东西,所以对最后的工作丝毫不愿马虎,从艺人的声音到舞台表现,点滴不露地总结。下班时间早过,公司的同事陆续离开,办公室内只剩葛芬一人仍在电脑前苦干。

葛芬关了大灯,扭亮桌上的台灯,准备挑灯夜战。微黄的灯光下,栀子花皎洁似玉,幽香在暗夜中似乎平添几分缠绵。葛芬凝视着栀子花怔怔出神,心中忽喜忽悲,窗外猛然炸响的雷声,蓦地惊醒了她,她深吸口气,狠命地甩了甩头,似乎要甩掉很多东西,盯着电脑,强迫自己开始工作。

丁丁冬冬的曲子响起,葛芬正在敲键盘的手定在半空。自己在花荻屋子中随意而的《雨曲》奇妙和谐地交织着古曲《凤求凰》。仿若一个雨夜的邂逅,一场雨中的倾诉。漫天的大雨,漫天的相思,葛芬觉得自己竟然无处可躲,她第一次恨自己听懂了曲意。

花荻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口,暗影中看不清神情,“葛芬,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声音不高,却让葛芬的心硬生生地疼,她紧紧地抓着桌角,半晌后才声音平稳地说:“对不起。”

暗影中的花荻身子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为什么?因为花满楼吗?这一个星期,我请人把古龙的书读给我听,所有关于花满楼的段落更是听了一遍又一遍,相识恨晚,这是一个值得喜欢和尊敬的人。葛芬,我不敢说自己会做得比他好,但有一点肯定是他没有,而我有,我爱你。”

葛芬抓着桌角的手无力地滑下,声音终于失去了平静,微颤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遇见过一个叫花满楼的人。我已经爱他爱了五年,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是现在的我,你也不会爱上我,你和他很像,可我……对……不起……我不能。”

花荻的身影似乎凝固在黑暗中,悠长的曲子完结了很久,他依旧一动没有动。葛芬不敢再看他,趴在桌上,仿佛从心口拔落一些东西,一字字艰难地吐出口:“我还要赶工作,明天也许就会离开公司。”

花荻默默转身,向外行去,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宁静,葛芬嘴里喃喃自语着:“要工作了,要工作了……”手却软无力,只有泪,一滴滴落在键盘上。

窗外雨势变急,砸得窗子噼啪直响,葛芬猛地从椅上跳起,匆匆奔出屋子。

一天一地的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花荻一动不动地立在路旁,浑身早已被浇透。有出租车经过花荻身旁时,试探地慢下车速,可花荻一个手势不打,一句话不说,车子又加速而去。

葛芬分不清自己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挥手招出租车停下,上前想把花荻扶进出租车,花荻猛地握住她的手,“葛芬。”

葛芬一言不发,只是手抖,出租车司机叫道:“上车吗?”

葛芬忙推了推花荻,花荻紧紧地拽着她,“你为什么要下来?”

葛芬道:“雨太大了,我也准备回家。”

花荻慢慢地、缓缓地松开葛芬,扶着车门进了车子,葛芬忙对司机说了地址,花荻关门前对葛芬客气有礼地说:“对不起,今天晚上麻烦你了。”葛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得痉挛,车子远去,她却依旧呆呆盯着远处。

“小姐,要车吗?”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过路旁。

葛芬茫然地钻进车中,“小姐,去哪里?”葛芬想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到“G音乐学院”。

雨水混着湖面蒸腾的水汽,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葛芬失魂落魄地站在木棉树下,时不时有打落的木棉夹落在身上,很快又被雨水冲走。

我爱他?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爱他?葛芬痛苦地蹲在地上,为什么看到他伤心,我会如此心痛?为什么看到他疏远客气的神情,我会如此恐惧?

葛芬望向东湖,那一日的对话句句在耳。在这里,黑暗中的她懂得了珍惜生活,懂得了珍惜手中的幸福……懂得?我真的懂得了吗?葛芬自问。她脑中一个惊雷,她究竟推开了什么?

她忽地笑起来,眼泪却还在不停往下流,冲着白雾中的东湖叫道:“花满楼,我爱上了一个人,我会永远记住你,感激你,但我的爱要给他了。”

多年前在湖边许下的约定就此解除,一段过去就此别过。过去难以忘怀,但珍惜现在的人才更重要,否则将来有一日,又会变成一个遗憾着、不能忘怀的过去。

葛芬按了门铃,屋内却无反应,她试着输入以前的密码,门缓缓打开。她轻轻扭亮灯,花荻一动不动地正坐在沙发上,全身依旧湿淋淋的,显然从进门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变过。

葛芬眼中满是水汽,直直盯着花荻。花荻察觉到有人,忽想起原本答应过陈凤和西门明,走时通知他们来接自己,竟然忘记了,强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忘了打电话,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累,睡一觉就好。”

葛芬一步步走向花荻,花荻脸色大变,他显然已经听出是葛芬。葛芬走到他身旁蹲下,“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我……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花荻僵硬着身子,一句话也没说。

葛芬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滴在花荻手背上,滚烫。花荻轻声问:“为什么?”

葛芬道:“我想我爱上你了。”

花荻又沉默下来,葛芬望着他,擦去眼泪,坚定地说:“也许你现在满心困惑和不相信,但我会……”

花荻笑起来,虽然头发还滴着水,可他的笑容却明亮如阳光,“我愿意,葛芬,你没有喝酒吧?”

葛芬心中绷着的弦一松,心里暖意溶融,“没有醉,很清醒呢!” 两人再无一言,只是相对着傻笑。

随在葛芬后溜进门的陈凤和西门明,已经偷看了好一会,西门明唇边缓缓带出一丝笑,陈凤嘀咕了句“原以为还有激情戏可以看”,笑对屋内的二人嚷道:“喂!你们不怕感冒吗?就算要含情脉脉,也等换一身干衣服呀!”

葛芬羞得满面通红,花荻虽然看不见,却似乎知道葛芬此时的样子,朝葛芬温和地一笑,“这人嘴里从来不吐象牙的,不用理会他。”

陈凤“呜呼”一声,一脸哀苦地对西门明说:“西门子,老三这家伙过了河就拆桥,你们还说我有异性没人性,我看……”

陈凤的声音在葛芬耳边霎时远去、消失,葛芬只呆呆盯着花荻。老三?西门子?早就刻在心上的字一字字轰然炸开,老天和她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她蓦地握着花荻的胳膊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却是泪水哗哗直落。

陈凤眼睛发直地看着葛芬,就连一向冷漠的西门明也略显担心。

花荻忙揽住葛芬,葛芬又是笑,又是哭,“是你,居然是你!”花荻一脸茫然,葛芬抹去眼泪,“我本来还觉得今天晚上很对不起你,如今想来,我已经爱了你五年多,等了你五年多,老天罚你为我吃点苦,也是罪有应得!谁叫你让我等这么久?”

葛芬虽说着嗔怪的话,语气却满是欣喜。毕竟等到的是幸福,一个了无遗憾的幸福,那么不管再多的兜兜转转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