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庭是个脾气古怪的老人,虽居住在云州城外的君隐山,却从来不往云州走动。身为名医,对治病救人一事却不大热衷,因此对于他的意外赴会众说纷纭。但很快,当他饮完第一杯茶的时候,须发皆皓的老年医者终于缓缓说出此行的目的

“吝啬的人愿意散尽家财换来的东西;豪爽的人无论如何不愿放手的东西;忠贞女子唇上的胭脂;浪子的承诺”——第一题中的四件宝物都已经到手。现在要做的是第二件事——寻宝

剑圣想要寻找一颗失落近百年的宝珠“仳离珠”——离散之珠,怨恨之珠,却是可以救人性命的生死之珠。

传闻仳离珠能让将死之人重获新生;能让已死之人保持尸身不腐;可一旦让健康的人服下,就会成为致命的毒药,回天乏术。

生死背弃,永不相见,是为“仳离”。

此珠第一次现世是在百年前的西域,有人误闯沙漠古城,在帝王棺椁中发现了这颗异珠。据说仳离珠一经取出,面目栩栩如生的尸身立刻化为一堆齑粉。此后百年,宝珠辗转流离,渐渐失去踪迹

找这样一件东西,似乎游戏之意更大于择徒。不少人开始暗暗质疑起剑圣的目的来,可洛云庭却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苏闲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秦韶究竟是什么时候做了什么承诺?她为何全然不知?这个古怪的仳离珠,又是什么意思?

她再粗心,也知道他们一定有事瞒着她。虽然她已经不再执着于“隐瞒就是欺骗”这样一根筋的道理,可不安的阴翳还是悄悄的笼罩在了心底。

第二天的傍晚,当苏闲花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鲛纱冰绡衣裙坐在池塘边的时候,再一次因为这件事而陷入了沉思。

倏然间,一道暗影悄无声息的朝她后颈袭来。

她心里一紧,虽然依旧坐着不动,却暗中皱眉——终于来了么?

三天前钟展告诉她,秦韶为了追查老爹的死因而被人追杀,并且起因正是因为她那天下闻名的娘亲花梦鸳。

那个时候她就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将“文先生”找出来大卸八块,血债血偿!

——为了秦韶,为了老爹,也为了自己,即使让她以花梦鸳的名义如此张扬的引出幕后黑手,她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果然,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那道暗影偷袭的方向是她的后背,并非要穴,对方显然并不想杀她!

苏闲花一扭身,水蓝色的鲛纱飞扬而起,像一只巨大的蓝翅蝴蝶,蝶翅下寒光一闪,龙鳞刀气势如虹,直直的迎了上去。兵器碰撞,逸出一串闪亮火星,苏闲花颇觉对方臂力沉厚非同寻常,身形一飘,落在池塘中一块凸出的山石上,厉声道:“来者何人?”

其实这句话只是为了振一振气势而已,对方显然是不会回答的。果然,那个满头满脸蒙着黑布的人一言不发,手中兵刃朝她分心刺去。这是一把青锋剑,北派剑术的传人大都使用这样又长又厚的剑,剑法中带着刀法,实用而刚健。

苏闲花扭身躲开,还了一刀,人已经落在了岸上。

不过片刻之间,两人已经来来回回过了数招,任是谁也讨不了好去。苏闲花固然是要查出他的武功路数,拖延时间;刺客却也无心伤她,下手显然留有分寸。

又过了两招,苏闲花有些心急,一挽刀花,刀势转急,砍向那人的腰腹,同时伸腿横扫,想趁机将对方撂倒。可那人身形一闪,突然朝前掠去,电光火石间伸指点她双目。她正奇怪这人怎的就不要命了,斜里竟然飞来一支铁爪,“呛啷”一声打在刀背上,龙鳞刀顿时失了准头,朝一旁荡开数分。

苏闲花又惊又怒,眼看双指伸来,避无可避的退了一步,却忘了这是岸边,脚下一滑,顿时朝水里落去。忙乱中,她想攀住岸边的花草 石块,可先前那支铁爪如影随形,紧逼而至,她只觉得腕上一痛,不得不松手,整个人顿时朝水下沉去。

冰冷的池水一下子没过了头顶,耳边隐约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叱,她还没想起来究竟是谁,整个人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朝下吸去。

其实她的水性不差,并不至于一落水便浮不起来,可是这池底竟像是连通着哪里的水系,水波搅动成一道漩涡,将她密密的包裹,禁锢了所有的挣扎。

明晃晃的阳光照进池水,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水流的方向,眼前却只是模糊一片。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如果溺死在这里那也太悲惨…不,是太好笑了吧…她拼命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牢的东西,可这池塘竟然很深,不光没有水草,连条像样一点的鱼都没有。眼看着头顶的光线越来越弱,耳边的水声越来越嘈杂,胸口涨的快要裂开…

正在这时候,她的手臂一紧,有人拉住了她。

那人的力气很大,拽着她朝水面浮去。光线渐渐透亮,可以看得清雪白的衣襟,漆黑的长发在水中飞扬四散,衬得一张脸庞愈加英挺逼人。

可苏闲花却没空欣赏,她很生气。

什么人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他?偌大一个逐云山庄,人都死光了吗?

一生气,一口气就岔了,顿时呛了一口水,水流入肺,止不住接连呛了好几口。一时间只觉得口鼻酸软,气息不继,连手脚都几乎要抽搐起来。

白念尘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一手扳过她的肩膀,一手擎住她的下颚,嘴唇往她的唇上压去。苏闲花伸手就去掐他,可未及近身,手腕就被握牢。他终于还是撷住了她的唇,唇瓣相抵之间,很快的度完一口气。但他并没有就此远离,与她静静的对视了片刻,黑眸中幽深曲折。忽而一转头,拖着她上潜,直到浮出水面。

其实凭良心来讲,这口气度的很及时,否则苏闲花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十分丢脸的被水呛晕过去。可对方是白念尘的话,只会让她觉得更加丢脸…

因此她心里想,等上岸之后,一定要狠狠的甩他一个耳刮子。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吸完第一口气,就拼命的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往外吐水,万分狼狈。就算她想甩他耳刮子,可举起手之后除了捶胸就再也无暇干其他的事。

“你…你…”

“先别说话,把水吐完再说。”

她不依不饶:“你…你…混蛋…”

白念尘哼了一声:“看你说话接不上气,要我再度气给你吗?”

她立刻住了嘴。

可白念尘毫不理会她恶狠狠的眼神,手臂一舒,将她牢牢的搂在怀里,游上了岸。岸上空无一人,不管是方才拿着青锋剑的黑衣人还是用铁爪的偷袭者都不见踪 影,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小滩血迹,一截白生生的东西落在血泊中,看起来像是一截小指。

苏闲花一身水蓝色的鲛纱冰绡经水一湿,紧紧的贴在身上,黑发湿漉漉的粘在颊边,双目微闭,脸颊上不知是因为怒气还是喘息,泛着微微粉色——白念尘蓦地转开脸,似乎是承受不住这样无心而至的艳色。垂眸之时,白皙的脸上也浮起一丝浅浅的红晕。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八岁时看到她在河里洗澡的模样,尽管那时她也不过是五岁的小娃儿,可是…可是他毕竟曾经见过…

“白念尘你这个混蛋在看哪里,咳咳咳…”

呵斥声将他从古怪旖旎的念想中及时拉了回来,他顿时有些慌乱,谁知小花小姐好不容易完整的骂了一句,肺里一松,将一大口水尽数吐在了他身上。

奇怪的是,白念尘这回非但没有冷言冷语,反倒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另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顺便教她怎样运气将肺中的积水一点点的逼出来。

他的风度突然如此之好,让她很不适应,只好顺着他的手劲慢慢调理内息。气氛变得十分诡异,直到身后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花花,你怎么了?”

“钟展?”

苏闲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终于找到了打破沉默的机会,不由朝着来人嚷道:“刚才有人偷袭,我不小心掉水里了。”

钟展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她伸出手。苏闲花一把抓住这个上天派来的救星,借力站了起来。

他解下外衣轻轻的披在她身上,轻声道:“回去换衣服吧。”

她急忙点头,像一只乖乖的小白兔,也没再回头去看白念尘,逃一样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回到房里,她掩上门指了指椅子:“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换衣服。”

可是等她走进屏风后才发现钟展也跟了进来,斜斜的倚在墙上,一副打算看到底的样子。

苏闲花有些结巴了:“我…我要换衣服。”

“嗯,你换吧,要我帮你吗?”他的笑意温和清浅,她却深觉不妥,斟酌了片刻,终于决定实话实说:“钟展,你是不是在生气?”

他半垂着眼睛轻轻一笑,伸手替她拿下外袍,又去解鲛纱衣裙的搭扣,苏闲花一把按住他的手,脸烧得通红,却又有些不乐意:“如果生气就直说嘛,我猜不到你的心思,这样让我不舒服。”

钟展轻轻的叹了口气,突然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她的背贴在他的胸口,冰冷潮湿的衣裳之后,是另一种温暖,慢慢变得灼热。他抱的很紧。

“我不喜欢你和白念尘在一起。”

他说的很坦白,语气也依旧很温和,可苏闲花却一时回不过神来。心里甜甜的,她竟然觉得很高兴。

“嗯…”她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笑,最后 还是摸了摸鼻子:“我和他没什么呀,你也知道我有多讨厌他。”

钟展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她愣了愣,忍不住朝他的怀里靠了靠,紧紧抱住他的胳膊,道,“我小时候觉得他那样的人很好,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喜欢,也许只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羡慕吧?如果要说喜欢,那我也一样喜欢秦韶啊。”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将她搂的更紧。

苏闲花笑了起来,转过身,恶作剧的说道:“九公子,你是不是在吃醋…”

一眼对上他的眸子,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幽暗的眼神,深处却仿佛燃着小小的火焰。此刻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九幽公子,也不是永远温和不会生气的钟展,而是…她说不清楚,只觉得那种灼灼的目光,就快将她融化了。

“钟展…”

“别那样看我。”他叹着气凑近过来,轻轻的吻住她。等她被欺负的气喘吁吁,意识到自己还没换衣服的时候,已经被按在了榻上。

她的脑袋里有一瞬间的迷糊。灼热的气息从她的唇边一直流连到耳畔,在脖子上逗留眷恋,酥酥麻麻的,最后停在了锁骨的位置。

她的心怦怦的跳,却并不害怕也不惊慌,许是在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想法和普通的女子不一样。齐小五不也是在成亲之前就做爹了吗,只要两情相悦,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他却愣了半晌,最后只是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顺手扯过榻上的薄被把她连头带脸的盖了起来,等苏闲花把那条碍事的被子扯开,他的人已经站在了屏风之外。

苏闲花不明白,轻嚷道:“钟展,你在耍我吗?”

外面发出一声轻响,像是茶盏没有拿稳的声音。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传进来:“花花,快换衣服,换完衣服我们出门。”

她咬了咬牙,从榻上下来,拎起衣架上一件素色的交领深衣,哀哀的咕哝:“钟展,你是不是不想要我…”

隔了半晌,他才轻轻道:“花花,我不是圣人,我当然想要你…可是并不是现在。我答应过秦韶,一定要等到成亲那天。”

她急道:“我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秦韶在乎,很多人都在乎。”

她的爹娘没有成亲就生下了她,她不曾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苏世杰地下有知,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和花梦鸳走上相同的路。

秦韶为她着想的心意,是和他一样的。

最近的一段日子,他总是被异样的情绪噬咬着。当他听着秦韶日渐衰弱的脉搏,看着他依旧满不在乎的神色,都有一口气说出真相的冲动。

选择谁,应该是她的权力,而不是秦韶的决定。

虽然他没 有把握,但至少不用这样折磨。

是的,这真是折磨。可是秦韶说,钟展你比较强大,我比较愿意折磨你,我没有别人好折磨了。

——他还是什么话也不能说。

事到如今,仳离珠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治好秦韶的东西。剑圣出这一题,本意是在救人。为了秦韶,他并不介意向那个人低头,即使他曾经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承他任何一分情。

即使做个不守信诺的人也无所谓,只要秦韶能健康平安的活下去。

金樽煮酒之会的第三天。

妙宣大师已经回寺;净韵仙姑又清心寡欲不苟言笑,剩下的武林名宿们年纪都大了,不爱喧哗,只有年轻一辈们呼朋唤友,煮酒论剑,无不意气风发。

而传奇人物花梦鸳的女儿,也俨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更何况她身边又有剑禹之都的九幽公子为伴,想要与之结交的人络绎不绝。

苏闲花早得了姬夫人面授机宜,轻易不说话,只露出一小排白牙笑回去。这么做看似偷懒,其实大有玄奥,在座的大多数少侠认为自己已经很是英俊倜傥文武全才了,并不希望结交的美人儿也一样的文武全才。只需微微一笑表示赞同,便能让人心满意足。

这其中,又以雪榴世家的萧大公子最为殷勤。他自恃与苏闲花是旧识,两人之间又有不能对人言的小秘密,因此只要钟展不在,便忙不迭的伴随左右,看在外人眼中,倒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

可身为青梅竹马的白念尘却反倒对苏闲花敬而远之,除了那天把她从水里捞上来,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是父亲白旭提醒他可借此机会与剑禹之都结交,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言听计从。

他一直陪在司徒涤音身边,可是司徒涤音却并不开心。

他时常会望着一个方向静静的出神,而那个方向,总会有一线露着细白牙齿的笑容明媚的闪过。这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

她宁可他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和他们攀谈,向他们介绍自己,请他们来参加订婚宴。而不是,只在远处安静的看着,眼神莫测,表情恍惚。

这让她的心拧成了一团,看向苏闲花的目光也愈加不悦起来。

月色下的荷塘,花叶的剪影犹显秀逸,望去有一种独特安静的美丽。空气中淡香阵阵,苏闲花趴在水阁的栏杆上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终于看到转角处出现一个娉婷的身影,步履优雅的朝她所在的地方走来。

这位司徒大小姐约她到这里见面,自己却迟到了。

司徒涤音一点也不着急,莲步轻移的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拂阁中桌椅,道:“苏姑娘请坐。”

苏闲花摸不清她究竟有什么意图,也知道这位大小姐不好应付,因此刚一坐下便问道:“司徒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司徒涤音眼中带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神光,“此次金樽煮酒之会只有你与我年岁相当,苏姑娘又是念尘的好朋友,我早就想和你聊聊了。只不过苏姑娘和初见之时大不一样,这两日想必十分忙碌,实在没有我插话的机会。”

虽然她说这话的时候笑意温婉,可苏闲花听着还是有些不舒服。一直以来众星拱月般般存在的人是司徒涤音,骤然之间的角色转换,恐怕让这位大小姐难以适应 ,尽管面上不动声色,话语中总不免露出几分刻薄。

苏闲花自去了一趟西域回来,神经也变的格外纤细了一些。她知道司徒涤音必定来者不善,不由暗中皱眉,道:“司徒小姐到底要与我聊些什么?”

司徒涤音眨了眨眼,却顾左右而言他,道:“金樽煮酒之会上,苏姑娘和九幽公子相携而来,宛如天人。不知你们二位是何关系?”

苏闲花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个,脸上顿时有些发烫。她和钟展的关系嘛…虽然熟悉他们的人都心知肚明,却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起过,自己和司徒涤音的交情也不怎么样,就这么贸然说出来是不是有些太唐突了?

见她不答,司徒涤音又道:“苏姑娘不必有所顾虑,此处是家父找来京城巧匠特别建造的听涛阁,四壁回廊构造精巧,最大的好处就是阁里说话再大声,外头走过的人也听不到。苏姑娘尽管说就是,你我都是女子,这些闺阁密语,也不好让人听去了是不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闲花也不好推脱了,只得涨红了脸回答道:“也没什么,就是那种关系嘛…”

“可是我与念尘那般的未婚夫妻?”

听她突然提到白念尘,苏闲花还是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差不多吧。”

司徒涤音目光一闪,似乎对这答案十分满意,随即轻叹一声:“九幽公子那样声名赫赫的人物,对苏姑娘却如此温柔体贴,真是羡煞旁人。不知道苏姑娘对九幽公子他…”

苏闲花听她一直扯些毫无重点的话,心里有些糊涂,茫然道:“我当然对他也很好…”

司徒涤音微微一笑,道:“那样就好,其实我与念尘也总是在担心苏姑娘的事,毕竟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情或许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这一下,苏闲花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站起身来,微愠道:“司徒小姐,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是…”

“我可以告诉你,白念尘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不管我们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不管还有没有旧日情分,我跟他都已经恩断义绝。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两清!”

司徒涤音看着她激动的神色,白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霾,淡淡道:“既然没有瓜葛,苏姑娘为何要如此动气?我知道你从小倾慕念尘,就算是在不久前还纠缠于他,难道不是吗?”

“你…”苏闲花固然生气,却无法反驳她的话。那件事伤过她的心,也成为了她的耻辱,可却是她不能否认的事实。

她已经不想再和这个故意找茬的大小姐说下去了。

她冷笑道:“难道司徒小姐希望听到我要继续缠着白念尘你才会高兴吗?”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可是才走出两步,外 面的回廊上突然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由于听涛阁构造特殊,外面的人听不到屋子里的人说话,屋子里的人却能清楚的听到回廊上的些微声响。苏闲花顿时停下了脚步,她可不想半夜三更的被人看到和司徒涤音在一起,若被白念尘知道,说不定又要来找她的晦气。

可一个温和的声音随之传进了她的耳中:“亚娜姑娘,请慢些走。”

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是钟展?

他和素兹亚娜在这里做什么?

素兹亚娜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她用焉耆语回答道:“秦韶的寒毒又发作了,在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苏闲花原本听不懂焉耆语,但是四个人一路结伴从西域回来的那会儿,因为闲着无聊,她也马马虎虎的学了一些。此刻,她只能听懂“秦韶”“寒毒”“没命”这几个词,心中顿时疑窦丛生。她不由想到自西域见面以后,秦韶总是苍白的脸色,时常会发作的嗽症;想起那日从地窖中上来之后他的浑身冰冷,虚弱无力;想起钟展坚持不回黑风寨而要先去找“大还妙手”,甚至还想起了那颗莫名其妙出现在剑圣谜题中的“仳离珠”…

回廊上,钟展也正以焉耆语回答着什么,苏闲花只能依稀分辨出“洛云庭”的名字。接下去的对话开始变得复杂而快速,声音也渐去渐远,再也听不清楚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苏闲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声。眼前仿佛密布着白茫茫的浓雾,无法思考,无法前进。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钟展是不是又有事瞒着她?他是不是又在骗她!

此时此刻,她多么想冲出门去问个究竟,可是双脚却死死的钉在地上,没有力气挪动一步。

她害怕那个真相…她还能去相信谁?

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蓦然回过头,看到一张清雅的脸庞,虽然面无表情,眼中却缀着一丝幽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