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了眼，脆弱又温柔：“我小时候，也恨我阿娘……后来我杀了她。现在你要杀我了。”
我皱眉：“我不是你女儿，你不要搞错了。”
她呵呵地笑了起来，声音无比凄厉。剧烈的痛楚之下，神情竟然如梦似幻：“我阿娘把我养到一百三十二岁，才狠下心来拿我炼蛊。可是后来她被我杀了。我怕以后我的女儿会像我一样，所以她一生下来，我就……”
我的心尖突然一颤，拿刀的手都要握不住。
她“哇”的吐出一口血，还是笑，牙齿不断颤抖的声音：“阿语，你活下去了。那去帮我把我的阿语找回来……让她回来……”
我低声道：“你没有杀她？”
她闭上眼：“我把她丢下了山，也许她已经死了。”
说着，她伸手握住我的手，骨节泛白，青筋曝露，可是一点都不重，几乎是松松地扣在我手腕上。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口中溢血不止，看来是放弃了内丹的炼化。我一时不防，她突然拉住我的手，把我手上的匕首朝她自己腹中狠狠刺去！
我的手一抖，想要抽回来，可是被她死死地拉住。
“阿语……我的孩子……”
说着，又猛然一刺。我大喘一声，愣愣地接住了她倒在我怀里的身躯。
阿鱼就这么死了。
我狠了六年的人，就这么死在了我怀里。我一下子，有些回不过神来，竟然也伸不出手去取她的内丹，甚至觉得心中有些酸楚。
半晌，我在丹炉里升起大火，把她抱起来，丢了进去。她曾说要把我炼成灰，现下是我将她化成灰烬。
希望烧去她这污浊之身，来世，她可以不再忧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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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请支持我的调查！
NO.52：取代六巫
天要黑了。洞穴中开始有隐隐的兽鸣传来。
我抬了抬头，看了看几乎看不到天空的井口，最后看了一眼困了我六年的地方。在兽群汹涌而至的时候，我终于叹息了一声，飞天而起，升出井口。
重见天日。可是阿鱼留在了下面，再也上不来了。
有人，竟然是青女的阿娘阿丹。
阿丹看见是我，惊讶地瞪大了眼。但最终她还是没多说什么，只冷漠地朝我点点头，道：“跟我来吧。阿烈要见你。”
我慢慢地移动脚步，离开了那口枯井。最终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阿丹把我带到当年阿鱼住的屋子里，吩咐我去把自己收拾干净。我点点头，木然地转身进了屋子，脱了那一身已经破破烂烂的衣裳，痛快地洗了个澡。肚子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我用手按住那里，总是会不断地想起阿鱼自裁时的样子。遂不敢再看。
洗干净了，阿丹亲自送了一身衣服来，是洁白的巫嗣长袍。我换上了，拿梳子梳了头发，结成大辫子，戴上了原来属于阿鱼的额饰。
阿丹在外面等了我半天，我再出来，她也只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道：“走罢。”
我冷笑了一声，心想，你再摆谱，小心我吸干你。
行至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乐声。好像是编钟，可是那乐声明显有些不对，好像有些搭不上调。我一怔，快走了几步，果然看到烈风之王门前的空地上灯火通明，中间摆着一个大编钟，有两个面生的巫嗣正在试用。
烈风之王站在人群最前面，旁边站着的，不就是青女。她正频频皱眉，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我便插了进去，拿了那巫嗣手里的小锤子来，道：“你这样不对。不要使劲砸，这不是大鼓。这稀银锤本来就是带着水性之力的，而这是赤炎石做的钟面，两者相撞产生的能量本来就很大，如果你再这么用力，是会把它敲破的，到时候还会伤了敲钟的人。”
她一脸纳闷地看着我。我知道她没听懂我说什么，于是我便笑了笑，叮叮咚咚敲了几下，巨大的能量让空气都有些扭曲。然后我把稀银锤递给她，道：“轻一点。”
她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会这个？还有，你是哪儿来的？”
我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个额饰，和阿娅公主那个相似，她是王族的人。我道：“我叫阿语，这个编钟，最早就是我做的。”
青女终于惊呼了一声：“阿语！”
被阿丹一瞪，她只能按捺住，但是那双眼睛已经湿漉漉水灵灵。
我只当没看见她，上前去俯身行了一个礼，道：“王。”
烈风之王的目中隐隐有些审视，似乎也很惊讶我竟然可以打败阿鱼。最终，他朝我点点头，对旁边的阿丹道：“既然这样，那她就是我们的六巫嗣。”
阿丹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那烈风之王又看向我，笑眯眯地道：“阿语，这个编钟既然是你所创，那么九巫阵中，就由你掌编钟。”
我恭顺地点头。然后退到了旁边，和青女站在一起。青女很激动，但是我按住了她的手，只微笑地看向场中。
直到这场仪式结束，我们四下回去休息。阿鱼原来的屋子就变成了我的，我完全取代了她。
我把青女带了回去。
一进屋，我就紧紧抱住了她。她迟疑了半晌，才好似回过神，叹息了一声，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好孩子，你受苦了。”
我摇摇头，再见故人让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苦，我活下来了。”
青女有些迟疑，拉着我坐在了床上，面色带着不忍：“阿鱼她……”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杀了她。我们俩必须死一个。”
青女低头不语。
我拉住她的手指，轻声道：“青女姐姐，这么些年了，你好不好？阿矜好不好？阿娅姐姐好不好？还有阿锦阿石，阿若阿紫阿升阿异，还有，阿尉……你们，都好不好？”
一个一个人名从我口里念出来，我的声音就越来越哽咽。最终还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青女这才用力抱住我，声音也隐隐哽咽：“好孩子，你真的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真的是你……”
我摇摇头，把脸埋在她柔软的怀抱里，说不出话来。
像我小时候挨在她怀里哭泣的时候那样，她伸手抚摸我的背，低声道：“大家都好，都很好。前一阵子龙族进攻的时候，阿尉受了点伤，不过也好了……你不在，他比以前更消沉了，谁也不能靠近他。”
我低声道：“你有没有帮我告诉他，我让他等我？”
“告诉了的”，她叹息，“王要阿雪给他生个孩子，但是他不愿意。其实我明白，王是要一个可以牵制住他的弱点。本来是你，可是你走了，于是王就想起他该有个孩子。”
我冷笑，这王八蛋想的倒美。原本他禁止阿尉暴露身份，不让他繁育后代。现在看到我，又觉得如果有一个把柄，那这个龙之子就能在手心里握得更牢固，所以想让他生一个孩子。莫非那死老头以为，全世界所有人都会受他摆布？
我轻声道：“青女姐姐，我得回去。”
青女一愣，道：“可是你已经取代了阿鱼，成为六巫嗣，你……”
我道：“我本来就是从高地而来。你放心，我总会找到办法的。”
青女摸摸我的头，道：“好。”
这天晚上，我就睡在青女身边。
六年了。六年来我都没有好好睡过一次，每天夜里都面临着残酷血腥的厮杀。此时的平静，倒仿佛是个梦境。
这一夜我都睁着眼睛。
第二天，青女就走了。她回高地阿雷王子那里去，龙族又发动了进攻，她是巫嗣长，当然要急急忙忙赶回去，还带了一批烈风之王调去支援的勇士。
我坐在屋子里梳头。听说这几年，龙族的进攻越来越频繁，似乎是终于无法忍受和人类共处。所以他们大多数时间都花在打仗上。
长长的头发被我梳成两个蝎子辫，盘在耳朵下面。对着自己结出的水镜照了照，镜中少女确实娇美可爱，只是肤色略嫌苍白，显得有些清冷。
我咬了咬没有血色的嘴唇，一边沉思。要回高地去，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烈风之王和几个知情人似乎把我接任成为六巫嗣之事认定为理所当然的，弄的我自己也几乎觉得这没什么不对。那我要回高地去，要怎么开口？
所幸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细心。六年的井底生活，教会了我太多东西。观察那个烈风之王，我认定他是一个很骄傲很自大的人。而他的领袖气质也确实很能影响人。所以他没有多关注我。也许也是因为我才金丹二层，他还不太看得上我。
那我就不要正面去挑衅他，不然我会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于是我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年。终于，等到高地即将溃败，被拉去开会。
到会成员都是高层，三将九巫自然一个都不能少，我当然也出席了。就坐在阿丹那个老变态的旁边。
这次讨论的，是到底该不该动摇本部的根本去支援高地？
各人都有自己的见解。偏多数人认为，打了这几年，部落总部的人力物力财力都耗损很巨大，可是高地还是守不住，那说明阿雷王子的能力有问题。
烈风之王还没有发表意见。
我在旁边玩了一会儿手指，突然冷不丁地道：“我在高地生活过一段时间，有件事可能你们不知道。高地的火凤珠已经遗失，所以结界变弱了。”
“……”
“……”
“……”
因为我开会是从来不发言的，只点个名儿就会在一边玩耍。这下所有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连烈风之王都投注来视线。
我也不畏惧，只继续扒拉我自己的手指，道：“龙族以往的进攻是没有这么强烈的，所以高地还勉强能应付。王，恕我直言，我们每次派出去的支援都不多，反而不断地耗损。如果是我们一次就派出过往几次派出的力量，说不定现在就不会输得这么惨，损失这么多。”
烈风之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道：“哦，那你说说，应该怎么做？”
我笑得甜蜜蜜，道：“首先当然是应该派出巫嗣，重新镇好结界。毕竟高地没有六巫。然后就是派出足够的勇士，好好教训那群孽畜一顿，这样，至少有几十年，它们不再敢来犯。”
有人道：“可是我们已经派出了不少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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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更。
NO.053:重返高地
我道：“越拖，只会折损越多。王，高地是我们的防线，不可动荡。阿雷王子镇守高地已经三百年，如果因为这次的事情就怀疑他的能力，那我们部落中，却也没有可以替代他的人啊。”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与我们对战了三百年的绿龙族的秉性。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镇守在高地的人们。人们是真心拥护阿雷王子的，这是三百年来培养出来的威望，也是不可取代的。”
烈风之王若有所思：“你说的对，越拖只会折损得越多，而且，的确没有能替换阿雷的人。”
然而最终烈风之王的决定却让我很诧异。他竟然要我留守高地。
这个老狐狸一向叫人看不透，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但是这个决定让我很欢乐。
准备了一下，第二天我就跟着阿丹她们一起返回高地。
终于踏出了这个结界，我的心情可不是用畅快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回头看了一眼，我冷笑，心想，休想我会再回来。
阿丹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道：“走罢，怎么，还舍不得？”
我笑了笑，道：“当然，我会想你们的。”
说完，我也不看她的反应，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回到高地，结果还没走近就已经觉得地动山摇，结界在被猛烈撞击。
阿丹她们皱了皱眉，道：“一群废物。”
我白了她一眼，冷笑道：“当然，她们怎么能跟您比？要不回去向王请求，让您也镇守高地？”
她瞪了我一眼，不再理会我。我心想，你这臭不要脸的，有本事你就到高地去，躲在人家后面竟然还敢大放厥词，皮厚啊皮厚。
当下，我们被人从偏角引进了部落，负责迎接的是阿谭，不过他没认出我。我也没有点破。到了此时，我只觉得心里有一百只蚂蚁在挠啊挠，偏偏还得努力按捺住。
阿谭一头灰头土脸的，道：“这次派来的人很多啊。”
负责的将道：“巫嗣去结阵，你带我们去前面。”
阿谭道：“尉将杀进了龙群，已经三天了。石将和罗将带着人在结界上抵抗。”
我的心一咯噔，但是面色如常，只和那群人一起，跑到结界处。青女她们一回头，看到我们，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下，就又开始忙活，根本没时间搭理我们。
阿丹她们也没多说废话，合力修补了一下结界，然后就收了手。青女她们明显松了一口气。群龙在外面用力撞击，可是结界已经巍然不动。
青女朝我走来。我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顿时，大家都转过头来，看着我，目中满是诧异，青女的脚步也顿住。
我笑了笑，道：“我去前面看看。”
阿丹皱眉喝了一声：“下来！”
我露出一个赖皮的笑容：“凭什么是我下来？有本事你上来啊！”
死八婆，到这儿你还想威风。
说着，不看她们的反应，我轻飘飘地飞上了上空，迅速拔开结界冲了出去。外面的绿龙怒吼了一声，结界在我身后合拢。
我笑了笑，转身像一道风似的冲了出去。
我知道阿尉在哪里，我能感觉的到地脉！
群龙被勇士们牵制住，我一路很安全地往深入去，一边仔细分辨着盘古地脉的气息。兜了好几个圈儿，没找到，不禁皱眉。
这地脉之气就是这样，越是靠近，反而越是不明显。
想了想，终于还是咬牙往龙族栖息地深处去。
慢慢地感觉到熟悉的灵力波动，我的心情一阵激动，踏着风就冲了过去。可是还没靠近，就被一阵大火的气焰给逼了出来。我摔在地上，被呛得直咳，摔的疼也顾不上揉了。
索性就趴在地上用爬的，避开高空的龙群和火焰，一边左顾右盼。突然，眼前有个什么东西顶住了我。我一愣，抬起头。巨大的龙头就在我面前。
“哇啊——”
一道巨雷劈了出去，我自己也往后弹了好远。那龙被我劈得一阵麻痹，暂时动弹不得，我连忙趁机开溜。
不好在地上爬，我就往高空飞，直到脚下踩到云朵。低头一看，不远处有个被龙群围住的人形。
我嘿嘿笑了一声，抽出雷神缨，噼里啪啦一大阵雷劈了下去。龙群嘶吼着，最终在被麻痹的时候被巨火吞噬！
待我要扑过去，来不及靠近，就被他身上巨大的威压又逼退！这，这是……
烈火翻滚中，他回过了头。大角，竖瞳，獠牙，惊天戟。
这一刻，周身的火焰似乎也静止了。
等我被火焰烫醒，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不顾他的威压扑了过去。
奶爹！我要抱抱！~
结果……
来不及靠近，就被一阵气焰冲开，毫不留情地被击中腹部，将我打出好远，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我哇的吐出一口血。
刚想爬起来，突然天上掉下来一条肥龙，狠狠地砸在了我身上，我顿时眼前一黑，又要吐血。岂料竟然还没完，天上不断有肥龙掉了下来，扑拉拉地压在我身上，把我压的半死，眼前已经漆黑一片，还有龙肉被烤焦的味道……
我昏了过去。
等我体内的内丹自动调息完毕，我醒了过来，费力地从龙尸堆里爬了出来，外面已经静止一片。天黑了。
这满地的尸体不由得又触发了我的噩梦，我的牙齿都在打颤。
拔开身上的龙尸，我左看右看，四周已经没有活物。奶爹把我丢了？
哆嗦了一下，我从尸堆里爬出来，刚走了两步，又被一只肥龙绊倒，摔了个脸朝地。一疼，眼泪就掉下来，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心碎的哗啦啦的，奶爹不要我了……我明明叫他等我的来着。
连飞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了。蹒跚地想走回部落，又不认得方向。茫然地左顾右盼，看到前面那条眼熟的小河。顿时心念一动，扑了上去，先洗了把脸，然后开始思考。
部落里也有这么一条河，应该是同一条。那我顺着河流走，应该能回去吧？
虽然还是不太确定，但我还是顺着河流，慢慢地向前走。夜风吹的我清醒过来，走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前面有个人。
其实，他身边那棵树比他更醒目。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大得像是要连接上地面一样。那棵树好像是月亮里的阴影，巨大无比，枝叶繁茂。树枝上盈盈地闪着光……好像是，天神的国度才会有的景象。
那是，神树。
树下站着一个人，扶着巨大的惊天戟，好像是站在月中树下的人。
我心中的一大堆情绪顿时涌出来，咆哮了一声：“阿尉！！！！！！”
他似乎浑身一震，然后诧异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可是我已经被滔天怒火迷彰了内心，冲了上去，踮起脚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他被我打得别开了脸，似乎很吃惊，半晌，才回过头来看我。
我的两个眼睛瞪得驼圆，死命憋着眼泪。气死我了！他竟然不认识我了！还把我丢出去！还拿肥龙来压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还是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最终伸出手。我气咻咻地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哭着转身跑了。
听到他追了上来，我索性脚下一点飞了起来，也不管他在后面干什么，不管不顾地就闷头向前冲，冲回了部落。
部落里的人正在庆祝这次难得的大捷，突然我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一下子吓停了很多人。我也不管他们了。身体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直扑扑地冲到了以前我们住的地方。
结果里面灯火通明。我正奇怪，已经一头栽了进去。结果里面有个女人，手里提着篮子，似乎被我吓到了，正吃惊地回头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指着她：“滚出去。”
阿雪被我浑身的煞气吓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篮子，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已开始发疯，尖叫：“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她被我吓得连退。我一下子从腰间抽出匕首，指着她，她顿时花容失色，手里的篮子也掉下去，掉出几件盔甲类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