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宰相就站在园子里,见状便对倾瑟道:“锦瑟,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与夫人好好叙叙罢。”

后来宰相与太子一道去了书房,而倾瑟则被引着去了后花园子。大娘性子十分温和,一路上拉着她嘘寒问暖忧东忧西,她带着倾瑟去见了自己的亲娘。

大娘说,自她加入东宫为太子妃之后,亲娘便一直闷闷不乐,生怕她在东宫受了委屈吃了苦头。毕竟东宫的太子已今不如昔,他是个傻子。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该回门的日子,亲娘兀自在大门口盼了大半个上午都不见倾瑟回去,以为倾瑟今日不会回来这相府了。遂亲娘一直一个人在后花园子里做绣活,不许人打扰。原本大娘想通知亲娘倾瑟下午会回来的,但看着亲娘那期期艾艾的模样,又一时忍住了想给亲娘一个惊喜。

这不,倾瑟到了后花园子才终于看见了亲娘,果真在做绣活呢。

(三)

倾瑟原本以为,像相府这么一大家子人,嫡庶有分,明争暗斗该是激烈得很才是。只是不想,大娘与亲娘竟相处得和和气气,就连后来见到了两位兄长一个弟弟,感情亦是好得很。

总之她对这家子人的印象,不坏。

尤其是亲娘,面皮生得十分柔美耐看。她见了倾瑟几经掩面而泣,愣是一个劲地冲倾瑟道歉说“对不起”。道是她这个做娘的没做好,让女儿受了委屈云云。

亲娘一双柔荑始终牵着倾瑟不肯放手。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倾瑟。倾瑟暗中想,她都将人家的女儿给一道生死簿弄折了,到头来还要接受做娘的道歉,委实不该。

因此倾瑟一直十分耐心地安抚亲娘,说她在东宫过得十分安顺,太子很听话,没有受到何种委屈。

大抵亲娘还是觉得,倾瑟嫁给一个太子,本身就是莫大的委屈。

后来半下午过去了,寒暄总算寒暄过了,安慰也安慰完了,几个女人家便坐在一起开始聊家常。

倾瑟不得不承认,莫看大娘温和可人,但八卦起来吓死人。她老是在问,倾瑟与太子如何如何,有没有怎样怎样,太子对她温柔不温柔…噢还有,如今初为人妇是什么感觉…

亲娘也渐渐放开了,晓得倾瑟在东宫过得安稳之后面皮上总算挂了淡淡的笑。她还将自己绣的一方鸳鸯枕巾给了倾瑟,让她拿回去。

大娘与亲娘谈起这门婚事,皆劝倾瑟,道是圣意难违,让倾瑟也莫要太怪自己的爹,毕竟在朝为官,很难做人。

要说怪,哪里轮得到倾瑟怪宰相,她该怪的是自己,幽冥司住不好当,尤其碰上像天帝那样的坑货与像司命那样的烂货,更加不好当。

一直快要到了傍晚,倾瑟才总算见着了两兄一弟。大哥莫兰枢温润如玉,身上带着股淡淡的药香,据说是刚从太医院赶回家来;二哥莫兰衍吊儿郎当风流俊逸,喜吟诗作对卖弄门面;四弟莫兰玥年纪偏小,生得唇红齿白,喜欢钻研政事。

两兄一弟与太子一起,到后园子找倾瑟。他们对倾瑟十分宠爱,连四弟那般小的年纪说起话来都带了股成熟体贴的意味。太子丝毫不客气,道是要与倾瑟在相府里用晚膳。大娘亲娘便乐呵乐呵地去厨房那边招呼晚膳了。

(四)

自傍晚一直到用晚膳结束,倾瑟都在细细观察太子。他那谈笑风生又悠然自得的模样,委实不像一个傻子。

果真,脑子又好了?

临回去之前,倾瑟被宰相叫进了书房。

一进去宰相便忧心忡忡地问倾瑟:“锦瑟,太子殿下的病好了么?”

倾瑟不答反问:“你觉得太子殿下像是有病的人么?”虽然她也不晓得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太子今日在相府的表现总归是可圈可点,这是一件好事。起码日后没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宰相愣了愣,随即黯然下双目,颓然道:“锦瑟,你仍旧还在怨爹爹是不是?怨爹爹当初狠心将你加入东宫?哎哎~~如今都不肯叫我一声‘爹爹’了~~~”

倾瑟抽了抽嘴角,道:“这如何能怨爹,圣意难违。”她对自己这个爹的第一印象是,好一个多愁善感的老头…

宰相感叹:“我们锦瑟一直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感叹完之后他却又若无其事道,“其实若爹不答应这门婚事也是可以的,只是大局为重啊。哦对了,太子殿下对我们锦瑟好吗?”

倾瑟道:“好得很。”

宰相便凑过身来,离得倾瑟分外近,几乎是贴着倾瑟的耳朵低低道:“他对你好那便好。爹近来在朝中的势力有大将军相抗衡逐渐不稳,锦瑟得让太子殿下对你更好才行。”

倾瑟听得一惊,抬起眸子幽幽看了宰相一眼。这老家伙,难道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傻子果真就是为了图自己的权势?

倾瑟没显慌乱,而是沉稳地讶然问宰相:“爹这是何意?”

宰相道:“照目前景况来看,锦瑟还得努力。待不日做了皇后,控制局势就容易得多。”

倾瑟难免有些生寒:“你是想…”

宰相不等倾瑟反应,立即往倾瑟手里塞了一个小瓶子,道:“锦瑟,爹晓得将你拉入这波橘云诡的权力之争是爹不该,但身在朝堂爹别无他法。你看看莫家一家老小,若爹不据力相争,他日莫家有丁点闪失定会万劫不复。”

倾瑟看着宰相的眼睛,里边含着些沧桑含着些锐利,但看着她的眼神却慈爱不假。她忍下心绪,问:“你给我的是什么?”

宰相冲着倾瑟眨了眨眼,涎着老脸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坏东西。倘若太子殿下真傻倒还好控制,但倘若太子殿下不傻,锦瑟便将爹给你的东西让殿下喝下,自此他便会对你百依百顺。”

最终倾瑟收起了瓶子,漫不经心地问道:“爹正是为了如此大局才将锦瑟嫁入东宫的么?”难怪原太子妃新婚之夜要自杀,要她嫁给一个傻子已经很不幸了,关键是这不幸还是她亲爹一手促成的,她没有丁点选择的余地。一个凡人无力承受这些,完全是应该的。

宰相伸手揉了揉倾瑟的头,露出狐狸一般的奸诈狡黠来,温和道:“也不全是。当然爹也希望锦瑟能幸福。”

倾瑟忍不住翻了翻眼皮,她爹这个大奸臣,这下有得费神了。

章九 这是治葵水不调的药水

(一)

回去的路上,倾瑟在软轿里一眼不眨地看着太子,愣是想从中瞧出个端倪来。不想与太子的眼神一对上,太子立马变得黏糊了起来,绞着手指头不大好意思地凑过身体来,坐近了些,道:“娘子,为夫坐过来些,这样娘子才能看得更细致。娘子是不是觉得为夫太俊逸了~~~其实我…我也觉得娘子好美丽~~~~”

先前倾瑟还觉得太子兴许已经不傻了,可听太子如是一说,她就晓得自己太高估他了。又傻又不要脸。

倾瑟扶着额头道:“今天下午表现得十分出色,颇有一个太子的样子。日后继续努力,莫要叫朝廷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给小看了去。”一想起那个宰相爹,倾瑟对这太子实为不放心,他哪里是宰相爹的对手。

太子兴奋得手舞足蹈,问道:“娘子亦觉得我今天演得特别好对不对?娘子是不是觉得为夫那个样子特别威武?”

演…敢情他是在演…倾瑟闷住老血,道:“日后还是继续演罢好好演…”

太子道:“不行,那样好累人。”

累死你活该!

倾瑟捏了捏鼻梁,心伤道:“你说说,今日我爹叫你去书房都干些什么了?他有没有欺负你?”

太子嘟囔了句:“男人和男人之间…要怎么欺负啊。”

倾瑟坐起来,斜着眼珠子侧看了太子一眼,道:“我是问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他有没有为难你!”

太子又咧嘴傻笑了起来,过来拉倾瑟的手,道:“岳父对我很好,还请我喝了好多茶。”

倾瑟动了动手,没办法自太子手里抽出来。她便用了大力抽,太子用了大力傻笑着拽。似在得意洋洋地说,你抽啊你抽啊,你怎么抽不出去~~~后倾瑟索性不抽了,太子顿时又觉得无趣了起来。

突然此时,不晓得马车软轿如何了,猛地狠狠颠簸了一下。倾瑟与太子一个不稳,竟双双往一边倒了去。

结果倾瑟老老实实地压在了太子身上,太子猝不及防伸手搂住了她。那一瞬,百里落尘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二)

此情此景该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稍稍一忍不住便能让人胡想了去。比如太子会蹙着眉头轻声低问:“怎么,摔到哪里了没有?”亦或者会道,“小心一些,莫要摔到哪里了。”如何如何都暖人心窝子。

然事实上,却不是如此的。

倾瑟先抬起头来,蹙眉看着太子道:“你如何不小心一些。”

太子委屈道:“娘子你翻身向为夫压过来,为夫一时没准备好。没见过娘子你这般心急的。娘子若是想在、在轿子里生孩子的话…地方太、太小了,不好发挥…”

你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用无比稚嫩无辜地眼神望着你,嘴巴里说出无耻下流的话,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倾瑟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淡定地回一句:“生你妹。”

下一刻她刚想动身起来,太子就呻吟着连连喊疼了。

倾瑟以为他真是哪里给摔出毛病了,遂问:“哪里疼?”

太子顺手往身下指了指,道:“下面,下面疼…”

倾瑟一看,头都大了。眼下她正姿势极其怪异地趴在太子身上,这不是打紧的,打紧的是她的膝盖好死不死地撂在了太子的下o身上。

差点没让他断子绝孙。

倾瑟抽了抽面皮,丝毫没有愧意或者是羞意地抬起眼帘地看了太子一眼,方才小心挪开膝盖,欲坐起身来。不想宽大的袖摆顺势一撩,自里边滑出了两样东西。

一方大红色的喜庆锦帕,还有一只小巧玲珑的瓶子。

太子动作快倾瑟一步,弯身捡了起来,将锦帕和小瓶子放在掌心里看了看,疑惑道:“娘子,这是什么?”

倾瑟一见那小瓶子,眉头一跳,忙倾身过来抢。不想太子手扬了扬,使得倾瑟扑了个空。那可是她那奸诈宰相爹私下给她的东西,她也不晓得里面是什么药,只是宰相爹说若是太子喝了瓶子里的东西,就会对她百依百顺。

话是说的那么动听,谁知道她那奸猾的宰相爹心里拨的是何种算盘,谁知道一瓶药下去会不会就将太子给毒死了。况且,就算不是什么厉害毒药,倾瑟亦万不能给太子喝了,果真喝了岂不是遭了宰相的道儿顺了宰相的意了?

因此,倾瑟原本想,待出了相府,趁着太子不留意,她便将那破瓶子给扔了算了。

失算啊失算,这不,还没来得及扔么,竟让太子给知道了。

倾瑟淡定地安抚太子道:“别喝,这个喝不得。”

太子立马鼓起腮帮子不满地瞅着倾瑟,道:“娘子你是不是偷偷藏了糖水不拿给我喝,想回去后自己一个人喝?”说罢他便赌气似的仰头将小瓶子里的东西尽数灌进了口中。

(三)

没人晓得,太子是听了倾瑟的那句“别喝”才意识过来,瓶子里的东西是可以喝的。小瓶子里装的是药水之类的东西,随着太子一口咽下,喉咙“咕噜”一声滑动了一下。

倾瑟睁大眼睛,看看太子将瓶子小口往下抖了抖,瓶子空空如也,再看看太子的面皮,咽了咽口水,喉咙跟着滑动了一下。

只听太子一声纳闷:“咦怎么才一小口就没有了,我什么味道都还没尝出来。”

倾瑟这回委实是吓坏了,霎时绷着一张脸,肃声道:“笨蛋,我都说了不可以喝你不信是不是?愣是什么都往嘴里送,万一是毒药呢?”

太子愣了一愣,安静地半垂着凤目。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猜不透他的心思。

倾瑟立即有些发慌了,摇了摇他,问:“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万一那真是毒药可就糟糕了。

哪晓得太子抬起眼帘,眼巴巴道:“娘子,那不是糖水~~~一点也不甜~~~”

倾瑟松了一口气,无力地靠着壁锦,侧头抬起轿帘看向外边,无奈道:“那不是糖水,是你岳母给我治葵水不调的药水。”

“呕~~~”

后来倾瑟不理太子了,任是太子如何卖乖她都不理他了。她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太子证明,她十分生气。太子不听话的后果十分严重。

太子耐不住寂寞,拿起将将自倾瑟袖子中掉出来的一方锦帕在倾瑟眼前甩了又甩,不住地问:“娘子,这是什么?你快看一看,这是什么?”

倾瑟受不住太子的软磨硬泡,才淡淡道:“我娘送给我的鸳鸯枕巾。”

“鸳鸯枕巾?”太子迷糊地沉吟了会儿,似沉吟出了个什么结果,咧嘴一笑,将锦帕收进了自己怀里,道,“唔,今晚回去便将房里那条枕巾换下来,日后都用这个。”

倾瑟抽着嘴角道:“我不喜欢鸳鸯,亦不喜欢大红色。”

太子单手撑着下巴,道:“那凤凰娘子喜欢么?回头给岳母说一声,让她红橙黄绿青蓝紫皆绣一份罢,娘子喜欢什么颜色便挑什么颜色。”

倾瑟不晓得,他这磨人的功夫到底哪里来的。她瓮声道:“我不喜欢枕巾。”

(四)

回到东宫,时辰已经不早了。倾瑟唤来两只小婢伺候太子,让他早些洗洗睡。然后让下人在书房里铺了一张榻,道是太子沐浴过后就去书房的榻上睡。

倾瑟原本以为太子如何都要死皮赖脸一番,又是叫娘子又是生孩子的,可太子却破天荒地不吵不闹应承了下来,就是神情太过委屈了些。

倾瑟觉得有些好笑,道:“这回怎么如此听话?”话一出口,倾瑟自己都惊了一惊,莫不是…莫不是她的宰相爹给的药水起作用了罢…

太子却眼巴巴道:“是不是为夫不听话娘子就又不理为夫了?”

倾瑟挑起唇角,睨着他点点头:“不许自称为夫,叫我锦瑟。”

“…锦、锦瑟…”

“嗯,乖,去沐浴罢,然后睡书房。”

回到宽敞的卧房,婢女掌上灯,里边的浴池早已漫上温水,正冒着氤氲的热气。倾瑟便褪去衣裳在里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边洗她就在边想,今夜宰相爹给的那个瓶子里到底是什么药水,难道还真能使太子喝了之后对自己百依百顺不成?她完全不晓得宰相爹到底打的是哪门子心思,但有野心是奸相着实不假。指不定日后还会与太子对峙朝堂。

名门皇族就是麻烦,面上君是君臣是臣的,暗地里却要你争我抢非要斗得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而不罢休。倾瑟想,她该是陷入这样一种境地了,只是才刚刚开始。

她若要帮太子,日后就得事事小心了。朝廷局势她是不大懂,亦不晓得有多少人多少支势力牵扯其中,但她只需尽自己最大努力护得太子周全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什么百里国国运兴旺没可能,那让太子做个体体面面的太子亦或是日后的皇帝,总该可以罢。好歹这太子是因为倾瑟乱了命格才傻的…而且还是君玖上神的凡身…

就是不晓得待君玖上神历劫归去后,想起当初自己在凡间历劫的傻子凡身看见自己在凡间干过的系列蠢事,会不会想尽一切办法使尽一切手段,来磨灭这段足以令他羞愤欲死的历史。

这么想着,倾瑟不禁扬起了唇角,扯过一旁的干衣服,出了浴池套在身上。一想起君玖上神,她倒突然有些想念那只白狐狸了。

白狐狸忒没心没肺只顾着自己身体养好就不告而别,一点情意都不顾。倾瑟想,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去青丘一趟,将那死狐狸找出来,要它卖身做牛做马报答自己对它的救命之恩。

沐浴过后,身心放松,倾瑟就觉一阵困意袭来。她捂着嘴呵欠连连,直往床榻那边去。然却走了不过几步,这时突然房门被人叩响了。

章十 同床共枕

(一)

沐浴过后,身心放松,倾瑟就觉一阵困意袭来。她捂着嘴呵欠连连,直往床榻那边去。然却走了不过几步,这时突然房门被人叩响了。

叩门声不长不短不急不缓响了三声,让人听进耳朵里干干脆脆却又生出一股子绵长悠远的矛盾来。

可那声音听进倾瑟耳朵里,却令她十分头大。想来这大老夜的谁人敢不识好歹不知死活敲起太子妃的屋子,还没有一干小婢监子的阻挠?除了一人怕是没谁再有如斯狗胆。

倾瑟捏着鼻梁走到门前,未先开门,而是柔软的身体懒洋洋地斜靠在门壁上,出声道:“莫不是沐个浴出来后迷路了?转身直走然后往左拐第三间屋便是书房,为人指点迷津乃人生一大善事殿下不用太感激我,快回去罢。”

半晌门外才传来一小声嘀咕:“咦,娘子竟知道是为夫么?”

倾瑟干脆道:“回书房,熄灯,歇息。”

不错,这门外之人老老实实是太子,仅仅几天他就成为了一块成功合格的狗皮膏药。倾瑟私以为,太子其余的倒还好对付,偏生就是夫妻同房这唯一的一件事,让她颇为棘手。

因为太子虽傻,但同房生孩子一事他挂在嘴巴上不止一回两回,看来是自那些春·宫书籍中习到了精髓,极为不好打发。

只听太子似百般委屈地跺了两脚,道:“娘子~为夫就是自书房特意过来的~忧心娘子夜里胆小怕黑~娘子莫怕,为夫这就来陪你一道就寝,你快快将门打开放我进去~~~你看你一个人睡那么大的床多危险呀~~~~”

倾瑟抽了抽嘴角,放你进来才是真的危险。遂她道:“那你就睡门口罢,要不就立即马上乖乖回书房去。”

于是太子在外面嗫喏了许久,道:“那…那…你明明是我娘子,为何我要去睡书房…”

太子扬了扬袖摆,干脆身体亦懒懒地冲门板上斜了过去,恰好就靠在屋里倾瑟靠的地方,两人不过隔了一扇门,随后淡淡弯起了唇角,凤目微挑看着天边一轮清淡的弯月,声如温玉又道:“娘子不是想为夫要有个太子殿下的样子么,太子殿下哪有让新婚太子妃独守空房而自己栖身书房的,若是此事传到了朝廷那帮迂腐的官员耳朵里,怕又是免不了一场风波了。”

太子话将将一说完,倾瑟便僵着面皮开了门。恰好对上了太子那双黏糊糊的眼睛:“娘子让为夫好等~~~”

(二)

“娘子,为夫有些饿了。”

倾瑟一身白衣锦裙,悠闲地坐在桌前,手执碧瓷茶壶,闲散散地给自己添了一杯清茶,没理会身边一直嚷嚷着饿的太子。

太子见倾瑟无动于衷,便一本正经道:“娘子你这样做不对,娘子乃东宫太子妃哪有让太子爷半夜饿肚子的,若要是传进朝廷那帮迂腐的官员耳朵里…”

倾瑟捏着茶杯,不置可否地侧头眯了太子一眼。

太子便将未说得完的后半句话给生生咽进了肚子了,嗫喏了下改口道:“是…是宫里的嬷嬷教我这般说的…”

倾瑟顿了顿,随即好心好意地替太子也斟了一杯茶,道:“乖来,跟我说说,嬷嬷还教了殿下什么?”

不想太子当即变得扭捏了起来,倾瑟见势就晓得他说不出什么好话,遂站起来对他笑眯眯道:“啊呀还是先别说了,殿下不是饿了么,我让人去给殿下弄点吃的。”

结果倾瑟闪个身就出了房门,屋内就只剩下太子孤独一人。

不想门将将自外一关上,太子便缓缓地戏谑地挑起唇角,单手撑着下颚,似笑非笑地伸出另一只手,葱白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桌上的烛火,火苗一闪一闪变得摇曳了起来。

倾瑟去了隔壁一间相对较小的屋外,抬手敲响了门,道:“翠翠,睡了没?”翠翠是她的贴身婢女,所以为图方便干脆就住在了隔壁。

屋子里响起一阵窸窣声,翠翠惺忪道:“娘娘,奴婢在。”她只来得及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就替倾瑟开了门,恭敬道,“娘娘有何吩咐?”

倾瑟愣了愣,道:“打扰到翠翠休息了?”她忍不住顺手替翠翠拢了拢衣裳,理了理翠翠额间的长发。想来在幽冥境时倾瑟身边就没个人做伴,如今屈身在凡人身体里,身边却跟了如此一个乖巧喜人的丫鬟,她看着翠翠有些瑟缩单薄的样子,心里就禁不住腾起一股子怜爱来。

她想,她该对这个凡人小丫头好一些。

哪晓得倾瑟这一善意举动,着实将翠翠吓得不轻。她连连后退了两小步,惊恐道:“娘娘,折煞奴婢了!”

倾瑟替翠翠理发的手撂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淡淡然垂了下来,负着双手,温和道:“本宫都说了,只你我二人时莫要如此生分。”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