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眼看着百里落尘婚期将近,百里落尘与倾瑟之间的关系又多少有了些缓和。只是倾瑟仍旧觉得别扭,但又委实不晓得究竟别扭在哪里。

有一回在穿过园子的小桥上,百里落尘终是忍不住再问倾瑟:“上回我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再问锦瑟一回,你愿是不愿?”他以为,指不定倾瑟回心转意了。

倾瑟愣了愣,却些微挑起唇角,淡淡笑道:“以往韶言哪里能说出那般较真的话来,我还以为你口中说说转眼就忘了。”因为百里落尘在她眼中,一直是个傻孩子,并且印象日益深刻。就算是有朝一日她面前的百里落尘褪去了那层装傻的伪装,当真不傻了,她还不一定能反应得过来。

百里落尘笃定道:“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才非得要较真一下。”

倾瑟蹙了蹙眉,淡定道:“唔若是喜欢的话是可以较真一下,但也不一定能较真得出个所以然来。就好比人的一生喜欢的东西总不至于只有一样,该是有许许多多样,到头来却又无法每一样皆能得到…”她倏地猛愣了愣,抬眼看着百里落尘。

百里落尘半垂着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嗯还有呢?”

她凝神沉吟了下似没得出个什么结果,道:“你将将,说什么?”

百里落尘遂再说了一次:“我说我喜欢你。”他看似心情不错,嘴角微微挑起,心里头爱极了方才倾瑟那看似理智其实迷糊的模样。

那日倾瑟不晓得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但却又似什么都没说。喜欢,她堂堂三界皆避之不及的幽冥司主,这小小凡人他居然说喜欢。噢对了,他问过她爱不爱他,但却似乎从未说过他喜欢她。

百里落尘问,就算侧妃进门,他也只与倾瑟一人生孩子好不好?

倾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当然她肯定是觉得不好的,但由于傻子皆有一颗脆弱而敏感的心…想起那夜她与百里落尘在屋子里的光景,倾瑟就有些沉闷。

五月间,离太子百里落尘大婚还有三日。整个东宫忙得团团乱。倾瑟倚在池塘边,偶尔往嘴里塞一颗梅子,而后往池塘里扔一颗喂鱼。一如既往地悠闲。

然今日,东宫里却来了一位贵客。这贵客不是别人,恰恰是叶大将军的女儿、即将入宫为太子妃的叶凝。

翠翠将将去给倾瑟备茶果点心,可出园子不过才半刻功夫,便又一路小跑了回来,与倾瑟焦急地禀告道,准侧妃娘娘竟带着贴身小婢大大方方地过东宫里来了,说是要看看三日后成婚的新房。

人家都说,婚前的女儿多害羞,婚前的男女不当见,这叶凝倒好,一切世俗眼光都抛得干干净净。一时倾瑟对这未来侧妃多出几许玩味来。

但玩味归玩味,倾瑟就坐在池塘边继续扔着手心里的梅子,动也不动,道:“那就让下人引着她看一看,有什么不满意的让下人照她的意思改一改便是。”

翠翠一听急了,道:“娘娘你就不过去看一看么,难道真让太子殿下与她一起布置新房啊!”

倾瑟这才抬了抬眼梢:“殿下这么闲,竟也在?”

翠翠瓮声道:“听说是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让殿下陪着她。”

(四)

倾瑟本不想过来图无趣,但听翠翠一说百里落尘也在,竟鬼使神差地过来了。于是她满意地看到百里落尘陪着叶凝,任由叶凝吩咐着东宫里一干上下的小监小婢,皆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

果然叶凝对东宫给她准备的园子不大满意,那种不满意尤其是待倾瑟悠悠然来了之后,愈加明晃晃地摆在叶凝的面皮上,给足了倾瑟脸色。

倾瑟看着几个小监子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张柜子自面前路过,遂让他们停了下来,挑眉道:“不必搬来搬去了。”

小监子眼神偷偷飘忽到叶凝那边,左右为难。

百里落尘见倾瑟如此道,忙装模作样指手画脚道:“对,锦瑟说不搬那就不搬了,你们都把东西全部搬回去,半点位置都不要变!”

叶凝目光幽沉地看了倾瑟一眼。她以为倾瑟该是好对付的,正如他爹所说,只要入了这东宫,那晋升为正妃,日后封为皇后那是指日可待。

若要比起手腕,她觉得倾瑟比自己还嫩了许多。

倾瑟注意到叶凝的目光,侧身看着叶凝,唇角晕开一抹大方得体的笑来:“叶凝妹妹似对这座园子不大喜欢?若叶凝妹妹对往后在东宫的日子有何喜好习惯、园子要如何装饰,差人来东宫报个信儿便是,哪里劳得叶凝妹妹亲自前来。”

叶凝皮笑肉不笑:“下人哪里能全部都报得清楚,总归是要过来看上一看方才踏实。”

“嗯,说的也是”,倾瑟兀自掂着下巴,思忖了一下,吩咐边上站着的小监小婢道,“小李子小顺子兰儿香儿,你们给本宫传话下去,这座园子侧妃娘娘不想要了,让大家都不要再装饰了。自明日起,明后两日,大家去东宫主园子装饰,用作大后天侧妃娘娘入门所用。”

在场的所有小婢监子,包括百里落尘甚至叶凝,都愣住了。

东宫的主园子,那是太子殿下居住的地方。倾瑟,是想让叶凝住进太子殿下的园子里。

章二十 韶言,别走

(一)

继而倾瑟又温和冲叶凝道:“这回叶凝妹妹总该满意。”她没注意到叶凝边上的百里落尘,面色极其难看。

叶凝动了动口,明显彰显出来的气势收了几分,道:“叶凝劳姐姐费心了。”她伸手招过自己的近身小婢,让其跟着过去主园子那边看看。

这样一来,就算是叶凝再不满意,她也绝无可能挑主园子的毛病。一时心里几分复杂却又有几分暗喜。她想着能和太子一间园子那自然是最好,可是同时却也摸不透倾瑟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后来百里落尘得空将倾瑟拉到一边,隐忍着问:“你是什么意思。”

倾瑟怡然自得地挑挑眉,道:“你我新婚那段时日不也是住在一起的么,侧妃进门,哪里能怠慢冷落了去。”

百里落尘宽大的衣摆自倾瑟的手上拂过,他转身而去。

待人走后,倾瑟方才安静地低着眉。将将她往这边过来时,远远地就见到叶凝与百里落尘站在一起,女有羞意男有笑意。两人当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她忽然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离开凡间了,百里落尘身边能有这么一个人和他一起有说有笑,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倾瑟看着百里落尘与叶凝一起去了主园子,她往另一头回去了自己的园子。她还记得百里落尘说喜欢她的那日,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人的一生,喜欢的东西总不至于只有一样,该是有许许多多样,她大抵就是百里落尘喜欢的那许许多多样中的一样。

三日后,太子百里落尘迎娶侧妃叶凝入东宫。该来的王族大臣皆来了,该行的大典一个一个步骤的来。从上午一直到傍晚,皆没停歇过。

还真莫说,太子纳侧妃,太子正妃还不能缺席,得盛装出席为那二人主持新婚大典。遂白天里倾瑟一刻功夫都没歇下过,身着繁杂的衣饰,委实累人;而且面皮上一直挂着大方的笑还不能收敛,时不时抽筋一下。

人人都夸,她这太子妃当得体面啊。

太子纳侧妃可是皇帝的旨意,饶是再小肚鸡肠的太子妃,在今日也不得不体面。更何况是倾瑟。

只是,在座上的倾瑟,抬眼看着那对新人时,只觉得今日尤其乏,脑子里嗡嗡嗡地鸣响,双目一睁一闭之间,尽是百里落尘那抹着了大红喜服的丰神俊朗的模样。

倾瑟忽而神思一动,想,不知自己这具凡人身体与百里落尘大婚时,是不是这副光景。

典礼都走过了,后来总算是开宫宴了。热闹非凡的宫宴,吵得倾瑟耳根子直泛疼,她干脆换下一身繁杂的衣饰,穿上往日一般杏色的轻衣薄裙,没去前殿凑热闹也不去祝贺新人喜结良缘,而是难得去了以亦和白桃两位姑娘的园子里。

(二)

以亦白桃是倾瑟带回宫里来的两个姑娘,性子都很安静,太子纳侧妃这等大事,她俩自然是不能去殿中。

若是被那些大臣宾客知道,东宫里还藏了两只貌美如花的女子,该是要非议一番。

倾瑟没让她二人拘礼,而是让她们一起坐在园子里的石桌前,招来几壶美酒几碟点心。她给自己斟了一杯淡酒,随即又给以亦白桃各自斟了一杯,闲适道:“今日外边吵闹得慌,还是你们二人这里安静些。因你二人身份特殊,今日不能露面,不会埋怨本宫冷落了你们罢。”

以亦淡笑着回答:“哪里是冷落,以亦和白桃倒让娘娘费心了。”

倾瑟平日里皆大多饮茶甚少饮酒,今日这酒却让她觉得甘甜醇美回味无穷。她开始闲话道:“你们倒是淡然,被本宫引进这深宫大院里也不吭个声。哪有女子愿意被锁在这里的,待今日过后,若以亦白桃何时想出去了,给本宫说一声,本宫自当领你们出去。”

白桃笑道:“当时可是位俊公子将我们自勾栏院买出来的,我们本就无居无所出去又能走到哪里去?还是承蒙俊公子不嫌弃,能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处,我们自然是随侍左右不会另作他想。”

白桃比以亦俏皮些,语气里带着些调笑娇嗔的意味,竟让倾瑟冷不防地笑了起来。

几杯薄酒下肚之后,白桃看着倾瑟,面含忧色,道:“娘娘今日,怕是不好受罢。”

倾瑟愣了愣,抬起眼似恍然,轻轻蹙眉道:“唔本宫今日确实是不大好受,到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

以亦道:“娘娘身在深宫,诸多身不由己,勿要太往心里去才是。”

“这话说得实在”,倾瑟单手撑着下颚,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口中,“不过本宫今日虽乏累了些,但见着太子殿下能觅得眷侣,着实还是令人高兴的。只是本宫不大喜外边的吵闹。”

白桃有些惊诧:“太子殿下今日大婚,难道娘娘就不觉得有些失落吗?”以亦扯了扯白桃,示意她莫多嘴。

倾瑟来了些神儿,身子正了些,道:“如何失落?”

白桃低声道:“自己夫君娶别的女人,怎么不失落了?”

“咦”,倾瑟沉吟着点了点头,“那如此说来本宫确实该好好失落失落。”她看了看天色,又道,“眼下该是很快就洞房吉时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倒是个好时候。”

以亦和白桃皆愣了愣,道:“娘娘似一点都不在意?”

倾瑟想了想,神色忽而变得有些迷离,道:“有一点本宫不是十分明白,你们给本宫分析分析,人喜欢的东西会有许许多多,但喜欢的不一定能得到,有的能得到有的又不能得到。就好比太子殿下前一刻对本宫说喜欢本宫,后一刻便要娶了她人。你们说说,这样的喜欢是不是很廉价?唔也不对,明明是本宫让他娶的…”

白桃有些急色,问:“娘娘是不是醋了?”

“醋了?本宫醋了吗?”倾瑟多喝了几杯,双颊隐隐泛红,平日里淡定清明的双目却迷茫而晶闪。

以亦想了想,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若要是喜欢的东西什么得不到?但能让他亲口说出喜欢的话,想必他是真的喜欢得紧。说不定一辈子也就只说这么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倾瑟执着酒杯的手一顿,酒水洒了些:“当真?”不知为何,她听以亦如是说,只觉得心窝子似往油锅了过了一遍,阵阵焦躁悸痛。

她忽然想起,百里落尘与叶凝,双双着了大红喜服,站在大殿里百般和谐的光景。

(三)

“翠翠,给本宫拿酒来!”倾瑟有些焦躁,有些焦躁。她突然就有些焦躁,一想起眼下该是百里落尘与侧妃的洞房她就有些焦躁。

一旁的翠翠担忧道:“娘娘不能喝那么多酒。”

倾瑟摆手:“不要一壶一壶地拿,要一坛一坛地拿。”

“娘娘!”翠翠跺脚,求救地看着以亦和白桃。

白桃先忍不住了,道:“娘娘心里头是不是难过了?平时听园子里伺候的人说,她们的太子妃娘娘是位温柔的娘娘,即使她们太子殿下是个傻子,娘娘也将其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为什么侧妃娘娘将要进门,我却听她们说娘娘你不为所动,亲自为太子殿下应下这门婚事?娘娘亦是喜欢太子殿下的罢?”

倾瑟紧紧皱起了眉。

白桃不敢再多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倾瑟忽然冷幽幽地问翠翠:“现在几时了?”

翠翠立马道:“酉时未尽,戌时将始。”

百里落尘与叶凝,大抵是戌时入洞房。

倾瑟抬手揉了揉眉心,混混沌沌地起身,袖摆不慎拂倒了桌上的酒壶,一阵清脆的声音乍起,在夜幕里显得尤为醒耳。

下一刻,倾瑟敛起裙摆,跌跌撞撞就冲出了园子。这一回,她再也淡定不起来。

往太子的主园子冲的半路上,倾瑟脑海里便一直在回放,她与百里落尘这段时日相处的点点滴滴。百里落尘在书房里吻她,在宫外冒着大雪气喘吁吁地到处寻她,他用力抱紧她,他说愿意只宠她,他说喜欢她…一个傻子,竟能这般对她…

倾瑟沉寂了太多年月,早已不知晓情为何物,喜欢又是怎么个喜欢法,但眼下她的心窝子里却实实在在有一颗活蹦乱跳的凡人的心。这颗心,能让她感受得到,喜欢是怎么样的喜欢,要怎么个喜欢法。虽然日后待她回去仙界,就会再度失去这样一颗心,但起码现在自己所能感受到的皆是真实的,可以触碰的。

以亦说得对,想他百里落尘身份地位何等尊崇,喜欢什么是他不能得到的?他能说出自己喜欢一个人,那委实该是喜欢得不得了。说不定,一辈子就只说一次,只对一个人说。

(四)

五月的夜里夹杂着薄凉,降下一层淡淡的露气,使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润润的,人亦变得润润的。

倾瑟那抹杏色的身影,就在这样的夜里翻飞。轻衣纱裙拂过的地方,裙角微湿,却添了一抹妖娆。

不远处那座园子,灯火嫣然。一眼看过去,到处皆是一片红彤彤喜庆的光。

当倾瑟大口大口喘息着抵达那园子时,园子里安静一片,只有房间里燃着的烛火,自外边看进去似有些跳跃。

那里,是新房。

倾瑟身体无力地靠着墙上,依旧大口大口地喘息。看来,她还是晚了一步,任由着百里落尘说喜欢她,然后娶了她人,与她人入了洞房。

月上树梢,将一片地面照得十分圆满。

倾瑟些微仰着脖子,眉间那抹暗含的疏落渐渐化为沉寂。她是幽冥境司主,一位没有心的司主,何曾这般落魄狼狈过,竟想着在凡人身上执着一回?

靠着墙头倚了一会儿,直到倾瑟不再气喘,她方才直起身体,淡淡拂了拂裙角,转身离去。饶是身后缠绵缱绻,与她何干。

迟了就是迟了。

然就是转身的那一刹那,墙角忽然现出一个颀长的大红色身影,影子在月色下被拉得很长。他似惊喜似惊诧地唤了声“锦瑟”。

倾瑟蓦然转身,却见百里落尘身长玉立地站在不远处,一双凤目灼然地看着自己。

他看着倾瑟发丝经风一吹,丝丝凌乱,轻衣纱裙在夜里如一朵昙花一般层层叠叠地绽开。那双眼睛,似装不下太多东西而迷离得发亮,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如白玉的面皮,不知是不是被凉夜给冻的,晕开了两抹淡淡的红晕。百里落尘就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只妖精,会蛊惑人心却又茫然不自知的妖精。

百里落尘问:“你来干什么?”

倾瑟动了动唇,却看向他处,道:“自然是来恭贺韶言娶得如花美眷,恭贺韶言入得洞房良辰花开。”

百里落尘沉下眼来,自嘲地挑起嘴角,语气如夜一般薄凉道:“既然如此,我这里就受下了。你回去罢。”说罢他抬起步子就往新房那里去。

看着百里落尘的背影,倾瑟心口倏地一痛,三两步跑了过去,自百里落尘不经意就扣住了他的手腕,使得他浑身一震。

倾瑟就站在他侧后,抓着他的手腕不放,轻轻呓念了一声:“韶言,别走。”

章二十一 良辰花开

(一)

看着百里落尘的背影,倾瑟心口倏地一痛,三两步跑了过去,自百里落尘不经意就扣住了他的手腕,使得他浑身一震。

倾瑟就站在他侧后,抓着他的手腕不放,轻轻呓念了一声:“韶言,别走。”

百里落尘站着没动,缓缓扬起了嘴角,声音温柔得似能挤出水来一般,低低道:“为什么不走,你舍不得我?”

倾瑟手顿了顿,继而疑惑地喃了声:“我舍不得你吗?”

百里落尘宠溺地哄她:“对,你舍不得我。说你舍不得我。”

倾瑟默了默,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反常。她放开了百里落尘,淡淡道:“算了,你进去罢。”想来百里落尘今日纳侧妃,如何能不进去和新娘子共度一夜。倒是倾瑟觉得自己意气用事了。

然倾瑟将将松开了百里落尘,百里落尘就反手扣住了她的手,继而用力一扯,便将她扯进自己怀里。双臂一弯,将倾瑟打横抱了起来,往其他房间走去。

那是一间书房,百里落尘白日里专门看书的地方。

里面漆黑一片,百里落尘抱着倾瑟脚尖轻轻一踢门就开了,进去之后后脚跟随之一勾,闭上了房门。

倾瑟双臂勾着百里落尘的脖子,袖口滑至臂间,问:“是不是想看书了,叫人进来把灯点上。”

百里落尘闷闷笑了一声:“不必。”

随后他竟然将倾瑟放在宽大的书桌上,还不待倾瑟作何反应,就箍紧她使之动弹不得,稍稍一低头便噙·住了倾瑟的唇,霸道而热烈地狂吻。

倾瑟便又开始想,人间话本里,男女亲吻时该如何应对。

哪晓得,百里落尘冷不防地重重咬了倾瑟一口,倾瑟痛得抽气,百里落尘趁机便将舌头滑进倾瑟的口中,与她不懈纠缠。

屋里,什么都看不见,倾瑟觉得自己有些没力气,手便搭在书桌的边缘。

“喝酒了?”

“喝了一些,今日是个大喜日子。”

百里落尘咬着倾瑟的耳垂,声音沙哑地问:“锦瑟,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二)

倾瑟手指穿插进百里落尘那如流苏一般倾泻的长发,有些茫然地仰着脖子,道:“是因为你说你喜欢我么?人的一生喜欢的东西有许多,你喜欢我么?”

“锦瑟…”百里落尘顺着她的耳垂缓缓往下,亲吻着她的脖子。修长泛凉的手指,伸到倾瑟的腰间,轻轻一带,解开了腰带。

他的手,自脖颈处,将倾瑟的衣裳一层一层剥落了下来,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那一丝轻微的颤抖。他摩挲着倾瑟的锁骨,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倾瑟忽然问:“我欠你一个洞房,而今算是补偿给你么?”

百里落尘手里动作未停,低低“嗯”了一声。

倾瑟便又道:“可这里是书房。你洞房里有个新娘子。”

“书房就书房”,百里落尘轻轻笑出声,将倾瑟抱进怀里,走到书房后边软软的卧榻边,将倾瑟放在上面,“况且,有了锦瑟,我不要其他新娘子。”

他拉过榻上的薄被,盖在倾瑟身上,倾瑟身上只剩下最后一层里衣。他便将自己脱了也只剩下最后一层里衣,然后上了榻与倾瑟一齐躺进被窝里。

两人紧紧相贴,鼻尖对鼻尖,唇瓣挨唇瓣,呼吸之间,尽是对方的气息。

百里落尘手抚上了倾瑟的腰,问:“锦瑟准备好了吗?”

倾瑟道:“唔让我再准备准备。”

百里落尘的手一路往上,抚摸着倾瑟的脖子,然后竟放在了她的胸前,很轻很柔地抚弄。这让倾瑟觉得十分怪异,身体是被蚂蚁爬过一般,有些痒。遂她动了动身体。

下一刻,百里落尘将被子一拱,然后翻身压住了倾瑟。他利索地剥去了两人最后的障碍,一边不尽探索一边低声呢喃:“锦瑟,第一回该是有些痛,你权且忍上一忍。”

“…也不是十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