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夜里一到,翠翠和倾瑟就偷偷潜出园子。

翠翠瞠大双目,眼睁睁看着倾瑟手里聚着红光,带着她一路穿墙飞奔。她不晓得自己周遭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身体居然能从坚硬的墙壁里穿过。

那是倾瑟在施仙法。她的仙力不多,不晓得能维持多久。

只可惜,结果还是如倾瑟所料,她们逃不出皇宫。将将跑到皇宫前阶的一片空旷之地时,眼看里那宫门只有百步之遥,她们就被值守的侍卫给发现了去。

侍卫将倾瑟和翠翠团团围住。倾瑟兀自清傲地扬着头,将翠翠拉到身后护着。

后来,殿前一片灯火通明。

百里落尘在太监侍卫的簇拥下,甩着宽大的衣袖,丰神俊朗地冲倾瑟走来。可那眉间,却难掩戾气。

他负着双手,冷冰冰道:“你居然敢出园子,想逃出皇宫?!”

倾瑟眉头一挑,淡漠而疏远道:“莫不是皇上还想将贱妾一辈子囚禁在深宫大院里不成?然后将莫家斩草除根,最后一个才轮到贱妾?”

在百里落尘面前,倾瑟永远都是这副清高的模样。其实,若是细心一些,谁都能察觉到其中的倔强简直不堪一击。

百里落尘胸口一窒:“你都知道了?莫家犯了通敌叛国的大罪!”

“通敌叛国的大罪?”倾瑟双目清明,能映出不远处无数宫灯的妖娆,“莫家犯的最大的罪,就是逆了君心。大哥二哥远赴他国之事,想必皇上早就计划周全了罢,不然怎么里应外合来个通敌叛国?”

“莫兰卿!”百里落尘眯着凤目,寒幽幽地看着她。

倾瑟兀自拂了拂裙角,低低笑道:“那么慌张做什么,大哥二哥还未被召回京师,还没可能和我爹对簿朝堂。”

“召回京师?”百里落尘倏地摆出一个森寒的笑来,“谁告诉你朕会召他们回京师?”

百里落尘走近倾瑟,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今日使臣来报,莫兰枢在兰国、莫兰衍在夏国,国主为保友好安定,他们已经被赐死了。”

章二十九 一切结束 功德圆满

(一)

百里落尘走近倾瑟,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今日使臣来报,莫兰枢在兰国、莫兰衍在夏国,国主为保友好安定,他们已经被赐死了。”

翠翠冷不防在倾瑟身体,瘫软在地。

倾瑟又复安静,面无表情。她抬头看了百里落尘一眼,那一眼极淡,淡得似透明一般,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仿佛他从来没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仿佛他在她心中脑海中一点一丝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她想,她有些累了。

凡人就是如此复杂,想要拼命做某事,想要拼命达成某种目的。她差点就犯了傻,想如凡人一样努力一回。多傻。

凡人有心又如何,她感受到了心带给她的七情六欲缱绻痛楚,可当真还不如做神仙时没有心来得自在惬意。

莫家上下,不就是一家子凡人么。凡人之命,就算没有那破命格簿子,也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死了就死了,多几条魂魄往她幽冥境钻,还能早些入轮回。

然而,倾瑟的一举一动落入百里落尘的眼里,他立马就感觉到了倾瑟的变化。只消一瞬间,似这世间的一切,都再也入不得她的眼,就连自己就站在她面前她也再看不到。

百里落尘还是慌了,他自己都不晓得,原来自己最害怕的就是倾瑟这般漠然的样子。心底里的慌乱如蚕丝一般,一丝一丝地滑过,想伸手去抓住,可又滑腻得很。

他想唤回倾瑟丝毫的注意力和眸子里点滴的神采,遂对着地上瘫软的翠翠,下令道:“朕一时竟忘记了,这里还漏了一个莫家的人。将这贱婢给朕带下去,关入天牢!”

倾瑟眼睁睁看着翠翠被人押走,她方才淡淡开口道:“皇上是不是忘了,贱妾亦是莫家的人?”

百里落尘拎起倾瑟便往回走,冰寒道:“你是我皇家之人。生是百里家的人,死是百里家的鬼!”

最终,百里落尘没将倾瑟捉回原来那破败的园子,而是将她安放在了自己的寝宫内。

后来,莫家上下被满门问斩的时候,倾瑟就呆在百里落尘的寝宫里,安然地饮着清茶;莫家上下的尸首被悬城墙三日不得入土为安时,倾瑟仍旧是呆在百里落尘的寝宫内,安然地饮着清茶。

彼时,百里落尘就在寝宫里看着她,明言不讳地道,她果真是个冷血无心的女子。

(二)

此时了后,朝廷恢复了一派和谐安详。

宰相一去,每日早朝,无关紧要的小事芝麻事就能在殿上絮絮叨叨说半天,官员与官员之间的弹劾也能在殿上吵闹起来。

这说明,朝纲愈加清明了。

于是,一帮文武官员又开始上荐,让百里落尘封后。还是叶大将军提醒大家,莫家还有一余孽,后宫废后,莫兰卿。

叶大将军的女儿叶凝在后宫里疯了,将自己的大好一生都给毁了。是倾瑟毁了她。

其实不然,真正毁叶凝的,另有其人。

百里落尘给倾瑟找了一处安静而素淡的园子。他每天都会过来看她,即使满朝文武皆在呼吁诛杀奸相之女,他也能顶下压力过来看她。

偶尔倾瑟会淡淡问,为什么他还没封雪贵妃为后?她当真觉得,像雪贵妃那样的人,才能坐得稳一国之母的位置。

一日,雪贵妃终于趁百里落尘不在,踏入了倾瑟的园子。她身边的婢女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托盘内装着一壶酒。

倾瑟丝毫不惊讶,只挑唇笑道:“雪贵妃总算是来了。”

雪贵妃让婢女将酒摆在桌几上,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来了。”

倾瑟连眼底里都沾染了笑意,道:“如何能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呢。”

雪贵妃面上不辨喜怒,道:“那你也该是知道,近来朝中为了你莫家余孽之事,闹得满朝风雨,可皇上却纹丝不动。他为了保护你,不得不承受朝中大臣的压力,长此以往有损臣心。”

“所以你就来了。”

“总归是要有人出来当一回恶人。”

倾瑟素手执起那托盘里的酒壶,斟了一杯酒,道:“其实,自我了断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从未这般想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雪贵妃不语。

倾瑟便又道:“当然是特意等你来。你知道为什么要特意等你来么?”

雪贵妃面色微变。

倾瑟端起酒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闲适地转着酒杯,稍稍一沉吟,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这样的话,你永远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说罢倾瑟毫不犹豫地将酒杯放在唇边,一仰而尽。

恰逢此时,园子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雪贵妃的脸色倏地一片惨白。

(三)

百里落尘进了园子,看见了雪贵妃也在,看见了桌几上立着的那壶酒,看见了桌边安然端坐的倾瑟,立马意会过来雪贵妃想干什么。

他恼羞成怒,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在雪贵妃面皮上,力道之大将她一下扇趴在了地上,吼道:“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趁朕不在对她动手!”

他以为他来得恰恰是时候,赶在倾瑟被迫喝下毒酒之前制止了这一切。

然而,只是他以为而已。

待下人将雪贵妃拖走,百里落尘还未往倾瑟那里走两步,倾瑟忽然身子一软,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捂着嘴。

触目惊心的红,自倾瑟的手指缝内,淌了出来。

百里落尘的世界,在那一刻黑白颠倒轰然坍塌。

“锦、锦…锦瑟…?!你怎么了锦瑟?!锦瑟?!锦瑟!”百里落尘这才意识过来,他来晚了一步,倾瑟喝下了酒。“宣、宣太医!给朕宣太医!太医——!”

倾瑟倒的那一瞬间,百里落尘几乎是几步踉跄过去接住了她,将她狠狠地揉进了怀里。

“锦瑟,你别吓朕…朕只不过是片刻没来…你别吓我…”百里落尘伸手去慌乱地擦倾瑟嘴角的血迹,越擦越多,越多越花。

倾瑟淡淡笑:“怎么,不是嫌弃我是残花败柳么,如何值得你这般惊慌。”

“不是!不是!我没嫌弃!我没嫌弃你!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残花败柳…”倾瑟手上还残留着仅剩的唯一的一点仙力,颤颤地抚上百里落尘的额心,“最最伤我的这四个字,就是你说的‘残花败柳’…”

她将百里落尘的记忆还给了他,继续道:“我想你当一个英明伟岸的君王,我与你说君臣有别的驭人之道,我让你均衡权势纳侧妃,我让你毫无顾忌对付我莫家,我告诉你有我在一日我便会帮你一日…韶言,谁说我未真心待你,你果真真心待我了吗?”

记忆如崭新的书页,一页一页在百里落尘的脑海里翻过。

他纳侧妃的新婚之夜,她着了一身单薄的杏色一群在夜里奔跑,双颊晕出一抹酒红。他转身离去时,她拉住他的手,低低道“韶言,别走”。

书房内,他抱着她的身体,书桌边床榻上,温柔缱绻抵死缠绵。

可是,寝宫里的那夜,百里落尘却因她是残花败柳而对她暴虐无情。

百里落尘凤目里沉甸甸皆是泪水,沙哑着声音质问倾瑟:“为什么我会忘记?为什么我会忘记!”

一股血又自倾瑟口中涌出,她笑道:“本不该让你记起这些,但我想了想,总归是要让你晓得,我为何是残花败柳…无心无情多好…不会这么痛…”

“锦瑟…锦瑟…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这样…”

“韶言…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傻的?”

“什么时候…一开始,打从一开始…”

“呵,原来如此。倒是我被你诓得团团转。”

“你若好起来,我保证再也不诓你,你想诓我多少回皆可以。”

“…”闭眼之际,倾瑟总想伸出双手抱着百里落尘的腰。只可惜,手只松松环住了,还未来得及抱上,就垂落了。

百里落尘浑身一震,喃喃道:“锦瑟,等你好起来,我们就生个孩子。你陪我站在高处,看这绵延的百里疆土和大好的锦瑟山河…好不好?”

(四)

凡人躯壳一死,倾瑟总算能自里边爬出来。

终于,这档子破事儿终于到现在完满了。她完满的完成了这凡人女子该完成的任务,完满地将君玖上神的劫数拨回正道。

而后,该回天庭与司命星君那厮好好交谈一番。

倾瑟的仙身一晃,就站在了阳光底下,急急忙忙猛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该是多久没有这般舒坦了。

她揉了揉脖子,眯了眯双目,再懒洋洋地舒展了胳膊和腰背。一袭黑色衣裙,在她周身仙光的笼罩之下,微微翻摆了起来。浓密的墨黑长发亦丝丝往后扬起。

园子里百里落尘抱着一具空空的凡人躯壳,发了狂一般大声嘶吼。

倾瑟顿了顿,未立马离去,随即走到百里落尘身边,离得他很近,看见他细长的凤目里溢出的泪水,一颗一颗滴落下去,落在他怀里的凡人躯壳的眼窝里。

倾瑟些微蹙了蹙眉,这君玖上神何时这般想不开了,凡人总归是要死的,死了才能入她幽冥境重新轮回。何以值得他这般伤心?

她思忖了下,伸出凉凉的指尖碰上了百里落尘的眼角,沾了一指的湿润,然后放入口中尝了尝,不想却是又咸又苦。她纳闷儿道:“以往我幽冥境的大鬼小鬼皆抱怨,道是孟婆熬的汤味道差极了,就是不知这凡人的眼泪与本司幽冥境的孟婆汤相比,哪个好食些。”

百里落尘却似能感觉得到倾瑟那轻轻一指触碰,极为敏感地浑身一震,随即大叫:“锦瑟!锦瑟!你未走对不对!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倾瑟拂了拂袖摆,垂着眼帘看百里落尘,挽着双手道:“君玖上神,本司还道你口味重捡了个傻子历劫,倒是本司眼拙了,却被你诓得团团转好不凄惨。得得,本司在凡间与你周旋了这般久,已将你的命劫引回正途,本司与你算是两清了。”

“唔这样罢”,倾瑟转身捏诀,腾云而去,淡淡道,“本司现在要去与司命星君叙叙旧,就不叨扰君玖上神了,上神该好好在凡间体验这历劫之乐才是。后会无期。”

PS:唔第一卷凡间卷就在此地结束了~某云果然还是不大适合写这一类型的,,,还是继续仙侠罢啊哈哈哈哈~快快,留言呐鼓掌啊~这样某云才有动力~(╯3╰)

卷二 三生石畔回眸错

章三十 面见天帝

(一)

这头,倾瑟晃悠悠到了天庭,天庭一如既往地处处皆透着一股子祥和安宁之气。

倾瑟脚将将一踏上南天门,就有目的有方向地往司司命星君的司命宫过了去。那老头,许久不见,她分外想念。

可喜可贺的是,怎的下凡走了一遭回来之后,路上遇到些仙家,见了她出奇地竟不躲了。那些仙家虽面皮上看似有几分生硬,但起码连小神仙也晓得与她行个礼打个招呼。

莫非倾瑟她去了凡间沾染了人气不成?

片刻功夫不到,倾瑟就到了司命宫。

可惜了,司命星君未见得到,倒见到了那老头的侄子掌文星君。呔,叔侄一个德行!

掌文星君着一身水蓝锦袍,面皮生得年轻颇为耐看,唇角堆满了笑,不急不缓地自司命宫里走出来,见了倾瑟便热乎寒暄道:“啊呀这不是幽冥司主嘛,这就下凡归来了?”

倾瑟眼皮抽了抽,亦跟着热乎道:“啊呀这不是掌文星君嘛,真是难得,还能在司命宫里见到星君,呲,莫不是掌文星君不掌文了开始跟着你叔叔学写命格了?”

掌文星君自在得很,哆了一声,好不狡猾道:“诶司主哪里的话,小仙不过是替司命星君照看照看这偌大的司命宫罢了。怎的,司主莫不是想找司命星君?啊呀真是不凑巧~~~”

倾瑟跟着咄了一声,甚为感慨道:“你是不晓得,本司自上回人间与司命神君他老人家分别之后,本司这心里唷是日思夜想,挂念得不得了~~~这不,人间那档子破事儿一完,本司这就火烧火燎地上天庭来寻他来了。”随即她挑了挑眼梢,侧着眼珠子看掌文星君,“来,掌文星君给本司说一说,如何不凑巧了?”

掌文星君伸出手指头抠了抠嘴角,干干笑了两声,装不下去了,硬着头皮道:“我叔叔他出远门了~~~”

倾瑟掂了掂下巴,道:“咦竟这么巧,本司才回来他就出远门了?”

掌文星君摸了摸鼻子,干巴巴道:“这不是晓得司主回来了么,行礼都未来得及收拾,就只带了命格簿子说是要到处游历一番才有灵感就地取材写凡人命格,连这司命宫上上下下都交给小仙拉扯了。司主此番前来,当真是白跑一趟了。”

倾瑟也不跟这厮再继续拐弯抹角,一听司命星君跑了,面皮立马刷了下来,轻佻佻道:“你是说司命那老家伙提前跑路了?”

掌文星君“嘿嘿”了两声:“哎呀这可不是嘛,我叔叔他交代了,让司主就莫费心等他了。”

倾瑟眯了眯眼,挑了掌文星君一眼,道:“麻烦掌文星君替本司转达一声,有本事就让他别再回来,最好莫叫本司逮到他。哼~”

说罢倾瑟甩了甩袖摆,扬长而去。

背后,掌文星君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两下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皆说幽冥司主如何如何可怖,以往没怎么接触他是不晓得,如今才发现,这司主面皮不仅生得好,性子亦十分可爱。哪里有两分可怖的样子!

(二)

倾瑟自司命宫掉头,欲回幽冥境。她捏着额角不住摇头郁卒,罢了罢了,早晓得司命星君那老东西分外狡猾,不可能真乖乖等着她上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神仙报仇,千百年也不算晚。

只是后来倾瑟还未走出南天门呢,迎面就过来了两只粉衣小仙婢。

这小仙婢委实有素质,见了倾瑟十分有礼地福身,道:“司主,天帝有请。”

倾瑟一听,有些头大。想来她一心要找司命星君寻仇,却差点忘了这只背后的老狐狸!她蹙着双眉呲了一声:“咦本司回来竟还未去向天帝他老人家报个到么?”她伸手招来天边的一朵云,站了上去,冲小婢摆摆手又道,“这样罢,本司这就回幽冥换身衣服再来拜见天帝,你们就回去罢。”

她才不想去见天帝那只老狐狸!自己下凡的这段时日,他定是用观尘镜看足了她笑话,这个时候见她,还能有个什么好事不成?

“司主…”眼见着倾瑟驾云就要走,两只小仙婢急忙唤了一声,欲言又止,朦朦胧胧又恰到好处地彰显出了倾瑟这般做会让她们十分为难。

哪晓得倾瑟的云朵才挪了一挪,耳朵里便传进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孤不就是几日未见司主颇有些牵念而已么,又不是什么体面的召见,司主作甚还要先回幽冥换身衣服?要换衣服不如来孤这里罢,什么颜色的衣服皆有…还是俗话说得好啊,女为悦己者容,莫非司主你…啧啧啧啧…其实孤也…”

天帝用密音对着倾瑟噼噼啪啪胡说了一通之后,倾瑟抽了抽嘴角,方才淡定地回转身来,掸了掸衣摆,挑眉问小婢道:“天帝人在何处?”

小婢忙回答:“回司主,在瑶池。”

于是倾瑟不经小仙婢引导,自个就轻车熟路地往瑶池方向去。

瑶池里,万万年生长着嫣然的芙蕖花。氤氲的雾气自里边漫上岸来,夹杂着些淡淡的香气。

隐隐约约,似近似远,玉石台上,坐着一个紫衣男子,男子眉目修长肤色几分透明,嘴角噙着一抹极淡却又晃眼的笑意,正手执紫玉茶壶斟了两杯清茶。随后启唇道:“都多少年了司主这老毛病怎一直不见好,莫不是孤当真太迷人,使得司主回回来回回须得傻愣一阵?”

倾瑟回过神来,僵着一块面皮踱过去,拂着袖摆便行大礼:“倾瑟见过天帝。”这厮即使是再不要脸再黑心黑肺,礼数还是不可落下。

还真莫说,倾瑟着实还没见过有谁能比天帝生得还要好看。

天帝抬手,道:“司主勿须多礼。孤好些天不见司主了,就是想与司主好好说说话叙叙旧,来莫要与孤客气,唤孤本名就好,坐。”几万年如斯,天帝与倾瑟单独在一起时,都会让倾瑟唤其本名。但倾瑟顾及君臣之仪,哪敢真的唤天帝本名。

倾瑟面不改色地坐了下来。她晓得,天帝要开始与她促膝长谈,外加冷嘲热讽了。

(三)

天帝似不大满意倾瑟拉长的一张脸,哆道:“诶司主你是不是见到孤不开心?何故连笑都不对孤笑?”

倾瑟一本正经道:“不知天帝召倾瑟所为何事?噢对了,天帝让我下凡以缚仙索捆倾瑟入凡人身躯,救君玖上神之命劫,你随身携带观尘镜,该看的不该看的怕是都看干净了,莫非还真有什么疑惑需要倾瑟解答的?”

天帝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笑道:“还是司主懂孤,孤想什么你都能知道。唔孤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此番下凡可有什么领悟没有?怎样,凡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和生离死别,是何种滋味?”

倾瑟手指抚着茶杯的杯沿,思忖了下,认真道:“人死魂散,入我幽冥,这本就是三界轮回之定律,要有个什么滋味?至于凡间的酸甜苦辣和喜怒哀乐,倾瑟倒是能感知到一些,只是现今恢复了仙身,忘记了是何种滋味了。”

天帝前一刻还晕在唇角的笑,听倾瑟如此一言,稍稍凝固了些。

倾瑟顿了顿,幽幽叹道:“天帝为倾瑟,倾瑟自是知道。但倾瑟没有心就是没有心,要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做什么,天帝何必为此煞费苦心。”

天帝垂下眼帘,淡淡苦笑:“是孤欠你的,三万年来孤再也未见你真心笑过几回。好不容易下了一回凡,笑得多了些,只可惜大多不是真心实意地笑。在凡间司主也不忘将自己逼得这般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