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一个哆嗦,似是唤醒起了极为可怕的记忆,“滚,老子是自律的仙人!”

停一停,又问:“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后山的钥匙?”

景源答道:“再等等。”

琼华暴跳:“靠,老子都等了五年了你还让老子等!再这么等下去那东西都老了!”

“没办法,后山禁地非三大长老不得入内,非白衣弟子不得靠近。”

“那你倒是快升白衣啊!”

“还需时日。”

“你真是废物!要是老子,三年就白衣了!”

景源指尖一翻,突然划出一道七彩华光,直向琼华击去,琼华连忙飞身一闪,笑道:“哈哈我这不是着急,说笑嘛。都是修道之人,不要打打杀杀的。”

景源收了光。只听呲一声,琼华跳了起来:“啊!你还真下手啊!老子的隐身衣!老子的隐身衣啊!”

他一边暴怒,一边连忙掀起黑袍,只见腰下三分处,赫然已成两片布了。

“老子跟你拼了!”琼华一卷袖子就上。

江夜白虽然此刻还对法术什么的一无所知,但也看得出,琼华攻击虽猛,景源的躲避却更为轻松。而且琼华始终没有再用雷术,大概是打雷动静太大,会被外边的人发现。

如此琼华追着景源围着空荡荡的屋子跑了半柱香时间后,突然一个停足,“不打了不打了!”

景源哦了一声,也停了下来。

琼华趁他那一停间,突然扭身扑向江夜白,一把抓起草席上的她,嘿嘿冷笑:“你不是要复活她么?”

景源挑了挑眉。

“给老子磕个响头,老子就复活她。”

景源垂下眼睫,似在考虑。

琼华大为得意,“这是图恒那老不死的交给你的任务吧?你要是完成不了的话,月底评级时,大概就升不上白衣了吧?所以,快求我啊,跪地道歉,我就帮你……”他的话还没说完,景源突然转身,打开了房门,朗声道:“琼华在这——”

里字没出口,琼华已吓得一把丢开江夜白扑过去,紧紧扣住他的嘴巴,把他死命拖回来,脚也没停,勾住房门啪的合上。

“你疯了!要被别人知道老子在这里,老子等会还怎么脱身?”

景源不知怎么一闪,就从他手下滑了出去,静立一旁淡淡道:“还要我磕头吗?”

琼华权衡了一下处境,不得已哼了一声。

景源微笑:“救他。否则,出卖你。”

“汝母婢的!”

景源作势开门,琼华忙改口道:“我救,我这就救!”说罢,把丢在地上的江夜白重新捡了起来。

江夜白无比庆幸自己此刻只是亡魂,否则刚才那种摔法,她肯定再死一次。

琼华将手按在她的额头上。

一股寒气顿时从额头钻了进来,江夜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紧跟着,那寒气顺流而下,四下扩走,所到之处,身体一寸寸的被寒气冻结,而原本飘荡荡的魂魄,也跟着冻住了。

寒气之后,紧跟着暖流。

寒气如雾,暖流却如针。

如针尖那么一点大小,却以极快的速度疯狂扩散,将原本冻结的身体戳了个千疮百孔,就像马蜂窝一样。

琼华手中没停,嘴里更没停,喋喋骂道:“汝母婢的,老子果然跟蜀山合不来,连你这种蜀山叛徒、奸细、恶棍、小白脸、龟孙子都敢威胁老子,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今天非劈了你不可。汝母婢的……去!”

最后一声去,却不是对景源说的,随着那一声轻叱,江夜白身上的毛孔同时开裂,新鲜的空气哗啦啦涌入,一下子充盈了全身。

她刷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发现——琼华不见了。

琼华当然没有离开,他只是穿着隐身衣。之前江夜白能看见他,是因为她是亡魂,而此刻,恢复了肉眼凡胎的她,就丧失了那种感应力。

江夜白将目光转向景源,景源微微皱眉,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开门。

他的前脚刚迈出门槛,江夜白就看见一个光溜溜的屁股突然浮现在空中,还时隐时现的,她不禁“啊”的尖叫起来。

那屁股跳了跳,迅速消失不见。景源回头,朝屁股的方向也狠狠瞪了一眼,脚下不停,走了出去。

江夜白颤声道:“那、那、那个是、是……”

“你知道的,他的袍子被劈破了,看起来破的位置不太好呢……”一九在她体内,含蓄的答道。

江夜白顿时很想死。

男人的……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宵夜奉上

正所谓吃到八分饱,刚刚好。

撒花,江夜白同学活了~

饥饿

但是,比起自己身体里还藏着一个男人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江夜白沉下脸:“你要在我体内待到什么时候?”

一九依旧不急不躁,“等阴谋曝光时。”

也就是说,没弄个水落石出,他是要赖着不走了!江夜白咬牙。

“琼华跟蜀山的恩恩怨怨,与你何关?”真是狗拿耗子!

一九呵呵笑了起来,“如果他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那样东西是我的……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呢?”

“什么东西?”

“呵呵。”

“你的东西怎么会在蜀山派的后山里?

“呵呵。”

“你跟琼华到底什么关系?”

“呵呵。”

“你可以不再呵呵吗?”

“O(∩_∩)O~

“……”面对千年后的语言,江夜白败下阵来。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自己身心都掌握在人家手里,只能一个字——先忍。

她决定不再理会别人的事情,改为思考自己。这一转换目标,顿时吓了一跳。

“我、我我、我的手……”她瞪着自己伸在半空中的双手。

之前琼华施法让她元神归位,她睁开眼睛和站起来时,都行动自如,因此很理所当然的认为已经康复了。可此刻定下心来一看,才发现,身上依旧是焦黑一片。

江夜白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身找镜子,却发现屋子里一样可以用来照影的东西都没有。

一九见她急的团团转,便吹出一口雾气,白雾穿出身体,在空中凝聚,变成了一面镜子。

江夜白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一种由衷的绝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娘啊,爹啊,孩儿对不起你们啊……

变成这个鬼样子,可怎么有脸回去见你们啊

一九劝慰道:“其实……也没什么。”

“你变成这样试试!”

“据说,遥远的某个地方,那里所有的人,都是你这副样子的。”

“你骗人,怎么可能有那种地方?”

“是真的,那个地方叫做‘非洲’。”一九一本正经的说,“琼华在若干年前,一直待在那修炼驭雷术来着。”

“那地方的人太惨了!”听闻有人跟自己同命运,而且还不止一个,江夜白觉得好过多了。

就在这时,镜子突然散化,与此同时,房门开启,景源走了进来。

“你感觉如何?好点了吗?”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卷轴递过来。

江夜白连忙接住,展开一看,密密麻麻都是字,她拉啊拉,一连拉了几百下,都没有看到尽头。

“这是什么?”

“你被天谴所劈,又强行还魂,身负巨大罪孽。所以,需先修习《承负心经》。此心经一共十层,每到一层,身体便能恢复一分。”景源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极为诚恳可亲的笑容,“小师妹,为了早日康复,不要怕吃苦哦。”

如果江夜白之前不曾目睹他和琼华的暗中勾结,肯定会被此人如此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气质所折服,可惜,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因此,他这番说辞在她看来就只有四个字——

假惺惺!

“师妹现在这样,不便回去跟新进弟子同住。这间屋子就先借你,你可在这修习。七日后,流冰会来接你。你就好好利用这七日时间,突破十层吧。”景源又是极尽温柔的一笑。

江夜白见他笑完后转身想走,连忙叫住:“等一下!”

景源回头做了个询问的表情。

“我、我我……”江夜白不好意思的咬着嘴唇,一狠心,还是问了,“请问,我去哪吃饭?”

然后就看到景源完全呆滞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景源才神色古怪的回答:“蜀山弟子……不用吃饭。”

“我知道修真不吃饭,但作为一个新人,总不会一下子就辟谷了吧?不应该照顾一下,弄个饭厅,让大家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吗?”

景源沉默。

江夜白眼巴巴的看着他。

景源只好谨慎的选择措辞:“一般……上得蜀山后,就开始辟谷修习了。除了露水,不再进食其他东西。而且,此处的仙灵之气,普通人闻到后,就不会再有食欲……”

“可我很饿……”江夜白舔了舔嘴唇,“我现在几乎都想把地上的这张草席给吃了。”

她是真的饿。

身体里,名为胃的那个器官像被引燃了火苗般,急于蓬勃燃烧。而食物,无疑就是它的助燃物。

景源忽然伸手,搭在她的额头上。

江夜白顿觉一个激灵,被他碰触的地方,像注入了一捧冰雪,冰雪再顺着十二经络流下来,那种狂躁炎热的感觉顿时消融,凉丝丝的,说不出的舒服。

她这边正在享受,景源突然狠狠将她一推,然后看着自己的手表情震惊。

江夜白差点被推到地上,连忙扶墙。

“你……”景源目光微闪,“你刚才,差点将我的功力也吸走了。”

“怎么会?!!”

景源镇定下来,沉吟道:“你这种情形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吧,你先试着修习一下心经,看看能否缓和。我去找长老商量一下对策。”说罢匆匆离去,脚步还有点踉跄。

江夜白待他走的看不见后,开始发怒:“你刚对他做了什么!”

不消说,怒吼的对象是体内的一九。

一九无辜的申辩:“什么也没做呀。”

“骗鬼哪,你是不是刚借用我的身体趁机吸食他的法力来着?”

“大姐——”

“我才十六!”

“那么小妹。”

“你占我便宜?”

“那么……美女?”一九极为识相地改口,“我虽然藏在你体内,但完全没有操控你的能力。”

“真的?”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问心无愧。”

江夜白只好先作罢。她的目光扫来扫去,无意中又扫到了草席上,不知为何,那朴素的都有点发白了的草席,看起来竟是无比美味。

景源法术的撤离后,身体又开始饿的难受了……好想吃……好想吃啊!

怎么办?难道真的吃草席?。

江夜白几经挣扎,最终还是食欲战胜了一切,舔舔发干的嘴唇,朝草席走了过去……

怪物

草席看起来很美味。

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一口咬下去,就会发现又紧又干,根本咬不动。

然而想吃的欲望是那么的凶猛,以至于虽然啃不动,但江夜白并没有放弃,继续手脚并用的撕扯着。而每吞下一口,从舌尖到咽喉再到胃,就像被什么暖流熨了一遍,舒服的不得了。

至此焉有惜命哉?

江夜白啃、啃、啃,用力啃。

她体内的一九叹了口气:“好吃吗?”

“不好吃,但没办法。”江夜白含糊不清的答道。

“其实……我想提醒你一下,这屋子里有比草席好的选择……”

一九的话没说完,江夜白已目光炯炯的看到了所谓的比草席更好的东西——景源给的那卷经文!

在放弃草席扑过去的时候,江夜白心中还闪过了“如果把这个吃掉的话,就不能恢复容貌了”,但在手指抓到经文的一瞬,容貌顿时成了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东西。

“咔呲——”一口咬下去,卷轴顿碎,卷入口中,果然是比草席好吃很多。

当景源再次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人形焦炭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身边一张残破的草席,边缘处坑坑洼洼的像被老鼠啃过一般;而她手中,抓着个木轴正在大快朵颐。

那木轴相当眼熟,定睛一看,不就是《承负心经》么?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那边江夜白看见了他,顿时跳起,将木轴一丢,砰的撞开窗户,从窗口爬了出去,身手竟是不可思议的敏捷。

“等一下!”景源连忙叫道。

江夜白却跑的更急了。她跌跌撞撞的冲出院子,见路就冲,见人就躲,见林就入,满眼都是绿绿葱葱的植物,便又是食心大动,随手摘了点花花草草边跑边吃,最后跑到一条瀑布前。

瀑布下,碧潭清冽,湖底一览无遗。当然……鱼类也一览无遗。

江夜白的两眼顿时放光。

一九意识到不详,连忙喊道:“等一……”刚喊两个字,就听扑通一声,江夜白已跳进了水里。

第三次毫不新鲜的落水、呛水、溺水。

一九叹息——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还敢往这么深的潭里跳,壮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