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盘如虬龙的粗大树干间挤过去,灵玉看到一株十人都无法合抱的大树,参天的枝干,拥挤的树叶,这样的规模,少说也生长了上千年。

杜圣安站在树前,结了一套手印,打在树干上。灵气微微波动,光芒散去,露出一个仅供一人出入的洞口。

“走。”杜圣安从洞口跳了进去。

树洞不算很高,大约三四丈就到了底,里面却很宽敞,哪怕车马都可以通行。灵玉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泥土带着潮湿的气息,想必是他们处理过的。

她对杜圣安这个组织起了兴趣。从入口的禁制,到里面的布置,都说明了这个组织颇有能力,如果真的能给余阳山争取到这么一个盟友,相当不错。

树下洞窟很长,足足走了一刻钟,月光石的光芒才亮了起来。

灵玉听到有人低声问:“今日天色如何?”

杜圣安答道:“微星,无月,恐将落雨。”

话音落,一个人影在面前慢慢现形,带着充沛的土属性气息。

土遁术!灵玉眼睛一亮。

五行遁术,是逃命的绝招,尤其是土系遁术,几乎随时随地可以施展,且很难被截留。会土遁术,等于拥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不过,五行遁术很难学习,哪怕天资卓越的人里,也只有少部分人有这样的天分。且遁术秘籍,是最贵的功法之一,寻常人根本没有途径去学。

“邓师兄。”杜圣安向此人揖礼。

这是个身材高壮的汉子,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举止有种落拓的潇洒,修为是筑基中期,气息澎湃,想必修炼的功法很霸气——不说别的,光身高就已经很霸气了,灵玉在女子中算高的,仍然比他矮了一个头。

看到杜圣安,此人咧嘴笑道:“杜师弟,你总算回来了。”

“让师兄担心了。”在他面前,杜圣安高傲的模样收敛不少。

此人看着灵玉,脸上带笑,眼中却闪过警惕:“这位是…”

“这位程道友是我寻来的帮手。此次能够安全脱险,多亏她出手相助。”杜圣安侧头对灵玉介绍,“程道友,这是我师兄邓靖。”

灵玉微微一笑,向此人见礼:“在下程君影,见过邓道友。”

邓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她的剑上,接着是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熟悉的痕迹:“原来是程道友…似乎以前没见过啊!”

灵玉镇定自若:“在下只是一名散修,邓道友是名门弟子,哪有机会见到。”

“是吗?看程道友的样子,实在不像个散修。”

灵玉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解释。这个时候,越解释越心虚。

杜圣安看看她,又看看邓靖,嘴唇微动,似在传音。

邓靖听了一会儿,微微点头,审视的目光收敛了起来,向灵玉一抱拳:“程道友莫怪,我们很少接收新成员。”

“能够理解。”灵玉淡淡点头。

“走吧。”邓靖颔表示满意,转身带路,“就这两天的事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杜圣安听懂了,灵玉也大概猜到了。看样子,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邓靖领头,他们仍然走了许久,一路上不停地结手印,出示玉符,竟有不下于五道防线。灵玉暗暗点头,有这般森严的防备,据点才能长久。

杜圣安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低声道:“我们内部成员也只能进入前两关,后面几关,没有人带着,是进不来的。”

灵玉心中一动,问:“这几处禁制,由谁部署?有几个人一路畅通?”

这个问题让杜圣安拧眉,似乎有些不快:“程道友…”这话过了吧?别说她还没加入他们,就算加入了,这也是组织核心的事,哪能随便说?

邓靖忽然回头,说道:“程道友放心,我们不会因为禁制受制于人。”而后给杜圣安使了个眼色,以示安抚。

杜圣安一顿,知道自己误解了,微微有些尴尬。

灵玉仿佛没看到:“那就好。”

答完这个问题,邓靖好像突然对灵玉有了兴趣,稍微往旁边让了让,说道:“剑修修炼不易,程道友为何没有选个宗门加入呢?”

灵玉早有准备,镇定答道:“不瞒邓道友,最开始,我曾向往紫霄剑派,可惜,紫霄剑派不收女弟子,只能作罢。”

“唔,紫霄剑派啊!”邓靖的目光很温和,却藏着一丝不易见的轻视,真华仙门历来以正统自居,不大瞧得起与他们同在西皇山的极意宗和一山之隔的紫霄剑派,“说起来,紫霄剑派也真是有趣,剑修固然以男修居多,可女修中亦有天资出众之辈,如此一刀切了,不知道要错过多少英才,真是狭隘!”

说紫霄剑派坏话,灵玉听得很爽快,不过,这说辞有点怪。紫霄剑派的目中无人,真华仙门难道不是?太皇山脉上的三个门派,一个比一个狂妄自大,偏又互相瞧不起,有趣极了。

“可不是,这条门规实在古怪。”她顺着话意说。

邓靖畅快地点点头:“不过,进不了紫霄剑派,可以来我们真华仙门嘛!紫霄剑派以剑道正统自居,依我所见,也不过尔尔,我们真华仙门,一样有正统的剑修传承,不输给他们!”

灵玉含蓄地道:“邓道友说笑了,能入真华仙门的,哪个不是资质过人。我倒是想入,可惜不够格。”

“哦?”邓靖闪过惊异,“程道友看起来与我这杜师弟差不多年纪,能筑基成功已经很难得了,何况实力过人…要说你不够格,岂不可笑?”

灵玉轻轻摇头:“我能有今日,多亏了一桩机缘,邓道友高看我了。”

“原来是这样!”邓靖不再多言。散修之中,确实有这样的情况,不说别人,杜圣安不就是如此?他炼气时损伤了根骨,照理说,没什么前途可言了,谁也没想到,他二十出头就筑基成功了,这固然是因为他坚定勤奋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得了机缘,有筑基丹相助,又弥补了根骨之伤。

邓靖耳边传来杜圣安的传音:“邓师兄,这位程道友不可信?”

“这倒不是。”邓靖答道,“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也许真的是个运气很好的散修。你不是说过,她曾透露自己在星罗海域呆过么?星罗散修中,有不少奇人异士,也许她也是其中之一。”

“那是否可以让她加入?”

邓靖微微一笑,语重心长:“杜师弟,莫要着急。我们这次找的帮手,可不只有她而已,等我们把极意宗那帮孙子甩了再说。她要真值得我们拉拢,那就罢了,如果不值得…嘿嘿!你之前又没有答应过什么!”

换句话说,实力不够,那就用完甩掉,这种事他们干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如今封闭的临海战场中,就是这么现实。

178、内讧

大半个时辰后,三人跨入一个宽敞的地下厅堂。

四大营地的突变,使得幸存的修士像茹毛饮血的太古人一般,不是藏身山体,就是藏身地洞。没办法,他们人少力孤,无法建起城池,元婴和结丹修士的失踪,使得他们这些筑基修士像老鼠一样,只能东躲西藏。

灵玉立刻感觉到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地洞被他们建得很宽敞,又布置下精妙的阵法,飘散着微弱的灵气。这里并没有灵脉,有灵脉的地方会引来各种对灵气敏感的妖修,并不适合建立据点。这个普普通通没有灵脉的山洞,能聚起这么多灵气,已经很难得了,余阳山有天然阵法,也不过如此。

地厅内,或坐或站着十几名修士,他们很明显分成了三派。极意宗和真华仙门各一派,各有五六名修士,另外三名修士,明显不想掺和他们的事,离得远远的。

看到他们进来,真华仙门的眼睛一亮,迎上前来,有人唤邓师兄,也有人叫杜师弟,还有女修热情地拉着灵玉,与她搭话。

若不是知道真华仙门的门派性格,灵玉简直以为他们的热情是真的。不过,看他们时不时冲极意宗看过去的挑衅眼神,就知道她只是筹码而已。

极意宗修士多半脸色不好,哼了一声,扭头不言。

一番介绍之后,一名女修自告奋勇,带着灵玉去休息。

灵玉留意观察了一番。这个小一些地洞里,坐了六名修士,形容各异,其中两名是真华仙门弟子,另外四名大概是他们请来的帮手。

作为据点,此处跟余阳山当然没得比,但严密的阵法布置弥补了不足。就算没有合作的可能,或许可以跟他们交换一套阵法。屠秋容并不是专精阵法的阵法师。

“这位道友。”坐下来不久,一名筑基初期的和尚笑眯眯地挨过来。

这和尚的模样很嫩,面相只有十七八,说不上英俊,但很讨喜,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就很机灵。

灵玉向后挪了挪:“大师有事吗?”

“不敢称大师!”和尚连忙摆手,“贫僧法号缘修,道友客气一点的话唤我缘修,随意一点就直接叫和尚好了。”

“缘修?”灵玉念着这个名字,看着和尚的目光变得警惕。“缘修大师可是出身观慧寺?”

“原来道友听说过我?”缘修惊讶,“贫僧在宗门内寂寂无名,没想到还有人认出来。”

如果不是听那两个观慧寺的和尚义愤填膺地说了缘修的不是。灵玉也会以为,这个和尚态度亲切,言辞有趣。

“…在下之前在白鹿庵,当然听说过缘修大师的大名。”

缘修面色微赧,不好意思地摸着光头:“道友说的是战功榜吧?侥幸,只是侥幸而已,当不得真的。”

他的神态不似作伪,让灵玉不由地怀疑。莫非是那两个和尚心存嫉妒?可看缘修和尚嘴边一闪而逝的笑,又不确定了。

算了吧,要是真像和尚们说的那样。这个缘修八成很会演戏。一个筑基初期的佛修,居然占据战功榜第一,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要说缘修一点手段都没耍,她还真不信。

唔,说起来,她自己不也在演戏吗?那就对着演好了!

心中这么一想,灵玉对缘修露出含蓄而保持距离的笑,又露出恰到好处的一点羡慕:“缘修大师太客气了,战功榜第一,岂会只是侥幸?在下可是连榜单都没上呢!”

“哈哈,第一名与第一百名,也不过相差五百战功而已,运气好的话,只是一个任务,上不上榜,哪能代表实力。”缘修一脸诚恳地问,“不知道友高姓大名?我们曾经一同在白鹿庵抗敌,也算有缘了。”

“在下…程君影。”灵玉嘴角抽了一下,被一名和尚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着,真是有点受不了。

“原来是程道友,看道友的模样,好像不是散修啊,不知出于何门何派?”

“在下确实是散修…”

“是吗?哎呀,道友是剑修吧?啧啧,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高阶灵器?”

“哪里,能把本命灵剑升到高阶,只是侥幸而已…”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个很亲切很热情,一个很礼貌很客气,很快就“熟”了起来,至少表面看起来很熟了。

半天过去,两人已经在传音了。

缘修说:“他们请道友来,开的价如何?说实话,在下不是很满意呢!真华仙门的人,可不是什么君子,万一赖帐就不妙了…”

灵玉回:“道友这话说的,真华仙门的人不会那么无耻吧?”

“嘿!”缘修挑眉挤眼,“会不会咱们等着看好了。要是真的矢口否认,我们可不能自认倒霉。”

“道友这话的意思是…”

缘修贼眉鼠眼地左右看看:“还用说么…”

灵玉看到另外三名修士抛来意会的眼神,就悟了。这个缘修还真是厉害,这么一会儿,就把所有的外来人士统一起来了。她毫不怀疑,要是真华仙门真干出什么,缘修肯定会推他们出头,自己在后面兴风作浪,既能捡好处,又不用出头。她果然不应该小看这个和尚的。

又坐了一会儿,外面飞来一张传讯符,两名真华仙门的弟子接过,脸色微变,起身道:“几位道友,请跟我们来。”

来了!众人精神一振,紧随其后,来到地厅。

地厅里,人数翻了一倍有余,那几名不愿意掺和的闲杂人士已经退出去了,三十多人分成两拨对峙。

真华仙门共十三人,加他们五个帮手,共十八人。极意宗本门弟子稍多,有十五个,但只有两个帮手,共十七人。十七对十八,人数相当,修为差距也不明显,初期占三分之二,中期占三分之一。

随着时间推移,被困在临海战场的修士,初期的陨落比中期要多,这使得本来比中期多很多的初期修士人数大减。

真华仙门领头的,便是那位邓靖,他的修为在中期修士中屈一指。极意宗领头的修士,名唤张麟光,也是筑基中期,年纪比邓靖稍大,没有他那么霸气,却更稳重,应该是位经验丰厚的老修士。

“邓道友,咱们合伙也有大半年了,有些话大家不说心里也明白,不如一次了结?”张麟光慢条斯理地说。

邓靖咧嘴笑,一副豪爽潇洒的模样:“看张道友这话说的,这半年来,要不是我们精诚合作,哪有今天?有多少同道被妖修一网打尽,我们能够活下来这么多道友,实在不易。”

张麟光与他一起笑,笑罢,脸一沉:“邓靖,这么说话没意思。要拆伙,咱们就照规矩来,我们极意宗行事向来干脆,要不要,就一句话!”

邓靖慢慢收起笑容,目光沉下来:“你们想好了?”

“我们想不好,你们就不干吗?”张麟光嘲弄的目光扫过灵玉等人,“不然,你们急着往组织里拉人干什么?哼!昔日沈师兄在时,想加入组织,要一半以上的人同意,现在倒好,你们直接把人带到这来了!”

“说得好!”邓靖拍了下掌,“昔日沈师兄在时…你们也知道,今时与往日不同了。当时沈雷仗着实力比我们强,占了多少便宜?有危险就让我们去,你们坐享其成。现在沈雷去了,你们是不是该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哈!”张麟光阴沉沉地道,“沈师兄可护了你们不少次!咱们的据点第一次被毁,要不是沈师兄,能逃得出来?后来你们两个被妖修追杀,险些逃不出来,难道不是沈师兄出手?他是领,尽到了领的责任,这些东西就是该得的!”

“别说得那么好听。”邓靖看了眼被他指到的两名同门,“好像沈雷出手就是为了救他们似的,难道落难的人里,没有你们极意宗的人?再说了,他身为领,难道不应该保护我们?他活着的时候,得的比我们多,我们就认了,可现在他死了,凭什么你们还霸着不放?”

“我们哪里不放了?”张麟光怒道,“那本就是沈师兄留给我们的!”

“别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那是沈雷一个人的东西吗?这是我们组织的战利品!是沈雷仗着领的身份,非要自己保管的!现在既然要拆伙,难道不应该拿出来?”邓靖说罢,转头使了个眼色。

真华仙门的弟子们会意,喊了起来:“没错,那根本不是沈雷的东西!”

极意宗的弟子大怒:“胡说!当时我们都说好了,东西归领分配!”

“你也说了是分配,不是归他所有!这是我们大家的东西!”

“胡说…”

双方七嘴八舌,很快吵得不可开交。

灵玉悄悄地后退半步,让在队列后面,握紧手中的坎离剑。她只是帮手,可不能让自己身处旋涡中央。

谁知有人跟她一样的想法,一转头,就见缘修冲她眨眼。

“程道友,你怎么看?”缘修传音。

“当然是…保命要紧了。”灵玉不着痕迹地动了下手指,确认事先准备好的灵符都好好地藏在袖中。

179、自爆

她可不是真的打架来的,杜圣安给的报酬,还不值得她卖命。

再说,邓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豪爽大方,有大哥的气质,可她总觉得少了点气度,私心过重。当然,这对真华仙门的弟子来说,并不是缺点,因为他们就是邓靖的私。

双方吵得热火朝天,很快就要拔刀相向。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不打这一架,根本不可能善了。

终于,面对指着自己的手指,一名极意宗弟子愤而出手。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邓靖大怒:“说不过就打?那就打吧!”招手喝道,“师弟师妹们,上!”

极意宗弟子哪里肯吃这个亏,张麟光亦怒声道:“是你们早就想打了吧?欺人太甚!我们也不必跟他们客气!”

双方各出法器、灵符,一时间,地厅内法术乱飞,兵刃刺目。

灵玉拔剑在手,游走其中,虚招几招,以示自己有出力,却又四处闪避,不与对方直接对上。

来此之前,她想着,先混进来再说,没想到这么快就爆矛盾,大打出手了。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灵玉有些苦恼,万一事情不可收拾怎么办?她岂不是白来一趟。

眼前的局面由不得她,地厅虽大,可三十多名修士动手,哪里容纳得下?为了给邓靖和张麟光,其他人只在外围游走。

邓靖修炼的果然是土系功法,拳头一锤,重重山影与自身融合,仿佛一座移动的山峰。

张麟光修炼的却是金系功法,他的法器是一具金斗,品质极高。

两人的修为在伯仲之间,功法也不相克。乍看,他们身处地下,周围是充沛的土属性气息。邓靖占尽地利,然而,五行之中,土生金,面对金系法术,土系威力大减。反倒不好推断谁胜谁负。

张麟光金斗一晃,重重金影闪现,向邓靖压下。邓靖嘿然一声,一锤肩膀,钵大的拳头骤然变成巨石。迎了上去。

金系势大,土系力沉,轰然一声。金光却无法再进一寸。

“不过如此!”邓靖轻蔑一笑,拳头化成的巨石忽然脱体而出,向张麟光砸下。

张麟光知道邓靖的拳头有多可怕,只有闪避,然而,到处都是土系气息,邓靖的巨石源源不绝地砸下。

灵玉一边应付着极意宗弟子,一边暗自沉吟。邓靖的功法着实特殊。他好像没有法器,其实,他的拳头就是法器。不知道用的方法,他早就把法器化入身体之中了。

这种方法,跟炼化法器又有不同。比如。剑修早早就能把本命灵剑化入丹田,但那只是方便温养、存放,以提升人与剑的契合度,对敌之时,还是要把剑唤出来。邓靖却不然,说他的法器是拳头,但他拳头化为巨石抛出,法器却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体。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本身就是法器,所以化出的巨石无穷无尽,并不会消耗掉法器自身。

灵玉越想越觉得有趣,这种法器使用方式,是她从未见过的,仿佛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这种方式,提升了法器的功用,保护了法器自身,使得人与器完美地融合…这不是更适合剑修吗?

她越想越觉得如此。剑修与剑的共生关系,比普通修士更密切,既然邓靖可以这么修炼,为什么她不可以呢?如果她与坎离剑合为一体,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不正是剑修的追求吗?

这么想着,灵玉的目光渐渐热切起来。她得想个办法,从邓靖手中得到修炼之法,只是,功法是修士的不传之秘,难度好像有点高…

邓靖凭借着源源不绝的土系气息,与自身高明的功法,将张麟光压制得死死的,眼看着张麟光再无反抗之力

“啊!”一名极意宗弟子分心之下,被一剑刺个对穿。血液汩汩流下,浸湿了几乎整件衣裳。

哪怕**之伤对修士不算什么,这样的破坏,也不是筑基修士能够无视的。他们没到元婴,无法肢体重生,没到结丹,没办法快修补破损的**。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对穿,必然伤到了丹田,几乎没办法活了!

“赵师弟!”张麟光大骇,眼中冒出红光,怒视着对手,咬牙道,“你们竟然下这样的重手!”

说罢,一掐指诀,金斗冒出耀目的金光,比刚才刺目百倍!

缘修脸色大变:“他要自爆灵器!”

元婴修士能自爆元婴,结丹修士能自爆金丹,至于筑基修士,没有金丹或元婴,元神更是弱得化形都没办法,只能自爆灵器。

比起自爆元婴和金丹的威力,自爆灵器当然要弱得多,但,凡事摊上自爆,都不会是好事!

自爆灵器之后,自身元气大伤,好的话休养个十几年恢复过来,差的话那就当场送命了。这不仅仅是指灵器的主人,其他人亦是如此!

所有人脸色大变。不管是极意宗弟子还是真华仙门弟子,以及他们这些帮手。一旦自爆灵器,他们没一个人逃得过去!

“张师兄!”有人大声喊道,“莫要冲动!”

谁知,这张麟光看起来沉稳,却有着疯狂的一面,此时双眼通红,被那名极意宗弟子的死刺激到了,丝毫不顾同门师弟的阻止,仍然向金斗灌入真元。

“阻止他!”有人喊着,冲了上去。

然而,金斗的威力被挥到极致,将他生生挡了下来。

灵玉什么也没管,指头一动,早就备好的灵符尽数拍在自己身上,一转眼就拍了十几道灵符,重重叠叠,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她不知道这么多灵符重复使用,会有多少效果,但总好过没有。金属性以利著称,金斗又是高阶灵器,谁知道自爆的威力有多大?能撑过这一关再说。

另一个反应很快的是缘修。他手中的禅杖一挥,上面的金环全数脱离,一个一个,在他面前垒成厚厚的一叠,然后,化为一个个金色光罩,将他完完全全地套住。

他们到底没能阻止张麟光自爆法器,轰然一声,整个地下大厅震动了。

灵玉感到一股强大的冲击传来,飞跌出去,无数的土块落下来,埋在身上。

这动荡持续了很久,一刻钟后,才慢慢地平息了。

痛感传来,她深深地了吸了口气,内心诅咒,她有这么倒霉吗?只是来凑个热闹,居然遇到个疯子,说自爆就自爆!

自爆,这是能开玩笑的吗?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啊!除非不能活,谁会出这样的招?她严肃地怀疑,张麟光肯定脑子有问题,指不定以前受过什么刺激,现在受到同样的刺激,直接就病自爆了!

不过,万幸,她没死。

这是晕过去之前,灵玉最后的念头。

灵玉是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感觉到生人的气息靠近,而且有人试图从自己身上摸东西,她立刻清醒了。反手一转,坎离剑的剑光随心所欲,“噗嗤”一声,刺穿了什么。

“哎呀!”有人叫了一声。

她迅转醒,持剑挡在面前,瞪着眼前的人。

月光石幽暗的光芒中,她看到缘修的脸,正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你做什么?”她冷声道,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出剑。

缘修愣了一下:“你没死?”

“我为什么会死?”灵玉毫不放松地盯着他。

缘修的模样很狼狈,僧衣已经破得不像话了,全是泥土,估计用净尘术打理了,会像个乞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破皮流血的,衬着光光的脑门,惹人笑。

最重要的是,他气息不稳,显然有伤在身。

灵玉迅地评估了一下,她也受伤了,但那十几张防御符不是白用的,经脉和丹田并没有受到影响,估计就是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事。

很好,实力差不多保住了,就算缘修想动手,她也不怕!

缘修很快反应过来,把手中禅杖收回,嘻嘻一笑:“抱歉抱歉,贫僧还以为道友已经驾鹤了,所以想捡个便宜。”

看灵玉还是盯着他不放松,缘修摸摸鼻子退开,用行动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程道友,不用如此吧?只是误会而已…”

盯了好一会儿,灵玉才慢慢放松下来,哼一声,收回坎离剑,目光扫过眼前的情景。

血肉横飞,这是必然的,不过,见识过飞舟惨祸的现场,眼前的情景并不是很难接受。

自爆之下,这个地厅已经毁了,禁制也被破坏了。不过,死的只是靠近张麟光的几个人,其他人多半躺着,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灵玉看着缘修转过身,在人堆中摸来摸去,一转眼,摸了好几个乾坤袋进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她盯着,所以心虚了,缘修试探过这些人的脉息才摸乾坤袋,有几个大概活着,就没有动。

坐了一会儿,灵玉忽然开口:“缘修大师。”

“啊?”缘修回过头,冲她眨眨眼,“程道友有何见教?”

灵玉说:“见者有份啊!”

缘修一愣,随后嘻嘻笑了出来,真正放心了:“还以为程道友说什么呢,这是自然!”

灵玉起身,扫去身上的尘土。她晕过去的时间并不久,地上血迹未干。大部分人还活着,只是没她和缘修反应快,受的伤重一些。

灵玉走到邓靖旁边,他紧挨着张麟光,自爆之下却没死。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摸了摸他的乾坤袋。

180、临死嘱托

“程道友,这样不好吧?”耳边传来缘修的声音。

灵玉的手顿了顿,仍然坚决地伸过去了。邓靖的乾坤袋上面设了禁制,人还没死,禁制有效,费了一番功夫,才将禁制破去。

邓靖身家甚丰,乾坤袋里东西很杂,灵石不少,妖兽材料更多,灵器亦有好几把,不过不是什么好货色,丹药只有少少的两瓶。临海战场被关闭大半年了,丹药这种东西,没处产出,一则炼丹师活下来的不多,二则有炼丹师也不易寻找灵药,这使得丹药越来越贵,入不敷出。

无视了这些可能很珍贵的丹药,将其中几枚玉简翻出来。弟子手札,几本很一般的功法,还有一些杂闻录事,没有预想中的东西。

该不会他学了之后就销毁了吧?灵玉不甘心,仍旧翻来覆去地看,最后在杂物里找到一张铁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符文。粗粗扫过一眼,她知道自己找到了。

铁片虽小,内容却很多,灵玉拿出一张空白的玉简,将内容拓印下来,仍旧放回去。放到一半,两只手倒了一下,铁片拿回来,拓本扔进去。

拿了功法,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这里面装的是长生水,不多,也就几滴,备着交易用的。

给邓靖喂完长生水,灵玉说:“拿你一本功法,救你一条命,算是扯平了。”

她当然可以趁着邓靖昏迷时把乾坤袋整个摸走,可这样的话,因果就欠大了。修仙路上,可以争,可以抢,但不要无缘而争,无因而抢,这么做只会让自己背上沉重的因果,使得以后的仙路越来越难走。

做完这一切。扭头看到缘修呆呆地看着自己,灵玉奇道:“你看什么?”

缘修搔搔没毛的头:“道友目标远大啊!”因果的道理很简单,但能始终贯彻而不迷失的人却很少,不是为人老实,就是志向高远,灵玉很老实么?缘修显然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四大营地出事。临海战场关闭后,很多人都把持不住,在这么混乱无序的环境里,仍然能够护住本心的人何其少。

“大师也不遑多让。”说罢,灵玉伸出手。“还等什么?”

缘修明白她的意思,将手中几个乾坤袋看了看,随便丢了她两个:“虽说见者有份。可我是出了大力的。”

“是啊,翻翻找找,好大力呢!”灵玉接过乾坤袋,要笑不笑地说。

缘修没在意她的语气,摸着光头,感慨:“可惜没找到他们争的东西,不然就了…”

从某方面来说,他们争夺的战利品。算不得有主,要是能顺手捞走,他们不会客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站了一会儿。缘修道:“程道友,你还不走?”

灵玉反问:“大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