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呼吸,将之慢慢调整,进入某种和谐而微妙的韵律。

这种韵律中,周围的灵气被调动起来,按照某个规律,缓缓运转。

饱含灵气的水流,停留在肌肤的表面,顺着呼吸,挤入毛孔之中。

有水流的缓冲,灵气俞温和,进入肌肤时,几乎没有阻碍。之后,一点一点,透过毛孔,涌入经脉。

一道细细的灵气在经脉中汇集,灵玉感到微微的痛楚,但她没有停止,仍然继续吸纳。

她的身体,仍是筑基的强度,曾经身为剑修,比法修更强悍一些,重新引气入体,几乎没有什么不适。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重新修复的经脉和丹田,是否能适应灵气的流转。这个过程,肯定是痛苦的。试问,经脉处处断裂,丹田整个破碎,再一点一点粘合起来,还能和没有受伤前一样坚韧吗?这就是蔚无怏把天池峰占下的原因,减少适应不良的可能。

灵气汇集成团,然后变成气流,在经脉中缓缓的运转。

灵玉的额头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经脉的敏感程度,过了她的想像,但她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这是可以预见的痛苦,曾经重伤碎裂的地方,哪怕伤好了,也会比原来更敏感。

阿碧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些紧张。她爱吃爱玩,但不代表她不知轻重。灵玉能不能重新成为修士,影响到她的未来。暂且不说灵玉修为越高,她的地位就越高,单说寿元,假如灵玉不能把修为修炼回来,她到时候只能跟着一起化为尘土。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玉的表情由痛苦慢慢变得平静。阿碧长出一口气,看样子,第一步是成了。只要经脉能够重新适应灵气,修炼回来就不成问题。

此时的灵玉,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她的眼睛明明是闭着的,却好像能看到周围的景物,不是花不是树也不是温泉,而是深浅不一的灰白色。这些灰白色在空中涌动,按照某一种规律缓缓游动。

这就是灵气的世界。

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痛苦,变成了平静。

这是她熟悉的世界,终于又回来了。

221、处处难关

灵玉睁开眼睛。

阿碧紧张地问:“怎么样?”

灵玉的视线缓缓移到她脸上,突然说:“有点饿了。”

“啊?”阿碧眨眨眼。好多年没听到这话,很不适应啊!

“我说我饿了。”

阿碧愣愣地道:“你不是辟谷了吗?”

“感觉上饿了。”

“…”阿碧抓抓头,“那,我去找点东西吃?”

“去吧。”

把阿碧打走,灵玉从温泉里起身,套上衣服,绾上头。

重回修炼之路,出乎意料地顺利,除了功法如鱼得水之外,更重要的是心态的平和。

或许是走得太顺,她一直不觉得走上仙路有什么特别,直到失去了修为,险些丢了性命,活死人一般躺了三十年,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这样的人生。

那三十年里,她并不是一直都昏迷着,意识困在识海中,日日夜夜地听着那些道经,内心的焦躁痛苦被慢慢抚平。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道经上的这句话,反反复香在她心中冲刷。冲虚自然,和光同尘。或许,她缺少的就是这种心态,不曾融入到这个修仙世界中去。

当她苏醒,睁开双眼,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心情反而平静了。原来的她,太过脱,反而过于虚浮,现在,是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体验大多数人要体会的挣扎。

仙路上没有必胜之人,就连屠师姐那般人物,都陨落其中。她与屠师姐相比,差了多少?当真容不得一点侥幸。

不多时,阿碧回来了,忙活着从食盒里端菜肴。她说:“懒得自己做了。从膳堂拿回来的。”

不管怎样,灵玉现在是记录在册的筑基弟子,膳堂的饮食随意供应。只不过,大部分筑基弟子可以辟谷,就不再进食了。五谷杂粮吃多了,难免堆积俗气。没有丝毫杂质的食物太过难得,只有结丹以上真人才会分得些许,不可能随意给弟子服用。

阿碧摆好了满桌美食,却见灵玉坐在那呆,不禁奇道:“你不是说肚子饿了吗?”

肚子饿不过是个说辞。其实只是她想感慨一下而已。

灵玉接过阿碧递来的碗筷,吃了几口,停了箸:“转眼我离家也有七十来年了。想必爹娘已经过世了吧?说不定,连弟妹也不在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对凡人来说,活到这个岁数,不知要多大的福气,她今年正好八十,若非踏上仙路,已经成了冢中枯骨。哪里还会是这副青春年少的模样。

“咦,你也有家人?”阿碧吃得稀里呼噜,抽空问了她一句。

“废话。人生而有父母,你一只藤妖还有根本呢!”灵玉白了她一眼。

“…”阿碧不答话了,继续埋头苦吃。

结果这一桌子美食。几乎都进了阿碧的肚子。灵玉奇道:“你不是筑基了吗?为什么还这么难吃?”

阿碧打了个饱嗝:“我看你不吃,浪费啊!”

“…”灵玉摇摇头,“算了,收拾了吧。”难得想回味一下凡人时的生活,结果就被阿碧破坏得点滴不剩。

阿碧抹抹嘴,随便施个小法术,把东西收拾好,摸着滚圆的肚皮问:“你们人啊,真是麻烦,整天想这个想那个,想不开了就玩命,真搞不懂…”

灵玉听得笑了起来:“想不开了就玩命?什么意思?”

“怎么,你不知道吗?”阿碧眨着眼睛说,“听说那位陆师叔因为男人悔婚,去了大梦泽。”

“陆师叔?”灵玉想了想,“你说的莫非是显化师伯之徒陆盈风?”

“对啊,就是她!”

灵玉饶有兴趣:“她怎么了?”陆盈风可是真正的天之骄子风光无比,炼气时拜入太白宗第一高手显化真人门下,二十出头筑基成功,在战场混迹多年,不但活下来了,战功还排进了前三名,进入战令堂正部,有望成为真传弟子。如今好像已经筑基后期了,估计二三十年后,就会结丹。身份高,天资好,人长得美,性格也不错,几乎没有缺点。这样的人物,不知道惹得多少人又羡又妒。

阿碧说:“陆师叔不是跟端木师叔青梅竹马吗?听说端木师叔不愿成婚,离开宗门远行,陆师叔一怒之下,去了大梦泽,说是不结丹不回来。”

“…”灵玉道,“那位端木师兄为什么不愿成婚?”

“不知道,大概是陆师叔太厉害了,有压力吧。”

“太厉害了,有压力?”

“大家都这么说。”阿碧拍开一坛酒,一口气喝了半坛。

“…”这两个人的真身,灵玉并不认识,不过当初在三世镜里遇到过蔚无怏捏出来的假人,后来也曾打听过,这两人确实存在感情纠葛。

灵玉想着想着,笑了起来:“感情之事,真是何必呢?这位陆师姐,能有这番成绩,想必是个心思灵透的人,居然也堪不破。”

阿碧道:“是啊,我也明白,咱们太白宗,多少男弟子排着队等着陆师叔挑啊!就算是结丹师叔,喜欢陆师叔的不少,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

这番话倒是说得像模像样的,灵玉便笑:“也是,感情之事,你最洒脱。”第一次遇到阿碧,她还是给人做妾的。她那时化形不久,懵懵懂懂,其实并不了解什么叫感情。

阿碧不屑地撇撇嘴:“我后来才明白,齐俊卿对我好,不过就是为了美色,什么感情…哼!”

灵玉心道,谁叫你长得漂亮,看起来又好骗?不过,阿碧这些年进步也很大啊,以前哪懂得这些事,现在居然也会一套一套地讲道理了。

她不禁想到那日离去的徐逆,但愿他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失去了寄托,却更加地偏执。那就不妙了。

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灵玉摇摇头,叹息一声。

或许是人心太过复杂,仙路上,面对的难题总是比妖修多得多。放不下的俗世亲事,丢不开的感情纠葛。还有忘不了的执念回忆…就算什么都没有,还有避不掉的艰难险阻,能够走到最后的人,实在太幸运了。

优秀如陆盈风,困于感情。决绝如徐逆,囚于执念,而什么都好的屠秋容。死于寻道之途。太多的诱惑,太多的意外,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这让她想起当年走问仙路的时候,遇到的悬崖。运气好的人,可以一跃而过,运气不好的人,却只能粉身碎骨。

以前她总是不曾深思。如今仔细想来,这些艰险,其实一直摆在面前。她没有遇到,并不是不存在。

万一哪一天,她也像陆盈风一样。爱上某个男子呢?这种可能性虽低,但不代表不存在啊!至于执念,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她之前的状态,也可以说是一种执念,因为性格缺陷,所思所想过于偏狭,却一直没有意识到。

“不能松懈啊!”再一次对自己这样说,灵玉握紧了拳头。

比起陆盈风和徐逆,她的筹码更少,寿元横亘在第一步。

“修炼去。”她站起身,回修炼室。

“喂,要不要我守着?”阿碧在身后问。

“不用,你也认真点,别等我结丹,还在筑基混。”

“灵宠修炼当然会慢点了…”

不去管阿碧,已经适应了灵气入体的经脉丹田,不会再有危险。

灵玉回到修炼室内,再次进入吸纳灵气当中。

此时此刻,掌门顾真人的洞府之内,聚集了几名元婴修士。

三十年前,顾真人在大衍城受了伤,便回到宗门镇守,由显化、显宣两位真人带领一批高阶修士,去大衍城相助,苍华真人也在其中。

所以,蔚无怏直接找上了顾真人和宗门另一名元后大修士杨真人。

一本手抄功法翻完,杨真人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他将东西丢给顾真人,问蔚无怏:“这功法哪来的?”

蔚无怏答道:“是我一名弟子所得,只是眼下她修为尚低,不好出面。”

杨真人点头:“你顾虑得有道理,这样一部功法,若是由筑基弟子拿出来,一则不利于宗门形象,二则不利于弟子成长。”

“所以,请两位师兄应允,上交功法所得师门贡献,先冻结我的名下,他日她有足够的实力,再到她手上。”

“此事有先例可循,蔚师弟不必担心。至于贡献数值么…”顾真人沉思着,说了一个数据。

蔚无怏不满道:“两位师兄也太小气了,这部功法有多大的意义,想必不用我多说,这么点贡献,哪里配得上?”

顾真人闻言笑道:“蔚师弟,话可不能这么说。真要说等价,上交这样的功法,便是把真传弟子的名额直接授予,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一名筑基弟子,得到太多未必是福。除非有一日元婴…”

“顾师兄,这个…”

两人毫不顾虑元婴真人的面子,互相讨价还价,鸡毛蒜皮什么都拿出来扯一扯,直到最后,杨真人听不下去了:“你们两个,不嫌累得慌。这样吧,依我所见,这师门贡献可以多给,但毕竟一级一级冻结,到元婴全部放。”

虽然最后的数值蔚无怏不是很满意,但还是达成了共识。毕竟,问题摆在这,现在的灵玉,不能推到前台。

谈完了,顾真人感慨地抚着这本功法:“太白宗有幸,得此功法,从此以后,我们也算是大乘元君道统了。”

222、流年如水

灵玉不知道,她献上的一部功法,引了太白宗元婴修士内部的一场风波。

《云笈玄真谱》的玄妙之处,非九大圣典可比,让他们看到了更强大的力量,窥到了更玄奥的天道,如何能弃?偏偏这部功法,只到元婴期,若是化神,便无以为继。

九大圣典何以为九大圣典?除了它们微妙高深之外,更因为它们有后续的功法,到了化神之境,便可去往大衍城,向宗门前辈求教。

虽然说,他们中绝大部分,甚至所有人都不会达到化神,但是,只要有希望,就不能忽视这种可能。

此时的灵玉,适应了灵气入体,进入到疯狂的修炼当中。

天池峰的禁制一直关闭着,除了每月陈执事派人来送弟子份例,从不开启,甚至连阿碧也不再外出,一心一意地陪她修炼。

而蔚无怏,从不召见于她,更不用说踏足于此。

灵玉就好像被遗忘了一般,整个太白宗都不记得有这个人的存在。

时光一年一年,一刻不停地飞逝…

又是三十年。

这三十年间,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挣扎了几十年,大衍城到底没能从那件通天灵宝中挣脱出来,反而拖住了沧溟界大部分高阶修士,使得诸年间少有修士结婴。

眼见无力回天,化神前辈们终于将这个计划搁置,否则,千年间,恐怕沧溟再难出化神修士。

于是,他们开始布下大局,将这件灵宝封印起来,以待将来,再出一批化神修士,能将此局破开。

此事至此而终。却又未能停止。

大衍城消失,溟渊出现漏洞,妖族繁衍过多…这些问题都要解决。最终,人妖两族达成协议,原来的战场,仍旧开辟出来。供筑基以下修士历练,生死由命,高级修士不得干涉。而出了战场,两族旧怨不再提起。如此,妖族和人族可以消耗过多的人口。活下来的获得更多资源和历练。

这样做看似冷酷,却已经是最好的处置方法。

溟渊之事暂时搁置,东溟修仙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太白宗也一如往昔。

当年,钱家乐外出游历,十来年后方才归来,之后闭关苦练,直到筑基圆满。至于结丹机缘,可遇不可求,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罗蕴偶有传信来,他修为进步虽慢。但始终稳步提升,如今刚刚筑基中期。

除了他们,当年的同阶弟子。亦一个个迈向结丹之路。

其中最快结丹的,是元宁子的徒弟宋诩。

灵玉记得,宋诩筑基时间只比她早了一点点。如此算来,从筑基走到结丹,连一百年都没到。

当年进入战令堂正部的三名弟子,已经有两名结丹了。他们这样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结丹机率比寻常高些。听说,这一批战令堂正部的弟子,除了他们,还有两位结丹成功。四成的比例,实在令人惊讶。

灵玉暗想,战令堂果然是宗门精英汇集之地,想必他们内部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可以增加结丹机率?师父和戒律长老蓝师叔交好,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弄出来…

至于当年最风光的两名天之骄子,端木澄和陆盈风,却迟迟未能结丹。端木澄多数时候留在宗门内,陆盈风却离开十几年之久了。

就在这些人停留在结丹门口,等待着结丹的契机到来时,灵玉竭尽全力地追赶着。

这是她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将永远被这些人抛在后面。

她的修为在快增长,可丹田碎裂的后遗症仍然存在,别人达到筑基圆满,少说也有三百的寿元,她却最多只有两百。如此算来,她的寿元已经不足百,就算蔚无怏肯帮她寻些增加寿元之物,大概也就加个十年二十年,增加更多寿元的灵药,不是她这个修为的修士能够得到的。时不待我,不可轻忽。

灵玉从温泉中出来,接过阿碧递来的传音符,随手一捏,里面传来蔚无怏的声音:“来观云峰。”

这三十年间,蔚无怏除了隔一段时间,会过来检查一下她的修为和身体,几乎都不管她,好像忘了她这个徒弟的存在,这次竟然正经传讯来,实在难得。

收拾了一番,把阿碧留下看家,灵玉身化剑光,去往观云峰。

“来者何人,请出示令牌!”未入蔚无怏的洞府,灵玉便被拦住了。这名值守弟子倒是像模像样,虽然言辞冰冷,但没有不敬之意,颇显元婴洞府的气派。

灵玉将弟子令牌递过去。

有师承的弟子,令牌上亦有标记,这名弟子确认无误,不由地仔细打量了她两眼,才将令牌还回来,拱手道:“原来程师叔,真人正在殿内,师叔请进。”

“多谢。”她举步入内,听到后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不是说这位程师叔早年修为被废,已经成了废人吗?”

另一人同样低声回:“传闻而已,怎么能当真?”

“可是,我们接了这件差事将近十年,也没有见过她呢…”

“现在见到了?这不干我们的事,别多管…”

灵玉摇头暗笑。几十年没有出来走动,原来她也成了传闻中的人物。

三十年过去,蔚无怏的洞府越气派了,替他打理洞府的,仍然是陈执事。与三十年前相比,陈执事的面相老了些。他本来就是过了两百岁,修为迟迟没有进步,几乎断绝了结丹的希望,才会放下修炼,替高阶修士打理洞府的。如今算来,他也快三百岁了吧?寿元也就几十年了。

“程师叔,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看到她,陈执事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招呼。

他比其他人都清楚,她关在天池峰,并不是被放逐,而是重新修炼。只是。彼时他总有些不以为然。丹田破碎之伤,即便好了,重新修炼回来,谈何容易?没想到三十年过去,再见灵玉,她的修为不但恢复了。甚至还有精进。

这让陈执事有些恍惚。修为尽废,居然也能修炼回来,自己当年,是不是放弃得太早了?

“托陈执事的福。”灵玉亦笑,随意闲聊了几句。

陈执事将传送阵打开:“程师叔请。”

灵玉谢过。踏入其中。

刚刚传送过去,蔚无怏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进来吧。”

灵玉进入殿中,现三位师弟师妹都在场。与上次来的情景一模一样。

只不过,三十年过去,各人修为都有进步。丁皓玄灵气充盈,离后期只有一步之遥,孟希和冷青琼进入了筑基中期。

这个修炼度,算不上快,也算不上慢,蔚无怏虽有天才之名。教徒却并不强调修炼度,这点灵玉有切身体会。其中孟希和冷青琼二人比当年稳重得多,一看就知道被蔚无怏狠狠收拾过。

灵玉心中暗暗同情。蔚无怏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的,当年跟在他身边修炼,不过短短几年。险些被折腾得精神崩溃,更不用说他们跟了足足三十年…

“徒儿拜见师父。”灵玉恭敬行礼。

蔚无怏面相仍如少年,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威势,看着更像个元婴真人了。他目光如电,神识扫过灵玉,微微颔:“不错,没有偷懒。”

“师父一片苦心,徒儿怎敢偷懒。”灵玉答得顺口无比。

看到她出现,一旁候着的师弟师妹们,都呆住了。

这位师姐,自从当年一见,三十年没有冒头,也从未听师尊提起,他们还以为是被配了,没料到她会突然从天池峰归来,而且身上灵息如海,深不可测,竟比丁皓玄还要高深。

莫非她已经后期了?丁皓玄在心中思忖了一下,最后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明明跟他一样,还停留在筑基中期,可为何气息会如此绵长深沉?

冷青琼更是震惊。当年小小的冲突之后,她没把此事放心上,一是灵玉再也不到观云峰来,二是她以为灵玉修为已废,根本不足挂心。怎么也没想到,三十年过去,再来观云峰的灵玉,居然恢复了修为!丁师兄所言果然不错,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好。

三个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蔚无怏身上,试图看出点端倪。

师徒俩简短地谈了两句,丁皓玄等人满腹疑问,招呼见礼:“程师姐。”

灵玉一一回礼。

见过礼,蔚无怏示意他们坐下,说道:“皓玄接了个任务,为师想起来,你修为已复,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灵玉顿了顿:“师父,我…”

见她面有迟疑,蔚无怏摆摆手:“没想到你正好在冲击后期的关口,你若是想缓缓,为师也不反对。”

灵玉松了口气。她之前修为废了个干净,《云笈玄真谱》从头开始修炼,正好摒除了其他干扰,修为进步飞。因为丹田受伤的缘故,她修炼之中,一直用锻脉丹保护经脉,为避免丹毒积累太多,就没有服食聚气丹等加快修炼度。如此,花了十年时间,她才回到筑基期。之后二十年,不敢有丝毫松懈,不但恢复了原先的修为,还更有进益,估计再过一年半载,便能突破至后期。

丁皓玄三人听了暗暗吃惊。孟希和冷青琼二人不提,丁皓玄之所以接这个任务,就是因为后期始终不能突破,这才起了出去走走的心思。如此说来,这位曾经修为被废的师姐,岂不是会比他更快达到筑基后期?

蔚无怏说:“不过,这件事还是先告诉你吧。”他顿了顿,道,“皓玄接的任务是,去紫霄剑派参加金丹大典。”

223、事有反常

金丹大典?通常情况下,大宗门的金丹大典并不邀请外客,为何紫霄剑派的这个金丹大典,宗门会派人去参加?

“师父,不过是个金丹大典,为何需要我们去参加?”

蔚无怏闲闲地扣着茶盏,道:“谁叫结丹的人非同一般呢?”语气里有哂笑的意味。

灵玉微怔,低声道:“莫非是他…”

“就是那位徐公子,”蔚无怏淡淡道,“不过百岁出头,又是剑修,这就结丹成功了,不愧是剑心之体。”

“果真是他…”灵玉松了口气,随后又提起了心,这位到底是正牌的徐正,还是徐逆?

自从三十年前一别,她就再也没见过徐逆,亦不曾听闻他的消息。如果这是徐逆,他挣脱了往事,成功结丹,自己也能安心地寻找结丹之路,不必担心被连累,如果这是徐正…不知道徐逆怎么样了。

“师父,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结丹的?剑修寻找结丹契机,不是通常要好些年吗?百年也不稀奇,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凝练剑心的机缘…”

“这个为师怎会知晓?”蔚无怏摇头而笑,“倒是你,当年他外出游历,不是来找过你么?”

三名弟子听到此言,有些惊讶,目光转到灵玉身上。他们的大师姐,原来跟那位徐公子有旧啊,难怪师父要把她唤来了。

“说到这个…”灵玉道,“当年我瞧他心绪烦乱,心魔缠身,还以为结丹没那么容易…”

“哦?”蔚无怏若有所思,“难怪他那时有些不对…”

“罢了,不提这个。这位徐公子是你旧识,当年你能修复丹田,多亏了他千里迢迢送来灵丹。既然是他结丹,你去恭贺一声。也不为过。不过,你即将冲击后期,不去也无事。你自己决定吧。”

“…”灵玉思忖片刻,“去也无妨…虽说离后期只有一步之遥,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出去走走。说不定反而快些。”

“嗯。”蔚无怏轻轻颔,“既如此,你便与皓玄他们一起去吧。”

“是,师父。”

此事议定,挥退三名弟子。蔚无怏单独留下了灵玉。

“师父,还有什么事要交待的?”

蔚无怏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就算为师不留你下来,你也会赖下来吧?”

灵玉嘿嘿一笑。被看穿了心思,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她坦然道:“徒儿一身家当毁得干净,既然要出门,只能求师父先赏赐些许了。”

在战场二十多年,无论是灵石还是丹药灵符,都用得干干净净,而寄存在蔚无怏这里的东西…她修复丹田花了三十年,不知道花用了多少灵药。哪里好意思管蔚无怏要?至于这些年的弟子份例,全部投入到修炼当中,几乎没有剩下。

一穷二白。只能请师父大人先从手指缝里漏点给她,总不能真的口袋空空的出去闯荡吧?

蔚无怏轻轻敲着扶手,沉吟:“你的剑已经毁了。如今手上有什么灵器?”

灵玉一脸无奈:“徒儿原是剑修,哪有什么灵器?本命灵剑已毁,如今手上只有一把代步的飞剑…”

这还是她当初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品质很一般的低阶灵器,打架用不上,一直丢着,后来坎离剑毁了,就拿来代步了。

“如此的话,确实需要几件灵器防身。”蔚无怏略一思索,一拂衣袖,几件灵器出现在她面前。

一柄剑,一面小镜,以及一块透明的晶石。

“你虽然转了法修,然而这些年一心修炼,斗法之技未曾专修,不如还是以剑术为止。”

灵玉接过三件东西,剑和镜子都是高阶灵器,晶石却不知道是什么,看起来,并非炼器之物。

她摸着那柄剑爱不释手。做了几十年的剑修,对剑的喜爱已经刻到了骨子里,这柄剑,剑光幽冷,湛如青冥,锻造得十分出色。

“青空剑。”手指滑过剑身,感觉那冷冷的剑意,灵玉赞叹,“真是把好剑。”

对蔚无怏来说,再好也不过是件灵器,只能用来赏赐弟子门人。看灵玉摸了又摸,他内心有些感怀,到底是个剑修啊!

摸完了剑,灵玉拿过那块晶石和镜子:“师父,这两件是什么?怎么用?”

“这镜名为还神,有宁心定性,破除禁制之效。你于禁制之道所知甚少,有此镜在手,免得措手不及。至于此物——”蔚无怏点了点那枚晶石,“为师取冰魄之晶,将自身真元灌注其中,炼成秘术,可挡结丹修士一击,如此,关键时刻,可保你一条小命。不过,你要记住,此物只能使用三次,三次之后,便会消散,千万别仗着此物去挑衅结丹修士。”

灵玉闻言大喜:“多谢师父!师父大恩,徒儿日后必报。”

蔚无怏轻笑一声,懒洋洋道:“别,为师只希望,永远都不需要你报答。”

他好歹是个元婴修士,需要灵玉报答,那混得也太惨了。就算他不惨,是灵玉太长进,输给徒弟太多也不是好事啊!

慢悠悠喝了一会儿茶,蔚无怏忽然道:“徐公子都结丹了,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灵玉不明白他的意思。

蔚无怏一脸高深莫测:“或许你不知道,当年为了给你送药,那位徐公子被昭明老鬼重罚了。”

“啊?”灵玉吃了一惊,这事,徐逆没跟她说过啊!

仔细地盯了她好半晌,没有现任何异常,蔚无怏点头:“很好,你气息未乱,想来心思纯净,并未起情爱之念。”

灵玉无语:“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