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是宽广的海洋,明月初升,静谧悠然。一时是成群的火山,喷射出灼人的火焰。一时是厚厚的云层,随风飘荡,悠然舒展。一时是草木扶疏,风过竹声,落英缤纷。

世人皆知,观想是成为修士的门槛,却不知观想之所以成为门槛的原因。心境修为足够,观想所见,会在识海中出现。借着观想,神念会越来越强大,结婴化神就会变得更容易。

修仙之途,前几个境界主要是淬炼**、经脉、丹田,到了后面,就成了元神、魂魄。无论是**、经脉还是丹田,都有迹可寻,而元神和魂魄,则更加虚化,这就是有些人结丹之前天资不凡,结丹后却难有寸进的原因。

沧溟界与世隔绝,更高阶的功法已经失传,如何壮大元神、魂魄,早就成了不传之秘。新版《明尘经》中有相应的内容,但并不详细。不言给灵玉准备的,真正详细到无微不至,这就是灵玉的底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灵玉沉浸在修炼之中,什么两百年之约,什么生死之斗,都抛在脑后,真正的心无外物。

对修士来说,时间是最无用的东西,也是最珍贵的东西。他们寿元远超凡人,漫长的岁月,可以随意浪费。而对向往着更高境界的修士而言,一点都浪费不起,炼气向往筑基,筑基向往结丹,不停地进步,直到突破大乘,才能闲下来享受平静的岁月。

不言说,到了大乘,寿元无尽,只要你愿意,就可以一直活下去,除非真灵泯灭,否则不老不死。

而真灵泯灭这种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修炼出了问题,二是被别人灭杀。第一点暂且不提,第二点几乎是不可能的。

每个大乘修士,都会分离出诸多神念,包含一点真灵,保留在某些地方。只要真灵没有全部泯灭,就能一直复生。无论是转世也好,捏一个身体也罢,他们很快就会恢复修为。

然而,大乘也不是最终的境界。人界诸多大乘修士,达到巅峰修为,就在等待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天劫,一旦成功渡劫,就能飞升成仙,成为真正的仙人。

可惜,天劫到底如何才能降临,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这些对现在的灵玉来说,还遥不可及,但她一直将这个目标刻在心里,牢牢不忘。

大乘,那是她要追逐的目标。

灵玉回想起自己的梦。

每次生死之交,总是会做那种奇怪的梦。

她知道,自己与那位怀素元君有所关联,就像徐逆跟紫郢天君有关一样。

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关联,她不知道。不言沉睡前说,他将主人的气息与她融为一体,所以她可以认仙书为主了。其实这个说法,灵玉并不相信。本命法宝岂能相让?她与怀素元君的关系,恐怕不下于徐逆与紫郢天君。

当年不言初醒,她曾妄想过自己是某位大乘元君的转世,后来知道多了,明白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没有。

对大乘修士来说,转世很容易,不言曾经说过,有位大乘佛修,为了某个目的,一直转世。但他们的魂魄实在太强大了,转世对他们而言,只是换个躯体,不可能没有记忆。而她,确实没有前世的记忆,梦里零碎的片断,凑不出一个明确的场面。

她想,她大概是怀素元君选定的人吧,也许他们在当年大战中落入了某个困境,所以选择一些人,替他们还了这因果。也有可能是让他们打开沧溟界通往其他各界的通道,解救他们出困境。所以,天命是一群人,而不是某一个人。

徐逆怀疑自己是紫郢天君分身的时候,灵玉心中也在惶恐。只有她自己知道,仙书的来历。徐逆的紫郢剑,是真紫郢剑的可能性不大,而她的仙书,前主人很明确,就是怀素元君。如果徐逆可能紫郢天君的分身,那她呢?

这是他们的机缘,也是他们的枷锁。

面对超过境界太多的未知,灵玉只能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实力提升才是关键,这些事情,总有一天会揭晓。到时候,不管他们是分身还是棋子,都有自己的归处。

就算真的是分身,她也不会屈服,就像当初劝徐逆时说的那样,努力修炼,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昭明剑君?那只不过短期的目标罢了,她要为徐逆报仇,也要借此磨砺自己。如果连昭明剑君都打不倒,谈何化神,谈何大乘?

决心很坚定,但她要报仇,绝对不是要泄愤。

整个沧溟议论纷纷,但没有人知道,灵玉怀的是这样的心情。

外面的流言蜚语,她完全没有理会,埋头修炼着。

时光如水,逝者如斯。

十年后,蔚无怏出关,成功突破后期。

二十年后,关于莲台赌约的事已经平息,连太白宗弟子都不再提起,很多新晋弟子甚至不知道宗门内有这么一名结丹前辈。

此时,灵玉终于结束了足不出户的日子。

结丹圆满,是时候考虑结婴了。

437、寻契机

陆盈风很沮丧。

“圆满了,这就圆满了…”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

“喂!”端木澄手中的白子敲了敲棋盘,“你要是不想下,可以不下。”

任他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下去了。半天前,陆盈风跑到少阳峰来,说要跟他下棋,结果只顾着嘀咕,棋下得乱七八糟。他下棋不是为了赢,这么敷衍的态度,不是浪费他时间么?

陆盈风抬头瞪他一眼:“你能有点正常人的反应吗?”

“你要什么反应?”端木澄满脸无奈。

“你不是正常人。”陆盈风直接跳过了,“阿澄,说实话,程师妹晋阶飞快,你有没有压力?”

“压力自然是有的。”看着乱七八糟的棋局,端木澄不想继续下去,收拾棋盘,“可就算有压力,又能怎样?这种事,嫉妒不来啊!”

陆盈风一脸郁闷:“我不是嫉妒,只是觉得不爽,程师妹之前默默无闻,怎么就突然这么勇猛精进了?平白输人一截的感觉真不舒服。”

端木澄说:“她未必就比我们差了,只是之前没有显露而已。你仔细想想程师妹的履历,她这是真人不露相啊!”

二十一岁筑基,一百三十七岁结丹,光看这两个数字,已经不比他们差多少,何况她中间因为修为尽失而浪费了几十年。

陆盈风还是很郁闷:“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精英的弟子,没想到真正的精英另有其人。与她比起来。自己平凡无奇…就好像从天才变成了普通弟子。这种感觉真难受。”

“你啊,想太多了。”端木澄淡定地重新落子,“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输给别人有什么奇怪的?世上那么多人,总是有人输有人赢,别输给自己就是了。”

陆盈风被他劝服了,闷闷地想了一会儿。说:“如果我们没在晋阶期间卡太久,三百岁差不多能结丹圆满。这个速度,并不算慢,只能说程师妹太厉害了。”

端木澄点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我们那个赌约,你没忘记吧?”

陆盈风脸色一拉,嚷道:“什么赌约,从来没听过,你别讹我…”

这件事受刺激的。当然不止陆盈风,钱家乐听说的时候。拍了自己一脑门。

虽是如此,他心里还是高兴更多一些。两百年太短,如果灵玉想在两百年内达到元婴后期,五十年内必须结婴。如今二十年过去,她结丹圆满,运气不太差的话,花费三十年寻到元婴契机,还是很有可能的。

“程师妹,结婴之事,你是怎么想的?”擎岳峰的孤崖上,两人各蹲一边,钱家乐抛过一只酒葫芦,问她。

灵玉接过,很淡定地说:“过些日子,我便出门寻找结婴契机。”

结丹要经历心境拷问,结婴则要坚定道心,这两者,都不是在洞府里蹲着就能遇到契机的。

“会不会太着急了?”没等灵玉回答,钱家乐想起当年的事,恼道,“哼!你真是脑子抽了,居然立下这种赌约!”

当年灵玉从莲台跳下,钱家乐很不谅解。他一直以为,灵玉不是寻常女子,不会纠缠于情爱,没想到她不声不响地跟别人有了私情,而且还为了那个男人不顾生死。他觉得自己被骗了,“兄弟”原来不是兄弟。

虽说慢慢接受了,可想起这事他就不爽。当然了,他不否认自己有点小小的嫉妒,原以为自己是她最亲密的人,原来她最亲密的另有其人…

灵玉一摊手:“许你们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许我们女人冲冠一怒为蓝颜?”

“…”钱家乐哽了哽。好吧,他想错了,就当自己的“兄弟”喜欢了一个女人好了。

这么一想,钱家乐心里舒服多了。可不是么?如果灵玉是男人,自己喜欢的女人被逼跳了溟渊,不报仇还叫男人吗?她这么做,才是“爷们”的行迳。

想通了这点,钱家乐浑身舒爽。他的“兄弟”没丢,好好的在那里呢!

“钱师兄,你放心。”灵玉在崖边坐下,拔开葫芦塞,喝了一口,“我心里有数。”

钱家乐扳着指头数:“二十年,结丹圆满,三十年,结婴成功,剩下一百五十年,你有把握突破两个小境界吗?”

灵玉实话实说:“达到元婴后期的把握不是很大,但到中期不成问题。”

“中期可赢不了昭明。”钱家乐感叹,“昭明人品不怎么样,剑术确实是高。我师父这么多年都被压得死死的,这回把剑典补完了,在他手底下也不过撑了半个时辰。”

喝了口酒,他遗憾地补充:“你要还是剑修就好了,那我师父撑着一口气,也要活着看到你把昭明揍趴下!”

灵玉想起来:“断岳师伯身体如何?他的寿元还有多久?”

提起这个问题,钱家乐面露担忧:“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寿元说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你的莲台赌约。”

灵玉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可得转告断岳师伯,我虽不是纯粹的剑修,可我有剑心啊!想看我剑败昭明,一定要撑到那个时候。”

钱家乐看着她,满脸怀疑:“你要用剑术打败他?”

灵玉笑而不答。

看她这样,钱家乐来了兴趣:“你到底怎么想的,跟我还不能说吗?”

灵玉收了笑容,低声道:“昭明自创紫气雷霆,不是一直很得意吗?我要让他知道,跟徐逆比起来,他的紫气雷霆什么也不是!”

钱家乐闻言一默。撇除灵玉的关系,作为剑修的他,很欣赏徐逆。他拥有一个剑修所有的优秀品质。这样一个人。却只是一个替身。还被逼自堕溟渊,实在让人感叹。

“他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身份,没有属于自己的风光。现在他死了,我要让所有人看到,真正的徐逆是什么样子的。只要我活着,他们就永远记得,有个剑修叫徐逆。”

钱家乐看着眼前的灵玉,她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幽怨,只有坚定和决绝。他既觉得欣慰,又感到淡淡的忧伤。

欣慰的是,他认识的程灵玉,从来都没有变,一直这么勇敢而执着。忧伤的是,不管她多么坚持,死去的那个人都没办法活过来了。

灵玉仰头将葫芦里的酒饮尽,从袖中摸出那只玉笛。

悠扬的笛曲,在云层间回荡。越发缠绵悱恻。

“决定好了吗?”蔚无怏在自己的泡泡宫殿里召见灵玉,已经元婴中期的他。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气势更加强大。

灵玉点头:“是,准备妥当,下个月就离山。”

“打算去哪里?”

灵玉略一思索:“大梦泽。”

蔚无怏一怔:“怎么想到去大梦泽?”大梦泽是世家的地盘,他们非常排外,去那里游历可不是容易的事。

灵玉说:“一则,徒儿至今未曾去过大梦泽,去开开眼界。二则,昔日曾经听过一件秘闻,去那里寻个究竟。”

蔚无怏所有所悟地点头:“莫非是你的机缘所在?”

灵玉笑了笑,没有否认。让师父这么以为也不错,这件事到底是机缘还是劫难,现在还说不好,她心中隐隐有预感,去那里也许会有惊喜。

时光之术啊,说不定她也能体会到时光之术的神奇。如今简真君残留的神识已经被抹去,她去寻那颗奇石,应该没什么危险。

许寄波被影响的时候,还是个炼气小修士,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她已经结丹圆满,能够守住心神,经历这番考验,说不定就是真正的机缘。

“那你好好准备。大梦泽不比星罗海,就算你是太白宗的弟子,也不要得罪大梦泽世家的修士,他们很排外。”

灵玉奇道:“太白宗好歹是陵苍大宗门,难道他们一点面子也不给?”

蔚无怏笑道:“寻常情况下自然会保持客气,但如果你想寻宝,他们就会把你当小偷一样盯着。”

灵玉无语:“…寻宝自然是去无主之地,关他们何事?”

“在大梦泽世家的眼中,大梦泽一切事物,都是他们的,不容外人觊觎。”蔚无怏叮嘱,“去了大梦泽,一定要记住这一条,千万不要犯了忌讳,不然,等待你的就是大梦泽世家的群起围攻。”

“是。”

蔚无怏满意地颔首:“等一下,你去你师祖那里禀告一声。决定好了具体时间,早些告诉我们,也好准备东西。”

灵玉知道,师父这是要给她防身秘宝,顺便师祖那里也不要落下。

她既感动又心虚。师父和师祖待她确实好,能给她的从不吝啬。反观她自己,只是心存感激,没有实实在在的回报。这一点,一定要记得改掉。

“是,徒儿记下了。”

一个月后,灵玉准备妥当,拿着苍华真人和蔚无怏给的防身之物,带着莲台之会夺魁奖励的秘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太白宗,去往大梦泽。

天池峰仍如以往,几乎没人知道,那位与元后剑修立下莲台赌约的结丹真人,已经不在宗门内了。

数日后,昭明剑君收到消息,当场将一柄名剑摔进了剑池。

这些年来,他被极意宗烦得脾气暴躁,没办法好好研究那部《先天紫气诀》,那个小辈却顺利达到了结丹圆满,真叫人不快。

可是,这口气暂时出不了,当年的赌约见证者众,他要是派人找灵玉的麻烦,还要不要脸了?身为紫霄剑派的剑君,他的脸皮没那么不值钱。

438、昌和城

大梦泽位于陵苍西南,面积约有三分之一陵苍大小,那里湖泊成群,故称为泽。

灵玉从凌云城坐传送阵去往汇灵湖,然后沿断水山脉向南,经安岭古道进入大梦泽,到达昌和城。

昌和城是大梦泽第一大城,也是仅有的一座散修聚集之城。

大梦泽比起宗门汇集的陵苍,对散修更加苛刻,功法、资源都在世家手中,散修除了投靠各大世家,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昌和城是大梦泽通往陵苍、星罗的枢纽,风气相对开放,时常会有来自两地的商人带来功法和宝物,因此,大梦泽绝大部分散修,都聚集于此。

寒鸦山离昌和城不远,就在昌和城的西面,以结丹修士的遁速,半日便可来回。

灵玉到了昌和城,没有急着去寒鸦山。以大梦泽世家排外的风气,恐怕她一离开昌和城,就会被别人盯上。反正,她需要时间了解大梦泽的习俗,先在昌和城混些日子再说。

“这位…这位道友?”灵玉正在昌和城的街上闲逛着,忽听后面有人喊道。

这人声音不大,带着迟疑,因此她之前根本没有在意,对方喊了好几声,她才转过头去。

这是个面貌三十多岁的女修,五官秀丽,却透出几分疲惫,有些显老。看她修为,不过炼气七层,衣着寻常,应该是个散修。

灵玉没有穿门派道袍,气息也收敛了。但她毕竟是结丹修士,行止之间自有气势。这女修见到她的真容,捉摸不透的感觉更甚,心中七上八下,看着她支支吾吾。

“这位道友。有事吗?”灵玉问道。

对方见她口称道友,没有端前辈的架子,以为她也是炼气修士,只是修为比自己高,这才镇定下来。

她施了一礼,道:“仓促拦下道友,失礼了,妾身袁若兰。”

灵玉回了一礼。但没有自报姓名。大街上拦人,谁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袁若兰大概知道对方心存防备,更加不自在了:“道友从北城门而来,可是陵苍修士?”

灵玉眼睛眯起:“你怎知我从北城门而来?”这里离北城门已经不近了。

袁若兰见她误会,连忙摆手:“冒犯了,道友一进昌和城,妾身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不敢搭话…”

灵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这袁若兰脸皮这么薄。不像是出来讨生活的女修。可她面相显老,手指有茧,又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样子。难道是刚刚从商,出来拉客的?

在她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袁若兰更加手足无措,低声道:“道友既是来自陵苍,不知可有功法贩售?我愿比店铺价格高一成收购…”

“功法?”原以为这袁若兰是来拉客的,没想到会是求购功法,灵玉甚是诧异。

见她没有拒绝。袁若兰急急点头:“是,只要包括筑基期就可以了。”

灵玉问:“店中收购价很低吗?”

袁若兰答道:“大梦泽外售的功法很少,店中的收购价在道友看来也许不低,可他们卖得极贵,这中间的差价就大了。”

这么说,她是来捡便宜的?灵玉略一思索:“这笔买卖对我可不划算。店铺收购功法,如果是独占价。要高好几倍,想来道友说的收购价,不是独占价吧?”

功法不同于物资,卖了还可再卖,但功法确实是稀有物资,除了一些大路货,没有人会随意贩售,所以店铺收购功法,有两种方式。一是就像卖寻常书本一样,二是单卖一份,不再售予他人。

前者收购价很低,就像寻常收售一般,买价卖价相差颇多。后者则要高许多倍,除了自用,不能再卖给他人。

看袁若兰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出得起独占价的样子,寻常散修之间的功法买卖,也不会选择这种卖法。

袁若兰脸色一红:“道友还可再行售卖,多卖上几次,比卖给店铺还划算一些…”

灵玉不假思索地摇头:“太花时间了。”

袁若兰急急地道:“道友若是不想花时间,妾身可以为道友介绍,或者替道友售卖也行…”

灵玉摇摇头,没有答应。随意施舍善心,未必就能引来善果,她有要事要办,还是不要与别人纠缠的好。

袁若兰不死心地说:“道友看起来不像是商人,若是来大梦泽有事要办,妾身可以帮忙…”

见灵玉没有应声,她失望极了,向她草草行礼:“抱歉,是我失礼了。”说着转身离去。

看着袁若兰离去的背影,灵玉忽然想到一件事:“等等。”

袁若兰惊喜地转回身来:“道友?”

灵玉问:“你是世家出身,还是散修?”许寄波曾经说过,寒鸦山周围有三个世家,分别是许、袁、纪,昌和城离寒鸦山极近,家族地位不高而在昌和城讨生活不少。

袁若兰犹豫了一下,说道:“本是世家出身。”

也就说,现在不算世家子弟了?

“既是世家出身,为何要向其他人求购功法?”

袁若兰沉默片刻,说道:“抱歉,这个不便回答。若是道友不卖的话,妾身就不打扰了。”

在她转身之际,灵玉又说:“可是寒鸦山袁家?”

袁若兰身躯一颤,猛下沉下脸色:“道友既知,何必消遣于我!”

灵玉一扬眉:“此话何意?”

袁若兰狐疑地看着她,见她的反应不似作伪,方道:“道友当真不知?”

灵玉摇摇头,说道:“你与袁家有何恩怨,我没有兴趣。只是,你既然是袁家人,若是能帮我个忙,我可以用功法相酬。”

袁若兰既喜且疑,很快收敛了喜意,摇头道:“妾身虽出身袁家,可在袁家并没有地位,怕是帮不上道友的忙。”

灵玉道:“袁道友还不知道要帮的是什么忙,拒绝得也太快了。”

“这…”袁若兰犹豫,她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可又担心惹麻烦。

灵玉又道:“若是有意,我们寻个地方说话。若是无意,那也无妨。”她不是非找袁家人不可。

袁若兰很快有了决定,低声道:“道友请随我来。”

灵玉颔首,跟在袁若兰身后。离去之后,她淡淡瞥了街角一眼,一弹指,抹去和袁若兰两人的踪迹。

片刻后,袁若兰带着她拐进一条破旧的小巷,敲开一扇门。

大梦泽与陵苍、星罗两地风气相差较大,仙城根本无法与另外两地相比,主要街道还好,小巷屋舍都十分简陋。这条小巷尤其如此,看它破旧的程度,怕是多年没有修整过了。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

袁若兰的脸上浮起笑容:“冬儿,是娘回来了。”

灵玉扫过一眼,若有所思。看来袁若兰过得很窘迫,这间屋舍的禁制也太简陋了,而且是个死禁制,只能从里面打开。

里面禁制一动,门“吱呀”开了。

“娘!”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看到袁若兰,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随后瞥到袁若兰身后的灵玉,紧张起来,“娘,这是…”

看到孩子,袁若兰露出温柔之色,安抚道:“别怕,娘与这位道友有事要谈。”

这女孩扯了她一把,低声说:“哥哥出门之前不是说了吗?不要带陌生人回来,娘怎么不听呢?”

袁若兰为难:“娘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位道友,愿意将功法卖给我们…”

这对母女嘀嘀咕咕地说着,灵玉借机观察这间陋居。说是陋居,一点都不夸张,狭小的院子里,堆着零零碎碎的杂物,其中有制符纸的工具,看起来像是制符纸的地方。另有两间屋子,屋顶墙面,皆有破损。

袁若兰是炼气七层,这小姑娘是炼气三层,好歹都是修士,居然混得这么惨,灵玉不禁怀疑,她之前要拿高于店铺一成的价格买功法是不是真的了。

那边母女二人终于商量完毕,袁若兰唤道:“有劳道友久等,请进吧。”

灵玉跨进门,袁若兰带着她进了一间屋子,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舍下太简陋了。”

屋子里面一样很简陋,除了必要的起居之物,就没别的了。

袁若兰请她坐下,女孩端了茶水来。

茶并不是灵茶,而是寻常的茶叶。

袁若兰见她没有露出不快,松了口气,拉过那女孩:“这是小女冬儿。”

这个名唤冬儿的女孩刚才对她还很戒备,此时却乖巧地行礼:“冬儿见过前辈。”

灵玉微微一笑,摸出一枚玉扣,抛给她:“拿着玩吧。”

这玉扣大概是用炼器的边角废料裁出来的,灵气微薄,不过玉色清透,十分美观。这种对修炼没什么用的废物,应该是阿碧的玩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塞在乾坤袋里。

不过,对家境贫寒的冬儿来说,这玉扣是难得的玩物。她先是大喜,随后犹豫了一下,又将玉扣推回来:“太贵重了,不能收。”

灵玉道:“不过是件玩物罢了,我留着也没用,小姑娘拿去玩就是。”

冬儿看向袁若兰,见母亲点了点头,方才欢喜地收了起来:“多谢前辈。”

袁若兰看着冬儿的笑容,秀丽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苦意。

439、各取所需

这一家子有三口人,袁若兰以及她的一儿一女,至于她的丈夫,没听她提起,也找不到生活在此的痕迹。

灵玉与袁若兰坐在屋内,冬儿在院子里捣弄灵草。那些灵草,是制纸符需要用到的原料,捣出汁液来,加入木桨,才能制作出合格的符纸。冬儿年纪虽小,动作却十分娴熟。

袁若兰见她盯着院中的冬儿看,带了几分羞意说:“家中拮据,这孩子七八岁开始就帮着我制符纸,都是我这做母亲的无能…”

灵玉道:“这孩子资质不错,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没有说,袁若兰也知道。十二岁,很多人刚刚进入观想境界,能够灵气入体,冬儿就已经炼气三层了,如果能够好好培养,前途不可限量。

她沉默了片刻,振作精神,问:“不知道友需要妾身帮什么忙?”

灵玉收回目光,直截了当地问:“袁家可是世居寒鸦山?不知袁道友对寒鸦山了解多少?”

袁若兰回答:“妾身之前一直住在寒鸦山,近年才搬到昌和城中。”

“这么说,袁道友对寒鸦山了若指掌?”

“不敢。”袁若兰忙道,“寒鸦山有三姓,各据一方,若是涉及另外两个世家,妾身就不知道了。”

“那么,冻鹤潭这个地方你知道吗?”

袁若兰眼中掠过诧异,点头道:“知道,不过冻鹤潭长年冰封,很少有人去那里…”

“不是三姓弟子,想去冻鹤潭,有办法吗?”

袁若兰摇摇头:“寒鸦山不许外人踏入。”

“如果我想去呢?”

袁若兰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惊疑,说:“若是道友上门拜访,说不定…”

灵玉只看着她,不说话。

袁若兰明白了,她不想让人知道。明知道世家不许外人入内。还想进去,并且不想让人知道,怎么想这事怎么不对。如果是以前,袁若兰一定毫不犹豫拒绝,不管对方出的价码多高,可现在…

见她犹豫不定。灵玉说:“袁道友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闻听此言,袁若兰面露惊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