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感叹:“当年玄渊观祖师们心心念念做天下第一观,若是他们知道,如今我们那个世界以玄渊为名,会不会很欣慰?”

王通启笑道:“只怕祖师们知道有这么一个世界存在,就不会在乎天下第一观了。当年弟子也以为,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投到玄渊观门下,背叛师门,到了上界才发现,所谓门户之见,实在目光短浅。”

听他这话,灵玉奇道:“你原先并非玄渊观弟子?”

王通启是现任观主,又以通字为道号,按玄渊观的传统,他应该归属太虚宫,是以灵玉根本没想过,他可能并不是玄渊观出身。

“不瞒太上长老,”王通启答道,“弟子出身无极观。”

“哦…”灵玉点点头,难怪,以王通启的样貌,年纪怎么也有两百多岁了,他若是玄渊观弟子,当年应该见过她才是。

“对沧溟界的修士来说,我们都是玄渊界出身,到底归属哪一观,谁会在意?”

同样出身的修士,来到一个更大的地方,抱团生存,这是很自然的选择。

说话间,玄渊观的本观到了,一名道士带着两名道童急匆匆迎上来,看到灵玉,眼睛一亮,上前深深一揖:“蒋抚鸣拜见太上长老!”

这名道士筑基后期修为,样貌三十来岁,比观主年轻一些,灵玉在他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痕迹,认出他就是当年跟在张青书身边的小弟子。

“不必多礼。”灵玉一拂袖,一道无形的力量将他托了起来。

在飞廉城内的分观,灵玉见到了四名筑基修士,此时,她神识一笼罩,发现本观内也有十来名筑基修士。这样的规模,说明玄渊观发展良好,已经有条件出现结丹修士了——不对,已经出现结丹修士了,罗蕴在三十多年前结丹成功,如今是玄渊观的首座长老。

看到样貌没有丝毫变化、修为却已经是元婴修士的灵玉,蒋抚鸣激动得满脸通红:“太上长老勿怪,罗长老听说太上长老来了,正在整理仪容,马上就来拜见。”

灵玉笑笑,没有说话。

从她见到观主,到现在不过一刻钟时间,这边收到消息不久,她有什么好怪罪的?她和罗蕴之间,还用得着在意这个吗?

蒋抚鸣还要再说什么,却见灵玉的身影慢慢虚化,变成一道影子,风一吹,不见了。

他和王通启都吃了一惊,道童们更是满脸异色。

“太上长老…”

他们刚刚唤出声,后面已经传来了笑声。

“罗师兄,好久不见。”

罗蕴正在整冠,眼前一花,就看到灵玉笑吟吟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吓了一跳,随即一边叹气一边笑道:“程师妹,你就不能让我摆一次谱吗?”

他这一身华贵的道袍,只在大场面的时候穿,刚刚吩咐道童去召集观中弟子,想隆重一点去迎接,灵玉就坏了他的计划,直接闯了进来。

多年未见,罗蕴的样貌没什么变化。对结丹修士来说,他还很年轻,远远不到容貌改变的时候。

两人一番寒暄,罗蕴嗔道:“程师妹,你来星罗海,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准备准备,你可是本门的太上长老!”

灵玉看到,玄渊观的大堂内,仍然贴着她昔日赠予张青书的灵符,笑道:“对呀,我是本门的太上长老,回来而已,需要这么外道吗?”

罗蕴怔了怔,喃喃道:“好像也对…”

灵玉就笑:“我来星罗海,一则见见故人,二则有事要办。这次打算直接住在玄渊观,罗师兄没意见吧?”

“求之不得,怎么会有意见?”罗蕴笑,“你若是不住在玄渊观,我才会有意见。”

说着,蒋抚鸣进来,禀道:“太上长老,罗长老,众弟子前来拜见。”

罗蕴转头吩咐:“都进来吧。”

十几名筑基修士鱼贯而入,齐声拜见:“见过太上长老。”

灵玉扫了一眼。这些筑基修士,后期只有王通启和蒋抚鸣两人,中期有四位,其余都是初期。

他们神情雀跃,行止却很稳重。灵玉暗暗点头,罗蕴将玄渊观经营得很好。

“程师妹,这些弟子如何?我们玄渊观立足星罗海两百年未到,如今有一名结丹,十六名筑基。除了玄渊界弟子,还有星罗海本地修士。”

“哦?”灵玉神情微动,之前听说王通启来自无极观,她只是觉得罗蕴管得不错,没有门户之见,愿意让无极观出身的王通启当观主,而不是就近选择蒋抚鸣,没想到玄渊观发展得比她以为的还好。若是连星罗海本地修士也加入,说明玄渊观已经真真切切地融入星罗海了。

她没有问哪些弟子出身玄渊界,哪些弟子出身星罗海,说了一番勉励的话,直接将赏赐交给王通启,让他们下去了。

“通启和抚鸣的资质都不错,尤其是通启,再有三五年,应该就能圆满了,他若能结丹,我们玄渊观可以向中等势力努力了…”

罗蕴好不容易见到灵玉,迫不及待地说起了玄渊观近年来的发展。

他回到星罗海的时候,玄渊观还很艰难,只有三名筑基修士。因为他的加入,玄渊观才稳定了一些。

王通启和蒋抚鸣那时筑基不久,可以说,他们是罗蕴一手教出来的。

其实,王通启的年纪并不是很大,只不过,他早年在小千世界蹉跎了许久,浪费了最好的晋阶时期,因此相貌显老。

灵玉在心中算了算,玄渊观弟子筑基时间普遍超过三十岁,有希望结丹的两个,也都两百多岁了,还未真正出现优秀弟子。

不过,没关系,只要稳定发展,这是迟早的事。再说,以星罗海的传统,没有培养出天才弟子不要紧,能吸收高阶修士投靠就行。

634、后人

“对了,让你见一个人。”谈完了玄渊观目前的状况,罗蕴说。

灵玉见他表情神秘,好奇:“什么人?”

“见了你就知道了。”罗蕴喊来道童,吩咐了几句话。

片刻后,道童带着一名低阶弟子出现在门外。

“见过太上长老,见过罗长老。”这名弟子一进来,便伏地叩拜。

这名弟子大概十七八岁,身形稍嫌瘦小,仍是少年模样,修为是炼气五层,看样子很紧张,身体微微发抖。

“起来吧。”罗蕴语气温和。

少年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站了起来。

“抬起头来。”

少年依言抬头,迅速地扫了他们一眼。

罗长老为人和蔼,观中低阶弟子都见过,没什么稀奇。另一位想必就是今天才来的太上长老了?据说跟罗长老年纪相当,却已经是元婴修士…

等等!少年的目光突然定住,看着灵玉瞬也不瞬。

与此同时,灵玉也凝神望着他。

目光逡巡过少年的脸庞,灵玉笑了起来,对罗蕴道:“你这么神秘,原来就是因为这个,这孩子姓程?”

罗蕴点头,向少年扬了扬下巴:“告诉太上长老,你的姓名来历。”

听到声音,少年才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长辈看很失礼,连忙收回目光,禀道:“回太上长老,弟子姓程,单名放,出身玄渊界尹城…”

“把你那块令牌拿出来。”罗蕴说。

少年闻言迟疑:“这…”

罗蕴道:“难道你还怕我们贪你一块小小的身份令牌?”

少年想想也是。不管自家祖先是什么人物。那块令牌。不过是个身份证明,罗长老是结丹修士,太上长老更是元婴前辈,要这令牌作甚?

他从脖子上取下被当成挂件的身份令牌,双手奉上:“这是弟子祖辈之物,请长老过目。”

灵玉伸手一招,令牌自动飞入她的手上。

她摸着犹带体温的玉牌,心怀感叹。这是玄渊观的真传弟子令牌。离开她将近两百年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

“当初能得到这块令牌,还是托韩师叔的福,一转眼三百多年了…”

如果不是韩抚宁,她不会那么快成为真传弟子,也不能轻松找到上界的通途,她和罗蕴能有今天,都要感谢韩抚宁。

罗蕴叹了一声,没说话。

程放听着这些话,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望着灵玉。眼中闪动着激动与仰慕。

“太、太上长老…”他结结巴巴地说,“莫非…莫非您就是…”

灵玉看着这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含笑点头。程家的血脉真是强悍,都过了这么多代,又不是她的直系后辈,容貌竟然还有几分相似。

程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头便拜:“小子程放,见、见过姑祖婆婆!”

“你是文字辈,算来是水字辈十一代孙,这一拜,我还受得起。”灵玉看着这个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少年,颇觉有趣,“程家出一个像你这么老实的人还真不容易。”

程家的男人,几乎个个吊儿郎当,她三弟那样,已经算是斯文内向了。从某些方面来说,灵玉的性子与程家男人有几分相似。

“起来吧。”灵玉一弹指,一道无形的力量将程放扶了起来。她饮了口茶,问:“程家现在怎样了?”

程放收起激动的情绪,恭敬地答道:“回姑祖婆婆,程家已经败落了…”

“败落?”灵玉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是。”程放神情黯然,“百余年前,玄渊界改朝换代,程家就败落了,数千族人四散,如今留在尹城的,只是其中一支…”

他悄悄抬眼去瞧,却发现,灵玉的神情平静无波,并没有他想象的激动。难道姑祖婆婆对程家并没有感情?他暗暗猜测。

“程家兴盛千余年,已经很好了。”灵玉说着,叹了口气,“世间之事,谁能长盛不衰?”

当年她回程家,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先祖留给他们的遗产,能够支撑程家千年,已经是个奇迹了。

灵玉随后问起:“你从何处得到这枚令牌?又是如何走上仙路的?”

程放还想着灵玉刚才那番话,听到问话,定定神,答道:“回姑祖婆婆,这枚令牌,一直留在程氏宗祠内…”

程家败落后,留在尹城的这一支失去了豪宅,日子过得平平。程放年幼失怙,寄居于宗祠。

虽然程家不复当年兴盛,但宗祠内还留有遇仙之说,程放因而知晓其事,对成仙十分向往。

十二岁时,终于鼓起勇气踏上求仙之路。

那些有修士的道观,不会随便收徒,仙缘难求。而他手中虽有令牌,当年灵玉留下的话却失传了。他跌跌撞撞,好不容易从一名散修手中得到一本残破的功法,从而踏上仙路。

灵玉听到这里,问道:“你年纪不大,就有炼气五层的修为,常理来说,最少也修炼了五六年。你并非自幼修道,十二岁才踏上仙路,怎么这么快就引气入体?”

“这个…”程放吞吞吐吐。

罗蕴笑道:“我来说吧。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在寻找仙缘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位行将坐化的散修,用毕生功力助他冲进了炼气期。”

“原来如此。”灵玉摇头道,“如此引气入体,虽然便捷,后患却不好消除,难怪你根基不稳。”

通常情况下,修士都是从学习道经开始,领悟了观想境界,才接受引气入体。直接冲进炼气期,领悟力跟不上,修炼就会困难重重。

灵玉初见程放,还以为他受到优待才会根基不稳,原来自身入道用错了方法。

“这孩子资质不错,凭着那本残破功法修炼到炼气五层,来到上界。我偶然遇见,觉得他与你有几分相似,又同样姓程,问了一下,才知道他是你后辈。”罗蕴说,“他身怀你留下的机缘,却懵懂不知,直到遇见我,才知那块令牌是你的信物。”

灵玉摇头道:“我留了信物,却没能给后辈带来机缘,看来是要我补上了。”

罗蕴却道:“你可别太大方了,我一直不告诉他令牌的主人是谁,就是怕他心中有所期望,而忽略了自身的努力。”

“呵…”灵玉笑了起来,“罗师兄真是越来越像长辈了。他如今根基不稳,我怎会不知拔苗助长的危害?”

罗蕴挥挥手,说:“只是提醒你而已,他是你的后辈,就算你要带他走,我也没有二话。”

听到这句,程放眼睛发亮。他知道,跟着灵玉,前程一定更好。

灵玉略一思索,道:“我有赌约在身,带他回去,也没有心思教导。以他如今的修为和状态,留在星罗海更好。根基不稳,将来隐患重重,罗师兄,还要劳烦你多多费心。”

罗蕴松了口气,虽然说灵玉要带韩放走,他不会多说什么,可她要真这么做,他实在不放心——程师妹不是个会教弟子的人。

“他如今是玄渊观的人,我当然要照应。”

灵玉把玩着手中的玉牌,手中灵光闪动,在其中留下印记。将令牌抛给掩藏不住失望之色的程放,她说:“这令牌里,留有我的印记,若你有朝一日陷入瓶颈无法突破,可来陵苍太白宗寻我。记住,这个瓶颈,最起码要是筑基期的,若是你不能依靠自己达到筑基,我不会给你任何机缘。”

程放接过令牌,怔了好一会儿,才应道:“是…”

见他满脸失望,灵玉从怀中取出一物,说道:“你我同为程家子孙,能够在沧溟界重逢,也算有缘,这是见面礼,希望你能善加利用。”

程放接过那件东西,大喜过望:“谢姑祖婆婆,弟子一定不负您的期望…”

灵玉给他的,是自己筑基期时用的青空剑。这柄剑,品质不凡,但是,炼气期无法使用,算是给程放一个念想。

等到程放退下,灵玉道:“这孩子是野路子出身,心性修炼不过关,还要罗师兄多多费心。”

罗蕴微笑:“心性慢慢磨练就是,我已经让他从头学道经,他还年轻,不怕没有机会。”

看程放的样子,性格还算踏实,只是从小缺乏教导,行事有些虚浮,需要慢慢纠正。

“程师妹。”罗蕴想了一会儿,开口问,“你真的放任程家败落,不打算插手吗?”

灵玉道:“凡人家族,自有兴衰规律,插手做什么?”

“…”罗蕴若有所思。

灵玉看他这神情,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罗蕴的家族,不像程家只是凡人家族,当年他之所以参加寻找上界通道之事,就是因为受到了家族冷遇,想要证明自己。

两百年前,灵玉打通玄渊界到沧溟界的通道,已经败落的罗家知道他还活着,欣喜若狂,通过她联系上罗蕴。

罗蕴如何安置罗家,灵玉没有多管,这次来玄渊观,看罗蕴的行事,应该没有给罗家什么特殊待遇。不过,他不比灵玉干脆,离家之后,就断了尘缘,放手不管,想来这些年时常也会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对了。

“罗师兄,世间万物,自有天道。”灵玉提点了一句。

罗蕴回过神,渐渐露出明了的神情。

635、百年过往

灵玉和罗蕴两人站在龙尾山的上空,看着下面的茶田。

从上往下看,这些茶田被整齐地分成几座茶园,按灵脉差异培植不同品质的灵茶。各处阵法严整,来往弟子井然有序。

“下界通道刚刚打通的时候,我们除了道观,别无所有,只能分散弟子,到处打工。没有产业,发展困难,刚开始几十年,下界来的修士,有许多加入了别的势力,没有留在玄渊观。”

这些事,灵玉大概知道一些。来到上界后,张青书得了她巩固精元的丹药,又活了三十多年,一度寻求筑基,可惜精元流失太多,没能如愿。

初时那二三十年间,玄渊界上来的修士没人筑基,人心浮动,难以支撑。

后来,王通启和蒋抚鸣先后筑基成功,才稳住了局势。

王通启筑基时,将近七十,蒋抚鸣也是过了五十才筑基成功的。

在他们之后,又有一名修士筑基,那一位比他们好得多,筑基时没超过四十。

有三名筑基修士坐镇,玄渊观总算生存了下来。

当然了,灵玉给的那道灵符,还是起了作用的。有一位结丹期的太上长老存在,就算那位太上长老并没有留在玄渊观内,也能够给弟子们树立信心。

罗蕴到了星罗海,找到玄渊观,王通启等人大喜过望。

与他们几个刚刚筑基的不同,罗蕴已经筑基圆满,而且还是实力强悍的剑修。

上任观主昌明坐化,他们完全没有异议地将观主之位交给罗蕴,但罗蕴认为,自己不适合当观主,支持性格稳重而又有决断力的王通启当观主,自己只是坐镇主观。

一般情况下,罗蕴并不参与玄渊观事务,他的精力主要花在教导弟子上面,就算有什么想法,只会提出建议,具体交给王通启和蒋抚鸣处理。

灵玉十分意外,罗蕴性情优柔寡断,确实不适合做观主,但他很擅长教导弟子。正是因为有他的指点,王通启和蒋抚鸣才能在一百多年间修炼到筑基后期。

回想罗蕴自己,他无论资质还是悟性都只是平平,靠着顽强的毅力,才能走到今天。他亦是过了五十才筑基成功,结丹更是到了三百岁。他在每一个阶段停留的时间都很长,因此对各个阶段的修炼难点了如指掌,知道如何在天分不足的情况下,克服困难,一步步向前。

灵玉觉得,教导弟子这种事,还真得罗蕴来。她自己修炼飞快,心境通达,反而对修炼过程中遇到的困难了解不足。

如此一来,倒是各得其所。在玄渊观,罗蕴过得很自在,不必逼迫自己改变性格,也不会受到同门责难,而玄渊观也需要罗蕴这么一个人来教导弟子。

“自从我来了玄渊观,总觉得没有自己的产业,依靠四处打工,无法稳定发展,因此想出了这个主意。”罗蕴说,“来的时候,你给了我几件东西,用不上的,我都变卖了,再加上自己的积蓄,拿来租地,开始种茶。”

灵玉道:“还是罗师兄想得周到,不像我,把他们带上来,买了块地,就撒手不管了。”

罗蕴笑道:“要不是你打通了通道,哪有我的事?你就别谦虚了,谦虚过了头,就成了骄傲。”

灵玉想想也笑了起来。

踌躇了一下,罗蕴又道:“嗯,还要感谢一个人,租龙尾山这件事,范师弟帮了很大的忙。”

“哦?”灵玉有些意外。范闲书对玄渊观漠不关心,他明明就在飞廉城,却没想过打通两界的通道。当初告诉罗蕴,有难处去找范闲书的时候,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只希望范闲书看在她的份上,伸一把手。

罗蕴笑道:“范师弟现在可了不得,我也就在你面前喊他师弟,可不敢让别人听到。”

来到星罗海,灵玉还没有打听过范闲书的消息,听到这话,便问:“莫非他如今成了飞鹤楼的楼主?”以范闲书的本事,灵玉并不怀疑。

罗蕴神秘地摇头:“比这个更了不起。”

灵玉更好奇了:“飞鹤楼如今掌控着飞廉城,什么身份会比飞鹤楼楼主还了不起?”

罗蕴卖够了关子,才向她解释:“程师妹许久没来星罗海,怕是不知道,如今的星罗海,跟以前可不一样。星罗三岛,分别归属飞鹤楼、真武阁、清风堂,在这三个大势力上面,还有一个统管星罗海势力的联盟,称为群英会。这个群英会,才是星罗海真正的霸主。”

灵玉奇道:“各势力自由发展,是星罗海的传统,哪怕联盟,也不过两三个势力私下结盟,这个群英会是怎么回事?统管星罗海势力?”

罗蕴说:“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结丹修士,像我这样的人物,星罗海没一千也有几百,这些高层面的事情,我哪会知道?”

灵玉想想也是,于是她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这关仙石什么事?”

罗蕴笑了笑,笑容里有感怀亦有骄傲:“范师弟是群英会的元老,亦是最终决策人之一。”

换句话说,范闲书现在堪称星罗海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灵玉并不觉得意外,当年在星罗海重逢的时候,她就知道,范闲书不再是她认识的仙石了,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

她也不觉得多么欢喜,想必他自己也不会多么欢喜。

“那他的修为呢?元后了吗?”

罗蕴摇头而笑:“程师妹,你们这些人,思考问题都是这样的吗?随随便便就元后,叫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啊?”笑罢,他认真答道,“我到星罗海没几年,他就结婴了,大概六十年前,晋阶中期,想来后期不远了。”

若是以前,他一定不会这么想,元婴后期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可是,他到星罗海不久,范闲书结婴,不过二十年后,灵玉亦迈入元婴期。从元婴初期到中期,两人同样只花了五六十年。如此算来,百年晋阶元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有时候想起来,罗蕴都觉得自己不容易。他还在苦苦寻找结丹契机的时候,当年与他一同来到上界,称为师弟师妹的两个人,已经达到元婴中期了。他没有被这两个人刺激到失去信心,还能够结丹,现在仍然稳稳地修炼着,真是太难得了!

“果然…”灵玉喃喃自语。

对于范闲书的飞速晋阶,她没有太吃惊,因为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与缘修交换秘密后,对范闲书存在另一种想法。

那个天命之人的说法,范闲书亦是吻合的…

这些年来,范闲书并没有与她书信往来。当年分别时,他就清楚地说过,星罗海动乱将至,他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灵玉敏感地觉得,范闲书很矛盾,他对她的情谊没有变,但似乎不想与她多接触。

…我们租了龙尾山种茶,不过三五年时间,就有了收益。我们只是个小势力,连结丹修士都没有,少不得有人眼红。逼不得已,我去找了范师弟,他二话不说,帮我们解决了问题。”罗蕴笑道,“这百余年时间,我们靠着种茶的收益慢慢积累起资金,终于在几年前买下了龙尾山。”

灵玉吃了一惊:“你们买下了整座龙尾山?”当初她只是买下道观那块地皮,都花了上万块灵石,龙尾山这么大,得多少灵石了?种茶的收益有这么高吗?

“是。”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罗蕴解释,“能够买下龙尾山,多亏了范师弟。我们百余年间积累的财富,其实只够买一个茶园,是范师弟出面讲了价,又出了大头,我们才能买下整座山。”

灵玉没想到范闲书会为玄渊观做到这个程度,虽说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买下龙尾山一点也不难,但他愿意做,这很不容易。

相比起来,她为玄渊观做的,反而没有范闲书这么多。

要知道,玄渊观有这么大一座山,必然会引来他人觊觎,百余年来,玄渊观安然无恙,必是有范闲书在背后做靠山。

灵玉叹道:“我这个太上长老,做得有愧啊!”

罗蕴道:“程师妹,我说句实话,范师弟对玄渊观并没有多少旧情,他会做这么多,我觉得还是因为你的缘故。”

灵玉没有否认,范闲书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探究起来没有多大意义。

既然玄渊观发展良好,茶园经营得有声有色,灵玉就没有插手,她说:“既然资金方面问题不大,其他方面也要发展一下才好,比如炼丹师、炼器师,都要培养起来。”

罗蕴则道:“这些我们有在做,只是需要时间。”

玄渊观入乡随俗,不再以宗门形式发展,但他们到底脱胎于宗门,相对势力严谨得多。比如他们也吸收外来修士,但依靠的还是培养弟子。这些需要时间改变,等到玄渊观真正靠自己站稳了,再慢慢考虑不迟。

两人又商谈了一些事情,灵玉将自己用不到的功法、材料给了玄渊观,又详细地指点了罗蕴的修炼。

罗蕴离开紫霄剑派时,还未结成元婴,因此并没有得到结丹期的剑法,他另外搜罗了一本剑法自用,可惜效果差了很多。

灵玉干脆将《紫霄剑典》送给他,紫霄剑派功法不外传的规矩,对她可没有用。

罗蕴没想到自己能够修炼《紫霄剑典》,他在紫霄剑派时,并不算优秀弟子,没有结丹,也不可能授予《紫霄剑典》,因此修炼的只是《紫霄剑典》的入门功法。

至于《先天紫气诀》,那是徐逆的,她没有资格外传。

解决了这些事情,灵玉没有在龙尾山的主观多留,而是回了飞廉城内的分观。

仙娥三人被她留在分观,希望不要闹出事才好。

636、交待

“这个好,我要这个!”

“什么呀,当然是那个好看。”

“前辈,这个多可爱啊!”

“可爱有什么用?那个又漂亮又实在,你小孩子不懂。喂,小丁子,付钱!”

丁玉成满腔悲愤,却又不敢违逆,默默地掏出灵石袋…

仙娥接过老板递来的人偶,往丁玉成身上一扔:“拿着。”

丁玉成看着这个栩栩如生的人偶,嘴角抽搐。

这一老一小出来逛街,他被拉出来当跟班。

仙娥在无底洞困了好多年,对现在的沧溟界满心好奇。陶朱从东溟而来,西溟的仙城在他眼中亦是新奇无比。

他们无论看到什么,都要叽叽喳喳讨论一番,引来行人的注目。偏偏他们两个,一个修为高实力强自大无比,一个不是人根本没有自觉。其中脸皮薄深感无力的,只有丁玉成。

这个摊子,卖的是人偶。摊主是个傀儡师,从机关傀儡的角度来说,他的手艺只能说是勉强,可做出来的人偶着实精美,雕工细腻色彩分明栩栩如生。

陶朱看着一只木头小鸟爱不释手,仙娥却喜欢一个美人形象的人偶,那小鸟会唱歌,非常新奇,人偶则是个演武人偶,能够用来演示法术。

他们两个就争了起来,一个要小鸟,一个要人偶。

丁玉成心说,就算把整个摊子买下来,他也付得起钱,只求不要这么丢人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说也白说,这两个人根本不在意买得起买不起,而在于争赢对方的快感。

说起来,真是奇怪,陶朱的来历,他大概知道,可仙娥到底是什么人?她不是太白宗修士。从没听说过陵苍有这么一位元婴女修…

“哇,好厉害!”没走两步,陶朱又停住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旁边一个摊子上,现场作画的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