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青年独自靠在船舷上,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拿着酒葫芦,带着淡淡的笑意望着他们,时常饮一口酒。

“老任,居然一个人在这偷偷喝酒?”一名中期修士走过来。眼馋地盯着他手中的葫芦。

青年一笑,将葫芦抛给他。

中期修士拔了瓶塞,灌了一大口,向他竖起拇指:“不说别的,你这酿酒的手艺。堪称凌天舟之最。”

青年轻挥手中折扇,温文尔雅地道:“酿酒不过小道,你若想学,同样也能做到。”

中期修士哈哈一笑:“算了吧,这种卖弄风雅的东西,还是你来比较合适!”

这葫芦的酒里,加了许多花花草草。那些风雅的名头,他听着就头痛。

青年莞尔一笑:“那你就随便喝点,咱们常年在凌天舟,也别的事可做。”

说到这个,中年修士正容问:“怎么,你们太白宗还没有召你回去?这都多少年了?咱们哪个像你一样。在凌天舟一守就是几百年?这都中期了,太白宗都没有表示?就算你们现在势大,不至于连元中修士都不放在眼里吧?”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堆,青年脸上仍然挂着那种淡笑,等他说完了。才道:“宗门有过表示,如果我想回去,也可以回去。不过,我觉得还是留在这里自在。”

中期修士同情地看着他。每次他都这么说,可实际情况如何,他们这些人怎么会不知道呢?太白宗确实没有强制他留在凌天舟,但是,这些年来,太白宗发展迅速,元婴修士甚多,上好的灵脉几乎都被占了,他结婴之后分到的那座洞府,实在称不上好。这种情况下,还回去做什么呢?倒不如留在凌天舟,这里灵气充沛,他们这些镇守修士,每年都有不少的补贴…

想到这里,中期修士打量了青年几眼。

他的相貌并不算太好,但举手投足,有一种引人侧目的风流气质。无论做什么事,都透着风雅的意味,让人想到翩翩佳公子。

这种人,在男人间并不受欢迎。但镇守凌天舟的日子很寂寞,修士之间往来甚多,跟他接触久了,逐渐生出一点佩服。毕竟,从高处跌下来,能够重新爬起来的人并不多。

“你也是个人才,五百来岁元中,无论放在哪个宗门,都会被供起来。可惜啊,你非要留在太白宗。唉,太白宗势大,可不缺天才。”

青年淡淡笑道:“老鲁,你不用安慰我,就算换成别的宗门,也不可能对我一无保留,谁叫我有黑点呢!”

老鲁不屑道:“那算什么黑点?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你并非嫡系吗?听说太白宗内部关系融洽,像他们这样的宗门,其实最排外!”

青年不反驳:“所以,就算我去了别的宗门,结果也是一样的。并非嫡系,始终不能安心。”

老鲁摇头叹道:“至少别的宗门会留颜面…”

说话间,一道遁光飞速掠来,目的地正是凌天舟。

甲板上的修士骚动起来,一名高壮的汉子从里面踏出,正是凌天舟的负责人之一,刑天门的褚九通。

那道遁光越近,众人越是肃然。

他们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位同道的气息,这是一位元后修士!

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名元后修士的目标,就是凌天舟。

不过片刻,来人在凌天舟前停下,遁光散去,露出一个神情冰冷的女子面容:“太白宗徐月,奉程真人之命前来,有要事待办,还请诸位配合!”

837、大打出手

凌天舟骚动起来。

徐月这个人,他们多少都有耳闻。

她不算是太白宗的正式成员,不过,身为灵玉的下属,当然也是太白宗修士。

元后修士都是下属仆从,这可羡慕坏了凌天舟的这些元婴修士。不过,他们知道自己不能跟那位程真人比,五百多岁晋阶化神,这可是亘古未有啊!一名化神修士,有元后仆从算什么?别看元后和化神只是一个境界的差距,这个境界,阻断了大部分人的仙途。

低阶修士中,结丹是个门槛,高阶修士里,化神才是关键。

别看他们这些元婴修士,在沧溟界威风八面,在大能看来,他们还没入门呢!只有渡劫化神,接触到真正的天道,他们才算是进入了那个高深的世界。

化神这一关,刷下的人不计其数。

凌天舟上的修士们浮想联翩,褚九通已经验看过徐月的令牌,将禁制打开。

徐月落在甲板上,看都没看别人一眼,直接向之前那青年走去。

“任云举?”

青年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点点头:“我是任云举。”

若是几百年前的极光城修士见过此刻的任云举,一定认不出来,他竟然就是当年依靠祖先余荫作威作福,不求上进的任公子。

“你跟我来。”

徐月转身欲走,那位老鲁拦了一拦:“徐…徐道友,你突然来此,到底有何要事?”

徐月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淡淡道:“我太白宗之事,不需要向外人交待,你们只要配合就好。”

这话说得太嚣张,也太无礼了!

但是,没有人敢反驳,甚至连生气的都没几个。不说徐月背后的两位化神修士,就说她自身的修为,也能把凌天舟里大部分修士压下。

何况,她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宗门事务,他人确实不好插手。

褚九通与蔚无怏颇有交情,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难徐月,他笑道:“既然是太白宗的宗门事务,我们外人就不好插手了。徐道友,你们请便。”

徐月点点头,直接踏进船舱。

任云举没有犹豫,跟了过去。

“方道友,你看!”高空云层间,双成指着一处废墟,眼睛里有深深的震撼。

到处漂移的法宝残骸,里面不乏用料极其珍贵的通灵法宝,坏到这个程度,显然器灵已散。四周还有散落的遗物,以及干枯的尸体。

这些尸体当然不是大乘修士的,而是在倾天之祸中殒命的沧溟界修士。

他们的修为,大部分在化神、炼虚之间,不知道有没有那位沧溟界修为最高的合体修士。

高层的罡风下,还有烈日的照射中,他们的肉身早就腐朽,只剩下一具具晶莹的尸骨,在高空中漂移。

双成想,如果不是这么一个危险的所在,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个宝藏。这些废弃的法宝,远超沧溟界现有的水准,哪怕大部分都坏了,原料也是十分贵重的。

方心妍叹道:“这是沧溟界高阶修士的坟场,断绝了沧溟界万年的希望。”

没想到方心妍会如此感性,而自己却只想到这些残骸的价值,双成有点脸红。

不过,方心妍所言极是,她刚看到的时候,亦被深深震惊了。

这个坟场,经过了万年,仍然能够推想出当年经历过的惨状。这些高阶修士,无一例外死于大乘修士动手的余波。

但双成并不觉得同情,他们之所以会死,还不是因为他们想要抢占机缘?而结果出乎他们的预料,大乘修士动手,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插手。

她抬起头,看向高远的天空,那里没有尽头。不过双成知道,自己肉眼所见,只是一部分而已,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是幽暗的虚空,那里才是大乘修士真正战斗的地方。

死在此处的修士们,大概都没想到,大乘修士战斗的余波会如此厉害,连大千世界的结界,都不能保护他们。

双成还没感慨完,方心妍已经开始动手清理现场了。

她们运气不错,附近没有太多的扭曲的空间,还能够清理。

看到方心妍堂而皇之地把一件件废弃法宝收进乾坤袋,双成发现自己犯傻了。她怎么会认为,方心妍感性,所以就自愧于自己的市侩?人家感性归感性,收起东西来可一点也不慢。

双成轻咳一声,加入了清理的行列。

这些法宝残骸可是好东西,就算现在用不着,等到天途开启,拿着这些,到其他大千世界去,说不定能给自己换来不错的宝物。

沧溟界被隔绝太久了,修仙水平低下,他们这些人,除了前世遗留的法宝,其他东西拿到外界去恐怕都不够看,到时候少不得要淘换些宝物。

化神以上修士,灵石已经没有了用处,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他们就算拿着山一样的灵石,也不可能换到自己真正合用的法宝。

这边沉默地打扫着万年前的战场,另一边可就没她们这么安静了。

“哈哈哈,发财了!”参商把一件东西塞自己兜里。

缘修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笑眯眯地盯着他:“参商道友,什么宝贝,拿出来分享一下?”

参商双手一抱,警惕地看着他:“秃驴,谁看到就是谁的,想要自己找去啊!”

缘修嬉笑道:“这话怎么说的?参商道友,你也太冷酷无情了,咱们现在是同伴,同伴难道不应该共同进退吗?刚才贫僧还帮了你一把,这么快就翻脸无情了?和尚好伤心啊!”

“你的心硕大,还能自动修复,伤了也不会破皮!”

缘修捧心道:“哎呀,参商道友,别人都不要你,贫僧可是不计前嫌与你同行,就算在这点情面上,你自己吃肉,难道不给贫僧喝点汤吗?”

看到缘修这副嘴脸,参商嫌恶道:“臭和尚,你可真是不要脸!化神修士的面子说放下就放下,一点障碍都没有。”

缘修笑眯眯:“我们佛修,最是平易近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面子是什么东西?”

“啧啧啧,你家佛祖要是知道你这么曲解佛经,会不会气死又气活?”显然,缘修不要脸的程度超过了参商的想象。

难怪程灵玉和这个家伙要好,两个人都一样无耻!

参商伸手摸兜,突然觉得不对,身影一闪,及时截住转身离开的缘修。

那件东西,正被佛光牵引着往缘修怀里飞去,参商化出一只火红的巨手,及时将之拦住。

“呸!臭和尚,死秃驴,你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居然一边跟我说话,一边下手偷偷摸摸!”

缘修的动作被发现,一点也不觉得脸,仍然笑眯眯道:“参商道友,这话怎么说呢?东西还没进和尚的兜,怎么叫偷?偷是一个动作,更是一个过程,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别人的身上拿到自己身上,并且据为己有,那才叫偷。咱们俩这事,可不能这么算。首先,这东西是不是你的呢?贫僧有没有份呢?这一点待议。贫僧刚刚从你身上拿出来,还没拿到自己身上,更没有据为己有,动作还没有完成,怎么叫偷?还有,还有…”

一长串话喋喋不休地说下来,参商一个头两个大。他想起灵玉曾经跟他说过的凡人写的故事,一只无法无天打上天庭的猴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唠唠叨叨念紧箍咒。他现在的感想,跟那只猴子是一样的。

“闭嘴!死和尚,本尊灭了你!”参商怒从心起,手中火羽扇一挥,周围瞬间成了火海。

缘修哇哇直叫:“你这只鸟,和尚好心渡你,竟然动手!真是不识好人心!”

参商忍无可忍,八人之间,要说谁的脾气最火爆,非他莫属。自从他觉醒,威压大荒数百年,完全就是暴君风范。

朔月之丘还好,他实力没成长起来,灵玉去了一趟,折腾了一番。炎风之野可是被他狠狠收拾了,若非如此,那些桀骜不驯的大荒妖修们,怎么可能甘心臣服?单凭天命之子的名声,可打动不了妖修。

缘修这种无耻作派,比灵玉还过分。灵玉至少还要脸,拿好处也拿得光明正大,他倒好,要不过去就偷,偷不走就唠叨。最讨厌拿话堵他的人了,不知道他不会吵架吗?对付这种人,参商向来只会用一个手段,那就是打!

老子说不过你,把你打到服总行了吧?

于是,高空之中,一只鸟和一个和尚大打出手,佛光和火海将天际映得红红黄黄,把下面镇守的修士给吓坏了。

怎么回事?难道有虚空魔物入侵?这可不行,赶紧上报。

凌天舟上,褚九通接到这个消息,摸不着头脑。

虚空魔物?不可能啊!虚空魔物动手,怎么可能是这么个景象。而且,化神前辈们都已经到了溟渊上空,要是虚空魔物挤过破烂的结界进来,早就被他们发现了。

不过,他还是号令,凌天舟去往发现异常之处。

当佛光出现,凌天舟上,观慧寺的和尚无语了。

“那是…本寺缘修大师的佛光。”和尚艰难地说,“至于那火海…”

怎么看都跟虚空魔物无关。

众人观察了许久,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缘修跟别人打起来了,而能跟他在那么高的地方打起来,并且还打了这么久了,除了同为化神的那几人,还能有谁?

凌天舟上的修士们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他们…真的能开天途吗?

838、天机现

凌天舟内,太白宗的宫殿内,只剩下徐月和任云举二人。

看着眼前的徐月,任云举深吸一口气,大礼参拜:“存思拜见主人。”

听到任云举的唤声,徐月眼睛眯了眯,淡淡道:“起来吧,我已经不能算是你的主人了。”

任云举起身,态度却仍然恭敬有礼:“在存思心中,主人永远是主人。”

徐月没再说话,眼睛里多了些平时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情绪。

两人相对无言,默默站了一会儿,她才涩声道:“我如今还要称呼别人为主人,你这般称呼,不合适,还是称为道友吧。”

任云举眼神动了动,低声道:“是,主人要存思如何称呼,存思便如何称呼。”

两人在偏殿相对坐下,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任云举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套晶莹璀璨的琉璃杯,摆到桌上,又摸出一只玉色酒壶,慢慢给徐月斟酒。

琥珀色的酒液,倒在琉璃杯中,越发剔透,花草的清香,萦绕于鼻端。

这不是任云举任公子会做的事,一个人再改变,不可能连本*好都完全变化。这是爱好风雅的存思公子才会做的事,什么酒配什么杯,喝法有什么讲究,配料又有什么独特之处…

“你我此刻的心境,不适饮茶,还是饮酒的好。”存思公子轻声道,“主人——不,徐道友,存思敬你一杯。”

说完,他端起琉璃杯,一口饮尽。

徐月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她端起了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五百多年了,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徐道友。”存思公子轻声道,“不过。能够再见你一面,我已经满足了。”

徐月淡淡道:“你托身太白宗,便是因为我吗?”

“是。”存思公子定定地望着她,“道友当年说过。我们倘若有再见的一日,机缘就在太白宗。所以,我险死还生,得到任云举这个皮囊后,就投到了太白宗的门下。可惜啊,观云峰一脉始终对我怀有戒心,不能亲近主人。”

徐月嘴角轻轻一提:“你这又是何苦。当年我说过,只要渡过那个劫难,你的将来就是一片坦途,留在太白宗。对你的助益实在有限。”

存思公子叹道:“不然,我还能如何?或许可以抢占一个中等宗门作威作福,又或者可以去星罗海打下一片江山,但那样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太白宗虽然不信任我。但也不算亏待了我。我留在太白宗,本就另有所图,也不在乎他们怎么对我。”

“现在你可以重新做决定。”徐月望着他,仍然用那种冷淡的语气说,“当年的约定,你已经完成,我没有什么要你去做的。你尽可以自由地离开。”

“主人!”存思公子脱口唤道,随即定下神,缓声道,“我既然在太白宗留了数百年,也不介意多留一段时间,难道你真的没什么要我做的?”

徐月看着他。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存思,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解除了我们之间的魂契,你我之间的从属关系,已经结束了。不错。我是说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到太白宗等我,但现在,我已经没什么要你去做的了。”

存思公子目光闪烁,低声道:“莫非你当真甘愿认他们为主?”

徐月叹息:“存思,你要明白,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我,自然不甘愿,可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情况并不像我推测的那样。何况,就算我有这个心思,那又如何?我的身体、我的生命,都是别人给的,就连思想,都有他的印记,这一点怎么都抹不掉。这是命数,也是我应该偿还的因果。”

“可是…”

“得到本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本来就要付出代价,我并不觉得不甘。况且,未来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黑暗。”

存思公子定定地望着她,许久之后,轻轻吐出一句话:“所以,我在太白宗守了几百年,最终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完成当初的约定?”

徐月眼中流露出悲伤之色,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来:“五百多年前,你的身体就自由了,现在,你的心也自由了。存思,不管你以后打算留在太白宗,还是离开,都随你意。我们之间的羁绊,到此为止。”

“主人!”

徐月走到殿门口,侧了侧头:“这样没什么不好,这条路虽然并不像之前想像的那样,但也没有那么难走。也许,比之前还要更光明。”

说完这句话,徐月跨出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存思公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溟渊高高的峭壁上,立着一个黑衣人。他全身裹着黑色斗篷,连容貌也隐藏其中,分不清男女,也辨不出年龄。

他默默地看着远处,凌天舟在海面上缓缓前行。

这个庞然大物,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溟渊巡视,是镇守溟渊的主要力量。

他的目标当然不是凌天舟,三十四名元婴修士,再加上凌天舟本身拥有的庞大力量,不是化神修士,任凭有再多的手段,在它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不清楚自己等了多久,从数年前开始,他就一直追踪着凌天舟,观察站上面的人。

终于,他等到自己要等的人。

一道遁光从凌天舟上飞掠而出,往溟渊而来。

黑衣人动了,他在侧峰上纵跃,借着溟渊之气的遮掩行进。

那人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改变飞遁的方向,往他这边遁来。

黑衣人一个飞跃后,那人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何人?”徐月沉声道,目光沉沉地盯着此人。

黑衣人望着她,声音亦是非男非女:“徐月?”

徐月眯起眼:“不错。”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够了。”

徐月冷声道:“藏头露尾的家伙,我有必要理你吗?”

黑衣人轻笑:“你非得理我不可。”

“哦?给个理由!”

兜帽的遮掩下,黑衣人眸光微亮:“也许。唤你另一个名字比较好。”他看着徐月,慢慢说出三个字,“天、机、子!”

灵玉头都快炸了,她忍不住问鬼帝:“你忍得下去?”

鬼帝淡淡瞥过她:“为什么忍不下去?”

好吧。他是个鬼,不是人。

灵玉用力拍了拍脑袋,提起精神,继续测算天地轮回锁与结界之间的联系。

这个天地轮回锁,果然不同寻常。鬼帝借助幽冥异界的力量,将它与结界之间的联系展露出来,然后,他们打算把两者之间的勾连测算出来。

没想到,这天地轮回锁自带禁制,只要他们一靠近。就会有各种东西影响他们的五识——鬼帝是个魂体,感觉可能没有那么强烈,灵玉却觉得自己脑袋都快炸了。

耳边嗡嗡作响,古怪的气味,时不时出现的幻觉。她觉得自己被鬼帝坑了。为什么自己要来溟渊啊?如果到天上去,现在估计在轻松愉快地捡垃圾吧?

徐逆刚才传来消息,告诉她天上有许多法宝残骸,为了这个,那只鸟和那个和尚都打起来了。

灵玉都快哭了,你们好歹是化神修士,大乘转世。为了捡垃圾抢起来,好意思吗?其实她最受打击的是,她居然连捡垃圾的机会都没有!

好吧,她承认,其实她也想去捡垃圾,虽然不好听。可实惠啊!当个垃圾王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些可都是高阶修士的宝贝。据说里面还夹杂着大乘修士报废的法宝,随便捡一样,到别的大千世界去,也能换件不错的法宝。

“…你就不心动?”她问鬼帝。

鬼帝说:“我是鬼修。谢谢。”

灵玉道:“谁说捡来要自己用?咱们可以拿去换合用的法宝啊?”

鬼帝顿了顿,慢慢点头:“好像…挺有道理。”

“所以,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去捡一捡?”

“可是,我们已经说好了…”

“那有什么关系?”灵玉居心叵测地鼓动他,“你看,咱们测算这个,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吧?别说几个月,花几年都有可能,凭什么我们两个干苦工?他们就不同了,说是清扫现场,其实还不是捡便宜?我们老老实实干活,结果呢?好处都被他们得了,自己还闹得头晕眼花。”

“那我们上去怎么说?”鬼帝停下手中的活。他不得不承认,灵玉的提议非常地让人心动。难怪啊,八人之中,她左右逢源,跟着她就没有吃亏的时候。

“简单!”灵玉自信满满地道,“咱们下溟渊的时候,只是说要探查清楚此宝与结界之间的关联,可没有说,把它们都测算出来吧?所以,我们现在回去,就说已经干完了。”

“…”鬼帝默然。他们这叫干完了吗?其实就是把大衍城万年来干的事总结了一下而已…

“行不行啊?难道你节操这么高尚,宁愿舍己为人?”

鬼帝叹一声:“好吧…”其实她说的并没有错,全部测算出来,花的时间太长了,让大家一起干,才是最合适的分配方案。

灵玉满意极了,终于摆脱了这要人命的禁制,等会儿让缘修他们也吃吃这苦头!

839、原来你恨我

佛光和火海渐渐停歇,参商和缘修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

缘修在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参商不好对付,但不知道他这么不好对付。不就是偷他刚到手的宝贝吗?他根本就没有得手,参商居然跟他玩命!

要是灵玉在这里,一定会嘲笑他。真以为每个人都跟他一样,没好处就及时收手?参商的个性,向来是不怒则已,一怒血流千里!他这个大荒之主,之所以把整个大荒妖修都收拾得服服帖帖,可不是因为他身上的毕方血脉,而是因为他够强势。

伸手从参商兜里摸东西?这种事他会忍才怪!

缘修也不是打不过他,只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很遗憾,参商就是个不要命的,在他眼里,尊严比性命重要一百倍!

远处,双成和方心妍站在高空中,默默地看着这两人。

她们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跑过来看看究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局面。

双成一抬头,徐逆和范闲书就在不远处,看来被惊动的,不止她们。

四人没去理会打得难分难解的参商和缘修,而是先会合了。

“要动手阻止吗?”双成问。

范闲书摇头:“算了,让他们打去吧,那个和尚,是该教训一下。”往同伴伸手的毛病,没人会喜欢。

四人沉默了一阵,溟渊下面,有气息升起。光芒连闪,转眼灵玉和鬼帝也上来了。

方心妍向他们摊了摊手:“没什么可看的,就这么回事。”

灵玉观赏了一番战斗,笑道:“啧啧,这架打得可真精彩,没白上来一趟。”

“别理他们。”范闲书说,“我们回头干自己的活。他们打死再过来收尸。”

“等等!”灵玉唤住打算四散的几个人,说道,“我们上来,可不是为了看打架的。”

“哦?”双成问。“可是发现了什么?”

鬼帝点头道:“我们已经弄清楚那件法宝与结界之间的关联了。”

方心妍眼神闪了闪,笑道:“你们动作可真快,我们才刚刚着手呢!”

“我们也没想到这么快。”灵玉的神情毫无异常,“有许多地方,前辈们都已经查过了。”

几人都有点意外:“是吗?情况如何?”

灵玉把含宁真人说的话对他们说了一遍,又把自己和鬼帝的经历大概说了一下。

“原来是造化之宝,”范闲书喃喃道,“难怪了,天地法则迟迟不能归位,就是因为造化之宝的禁锢…”

化神以上修士能插手天地法则。但要长期改变,他们力有不逮,就算是大乘修士,要改变一个大千世界的天地法则长达万年之久,也很不易。他们每个人都想过数种答案。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造化之宝,就算把天地法则完全改了,都不奇怪,何况只是镇压万年。

“既是造化之宝,凭我们二人之力,没办法插手更多,只能上来求救了。”鬼帝一本正经地道。

灵玉心中暗暗佩服。这个鬼帝。不如她想象中那么纯善嘛,看看,说谎说得多溜。

其他四人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