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低着头,压下激动的情绪,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

这个修士,应该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她之前一路跪叩上来,这个山洞还是空的,根本不像有主人。而且,那些同道说了,仙师的洞府,一般是不让接近的。

不管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来历,对怀素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打动这位仙师,留下她!

“滚出去!”那人终于出声。

“是。”听出对方不耐烦的语气,怀素小心地爬起来,低着头退出山洞。

她退出来后,洞口发出一阵亮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罩,将洞口覆盖住。

怀素瞪大眼,仙术,果然是仙术!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仙术,那些传说不是骗人的!

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在周围转了转,找到一个小石洞。这个小石洞,只是山壁凹进去一个窝,勉强能够挡一挡风。

在旁边转了转,怀素捡了些干枯的树枝,在旁边生了火,以阻挡可能的野兽。

这一晚上,她就这么熬过去了。

“仙师早!”

大清早,那人从山洞里出来,马上听到了活力十足的声音。一转头,看到怀素就站在一旁,笑容可掬,态度恭敬。

昨天见到她时,天色昏暗,没留意她的模样,这会儿天光大亮,才发现怀素比他以为的还要小。

十二岁的怀素,身量并不高。过去四年,她流浪过很多地方,吃了许多苦。没有足够的营养,怎么可能长得高?她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但打理得很干净,头发也整整齐齐地束在一起,露出一张面黄肌瘦,但还算清秀的脸。

看着倒也顺眼。

怀素这时暗暗吃惊。昨天不止对方没看清,她也没看清。以为是仙师,原来是个仙子。

没错,这个面容丑陋,声音如刮锅的修士。居然是个女子。

她穿着灰扑扑的长袍,头发绾成一个发髻,脸庞丑陋,声音沙哑,任谁都认不出,这会是一个女子。

怀素小心地收起自己的惊讶,不让她看出来。她流浪了这么久。早就学会了揣摩人心。但凡女子。就算不在意容貌,也不会希望自己长得丑陋。如果真有缺陷,一定会极力遮掩。

而这个女修。怀素瞟过去一眼,清楚地看到,那外翻的血肉,分明是伤痕。她不但不遮。还就这样大喇喇地露在外面,肯定心理有问题。别看她表现出来不在乎。如果被人提醒,一定会怒上加怒。

所以,怀素极力地让自己忽略她脸上的伤痕,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你怎么还在这里?”女子皱起眉。

怀素道:“小人是来求仙的。”

“求仙?”女子冷笑一声。“有什么好求的,你以为所谓的仙人风光霁月?”

怀素低着头不说话。

女子懒得与她多说,便要转身回屋。

怀素忙问:“仙师。您早饭吃了吗?需不需要小的去摘些野果?”她到底还是没叫仙子,总觉得这个时候改口。会弄巧成拙。

女子答都不答,管自己进山洞了。

怀素站了一会儿,没见她出来,就离开了。

她去山间小溪取了些清水,又摘了些野果。想了想,采了些野草编成一个窝,放到小溪里。她蹲守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捞到了一尾鱼。

重新做了个窝放在石坑里,怀素提着那条鱼,抱着鲜果,回到山洞前。

那女子再出来,便看到洞口的石头上放着几样东西。一个装水的竹筒,一尾用荷叶包着的草鱼,还有几颗新鲜的野果。

她只扫了一眼,便自顾自外出买了食物,回山洞修炼。

怀素没有气馁,第二天,她仍旧看到了那三样东西,不过鱼和野果的种类换了。

如此三天,那女子终于拿起了竹筒。

第四天,她叫过怀素:“去山下帮我买些食物。”然后递了一串钱过来。

怀素大喜:“是,小的马上去。”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仙师孤身一人,需要人打理俗务,她做得好,经受住考验,就能进仙师的眼了。

跑到镇上,买了些粮食肉蔬,她背着竹筐,爬到山顶时,已是汗流浃背。

“仙师?”怀素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便把竹筐卸下来,放在洞口。

到了晚上,那女子出了山洞,将竹筐搬回去。

清早,怀素仍旧打了水,摘了野果,不管对方需不需要,她要让仙师看到她的诚意。

那女子再次看到放在洞口的竹筒和野果,明显愣了一下。

她看向那个石窝,怀素坐在那里,手里拿根竹枝,在地面上写着什么。

她走过去,看到地上的字,过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字是氣,五谷杂粮所生为气,乃是俗气,氣是先天之气,也是修炼的氣。”

怀素抬头看着她,眼中闪过惊喜,好一会儿才知道叩头下拜:“谢前辈教导之恩。”

女子没再回应,回了山洞。

一天一天过去,女子开始使用她拿来的食水,也开始跟她说话。

怀素把那本书保存得很好。那本害得丹霄观满门被杀的书,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但她本身所识得字不多,上面的字又与平常所用的字不同,几乎不认得几个。

自从女子开始和她说话,怀素慢慢从她那里,一个一个地认出了许多字。

那本书,对她来说还是如同天书,但认得的字越来越多,能揣摩出来的意思也越来越明显。

终于有一日,那女子道:“你进来住吧。”

怀素终于成功地进入仙人洞府,尽管只是作为一个小小的杂役。

她安安心心地做起了杂役,服侍这位仙师。丹霄观曾经的血仇,好像抛在了脑后。但她从来没有忘记,时常睡到半夜惊醒,仿佛看到了师父和师姐的脸。

姬天磊,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这是骗了怀丹师姐的人,也是丹霄观灭门的仇人。她要牢牢记着这个名字,有朝一日,让他在自己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小小的山洞,被怀素打理得越来越像一座洞府。

她好像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服侍仙师上面。

仙师在修炼的时候,她识趣地不去打扰,自己到外面背诵那本书上写的仙诀。

山洞旁,她开出了几亩菜田,种了许多菜蔬。从移植来一些小果树,等过几年,就能就近吃上果子了。

那女子对她越来越满意,偶尔也会跟她说说修炼的事,甚至还授了她一篇口诀。

她说:“你是道门出身,那就继续背道经吧。想要入道,最好自己观想出来。这篇口诀,没事的时候用来调息,会让你入道顺利很多。”

怀素恭恭敬敬地应了,每日做完俗务,便开始背诵以前读过的道经。

还好师父严厉,以前逼着她背了不少道经,这几年来,她每当心不静的时候,就背道经,给自己鼓劲,所以那些道经几乎都记得。

背诵道经,调息,大半年过去了,她终于体会到了观想境界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吃了一惊:“才半年,你就会观想了?”想了想,又道,“也对,你本就道门出身,基础好。接下来你就慢慢调息吧,等气感差不多了,就可以开始修炼了。”

“是,谢仙师教导之恩。”

女子看着眼前宠辱不惊的怀素,不觉有些感叹:“若是以前,我定会将你带回师门,让师父收你为徒,如今…”

如今怎样?

怀素没敢问出口,心中有所猜想。

与这女子住了大半年,她猜到对方可能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原以为她是魔修,一起生活这么久,怀素却发现,她除了外形可怖些,并没有什么像魔修的地方。偶尔使出来的法术,光芒清正,也没有什么残暴之举。

怀素想,她应该是正经仙门出身吧?只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变成了这个模样。听起来,似乎已经叛出了师门…

时光如流水,不知不觉,怀素陪着这女子在这里住了两年。

她终于入了道,两年时间,修炼到炼气二层。也终于知道,这女子的修为其实并不高,炼气十层,还没有筑基。

不过,她心中感激。不管这女子是不是高手,她能够入道,都要谢她。

“不行不行不行!”山洞里传来女子暴怒的声音,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摔破了。

怀素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低低的泣声。

怀素脸上出现动容之色。她知道,这女子想回去报仇,但她没能筑基,就是想报仇也无门。

1110、死别

在这座孤山上住了两年,那女子带她离开了。

怀素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刘琏,一个听起来很平常的名字。

怀素跟着她,走了许多许多地方,见到了许多许多人。

没有遇仙前,总觉得踏上仙路艰难无比。经由刘琏进入这个世界,怀素才发现,原来成为修士,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这世上,跟她一样的修士千千万,炼气期只是修炼的第一个阶段,实力低微,处于修仙界的最低层。

她逐渐变得老练,学会了自行修炼。

“这本书多少钱?”一偏远小城的地下坊市,怀素在小摊上翻找着可能有用的东西。

这一年来,她跟着刘琏走了很多地方,模样与三年前相比,大大变样了。

刘琏虽然落魄,但她毕竟是个修士,跟着她以后,怀素至少能够保证温饱。有了饮食的保证,她的身材飞快地抽高,十五岁,已经与普通姑娘无异了。脸庞不再面黄肌瘦,显露出原本的清俊秀丽。刘琏偶尔会看着她发呆,似乎这张脸提醒着她什么。

怀素心思敏锐,知道刘琏的心思。她容貌毁了,每回看到貌美的姑娘,忍不住会起嫉妒之心。以前,怀素在她眼里,只是个还没长成的小姑娘,面黄肌瘦的,没有美貌可言。随着怀素岁数渐长,容貌开始蜕变,两人每日相处,刘琏很难不注意到。

怀素开始作男装打扮。既然女装会刺激到刘琏,那就打扮成男人,再说,这个世道。不管怎么说,还是男人方便些。

蹲在小摊前翻找杂货的怀素,和流落江湖的小子没什么区别。她穿着一身洗得灰白的短袍,头发随便绾起来,故意让自己显得有些凌乱。正是因为这样的凌乱,没有人怀疑她的性别。

老板撩了下眼皮,懒洋洋地说:“三块灵石。”

他眼睛利索得很。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的主。估计做不成大生意。不过,能做笔小生意也不错,像他这样摆小摊的。几个月也未必能碰到一桩大生意。

“三块灵石?”怀素叫了起来,“这也太贵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板轻哼一声,挥挥手:“谁说不是好东西?这本《方土经》虽然不是什么高深功法。可在低阶功法里,也算不错的。三块灵石。也就是个抄录的价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板,三块灵石太贵了,降一块吧?《方土经》多得很。也就是大路货,哪买不到啊?我去别家买也一样。”

“不行不行,三块灵石已经很低了。你一砍就砍一块,我吃什么?”

“那我再贴你点?你看。我这就两只紫蚕,再养两个月,就能吐丝了,最起码能折半块灵石…”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怀素以两块灵石再加两只紫蚕的价格,买到了那本《方土经》。

多年以后,她成为人界顶尖的修士,再多的灵石,在她眼里跟泥土没什么分别,然而这个时候的她,为了一块灵石,可以磨着小摊贩砍上半天的价。

两块灵石,她需要采好多草药,才能换回来呢!

“回来了?”踏进客院简陋的房间,传来刘琏沙哑的声音。

“前辈。”怀素恭恭敬敬地垂头行礼。

刘琏后来告诉她,既然她已经入道,自己也是修士,就不好再叫她仙师了。怀素本打算叫她师父,刘琏却说,自己没有资格收徒,她愿意的话就喊一声前辈好了。

“晚上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帮我抄本书。”

听到这句话,怀素心中暗喜:“是,晚辈知道了。”

她连炼气三层都没到,名符其实的低阶小修士,而刘琏,虽然在高阶修士眼里,她们俩没有分明,但在小修士眼中,刘琏却是货真价实的前辈。

怀素想买一本书不容易,要采很多的药,才能换来几块灵石,买上一本书。每买一本书,她都会从头到尾,背诵得一字不错,直到倒背如流。

而对刘琏来说,她弄到的书,比怀素买的《方土经》高明不知多少倍,能给她抄书,是怀素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因为给她抄书,自己就能将内容背下来了。

入夜,刘琏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怀素在月光石下,静心抄录起来。

这本书,也不知道刘琏从哪里借来的,上面绘着古古怪怪的符文。像这样的书,就算修士记忆再好,也没法在短期背诵下来。

怀素抄得很仔细,每个符文组合,她都会细心揣摩,拆解无误后,才会抄到书页上。

夜色宁静,灯下坐着一个细瘦的身影,静静地抄写着。

突然,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

怀素就地一滚,闪到一边。

她原先坐的位置上,钉着一枚飞刀。

“手脚挺利索的啊!”有人破窗而入,一剑挥来。

怀素随手拿凳子一挡,半边凳子被削去。

那把寒光闪闪的剑,眼看就要刺到她的身上。

“咦,你是谁?”那人停了下来,剑尖已经刺破了她的衣裳,鲜血渗了出来。

怀素忍下疼痛,抬起头来。

她只有炼气二层,对方却是炼气十层,差距太大了。

“前辈饶命!”她眼露惊慌,“我我我,我只是个小工!”

“小工?”对方的眉毛挑起,似乎在怀疑她的话。

这是个相貌清丽的少女,以怀素的经验,就算她因为功法驻颜了,也不会超过三十岁,因为她的身上,有着年轻人特有的轻飘。

回想对方出剑的姿势,怀素心里一沉。这人使剑的手法,和刘琏很像。

电光石火,怀素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刘琏今晚并不是真的有事,而是有意让她当成自己的替身留在这里。而这个少女。八成是刘琏的仇人——和她同出一门的仇人。

怀素的心慢慢沉下去。

她知道,自己欠了刘琏很大的恩情,如果不是刘琏,她不能踏上仙路,也不可能成为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师。但是,相处三年,她虽然心有所求。对刘琏却从来尽心尽力。难道她做到这样的程度,都不能换来刘琏半点真心吗?需要的时候,就这么干脆地将她舍弃。仅仅只是用来拖延时间?她的命在刘琏眼中,就这么不值钱?

不,她不应该怨。刘琏给了她很多,今天既然用命还了。以后就不欠她的人情了。这样…也好。

怀素按下心中隐隐的痛意,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力持镇定地答道:“前、前辈,我只是那位客人临时雇来的小工,这段时间服侍她…”

“是吗?”少女怀疑地看着她。

怀素拼命点头,让自己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

“这么说的话…”少女话未说完。忽然有暗器破门而入。

“啊!”少女已经闪躲了,却没有闪过,手臂上中了数针。那针细如牛毛。一入体就随着血液往心脏而去。

少女吓得松手,急忙一指按在手臂的穴道上。阻止了血气运行。

怀素趁这功夫,飞快地躲到后面去。

屋外传来一声冷哼,穿着灰袍的身影掠入屋中,剑光闪烁。

“刘琏!”少女大叫起来,“你好阴险!”

刘琏压根不跟她说话,两人缠斗起来。

少女没机会捡回剑,只能以法术缠斗,而刘琏却是伺机而动,占足了先机。

过不多时,少女惨叫一声,被她斩翻在地。

“刘琏!”看到寒光闪闪的剑身,少女惊惧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们好歹是同门,别杀我…”

刘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同门?你还记得我们是同门?现在说这个,太晚了!”

她抬起剑,一剑斩落。

血光四溅。

怀素不是第一次看到杀人,但却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她看到少女脸上不甘的表情,眼睛瞪大,却已经失去了光彩。

刘琏看都没看她一眼,蹲下身在少女身上摸了摸,拿走她的灵器和乾坤袋,推门出去。

怀素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半天没动。

好一会儿,刘琏从外面回来,冷声道:“如果你不愿意再跟着我,那就各走各路。”说完,踏出门去。

怀素的目光动了动,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出去。

刘琏就站在院子里,看到她出来,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她们当夜就离开了这个坊市。

从刘琏时不时使出一些迷惑手段看来,怀素多少明白,有人在追踪。

她一句话也不提,跟着刘琏辗转逃亡。

有些事,虽然不说,但不代表心里不明白。

怀素知道,刘琏对她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陪伴了她三年,就算是只小狗,也有一定的感情。另一方面,刘琏心中愤懑,根本不愿意信任什么人。

那天晚上,如果她没有躲过,那么刘琏也不会愧疚。

而怀素,也不觉得刘琏有什么对不起自己,因为她对刘琏,也说不上多深的感情。她感激刘琏教她仙法,让她有机会走上仙路,但在怀素心里,最重要还是自己的血仇。要不是考虑到自己逃不过,也许那天她不会跟刘琏走。

有时候想起来,怀素都会觉得可笑。她和刘琏,两个同样满怀仇恨又自私的人,竟然做出这样相依为命的样子。

不知道逃了多久,她们逐渐被人找到行踪。

刘琏实力不错,好几次带着她死里逃生。

终于有一次,她们被堵个正着。

这是个长了一张圆脸的少女,颇有几分娇憨,一点都看不出,就是她追杀了她们长达半年之久。

说起来,这少女也是逼不得已。她原本身边有好几个同门,一个一个被刘琏杀了,如果她不把刘琏的尸首带回去,无法向师门交待。

“刘琏,你还不束手就擒?如果你随我回去谢罪,说不定师祖好心,赏你一具全尸!”

刘琏冷笑起来:“你要是现在自尽,我也赏你一具全尸!”

圆脸少女大怒:“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嘴硬?看看你这样子,不人不鬼,活着有什么意思?也不怕丢了你师父的脸!”

“哈哈哈哈!”刘琏放声大笑,“你们还有胆提我师父?喝我师父的血,吃我师父的肉,你们才能长得这么肥!我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少女冷笑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说得义正辞严,师祖说了,你师父吃里扒外,该死!还有,你变成这样,是你不应该与严师兄争,如果你安安分分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刘琏眼中透出刻骨的恨意,暴喝一声:“去死吧!”

人的潜力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明明刘琏满身是伤,已经油尽灯枯,她拼尽全力,居然真的将这少女斩于剑下。

但,当这少女倒下的时候,她也撑不住了。

“前辈,前辈!”怀素扑过去,将她抱起来。

刘琏脸色灰败,显见撑不了多久了。尽管各怀心思,在这个时候,怀素还是觉得很悲痛。

她们相伴三年多,终于还是要分开了。

“怀素…”刘琏虚弱地喊。

“我在这里。”怀素握着她的手。

“我死之后,你…拿走我所有的…东西,把我和这女人烧成…烧成灰,远走高飞,知道吗?”

“前辈…”

刘琏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眼泪却从她眼角滑落:“别太感激我,你…拿了我的东西,要帮我做件事…”

怀素拼命点头:“我会替前辈报仇的!”

刘琏笑容扩大:“你不但要…替我报仇,还要…替我师父报仇…”

“好。”

“我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有的事,都…记在这里。”刘琏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片绢帛。

怀素握着她的手:“好,我知道了。”

“你…其实很好。”刘琏说,鲜血不停地从她口中涌出来,“我一直…没有教你真正的仙法,可你还是能…能进入炼气二层。我的乾坤袋里,有一本功法,你…照着修炼,一定可以…可以进入筑基期的…”

怀素点着头:“只要我有能力,前辈的仇,我一定会报的,就算是要灭他们满门。”

刘琏笑了,鲜血流得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灰败,最终合上双目。

生前的刘琏,带着那么多的恨意,死去之后,她却脸色平静,似乎一切仇恨都离她远去了。

怀素将她和那圆脸少女一起烧成了灰,处理干净现场,带着她们的东西,远走高飞。

1111、出卖

“一壶米酒,一碟青豆。四颗灵珠抛在柜台上,滴溜溜地转着圈,在小酒馆昏暗的光线下,闪动着迷人的色泽。

酒保捡起灵珠,看了看成色,抛进钱柜,露出职业式的笑容:“好咧,客官您稍等。”

身穿素色衣袍的修士靠在柜台上,随手拉过一张高凳,坐了下来。

他身量中等,体形清瘦,外面披一件半旧的黑色斗篷,没有取下帽子,看不清容貌。声音低暗,有点沙哑。

这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在沧兰山脉讨生活的普通修士。

沧兰山脉,是明尘界南方的一条山脉。这里山深林密,灵脉一般,没有大型势力。在好灵脉都被瓜分的情况下,沧兰山脉聚集了一批散修,猎兽、采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

涤尘驿就是这么一个位于沧兰山脉入口、接待散修的驿馆。地方不大,却聚集了客栈、酒馆、药铺、炼器铺、杂货铺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许多散修进入沧兰山脉历险,出来后把东西就近卖到涤尘驿,休息一段时间,继续进山。

沧兰山脉地处偏僻,虽然东西卖到涤尘驿,价格会被压低,但,比起离开沧兰山脉浪费的时间,他们宁愿吃这一点小亏。

“客官,您的酒。”

小小的一壶米酒,再加上炒青豆,有些寒酸,却是涤尘驿的散修们必备的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