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死。

我颤抖着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慢慢的伸出手,不确定的探向那把锁。

它静静的躺在地上,闪烁着紫色的韵纹,中间似乎有光芒流转,隐露光辉。我吃力的够着,身子一沉,已趴跌在地。

浔的锁,我不会认错,可是师傅不是来了吗?他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救浔?

莲香中,师傅抱起我,“我到的时候,地上只有你,还有掌中的锁,是我来晚了,他已经形消魂散了。”

身体都已经不在了吗?

突然发现,修真者的消亡竟然如此的无痕无迹,肉身没有了,灵魂消失了,竟然连再让我拥抱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不相信,不相信。

“师傅,你是仙人,你能救他的,能救的,你替我救救浔,救救浔!”我死死拽着他的衣衫,眼泪无声落下,只是不断地喃喃着,“我不能失去浔的,不能……”

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的身边有浔。

当我痛苦挣扎的时候,我的身边有浔。

当我对感情失望的时候,我的身边还是浔。

他已是我的全部,如果没有浔,那我还剩下什么?

“我帮你,我一定帮你。”师傅的叹息声在我的头顶逸出,我放声哭泣着,思念挂满心头。

抓着紫玉锁,眼泪一滴滴的打在上面,“浔,你说过,就是我死你也会找到我的转世,你的誓言我记得。我会找到你,一定会!”

柔光闪过,我突然一楞,提起真气,想要探入得更多,心头一疼,玉锁突然从掌中落下。

“小心。”一声娇呼,盈盈皓腕接住我手中的紫玉锁,纳入我的掌心,“别摔碎了。”

“瞳玥姐姐。”我突然发现自己正靠在师傅的怀抱中,想要挣扎起身,师傅却按住了我骚动的身体,而瞳玥,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拍着我的手,“你别太伤心,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尽快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还能挽回?”我的眼大睁,看着师傅,“真的还能挽回?”

“能!”师傅轻抚着我的发,“紫浔的身体虽然已经没有了,若是你不介意,我们再寻一个身体,将他的魂魄逼入,这把锁,留住了他全部的真元和精气,还有他的魂魄。”

“可惜只有三魂五魄。”瞳玥突然接嘴,我感觉到师傅抱着我的手一僵,尽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为什么我能察觉到师傅心底的不愉?

瞳玥牵过被子,盖上我,“这把锁不知道是何来历,也许是一直与紫浔相伴,精血早已相融,竟然能锁住他的真元和精气,虽然灵魄不知流落何方,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身体,他一样能醒过来的。”

是吗?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了,魂魄未散,只要找到合适的肉身,他就能……

肉身?

我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大雪山中,那个一模一样的身体,冰封千年,未有半点损毁,浔,浔真的有救了。

可是,还有一魄,会流落到了哪?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紫玉锁,将它慢慢贴上脸颊,微笑着。

浔,不管你的魂魄遗失在哪,我都会给你找回它,天涯海角……

“离汐,你身子弱,你去休息,我来照顾紫涧妹妹可好?”瞳玥贴上师傅的肩头,温柔出声。

又一次,我感觉到了师傅些微的僵硬,狐疑的望向师傅。

他的脸,平静如常,清渺依旧。

摇摇头,摇散泄地长发,“她是我徒儿,理应我来照颓,你身子未好,去休息吧。”

瞳玥也不勉强,只是点点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心疼。”旋即出门,在她身后,我看见一道金色的人影。

是他?

平日最是多言多语的人,那高贵的气质更是无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为何今日的他,竟让我没有丝毫感觉他的存在?

他踉随着瞳玥的脚步,只是在临近门边停下,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无言,悄悄的别开脸。

我,终究做不到相忘于江湖。

他,默立门边,无声无息,看不到睛朗的笑容,也感觉不到高昂的气势,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生活,为何却是如此表情?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一魄,我用龙气为他再塑一魄。”他轻轻的飘出一句话,“莫要再哭了。”

我惊讶的抬头,那无奈的语调,甚至带点可怜巴巴的口气,象极了我的初云乖乖。

与我视线一对,他飞快的别开脸,掉头而去。

“别看了,徒惹心伤。”师傅抚摸着我的额头,手指带过一片清凉,“虽然我知道让你忘情于辰初云很困难,但是你龙珠都收下了,他不可能再记得你。”

“收下龙珠?”我诧异着,那一日,我分明将龙珠退还给辰初云了?为什么师傅会这么说?

“那日辰初云曾对瞳玥提起,龙珠送给你,你与他之间再无任何瓜葛,瞳玥很是开心。”师傅的声音,咀嚼出苦涩的味道,“紫儿,师傅对不起你。”

莲花的香气,绽放着安定心神的力量,师傅象抱着孩子似的一直接抱着我。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可是我不想提醒他,我需要温暖,哪怕一会也好。

“师傅,你怎么可能对不起我?”我抬起头,不明白的望着他,手指轻轻抚上他的额头,“师傅一向万事不放在心上,这个表情不该属于你,也许你来不及救浔,但是我们还有希望,何况你救了我。”

“你不是我救的。”师傅看着我孩子气的动作,莞尔一笑,“当我感应到你有危险,赶到的时候,地上只有残留的血迹,很明显有过激烈的打斗,你的身体被一股气息包裹着,脉内也已被人运气调息过了,只是我等了半晌,也没有看见人影。”

不是师傅?那是谁?会是谁?

救我的人,为什么这么神秘,出现时不曾出声,既然救了我又为何将我丢在山头?

我越来越迷茫,猜不透事情的前因后果,师傅的手轻拍着我,象极了怀抱襁褓般,在溢满的莲香中,我渐渐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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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恍然如梦

之后的日子,师傅越来越没有冷漠的清高之态,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我,总是不时往我嘴巴里填着这样那样的药丸,而我,也再不会哭闹着不吃药而换取他人的哄劝,因为……

会用亲吻换取我喝药的辰初云,已经忘记我了。

会拿着甜糕哄我的紫浔,还等待我去找回他的肉身。

会冷冷用眼睛横我,命令我的苍凝冽,下落不明。

现在的我,一切都要靠自已,为了浔的身体,为了找到凝冽哥哥,我也不能再撒娇耍赖,不管多少苦,我都要咽下。

筋脉的损伤,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复原的,大部分的日子,我总是仰望着帐顶,独自发呆,或者昏昏沉沉的睡着,只是在偶尔的沉睡间张开眼,能感觉到一双目光,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一双湛蓝如大海的眼。

一双透明似天空的眼。

每每我醒来,他就会悄悄的起身,走出门外,不再看我一眼,也不与我多说一句话。

我目送着他,没有问过龙珠的事,那颀长的人影,在阳光下,金发飞扬……

轻轻的撑起身子,只觉得腰背处疼痛一片,酸涨中胸口憋闷,老是觉得透不过气,似乎在睡梦中遭人恶打了一顿般,头昏目眩,也不知是不是躺的太久了。

辰初云离开时似乎忘记关门了,一波和煦撒在床边,透着暖意,让我心里不由的向往。

脚尖点着地,我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子一晃,眼前闪过金星万点。

这身子,还是弱了些,我苦笑着,扶着墙,一点点的朝门外移着。

当阳光的温暖撒上身体的时候,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充满生命气息的味道,在驱赶着我身上的阴冷,风中淡淡的花香,直入肺中,不远处的柳树,沙沙摇摇着身姿。

摇摇晃晃的迈着步子,我慢慢的靠近眼前绿影葱翠的树林,鸟儿跳跃,从我眼前溜溜达达的蹦过,竖着尾羽,欢快着。

一片清幽中,突然隐隐约约传来细细的交谈声,顺着风声传入我的耳朵里,“瞳玥,为什么会少了一魄?你当初怎么不说?”

师傅的声音?似乎还透着指责和少有的波动。

少了一魄,是说浔的事吗?为什么师傅会责怪瞳玥?

“离汐,你别生我的气。”娇弱中透着哀婉,“当时我拿到玉锁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里面少了一魄,你们都赶着救人,那时的我已经用神识找过了,真的找不到那一魄,而紫涧妹妹又危在旦夕,我怕你急伤心,想着说不定是救了紫涧妹妹的人收了那一魄,总有机会找回来的,才没说。”

“是吗?”师傅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听不出怒意,也听不出欢喜。

“离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瞳玥有些急了,声音也不觉大了。

“没有。”师傅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波澜,“我记忆中的瞳玥,不曾隐瞒过任何事,对任何人都是坦陈真心,你虽不曾骗过我,但是你敢说,你谁都不曾欺骗吗?”

“你是不是怪我了?”一声娇啼,她已带出了哭腔,“我,我想他,我爱他,我没有想骗的,是他自己……”

“我没怪你。”师傅幽幽一叹,“我只是担心……”

“担心是我对紫浔做了什么吗?”瞳玥急急的接口,“我答应了你,给紫涧一个幸福的生活,我就不会碰紫浔的,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只要你开口。”

我悄悄的站在树后,远远的望着一角冰白衣衫,清瘦的人影,银发轻摇。

记得那日师傅的愁容,让浔带着我远走,竟是因为看穿了瞳玥的心思吗?我从来不知道,在那清冷的面容背后,他曾为我做了这么多,以自已的地位去逼瞳玥放弃浔,只为了给我一个幸福。

一声师傅,竟得你如此厚谊,离汐师傅……

师傅爱瞳玥,为她痴等千年,为她被夺仙籍,为她郁结成疾,与瞳玥起争执,心中最痛的,怕还是他吧。

不想再看见他轻咳着,那瘦弱的身躯,不该再承受更多的负担,也许我该离开了。

最后一眼,瞳玥投入他的怀抱,埋首在他的胸前嘤嘤哭泣,师傅呵,愿你笑颜常伴,永无阴霸。

拖着沉重的脚步,我的心开始慢慢飞扬,功力已经渐渐的恢复,这样的身体上大雪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紧紧捏着手中的紫玉锁,眺望‘无极宗’的方向。

浔,你也等待很久了吧,我们就快重逢了,就快了。

身体一纵,气息流转过筋脉,我心口一抽,险些摔了下来,踉跄间一双手插入我的肋下,身体已乘风而起。

暖暖的阳光味道,还有清新的海水气息,是他?

我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谢,客气的从他掌中抽出手,“太子殿下,多谢,我身体已经恢复了,您不用担心。”

“你去哪,我送你吧。”他的声音,没有激荡的跳跃,也少了阳光的灿烂夺目光辉。

摇了摇头,我看见他的手,轻执着我的手臂,龙气慢慢渗入我的身体,顿时舒坦不少,“我要去找浔的身体,他等的太久,我也等的太久了,太子殿下请回吧,若是瞳玥姐姐发现你失踪了,会担心的。”

“少了一魄,纵然你找到合适的身体,魂魄不稳很容易再散,我用龙气再塑一魄,只要稳定了,我立即就走,你便是讨厌我,也不该拿紫浔的身体做赌注。”一句话,轻易的堵上了我的口。

再不想承他的情,也不能拿浔的未来做赌注,我不敢。

两个人之间,沉静的有些尴尬,我低垂着头,不断抚摸着紫玉锁,不抬头看他,怕想起那些过去,他已不属于我,我也不再属于他。

“你……”他迟疑的开口,“是不是很爱吃东西?”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皱眉抬头,他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

“是啊。”我轻轻的接过话,“以前和浔在一起,老是吃不饱,看见什么好吃的都垂涎三尺,虽然修真了,吃不吃东西早已无所谓,可是我喜欢那种感觉。”

“我……”他再次一顿,“每每走到街头,会不自觉的买很多吃的,等意识清醒,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想了很久,应该是以前为你买成了习惯吧。”

是吗?他现在和我提这些什么意思?

“不要去多想了,习惯总能改的,忘记我是你的选择,女人最恨的就是摇摆不定的男人,你爱的是瞳玥,就不要去怀疑过往和我的曾经。”我的眼,望进他的眼眸深处。

他点点头,“不要和瞳玥说龙珠还在我身上,我怕她多心。”

“我不是多事的女人。”一声轻哼,大雪山已近,我从他掌中抽出手臂,轻轻跃下。

冰冷的气息绕上身体,我一步步的走在雪山中,没有听到脚步声,回首间,他依然站定在那,眼中一片迷茫。

我招了招手,继续埋头走着,只觉得一双视线,一直锁在我的身上。

雪山冰封,四周寂静,我有些茫然,所有的景色都一样,白茫茫的,雪花打在脸上,遮挡着视线,我停下脚步,找不到方向。

太久了,离我掩埋浔已经过了三百年,没有墓碑,没有标记,我早已寻不到当初的地点。

我只记得,是在一片冰壁间,可是这,到处都是陡峭刀削的冰壁,只能一个个找了。

不再多言,我飘身而起,气运掌心,金光中,手指切入冰壁中,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刨着。

“你这是干什么?”他跟在我的身后,不解地问道。

“浔的前世,埋藏在这大雪山中,是我亲手掩埋的,若说什么身体最适合他,只有这个了,不过……”我一声苦笑,“我忘记位置了。”

“你这样会不会太慢了?”他望着我一寸寸的掏着冰,“为什么不用剑?”

低头看看左手中的紫玉锁,我温柔的浅笑着,“我怕伤了他,慢就慢吧,一日找不到,我找一日,一年找不到,我找一年,一世找不到,我找一世。”

“我不是多情,也不是摇摆不定。”他站在我的身后,突然的出声,说着我摸不着头脑的话,换来我狐疑的眼神。

他吸口气,“我爱瞳玥,爱我记忆中那个苍生万物都比自己重要的瞳玥,爱那个坚定执着,眼中时刻闪烁着光芒的瞳玥,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最近发现,瞳玥的身上没有了这样的风采。也许是千年中改变太多,我多心了。每每听你说话,看你的眼神,记忆中最深处的一些感动总被牵引着,才想接近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抬起脸,失笑出声,“你是在安慰我吗?”

他没有半点玩笑的表情出现,湛蓝的眼望着我,慢慢摇了摇头,“你刚才的眼神,真的好象。”

没有回答,我继续手中的工作,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无法回答。

我象瞳玥,难道现在还不够象吗?八分的容貌,竟然被说连性子也象,瞳玥的温柔似水,瞳玥的娇弱温婉,岂是我这个小乞丐能比的?

“嚓,嚓,嚓……”身边的声音让我的手一顿,他正抬着手,从上而下刮着冰壁,快而准,小小的冰屑四溅,薄薄的飞起,我能感觉到,他的仔细。

不知道挖了多少冰层,平整的冰面上四处可见大大的洞,我的心中布满温暖,又挖了一座,我剩下的目标,又少了一个。

浔,你有没有听到,我在心底呼唤着你的名字?

浔,每次都是你照顾我,这一次,轮到我照顾你了。

浔,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如果你生我的气,就悄悄的藏起来,让我找,让我讨好你,哄你开心。

我来了,不要再躲了,涧来接你了。

雪白的冰面上突然闪过几道红色,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刺眼的停留在冰面上。

“别挖了。”我的手腕突然被抓住,辰初云的口气中带出了隐隐的怒意,“为什么你每次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每次?”我不明白地看着他,而他也立即懊恼的皱起了眉。

“对不起。”他飞快的道歉着,金光一闪,罩上我的手指。

他是把我当瞳玥了吗?

我淡然的望着血肉模糊的手指,“真气要扛着寒气,倒没注意手了,我调息一会就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