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定能带我,回到离汐的身边。

手指一动,结出数道结印,道道印在那短短的发带上,它不断吸收着我的力道,弹动着,在我的掌风中慢慢变回原型。

白练飘飘,绕上我的手臂,仿佛有生命一般的舞动着,玄天镜中展露着我曾经的一切,只是那张脸上,深深的一道伤痕毁坏了所有无暇的灵动。

是啊,她说的,世间只能有一个瞳玥,相同的容貌不能有两张,不过没有关系呵,紫涧的身体是我的,我会靠自己的能力抢回我所有的一切。

在父皇的灵气没有消失前,在我这个身体没有消失前。。。。

我静静的站着,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是告诉父皇所有的一切,靠他的能力拿回我的身体,还是?

他是天帝,若要抢回我的身体何其简单?

天之骄女,那幻妖的话多么的讽刺,如果不是有这么个父亲,我的人生会怎么样?

一定没有今天的曲折离奇,一定不会有五道情劫难渡,却也不会有了我今日的多姿多彩。

父皇的本意是好的,只是他用错了方法。

一直觉得老头的脸很熟悉,却总是被脏兮兮的泥巴掩盖掉,从而失了判断,没有他当年的错,我也不会失去爱人,如果没有他这次的错,我就不会失去了身体,是他,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离汐和幻妖的缠绵,是他,让我又一次错失了爱人。

明知事情太多巧合,不全是他的错。

明知不该恨他,我却忍不住。

忍不住心头的怨怼,我不想求他,不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瞳玥不该只是天帝的女儿,她还是天界的第一仙子,她应该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所有。

我要让幻妖,输得心服口服。

催动身体残存的灵气,‘银丝云裳’直直的探入玄天镜中。

玄天镜中埋藏着一个秘密,一个我无意中发现的秘密,当年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才能顺利的下界,现在我又一次借用了这个秘密。

池水突兀的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缓缓的流动着,灵力已近枯竭,手脚再一次的不听使唤,我无法造反自己去往的地方,控制‘银丝云裳’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

希望我的运气好,能回到离汐的身边,阻止我看见的一幕继续。

离汐,等着我。。。。。。

双眼一闭,我纵身一跃,强大的吸引力拉扯着这个虚幻塑造的身体,感觉身体仿佛被扯成了碎片,一阵阵的疼痛袭上身体,我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这是什么声音?

甜腻中带着好奇的咕哝,似乎有一个温暖又湿濡的空间,包裹着我的指尖,啃咬着我的手指,麻麻痒痒,却不疼。

我睁开眼,正对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圆圆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黑白分明,看见我醒来,他一咧嘴,露出一排无齿的牙龈,正含着我的手指头,滴滴答答的口水流满了我全身。

一个美丽的如同瓷娃娃一样的可爱孩子,细腻无暇的肌肤,圆鼓鼓的双颊,胖胖的身体正坐在我的面关,摇摇晃晃着,突然大头一栽,倒在我的胸前。

他抬起头,双一次露出那种纯洁的笑,伸出小包子一般的手,在我身上攻城掠地起来,软嫩嫩的身子艰难的爬行着,目标,似乎正是我的胸口。。。。。

他很漂亮,漂亮到让人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恨不能抱过来好好的疼爱。

他的那双眼,让我想起一个人。

眼角向上飞挑着,长大后,会是怎么样的倾国倾城貌?桃花眼,像极了他。

忽然我在他摇摇摆摆的屁股后,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毛茸茸的,蓬松松。。。。

尾巴,我不会看错,是条狐狸尾巴。

对了,他的头顶上,似乎还有两只小小的狐耳,耷拉着。

这个孩子,好生眼熟。

不过现在我已经来不及去想像他的来历,因为这个‘无齿之徒’已经趴到我的胸前,胖胖的小手抱着我的一只高耸,咧开嘴,一串口水湿濡了我的前胸。

他饿了。

可是,我没他要的东西啊。

全身依然无力,动弹不得,我紫涧堂堂名声,今天要就毁在这一个小儿口中么?

“吱呀。。。。”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道青色的人影卷了进来,一把抱起我胸口的娃娃,温柔的责怪随后响起,“你这孩子。”手不轻不重的在他的小屁屁上的拍!

小家伙挣扎着四肢,别过脑袋一直看着我,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娘抱在怀里,突然小脸一皱,“哇!”的一声哭开了。

顿时涕泪横流,哭花了一张脸。

还如此之小,就能惹人挖心掏肺的喜欢,再大些,又是祸害一只。

“啊,你醒了。。。”女子一抬眼,我双目大睁。

都说风水轮流转,这一次,我又撞上了熟人,不正是那只曾经被我所救的狐族姑娘胡青霜吗?

难怪这孩子如此的眼熟,当年若不是我手下留情,岂容他现在骑在我的身上发威?

我眨眨眼,示意着自己神智已清醒,默默的凝聚着体内凌乱的真气。

“姑娘,你的气息告诉我你是我们的敌人,可是我不忍心你在野外躺着,若是被他人发现,很可能性命不保,若是你伤好些了,赶紧离开这里,你的真气一旦外泄,会给你引来杀生之祸的。”她无奈的轻声说着,扶着我慢慢坐起。

动动手指,依然有些颤抖,现在的我,孱弱得就像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消散。

我的手指,轻轻的划着,“妖界?”

她点点头,“姑娘你知道就好,若是被人发现有灵力在妖界透出,一定会对你不利,身体无碍了,你就快走吧。”

我望着她,手指又一次划着,“我睡了多久?”

她看着我,轻拍着怀里的宝宝,“有三五日了。”

三五日了?

我心头一凉,手指耷拉上床沿,闭上眼。

三五日,离汐和那妖物之间。。。。。。

一切都无法挽回,即便回去,以她的心智,定然不会给我任何机会去透露消息给离汐初云还有浔。

在妖界,至少隔断了我灵气被感知的可能,只有暂时栖身于此,才能不被发现。

手指一动,我慢慢的划着一个结印,胡青霜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脸色已变,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哆嗦出两个字,“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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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在证实了我的身份后,我告诉她,我的伤来自于仇人,现在妖界的气息刚好阻隔了我的灵气外泄,如果出去,怕立时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她不顾任何暴露我身份的危险,坚持将我留在了妖界。

我无数次的汇聚灵气尝试,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发出一点正常的声音。现在的我,和怀抱里这个奶娃娃一样了。只能啊,唔,咦,哦的几个音,所有的交流,全部靠手指的比划,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倒让这个甜甜的小娃娃特别的粘我,每天赖在我的怀抱里,舒服的眯着眼,那神情,似极了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他的地盘,我又一次想到了那张脸,那银色的俊秀颀长身形。

“姐姐,你出来走走了?”为了不让他人怀疑我的身份,她一直都喊我姐姐,而我,也将自己的容貌幻化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与曾经的瞳玥,后来的紫涧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点点头,我将怀里的小娃娃递了过去,这些日子,我无聊中只好天天霸占人家的孩子玩,倒显得她这个母亲多余了。

几日的相处,对她的近况我已有了大概的了解,就像当初分手时她说的那样,她与丈夫隐居在妖界,过着平凡而安谧的生活,寒隐桐轻易的就接受了她的丈夫,并且教授了初级的修炼法门。

而她,出于感激,与丈夫接下了寒隐桐宅院的扫擦抺工作,也许是因为妇人的身份,寒隐桐没有拒绝,妖界也没有任何嫉妒悱恻的目光。

“你知道吗,妖王可喜欢这孩子了,说是投缘呢。”她伸手抱着自己的孩子,小家追求一扭身,蓬松松的尾巴一掸,小脸皱了起来,往我怀抱中窝得更近了。

我的手指沾着桌上的茶水,轻巧的勾出几笔。“一样的媚色天成么。”

她捂着嘴,轻轻的笑了,“姐姐居然一眼看出我这个孩子是媚狐根骨,这千年难得出现的狐族血脉,居然会在他这个半人半狐的孩子身上出现,妖王也觉得无法理解呢。”

在他们眼中,这样珍惜的血脉是一种骄傲,绝不会感到媚色是一种侮辱。

“对了,姐姐,你说要我想办法联系的魔君幻冰,我打听了几次,据说她新婚之后,便与夫君四海游历去了,行踪不明。你说的那名男子,在魔君新婚不久也离去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她小声的说着,“也许是我地位低下,打听不到魔君的具体去向,也许,也许问问妖王,他一定知道。”

我幽幽的一叹气,沉默不语。

本以为在妖界落了脚,只要能找到幻冰,就能寻找到苍凝,由他出面暗中通知离汐他们,我就还有夺回身体的希望,可是胡青霜带来的消息,让我的希望又一次落了空。

沾满口水的亲亲让我的愁闷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看着那对黑曜石般的双眼,我忍不住的在他小脸上,还了他几个大大的啵,他摇摆着双手,咯咯笑着。

我摇摇头,手指在桌面上划着,“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

“姐姐,魔君与妖王一向交好,既然云游四海,不日也该到妖界来的,你不妨安心的等待,总会有机会的。”她安慰着我,手中的针线活不停,缝补着娃娃的小衣。

我知道等待,只是不知道我还能等待多久,几次我在阳光下,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趋透明之势,体内的灵气在妖界得不到补充,开始慢慢的衰弱。

手指绕着小家伙毛茸茸的尾巴,我玩得不亦乐乎,眼神早不知落到了何方。

如果师傅发现了她不是我,以他清冷的性子,骨子里的骄傲,会不会自责,会不会伤悲?

想到那抖动的双肩,清瘦的腰背,心中的不忍和思念又多了几分。

他的咳嗽,可好了些?

抬起眼,落在她的脸上,手指飞快的写着。“你可听说有一种草,形似狐狸的,就叫‘狐尾草’的?”

她的眼中露出迷茫,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妖王门前的草药圃中有几株你说的形状草药,平日妖王也未见怎么注重,应该不是什么灵药啊。”

我的眼神一亮,抓上她的手,飞快的比划着,“带我去,我想要看看是不是我要的草药。”

她四下看看,手指拢在唇边,“妖王出门了,说是明日就回,你要是看的话,今日随我进去,只是不要随意乱走。”

我飞快的点着头,露出理解的表情。

终于有了‘狐尾草’的消息了,离汐的身子。。。。。

想到这,忍不住咬着唇,噙着浅浅的微笑。

当我跟随着胡青霜,偷偷索索的摸进寒隐桐的住处时,幽静的环境让我一愣,记忆中的他,喜欢隐秘的洞穴,往往只有他一人知道,吃住用,都是极尽奢华,就像我以前看见的什么 寒玉床,什么碧玉杯,百年佳酿,美味食物。

而这里,古朴幽雅,没有下人伺候,也没有莺莺燕燕,美女成群,空落落的庭院中,了了几株参天大树,是我喜欢的那种清净之所,却绝不是我熟悉的寒隐桐喜欢之地。

“他不常来吧?”我拿树枝在地上划着,这样的格局,唯一的解释就是接待贵宾吧。

“这里是他私人常住的房子,没有人能来,我还是因为打扫,才被允许进入,不过妖王的房间,我也不能进的。”她手一指,院落的尽头,一间小小的屋子,门口的栅栏里,围了一圈草药,“那是药圃,你看看,有没有‘狐尾草’,我先去打扫,你拿了药,就来找我,咱们趁人没发现就回去。”

我知趣的点点头,快步冲向药圃的方向,再回头,胡青霜已经迅速隐没了身形。

当我离药圃越来越近的时候,心头的轻松却渐渐沉重起来。不大的药圃中,除了寥寥几株形似狐尾巴的草药外,满满全是‘还魂草’。

那东西我用过,自然知道寒隐桐种植它们的目的,如此庞大的数量,他真的要赌命吗?

小心翼翼的拔下一株‘狐尾草’,用手绢包裹好,揣进怀里,我飞快的起身,不经意前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屋子。

几片青瓦,木门随意的虚掩着,若不是胡青霜说,我绝不敢相信这是他的住处,窗微开着,显示着主人离去时的匆忙。

顺着窗户的缝隙,我看见一张雕花的木床,轻纱覆盖,一个枕头分明在说着胡青霜适才句句不假,这里没有别的女子出入,没有人暖床。

床头边,一张笔墨丹青的画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不是山水风景,不是花鸟鱼虫,只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画像。

了了几笔,勾勒出一张普通中甚至有些丑陋的容颜,胖胖的大饼脸上,只有那双眼算得上灵动娇俏,只可惜左眼边,一大滩墨迹脏污了整张画。

我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

我记得,在当年他化名金银铜时,曾经为了讨好我为我画了幅肖像,而不领情的我亲手在左眼的位置滴下一滩墨迹。美其名曰,真实。

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保留着这幅画,还高高的悬挂在床头。

三百年了,以一幅画三百年来说,实在保存得太好了。

眼光一扫,床边,静静的躺着一柄紫色宝剑,细窄的剑身,古朴的花纹,我终于忍不住,轻轻推开门。

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熟悉的剑身花纹,冰凉的触感却让我摸出了温暖的感觉,凝洌哥哥亲手相赠,却被我遗失在寒隐桐的身旁,上一次为了怕他怀疑,我甚至隔断了与秋水剑之间的灵魂呼应。

尽管我后来的功力即使没有秋水剑也能用灵气任意的幻化出剑,可是对这柄陪伴了我三百年,承载了特殊意义的秋水剑,我打心里思念着,或许这就是主人与剑之间那种心灵感应沟通,生死不离。

手指一捏剑诀,我发出自己与秋水剑之间独有的呼唤,剑身一颤,嗡声大做,紫色的光芒从剑鞘上透出,我感觉到,它在快乐的歌唱。

一抖手腕,秋水剑出鞘,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我的手指一擦剑脊,弹上剑身,清脆的吟声不绝于耳。

“小家伙,想我了是吧?”在我心中,它不止是一柄剑,更似我亲密的好友,我忍不住的笑着,手指点着剑身,心头传递着共通的信息。

剑身嗡嗡,我呵呵地傻乐。

与秋水剑的重逢,让我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在寒隐桐的内室中,当感觉到从门口射入的阳光染上阴影的时候,我才惊慌转身。

门边,银色的人影斜倚而立产,太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正投射在我的脚下,他抱着肩,一言不发,墨绿色的眼,正牢牢望着我的手,还有手中出鞘凤鸣的秋水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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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浅笑不语,看似随意,我却听到了不稳的呼吸声。

面对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手中握着的秋水剑依然散发着寒冽的光芒。

“沧!”剑归鞘,人无语。

帅气妖媚的面容,身后白云蓝天。

什么时候已是阳光灿烂?

他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似乎生怕一个眨眼我就溜了。

我躲闪着,不敢面对如此炙热的光芒。

风乍起,树叶沙沙。

衣衫舞,狂烈翻卷。

长久的对望,无言。。。。。

站在人家的屋子里,拿着只有紫涧才能拔出来的秋水剑,幻化的容颜靠一点点灵力的维系,根本逃不过他的双眼。

承认与不承认,都已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