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正要给云悠介绍另一盏同样漂亮的花灯,却见云悠的目光忽然落到放在角落,无人问津的一盏灰扑扑的素色花灯上,她有些惊喜地将那盏花灯拿起:“这盏”

小贩张了张嘴,正打算开口解释这只是个尚未做的模子而已,却见云悠脸上明显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便又默默地吞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原来姑娘喜欢这样的花灯吗?”小贩忍不住嘴角抽搐:“哈这位姑娘的眼光真好。”

云悠也对此十分满意——总算找到一盏最素雅,最适合寄托哀思的花灯了。

“小白,你觉得呢?”她有些欣喜地侧头看向白溯。

白溯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就这盏吧。”只要她喜欢就好。

然后,他转头看向小贩:“多少钱?”

“只要三个铜板”小贩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他忍不住在心里想到:这一对情侣真是怪怪的,居然喜欢这种半成品!

看着白溯干脆利索付钱的举动,云悠突然想起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不由奇怪道:“对了,小白,我记得我们好像没有带钱,为什么你会有”

“来这里之前,第五夜给的。”白溯将花灯接到手中,随口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云悠了然地般感叹出声,“没想到大红看起来像个坏人,原来还这么好心。”

好心?

白溯顿觉疑惑,不由问道:“你知道放花灯的含义吗?”

“知道。”云悠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说道,“之前听大红说了,放花灯是寄托哀思,有纪念先人之意,这个花灯节,好像是跟清明节差不多吧。”

白溯:“”

云悠并没有察觉到白溯脸上僵硬的表情,她在花灯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后,又将刚刚向小贩借来的笔塞到他的手中:“来,写上你的名字,我们一起为凤舞城中的百姓祈福。”

算了

白溯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接过毛笔,在云悠的名字旁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白溯。

云悠,白溯。

素色的花灯上,两个名字并排在一起,在燃起的烛光的映照下,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这样就好。

模仿着周围放花灯祈愿的百姓,云悠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灯,跟白溯一起,将它放入河中,又看着它稳当地在河面漂浮。

云悠心中油然生出了满足的感觉。

“啊,忘了加上大红的名字了。”当那盏花灯从岸边飘走时,云悠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这盏花灯毕竟是他出钱买的”

白溯赶紧握住了她的手,阻止道:“算了,花灯已经放出去了,再收回来就不灵了。”

“也是。”云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收回了手,转过头迎上白溯的视线,“对了,小白,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徐徐吹来,带着人群的温度。

尽管是白天,但在这种气氛的渲染下,四周似乎变得静谧了起来。

白溯对上云悠明澈的黑眸,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记不记得,以前我问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云悠点头,同时有些疑惑:“记得,怎么了?”

白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其实,我想要问的喜欢不是普通的那种喜欢,而是”

就在他要将心底的话说出的时候,第五夜带着焦虑的声音陡然插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赶紧的”

这个声音,是从他们刚刚来时的方向传来的。

循声望去,只见第五夜脸带急色地向着两人跑来,边气喘吁吁边朝两人叫喊着,他的身后,跟着同样着急的严无双,她的脸上带着因为极速奔跑而带出的潮红。

被打断的白溯一脸冷色,迎向第五夜的目光中满是不悦。

谈话被第五夜突然打断,云悠并未将白溯的话全部听入耳中。她十分惊讶看着第五夜心急如焚的举动,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大红?发生了什么事?”

也顾不上白溯那冷如寒刺的目光,第五夜在两人面前刹住了脚步,上接不接下气道:“那那个神经病的王爷追上来了,快跑!”

严无双跟着他停了下来,她缓过一口气,也忙不迭地点头道:“对的,白师兄,云师姐,我们赶紧走吧。趁着现在城门的守卫还不严,等王爷下令封城了,我们就出不去了。”

神经病王爷?难道是淳王独孤宣御?!

难怪大红会如此之急!

但云悠依然感到疑惑:“什么?我们昨天商量的碰头的地方,不是很隐秘吗?你们怎么会跟他碰上”

“来不及了,我们边走边说。”第五夜心急如焚地催促道,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情况似乎十分危急,云悠和白溯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好跟上了第五夜的脚步。

尽管第五夜将情况说得焦急万分,但或许都被他们巧合地避开了,一路上似乎并未遇见多少巡逻的官兵。

在逃亡的过程中,第五夜用飞快的语速给云悠和白溯解释起来。

原来,他们昨日商量碰头的地方,恰好被大火毁掉了。他赶到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来看查情况的官兵。由于第五夜的长相十分显眼,很不幸就此被认出了。

第五夜一时大意,他并没有注意到有官兵偷偷前去通知了独孤宣御。等到独孤宣御出现时,才发现已经迟了,幸好那时候已经顺利跟严无双汇合。因此,他便带着严无双匆匆逃跑了。

在严无双的指点下,四人一路畅顺,很快便在最为偏僻的西城门混了出去。

却在第五夜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听一个带着怒火的男子声突然在几人前方响起。

“你们果然是想从这里逃出去!”

抬头,只见独孤宣御气势汹汹地领着一小队人堵住了云悠等人的去路。

第五夜还未来得及露出的笑容立刻僵在了嘴角,随即他脸色一沉:“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说了多少遍,本大爷不是什么叶舞!”

独孤宣御却是一脸“你以为我会信你吗”的表情,他冷笑了一声,道:“叶舞,若是你现在乖乖跟本王回去,并将你那个奸夫交出来。之前的事情,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第五夜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回头对云悠和白溯说道:“别管他,我们走!”

独孤宣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语气里满是怒火:“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

他恨恨道,抬手一挥,这成了一声号令,王府的侍卫和官兵们不约而同地架起弓箭,上弦,对准了白溯,然后拉弓!

——所有的攻击,似乎全部是针对着白溯而去的!

“小心——”

第五夜的提醒刚才出口,他便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周围的气流似乎在一瞬间改变了。

他有些惊讶地看向白溯。

白溯的黑眸底下的神色沉寂。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当那成千上万的羽箭即将要将他插成刺猬之时——却在距离他还有一里之遥,陡然转了一个方向,朝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场的侍卫和官兵几乎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只听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们才发现,独孤宣御的屁股已经被插成了筛子!

第九十二章

 看着眼前的一幕,云悠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当然,这些小伙伴里并不包括白溯。

独孤宣御捂着被戳成了刺猬的屁股,痛得满地打滚。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让独孤宣御的手下吓得不知所措。

“王、王爷!您没事吧?”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快把王爷扶起来!”

“大胆!竟、竟敢以下犯上!你们可知道得罪王爷的下场”

面对一众王府侍卫的狐假虎威,白溯黑色的眼眸如秋水一般沉寂,他回过头面向云悠三人,淡淡地开口道:“我们走吧。”

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吃饭睡觉诸如此类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

难、难道,白溯这是在迁怒

他是在生气他和云悠的约会被人打扰了?

第五夜打量了白溯一眼,小心翼翼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开了一点,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之前没有像以前一样选择跟他作对,不然被迁怒的对象,恐怕是他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之前忽悠云悠的那些话,第五夜不由有些忐忑不安。

白溯不会找他算账吧?

白溯这人表面看着冷冷冰冰、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气量小得很

第五夜腹诽着,还是跟随着云悠和白溯一起放出了飞剑,随便带着了因为凡身而无法御剑的严无双,御剑而去。

这一幕,是在独孤宣御以及他的手下,还有凤舞城的一众百姓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独孤宣御忍着从双股传来的剧痛,颤抖着指着第五夜远去的身影,脸色苍白地喊了起来:“妖孽!妖孽!快拦住他们”

围观的百姓们看见,片刻的鸦雀无声后,是一阵阵不能置信的惊叹声。

“这几个人会飞!”

“啊,我记得他们,昨夜那只会喷火的妖怪,就是被那几人消灭的。”

“爹爹,昨夜就是那位仙子姐姐救了我和妹妹!”

“是仙人!仙人降临我们凤舞城!”

“仙人!还不快叩谢仙人们!”

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朝着云悠等人叩头。

见此,独孤宣御更为暴怒地咆哮起来:“不许跪!不许对那几个妖孽跪——啊!”

大概过于激动了,一支插在他屁股上的箭矢突然被折断了,他顿时痛得嚎啕大叫。

“王爷!你没事吧?!”

一众王府侍卫七手八脚地围了上去,将痛得无能言语的独孤宣御抬了回去。

“淳王不会是得罪了那几位神仙,所以才被惩罚”

“看样子是了,他还对那几位仙人出言不逊”

周围的百姓对着独孤宣御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虽然独孤宣御拥有着战无不胜的战神之名,但他这些年来在凤舞城的所作所为,已积累了不少的民怨——这种暗藏的不满,在日益地扩大。

后来,独孤宣御被白溯所伤的地方虽然痊愈了,但却因此落下了不举之症。因为这样,独孤宣御的脾气日益暴躁,行为愈发荒淫无度,让凤舞城中的百姓们愈发苦不堪言。

终于有一天,百姓们对他的怨愤,到达了顶点

最后,独孤宣御死在了起义军的领头手下。至于他那一院子的妾侍,殉情的殉情,逃的逃,改嫁的改嫁,均不知所踪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云悠一行人御剑在一座小城镇的城门前停了下来。

尘土飞扬,沾染了几人的袍角。

他们停在了一个名为五月的小镇,地属修真界边缘,在澜州极海之西南,玄天剑宗之东,位于低洼的盆地中。全年风调雨顺,冬暖夏凉,有着浓浓的民族风情。

“天色已晚,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暂时歇下吧,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吧。”站在小镇的入口处,第五夜开口提议道。

云悠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小白,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怎么没见过这个地方?”

第五夜摇了摇头道:“大概是你们没有留意吧,我上次到凡间历练的时候,也到达过这个小镇。”

“可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些怪异吗?”云悠反问。

“古怪?”第五夜看了周围的房屋一眼,语气有些不确认,“这个地方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吧。”

由于以前只是有过一次路过,第五夜对这里的了解仅限于此。

他还曾耳闻,这里居住的五月族是一群热爱跳舞的民族,只要是月亮出现的晚上,就会穿着奇怪却漂亮的舞衣围着镇子中央的祭天台跳舞,其中最艳丽者,将会成为当晚的“月主”,身着最华美的衣服在台上引领众人歌舞,一直到月儿消失在天际。

镇名和族名中的“五”字,实际是“舞”的意思。

云悠一行人边走边聊着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偶尔提到花灯节,一直沉默地跟着三人身后的严无双不由有些羡慕地开口道。

“云师姐和白师兄早上到河岸边放了花灯了吧?花灯节可是”

云悠下意识接话道:“是啊,花灯节可是寄托哀思的节日,正好应景了。”

“寄托哀思?!”严无双不由有些傻眼。

白溯的动作出现一瞬间的僵硬。

“噗咳咳咳。”第五夜更是忍耐不住直接笑了出声,但是下一刻他猛地咳嗽了起来,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白溯的反应。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很佩服白溯。

在如此窘迫的情况下,白溯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们进去吧。”

白溯看着前方,语气淡然地开口道。

然后,四人一同进了城门。

走过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云悠不禁感叹五月城的人来人往和凤舞城不分上下。

和凤舞城的入城口一样,走过一段路后要绕着城钟楼拐角才能看到街市。但是,不知为何,这里让云悠觉得,这不是在异地,而是在凤舞城。

一种地域气息的惊人相似。

而且,街道边都是卖花灯的摊铺。

真是奇怪。

“哎,小白,你觉不觉得”云悠习惯性地回过头,想要去询问白溯的意见,却赫然发现,此刻自己的,竟然身边空无一人!

“小白?大红?严无双?”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却不由愣住了。

刚刚他们不是跟她一起的吗?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莫非走散了?

云悠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思考起来。

莫非五月城也有花灯节吗?算了,还是先找到他们再说吧。收回了思绪,云悠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说不定他们已经到达了客栈了吧?要不去附近找找?

“掌柜你好,请问,五月城有什么可以住宿的地方吗?”随意选了一家贩售花灯的店铺,云悠走了进去,向掌柜询问道。

掌柜是一个强壮的中年人,穿着米色布衣,手撑着下巴双眼望着前方,似乎是在等生意上门。

像是没有听到云悠的话一般,他没有动静,只是倦怠地打了个呵欠,保持着姿势。

“你好,请问——”将音量稍稍提高,云悠弯腰看向掌柜,“这里有什么可以住宿的地方吗?”

掌柜依然纹丝不动,不作回答。

云悠微微皱眉,感到一丝古怪。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紧盯着店铺的掌柜,一直维持着这样尴尬的姿势。

这时,一个妇女牵着个大约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满脸喜庆,问道:“请问有什么适合孩子提的花灯吗?”

方才还懒懒散散,对云悠的话充耳不闻的掌柜一下子精神起来,他站起身,连忙为妇女挑了一款荷花样的灯笼,道:“夫人,您瞧这款花灯可满意?”

看来并不是听力有问题的人啊。云悠皱眉,同时有些纳闷,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是买灯的客人所以不加理睬吗?

只听妇女看了一眼掌柜手中的那盏花灯,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她的语气有些犹豫:“只是给小孩子提着耍,不需要买那么好的灯吧。”

“夫人此言差矣。”男子见客人有些嫌贵,赶忙道,“今天可是凤舞城的花灯节,虽然花灯节是属于求姻缘的节日,但这可是凤舞城的特色,一年只有一次,为花灯花钱也只有这一次,若是诚心许愿,说不定日后能给小姐求一个好的姻缘。这可是全凤舞城人的庆典,夫人就不要那么计较了。”

接下来的对话云悠便无心再听了。

难道这里是凤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