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走后,如斯、如慕几人也没来这边赔不是。

石清妍没再提这事,沉水、醉月几个只顾着得意,便也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沉水欢喜地说道:“王妃,果然王爷是向着王妃的。”

石清妍瞧见沉水那洋洋得意模样,笑了笑,却没言语,瞧见祈年不时偷看她,似是有话要说,便待沐浴之时,只留了祈年在屋子里伺候。

祈年瞧见石清妍浸泡在浴桶中,便拿了新鲜的竹节做的小勺舀了水慢慢浇在她□的肩头,低声道:“王妃对着夫人的时候应当恭敬一些。”

石清妍闭着眼嗯了一声,等着祈年将下头的话说完。

“奴婢今日听禄年说,夫人跟王爷独自会面的时候说了些话,听夫人的语气,似乎夫人跟王爷的关系比外头人瞧着更加亲近一些。”

石清妍微微瞥了眼祈年,并不去分辨祈年话中的真假,只笑道:“听沉水说了今日的事,仿佛你在王爷面前露了脸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再接再厉,借此成了王爷的心腹,如此一来,哪一日王爷要杀了我,也只需支会你一声就够了。”

祈年心里一跳,忙道:“奴婢今日斗胆出头,也是为了王妃。”

石清妍转过身来,打量着祈年,然后笑道:“祈年,若是王爷哪一日背着本王妃收买你,你就顺水推舟接受了吧。实不相瞒,总有一日本王妃会成为王爷的后患,王爷定会叫人除了我,以此免去他的后顾之忧。若到了那一日,本王妃希望,对本王妃动手的人是你。”说着话,将手从水中拿出,湿漉漉的手指拂过祈年的脸,在祈年脸上留下几行水迹,一双眼睛泛着微波望着祈年。

祈年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脱口道:“为何是奴婢?”

“因为你是聪明人,倘若当真到了那一日,就说明本王妃再无翻身的时机了。倘若王爷寻了个蠢人做内应,那蠢人看不清时机便杀了本王妃,本王妃岂不是死得太过冤枉了?”石清妍缓缓地说道,又转过身去,将白如春雪的手又没入水中。

祈年怔了怔,便又拿了竹节舀水浇在石清妍肩头,明白石清妍这是要她暗中成为锦王的内应,然后唱一出反间计,便柔声说道:“奴婢谨遵王妃之命。”说着,不由地一笑,暗道肖氏叫她盯着石清妍,石清妍又要她主动成了锦王的内应,“禄年是奴婢的表姐,原是禄年将奴婢荐到夫人身边的。王妃看在禄年姐姐对王妃一片忠心的份上……”

“待她侍寝之后,便给了她八品的位份,将三姑娘还给她吧,总归府里养娘嬷嬷无数,也不怕她教坏三姑娘。”

祈年忙道:“多谢王妃。”

石清妍勾着嘴角笑了笑,因水有些凉了,便从浴桶中站起。

祈年忙拿了帕子给她擦身。

石清妍只穿着一件贴身米白小衣,衣裳里露出一截油绿抹胸,下面穿着一条米白单裤,头发胡乱挽了挽,便到了里间榻上坐着,由着沉水给她裹上披风擦头发。

沉水因这次石清妍叫祈年伺候着沐浴,心里便有两分不自在,瞧见祈年给石清妍端了温水过来,便脸色淡淡地看了祈年一眼。

祈年见石清妍卧在榻上看着一本有些奇怪的书,未免叫沉水越发不舒坦,便识趣地向外头去。

到了外头,福年笑道:“祈年,你过来帮我瞧一瞧我脖子上的癣。”说着,便拉了祈年向房里去。

待到了丫头们歇息的屋子,福年便低声道:“夫人问你王妃有没有叫人往京里去?夫人查了查,王妃这边少了几个小子。”

祈年听福年问,想了想,说道:“是叫人去了,王妃想念上京的好些东西,叫人往上京买去了。这事你不也知道吗?”

福年悻悻地说道:“我知道能当个什么用?夫人就要问你呢。除此之外,夫人还问王爷回来之后跟王妃说什么了?”

祈年笑道:“我哪里知道说什么,总归王爷是从外头回来就赶紧来跟王妃说话的。”

福年原因肖氏看重祈年心里忿忿,此时听祈年也说不出什么要紧的事来,便低声道:“待我回了那老虔婆去。”说着,便向外头去。

祈年心知这“老虔婆”不是肖氏,乃是王府里守夜的一个婆子,暗道肖氏如今怎还怕石清妍叫人进京了?想着,又觉今日的肖氏未免太和气了一些,不知她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祈年心里这般想,那边厢,肖氏听了福年传来的话许久不言语。

邹嬷嬷与秦柔两个陪着肖氏,一个垂手站着,一个小心地给肖氏揉着肩膀。

肖氏忽地问秦柔:“你说祈年那丫头若是知道王妃叫人进京了,怎会不及早来回我?”

秦柔笑道:“祈年当是不知道轻重,因此便没将这事当一回事。”

肖氏点了点头,又看向邹嬷嬷。

邹嬷嬷笑道:“夫人对祈年恩重如山,祈年若知道这事要紧的很,怎会不赶紧来跟夫人说?定是她还年轻,只当王妃叫人进京买些京里的土物回来呢,毕竟谁没有个想吃家乡菜的时候。”说着,心里就猜着肖氏为何怕石清妍叫人进京。

肖氏轻轻地哼了一声,手指摸索在玉杖上,随后对秦柔问道:“大悲咒拿给吴庶妃了吗?”

秦柔回道:“还没,母亲可要我拿去给吴庶妃?”

吴佩依虽是庶妃,却是婢子出身,秦柔又得肖氏教诲,心里隐约知道自己日后是要依着肖氏的话嫁给锦王的,因此心气就有些高,听石清妍吩咐将经书拿给吴佩依,在她心里就觉得有些屈辱,因此一直拖着并未送去,就等着吴佩依叫人来催再给。

肖氏好笑道:“吴庶妃怎怕了你了?竟然不来要。”

邹嬷嬷忙道:“只怕庶妃还不知道这事呢,毕竟,王妃也没叫人专门跟她说。”

肖氏点了点头,对邹嬷嬷说道:“既然没人跟吴庶妃说,便有劳你叫人跟吴庶妃说一说,叫她初一那日来要。告诉吴庶妃,这可是王妃送到她手上的正大光明见王爷的机会,明儿个三十王爷有要事要忙,到了初一,可就闲下来了。”

邹嬷嬷讪笑道:“夫人为何帮着吴庶妃?”

肖氏说道:“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后头的事我有分寸。如今便去吧。”

邹嬷嬷听肖氏催促,不敢再拖延,便赶紧向外去找丫头帮忙传话。

待邹嬷嬷走了,肖氏拉过一直给她揉着肩膀的秦柔,嘲讽道:“这初一十五在锦王府里头自来都是王妃才能有的日子,石王妃竟然将这初一排给了窦孺人那东西。”

“母亲?”秦柔乖巧地唤道,早先被沉水打了一巴掌,她便一直留在肖氏的屋子里不出去,虽有肖氏宽慰,但心里如何能不恨?如今瞧着肖氏并非跟石清妍好,心里便又安了心。

“这初一,只能你占了。得叫府里人知道你在王爷心中的分量。”肖氏冷笑道,又握着秦柔的手,说道:“为娘过几日要回京一趟,”虽说不喜被石清妍算计,但眼下她不回京如何能将这场危机化解,“你便自己留在府中吧。”

秦柔心里一慌,忙道:“女儿是随着母亲来的,若母亲走了,女儿拿什么身份留下?”

肖氏笑道:“你放心,我会叫王爷给你一个准话的。待初一吴庶妃来要大悲咒,你引着吴庶妃说出一些轻蔑你的话来,到时候你便半真半假地寻死,若能撞破头最好,如此,一来待我离开益阳府后,借着养伤,你也有个正经的理由留下;二来,你伤了脸面,委实可怜,为娘也好借此叫王爷看在为娘膝下只有你一个的份上说出关照你一辈子的话。毕竟你是贵客,一则王妃不能叫你抄经书,二则吴佩依也不配来问你要经书。这都是她们理亏的地方。”

寻死觅活就罢了,听说要撞破脸面,秦柔便有些不乐意,忙道:“母亲,若毁了脸……”

肖氏拍了拍秦柔的手,说道:“娶妻当娶贤,这脸面只要干净就好,有了一道疤也不碍什么。”

秦柔听肖氏这般说,便明白自己不能说服肖氏改了主意,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女儿都听母亲的,只是要如何占了初一?”

肖氏笑了笑,说道:“明儿个,我便叫王爷收了你。”

仿佛一盆冷水泼下,秦柔惊愕道:“母亲?!”待要质问肖氏如何改了早先的许诺,又没那胆子,嗫嚅了半日,说道:“母亲原本说过,王爷定会明媒正娶,还有娶妻娶贤……”说着话,脸上便涨红起来。

肖氏心里叹息一声,若能够,她也想叫秦柔做了正经的王妃,可惜秦柔一介孤女,哪有那个福分,便是她的义女,也没那资格做了锦王妃,不然这天下的尊卑岂不是全乱套了?于是便一边怜悯地看着秦柔,一边摸着她的头,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可是王爷娶续弦都有陛下赐婚,可见你是没那时运了。为娘也是经了深思熟虑的,眼下王爷对王妃那般纵容,只怕短日内王爷少不得她。万幸锦王府里没有个男孩,你跟了王爷,生下个男孩来,岂不是比石王妃还要尊贵?王爷早年胡闹,如今岁数大了些,当是知道子嗣的可贵之处了;静乔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人了,王妃又生不了孩子,此时正是你进入王府的好时机,若生了男儿,便是妻也比不上你。且据我看,过些时日王爷只怕遇到一些坎坷,你这会子跟王爷荣辱与共,总比过几年,待王爷前途大好的时候再贴过去强,且再过几年,你年纪也大了。你虽样样都好,但再怎样好的老姑娘,也比不上人家小姑娘水灵。”

秦柔心里还回想着肖氏早先那一句“娶妻当娶贤”,暗道自己没了美貌,又做不了妻,便只能依靠着肖氏跟锦王的关系在锦王府里生存,那时候就当真跟肖氏荣辱与共,再离不得肖氏了。

肖氏见秦柔怔怔的,心知她一个女儿家提起此事难免有些羞臊,便由着她去,当着秦柔的面又吩咐人赶紧回京去探听京中消息,随后便又语重心长地对秦柔说道:“待我走后,你且忍着王妃一些,寻常不要跟她起冲突。若有什么不得以的,便摆出大方的样子来。我瞧着,这石王妃无子又这般行事,只怕没几年好日子过了。”

秦柔醒过神来,忙道:“今儿个王爷不是十分维护王妃的吗?”

肖氏冷笑道:“甭管怎么着,都是一时的。你当王爷会维护她一辈子不成?先王妃早先若没有王爷的维护,如何能叫后院里一个男孩也没有?如今王爷不也将她抛在脑后了吗?”

秦柔忙道:“那女儿都听母亲的,王爷说明儿个三十过来,只怕初一……”

肖氏说道:“这个你且放心,我叫人跟王爷说了,不急着见面。”说着话,就瞧见邹嬷嬷回来了,因知道吴佩依目光短浅的性子,便不细问邹嬷嬷如何叫人说服吴佩依的。

一夜无话,第二日,阳光初初撒在锦王府中,肖氏起身后,吃了饭过了许久,见锦王依着她的话并未过来,心里稍稍有些失落,随后又打起精神来叫邹嬷嬷打听楚静乔的情形,听说楚静乔不吃不喝地将自己个关在屋子里,便对邹嬷嬷说道:“想来王妃定然没管郡主的事,由着她去了吧?”

邹嬷嬷笑道:“是呢,吴庶妃大着胆子想将这事跟王爷说,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连王爷面都没见着。王妃也是装作不知道,由着郡主使性子去。”

肖氏见邹嬷嬷有些幸灾乐祸,便说道:“好歹我是她姨祖母,你替我去劝劝,送些汤水给她。”

邹嬷嬷笑道:“是。”说着,便又去了,过了小半个时辰回来,脸上带着笑意地跟肖氏说道:“夫人,奴婢过去的时候郡主正骂着赵铭家的,奴婢听了一句,仿佛是昨儿个郡主送出去的信又被赵铭截住了。”

肖氏嘴上说道:“家丑不可外扬,昨儿个事才发生,怎地静乔就要向外宣扬不成?给谁的信?”

邹嬷嬷笑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肖氏轻蔑地抿唇一笑,心想定是楚静乔糊涂了,这会子竟想到叫外人劝着锦王,赵铭因怕锦王越发恼了楚静乔才截住信,“可惜了赵铭这么个忠仆。”

邹嬷嬷陪着说是,瞧着日头便伺候着肖氏吃饭。

毕竟眼下自己还有事,因此肖氏也没那闲心替闹脾气的楚静乔操心,待到晚间,又叮嘱了秦柔一回,说道:“我知道你年轻舍不得脸面,但你当知道,没了那脸面,你一样能得了王爷的敬重。”

秦柔见肖氏不放心,便忙说道:“女儿的命都是母亲给的,若母亲当初不将女儿从秦家领出来,女儿早成了孤魂野鬼了。慢说是一张脸,就是一条命,女儿也能舍了。”

肖氏笑道:“好孩子。若不是广陵侯府被一群黑心没人伦的东西占了,咱们母女两个怎会放着京里宽敞的侯府不住,来这锦王府寄人篱下?”

秦柔嘴上答应着是,反倒宽慰肖氏两句,便肖氏睡下,才回了自己房中,对着菱花镜照了照自己的脸,伸手比了比明儿个要撞的地方,想到董淑君来这院子时额头顶着一个包的滑稽模样,暗道自己便是一头撞死,也不能那样丢人现眼。

26

百子千孙图十二

因是侍寝表开始施行的第一日,十月初一的早上锦王府后院里便涌动着一股不安定,众人或嫉妒或眼红地想着窦玉芬的名字,恨不得自己替了窦玉芬排在第一日。

秦柔昨晚上有些失眠,今早上起来时脸色便有些不好,于是跟了肖氏后她头回子又去睡了个回笼觉,待起床后,照见镜子里的人脸色好了一些后,便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额头,便赶紧去见过肖氏。

肖氏瞧见秦柔,便叫她坐在身边,说道:“再去歇歇吧,女儿家大了,总有这么一日。况且我又知道你心里是满意王爷的。”

秦柔脸上一烫,声若蚊呐地说道:“女儿都听母亲的,只是王爷若是不答应……”

肖氏志在必得地笑道:“你放心,他定然会答应,既然他都答应了王妃那可笑的侍寝表,将每月的初一留给你又怎样?”

秦柔在心里安慰自己道:虽做不了王妃,但至少只有王妃能占着的初一是她的。

得了初一,秦柔便在心里想着十五。

虽如此,却不敢跟肖氏直接说出口。

邹嬷嬷也是看着秦柔长大的,忙替秦柔说话道:“夫人不如请王爷将十五也给了姑娘吧。”说完,瞧见秦柔脸上越发红润,暗道肖氏原本打算等楚静乔出嫁后再叫秦柔跟了锦王,如今提早说出这话,还要多谢了石清妍。

肖氏沉吟一番,却不言语,最后说道:“做人要知足,那侍寝表不知哪一日就要废了。若是柔儿要初一,到时候没了侍寝表,王爷照旧会履约,若是要十五,王爷怎会答应?”

秦柔心里一凉,见邹嬷嬷讪讪的,便感激地看了邹嬷嬷一眼,暗道肖氏嘴上说着她比王妃还尊贵,心里却也明白她是不能太逾越的。

肖氏见秦柔怏怏的,便叫邹嬷嬷吩咐丫头摆饭,与秦柔一同吃过了饭,让秦柔先回去,自己个便装作午睡留在房中。

秦柔回了自己房里,果然没多久,吴佩依的丫头便过来要大悲咒。

秦柔是在屋子里间坐着的,虽没见到那丫头,却也听到了那丫头的话,于是心里酝酿一会子,便将昨晚上想出来的一句话说出。

“那贱婢胆敢来检阅我的经书,只怕给了她她也不认得写的是什么。”

这句话声音不高不低,便像是秦柔背后嘲笑吴佩依一般。

外头吴佩依的丫头清楚地听到这句话,又见秦柔的丫头推三阻四不肯通传,便赌气回去跟吴佩依告状。

果然,没多久吴佩依便领着丫头来了。

因锦王回府了,吴佩依的穿着打扮便比早先富丽堂皇一些,是有些艳俗,但也俗气的赏心悦目。

吴佩依听说肖氏午睡了,便并未去见过她,径自来了秦柔这边,瞧见秦柔脸色淡淡的,便似笑非笑地说道:“王妃叫我来拿大悲咒的,不知道秦姑娘抄好了没有?我这不认得字的人都千辛万苦地抄了经书,秦姑娘这在庙里长大的更该是闭着眼睛就能默写出来的吧。”

秦柔早先在庙里住过几日,心知吴佩依这是嘲讽她也是没有根基之人,于是脸上淡淡的,只管拿了绣绷子绣一方白鹤青松的贺寿图。

吴佩依见秦柔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便冷笑道:“果然是墙倒众人推,定是秦姑娘看见郡主不好了,就落井下石欺负起我来了。”

“吴姨娘,我可没欺负你。”

吴佩依眉头一跳,这吴姨娘三字石清妍叫得,楼晚华勉强能够叫得,秦柔却是叫不得了,登时火冒三丈,拍手道:“好啊,好啊,果然是欺负我上头没人了,瞧我怎么跟王妃说这事去。王妃面前夫人都不敢顶撞她,秦姑娘当真是好样的,竟然不服王妃管教了。”

秦柔听吴佩依牛头不对马嘴地给她编造罪名,便闲闲地说道:“吴姨娘,郡主什么时候不好了?还是吴姨娘有眼力劲,瞧见郡主不好,立时就去拍王妃的马屁了。”

吴佩依骂道:“放屁!哪个做了墙头草了?”说完,便又冷笑道:“我看秦姑娘是看见王爷对王妃好,心里不乐意了吧。旁人不知道的听姑娘胡说就以为你要做了咱们王府的新王妃,我劝姑娘死了这条心吧,甭管咱们府里死多少个王妃,也轮不到秦姑娘你在我头上撒野。”

吴佩依原本顾忌着肖氏是不敢说这话的,但昨儿个沉水领了石清妍的话就敢砸了凌然阁,今儿个她领着石清妍的“吩咐”跟秦柔讨要大悲咒,想来石清妍当是要护着她的。

秦柔因吴佩依的话心里被刺得一痛,暗道果然她自己个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连吴佩依都知道的事,偏她想不明白,还被肖氏糊得团团转,只当自己当真能做了王妃。本是做戏,此时当真有些万念俱灰了,心里又羞又恼,便奋力地向梨花木屏风上撞去。

因撞在屏风上雕刻的梅花虬枝突出的角上,秦柔额头立时冒出血珠子,虽是如此,人却也还清醒着,便又奋力撞了一下,因有些晕眩,便扶着屏风,眼神有些涣散地看向吴佩依。

吴佩依被秦柔吓住,一时忘了动作,待见秦柔半边脸上淌着血似笑非笑地看她,便忙转身向外走,心里尚未察觉出秦柔这是算计她,只觉得秦柔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动辄就要寻死觅活。

“庶妃,姑娘这样了,你不能走,不然奴婢不好跟夫人交代。”秦柔的丫头忙拦住吴佩依,说着,又有些惊慌地叫人赶紧去请了肖氏、大夫过来。

吴佩依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我的路?”说着,便又嘲讽道:“难不成你这丫头是要将你主子的事赖到我头上。”说着,又看向秦柔,见秦柔迷糊着眼晕了过去,便赶紧推开拦着她路的丫头,又匆忙向外头去。

那丫头忙叫道:“快拦住庶妃。”说着,便自己个向肖氏那边跑。

吴佩依才走到肖氏这块门口,便又被邹嬷嬷拦住。

吴佩依先发制人地说道:“邹嬷嬷,这可不怪我。我才来了没一会子,你家姑娘就自己个撞上去了。要是秦姑娘敢污蔑我,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我能由着你们家姑娘栽赃?”

邹嬷嬷堆着笑脸说道:“庶妃息怒,那个说是庶妃惹祸的丫头被奴婢打了一耳刮子。只是夫人疼姑娘的很,庶妃若不赶紧跟夫人说清楚,叫夫人误会了那可怎么着?王爷可说了一会子要来探望夫人的呢。”

吴佩依脸上略有些惊慌,此时楚静乔将自己关在房中,求她也没用,只能去求石清妍了,便说道:“嬷嬷,这事得叫王妃来评评理。我得跟王妃说一声,这可是王妃叫我跟秦姑娘要大悲咒的。”

因邹嬷嬷是叫旁人传的话,因此吴佩依并不知道她这次来秦柔这,就是邹嬷嬷促成的。

邹嬷嬷心想若是惊动了石清妍,石清妍插手进来肖氏要说服锦王收了秦柔就没那般容易了,忙笑道:“庶妃,要是叫郡主知道她不吃不喝的时候你常去找王妃,只怕郡主心里会有疙瘩吧。”

吴佩依脸上略有些尴尬,便试探道:“那也是没法子的,夫人要生气,王妃要经书,哪一样都得不了好。”

邹嬷嬷笑道:“庶妃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庶妃,夫人便是再怎样生气,又能拿你怎么着?庶妃就当孝敬老人,跟夫人说句好话,给她个台阶下就罢了。”

吴佩依听邹嬷嬷这话里的意思是肖氏也不乐意将这事闹大,于是便“勉为其难”地点头,嘴里说道:“秦姑娘今儿个火气忒大了一些。”说着,便跟邹嬷嬷向秦柔房里去。

待到了房门边,瞧见丫头端了血水出来,不由地吓了一跳,忙道:“夫人呢?”

邹嬷嬷说道:“夫人吓晕了。”

吴佩依忙道:“我去瞧瞧。”

邹嬷嬷忙拦着吴佩依,说道:“庶妃且等一等,待奴婢去瞧瞧,先替庶妃说两句好话。”

吴佩依听邹嬷嬷说的有道理,便点了头,暗道自己陪在这边也显得自己仁义,于是便领着丫头在秦柔屋子的西间里坐着。

邹嬷嬷赶到前头,见肖氏已经红了眼圈,忙安慰道:“夫人放心,姑娘有分寸呢,绝不会叫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肖氏哽咽着叹息道:“难为柔儿了。”说着,又叮嘱邹嬷嬷:“看住吴庶妃,王爷没答应之前切莫叫王妃知道了。”

邹嬷嬷忙答应着,隐约记得禄年说董淑君领着三姑娘匆忙出了这院子,掐算着时辰,仿佛就在秦柔撞破头之后,待要将这事告诉肖氏,又怕肖氏怪她办事不利,想着董淑君不一定就嘴快地跟石清妍说了,于是便将这事瞒下来,待听外头丫头说锦王来了,便将董淑君这事抛在了脑后。

肖氏听说锦王进来了,立时老泪纵横,身子无力地瘫在榻上,瞧见锦王的身影才缓慢地起身迎上来。

楚律原本盘算着九月三十日来见肖氏,随后公事繁忙,便并未过来,此时见肖氏的人赶去告诉她吴佩依将秦柔逼得寻死,便顺势过来瞧一瞧肖氏,见肖氏迎过来要行礼,便伸手搀扶起她,笑道:“姨妈何必如此多礼。”

“礼不可废。”肖氏固执地说道,给楚律请了安才起身,瞧见锦王神色轻松,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秦柔那张脸留不留着都没用,在锦王府这么多年了,秦柔连叫锦王流露出一丝关切也不能。

“姨妈,原本想着下午再过来,既然姨妈相请,我便在这会子来打搅了。”说着话,楚律便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

肖氏不敢坐到榻上,便挨着楚律在他下手坐了,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泪,便道:“我原想过几日再跟你说说话的,不想柔儿……”

“人各有志,秦姑娘要寻死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是秦姑娘有个万一,还请姨妈节哀顺变。”

肖氏悄悄偷看了楚律一眼,忙哽咽道:“柔儿孤苦无依,伺候了我忒多年,如今遭此劫数,说到底是我对不住她。”

楚律笑了笑,却不问秦柔到底如何,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肖氏手上的玉杖。

楚律不问,肖氏却不能不说,于是作势发怒道:“吴庶妃实在是太狂妄了,简直不将老身放在眼中!竟然跑到我眼皮子底下大放厥词!邹嬷嬷,你说说,吴庶妃跟柔儿说什么了?”

邹嬷嬷忙道:“奴婢说不出口,能将姑娘逼死的话,奴婢哪有胆子说?”

“那就将吴庶妃喊来,叫她当着王爷的面再说一回。”肖氏说完,便又对楚律哭诉道:“你不知,你不在时,我跟柔儿两个过得是哪样的日子。我就罢了,寄人篱下终归脸皮厚一些……”

“姨妈到底要如何?”楚律直截了当地问道,“可要罚了吴庶妃?”

肖氏并未去看秦柔,只听说秦柔脸上的血汩汩地往外流,于是叹道:“她到底是你的庶妃,哪能说罚就罚,柔儿父母双亡,随着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