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妍在楚律身上蹭了蹭,仰头看他一眼,心里又想着果然还是不合她胃口。

楚律对上石清妍的眼睛,低头吻上她的额头,说道:“王妃也请尽力一些吧,若是王妃不值得本王倚重,本王是不会放了王妃去京城的。”

“那倘若皇帝再下旨,王爷拿了什么挡了这事?”

楚律抿嘴笑道:“这就不劳王妃费心了。”

石清妍嗯了一声,手指划过楚律的胸口,见他此时还穿着衣裳,便伸手解开他的衣襟,手指划过锁骨,便又绕到他胸口上,转而便收了手,身上的麻痹消除,心里又如早先一般没什么兴致,待要起身,却又被按在床上,身下又被顶进,只觉得微微有些发涨后,才消弭没多久的麻痹酥、痒便又回来。

楚律低头吻在石清妍的耳边,低声道:“皇帝要出兵塞外,出兵之前,便该要本王进京,不然他不能安心出兵。是以,皇帝出兵之前,王妃要值得本王倚重才是。”

石清妍嘴里胡乱地嗯了一声,一边搂住楚律的脖子,一边将头扭向一旁。

楚律察觉到她不想看他,便伸手按在她的肩头,又将她按在枕头上,耳朵里听着沉水又说耿奇声求见,便盯着石清妍的眼睛,冷笑道:“王妃不想看本王?那王妃想看的是哪个?”

“别、别说话。”石清妍喘息着微微眯上眼睛,觉察到他抽出一只手探到她身下去按那动情之时吐出的泥泞蕊珠,便忍不住扭着头咬上他的手臂,身子不禁觉得有些飘忽,似是走在云端,嘴里的低吟浅唱,也不似自己早先刻意发出的模样。

许久楚律停下,看见石清妍双眼迷蒙,便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伸手搂着她,也不多想,便休息起来。

石清妍偏着头,眼睫毛眨了眨,只觉得方才那事的滋味也不错,只是此时莫名的有些空虚却又不好受,继而又腹诽道难不成是先王妃不肯与他同榻,以至于楚律不肯信不跟他上床的女人?这般想着,便觉自己这回是吃了先王妃的亏,暗道合该去问问楚静乔先王妃到底还做下什么事,眼睛瞧见自己还算丰腴的双峰被楚律一只手抓在掌中,便又将头扭向一旁。

过了小半个时辰,楚律先起身穿了衣裳。

石清妍懒懒地躺在床上,忽地想到一事,便拖着头出声问道:“王爷都不用洗的吗?”

楚律说道:“原该王妃给我洗的,如今本王擦一擦就罢了。”说着,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扭头看向露出一截雪白臂腕安稳躺着的石清妍,心里早将要她爬起来给他擦洗身子的念头抛在脑后,坐在床边纡尊降贵地给自己穿着靴子,嘴中自顾自地说道:“侍寝表留给姨娘们闹着玩去吧,从今以后,本王有空了便来王妃这睡一睡。”

“也就是说,倘若王爷没叫本王妃跟王爷睡上瘾,本王妃就该死?”石清妍看向床顶,慢悠悠地说道,说完,暗道有人乐意想尽法子来伺候她,她就大方地受了就是了;再者说,她就不信若不心动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跟她睡,如此,她就等着看最后到底哪一个先因“日久”生了情。

楚律说道:“正是,本王原想用银子留住王妃的心,但王妃素日行事太过视金钱为粪土了一些。且王钰那边也有了进展,可见王妃还是有几分能耐的,这般的人,若不想法子羁绊住,本王不能安心用。”

石清妍裹着被子,只觉得身上蒙着一身粘湿的汗水,便说道:“那就请王爷多多努力了,本王妃的小命可跟王爷的命根子拴在一处了。”

楚律听了这话微微蹙了蹙眉头,也不跟她继续纠缠这事,便转身向外走,走到外面,瞧见廊下祈年、沉水等丫头肃立着,便对祈年、沉水说道:“进去伺候王妃吧。”

祈年、沉水答应着,便进去了。

楚律又向外走,见翠墨等在蒲荣院外,便问道:“耿奇声如何说?”

翠墨回道:“耿大人说他们三日后就要启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跟王爷见上一面。若是王爷再不出来,他便长跪请求王爷出来、此外,郡主领着余家二少爷从府外绕进了西院。小的以为耿大人在前院坚持要见王爷,为的是给余家二少爷打掩护。”说着,便又小声地说道:“郡主那边……”

楚律说道:“自有王妃看管。”

翠墨闻言,便不再提楚静乔的事,随着楚律走了几步远,不由地开口道:“王爷可要换件衣裳?”

楚律低头闻了闻,只当身上沾着一些淫靡之气,便蹙了眉头。

“王爷一身都是醋味。”翠墨说着,想起沉水、祈年身上也是这味道。

楚律舒展开眉头,扫了眼翠墨,笑道:“你这小子跟丫头混久了,竟也在意这细枝末节的事。”

翠墨自幼跟着楚律,便也少了一些顾忌,笑道:“王爷又笑话小的了,小的哪有那胆量。”随后一本正经地低声说道:“京里传来消息,广陵侯夫人回京之后被太后召见,回到广陵侯府便大病一场,随后又因京中传闻王爷是她亲生,就在广陵侯灵前寻死,此事已经在京中宣扬开。武先生已经按照王爷早先的话请各路名士官宦递折子还王爷清白了。”

楚律闻言暗道原来这就是石清妍的算计,又想肖氏回京后定遭了太后的报复,不然不会大病一场,眼下肖氏已经将该做的做了,武言晓也叫人递了折子,这两日他也该上了折子进京。

“还有陛下召见了余家两位将军并石将军等人商讨燕回关外蛮子挑衅一事。”

楚律脚步顿住,推算一番,心想如此算来,年前皇帝就会拿出主意要不要出关征讨,不知司徒尚和雅道人在关外如何了,这两人跟皇帝比离着益阳府近得很,消息却不好传来。想着,便又向前走,出了角门,不过走了十几步,便看见耿奇声焦躁不安地等在那边。

“耿大人。”楚律出声道。

“王爷,”耿奇声忙迎了过来,待行礼之后,起身道:“若不是下臣唯恐迟了回京回禀陛下,此时也不敢来打扰王爷了。”说着,鼻子微微翕动,暗道楚律身上怎这么大酸味。

楚律笑道:“是本王怠慢了耿大人,耿大人这边请。”说着,便将耿奇声引向书房。

待进了书房里,翠墨给楚律、耿奇声上了茶,便去门外守着,须臾在楚律耳边说楼朝日在门外等着求见。

耿奇声全当做看不见翠墨向楚律回话,待翠墨出去了,便又起身拱手道:“王爷,下臣求见王爷,乃是为了三件事。”

楚律笑道:“耿大人一一说明吧。”

耿奇声慨然说道:“其一,乃是郡主的事,下臣瞧见郡主憔悴了许多,神采远不及当年,虽知这些是王爷的家务事,但郡主之母乃是下臣小妹,因此下臣不能不多嘴说上两句,倘若郡主是因留在益阳府思念亡母以至如此,下臣斗胆请王爷许下臣护送郡主回京。太后素来疼爱郡主,有太后开解,想来郡主也能开怀一些。”

楚律说道:“耿大人多虑了,待明年春暖花开,静乔便要随着本王回京,自有本王护送她,有劳耿大人费心了。”说着话,想起楚静乔那性子,暗道楚静乔就留在益阳府折腾吧,京城她是去不得了。

耿奇声所说三件事,最大的一件事便要劝着楚律奉旨回京,此时听楚律这般说,一时就觉被堵住了嘴,心知楚律这话定是扯谎,想了想,便笑道:“并非下臣长舌,下臣今日听说托着王妃的福王爷造了一些厉害的东西要献给陛下,莫不是就为了这个早先王爷一时事忙并未回京?若是如此,却也有情可原,陛下定也是知道王爷的心意,因此并未责怪王爷。”

楚律待要顺水推舟说是,但又想到倘若这般说,岂不是名正言顺给了皇帝借兵器的借口,于是蹙眉道:“本王正要上旨将此事禀明陛下,因要造这奇巧玩意益阳府折损了许多煤铁粮草。如今勉强做出一样,却不能派上用场,还请耿大人进京后替本王说几句好话,恳请陛下赏赐一些粮食煤铁给益阳府,以便益阳府官民能够安生过冬。”

耿奇声不由地有些瞠目结舌,转而又想短短时日不见,楚律越发的机警了,才提了那厉害的玩意,便将话转到要粮铁上去了,于是忙谦卑地说道:“王爷对陛下忠心一片,陛下定会体恤益阳府军民的。只是眼下已经到了十一月,眼看便要过年,不如王爷许下臣将王爷准备给陛下的东西捎带过去,如此也能叫陛下龙心大悦,想来陛下见了王爷精心准备的东西,定会尽快拨下粮铁。”

楚律淡笑道:“耿大人,本王准备了那东西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呢。”

耿奇声忙拱手低头道:“是下臣不自量力了,若是那东西半道被人截去可了不得。据说熙王回京路上遇到乱民,一时情急跌下马,此时尚在病中呢。如今这世道,当真是乱的很。”说着,偷偷地看向楚律,指望着从楚律的态度中看出一丝蛛丝马迹。

楚律叹道:“是呢,只盼着二哥吉人自有天相,能够早日康复了。也望陛下早日打发龙威,将这些乱民法办。”

耿奇声听楚律言语之中平静的很,看不出是知晓熙王遇到乱民真相的模样,便硬着头皮笑道:“不知王爷明年何时回京?下臣内子关心郡主的很,知道时日,也好及早为郡主准备京中时兴的衣物。”

楚律说道:“耿大人以为哪一日吉利,本王便领着郡主哪一日回京吧。”

耿奇声见自己问得紧惹恼了楚律,便忙干笑道:“下臣怎有那胆子给王爷选定日期?只是太后岁数大了,陛下指望着王爷们回京能够供养太后几日呢。”

楚律点了点头,便问道:“除此之外,耿大人还有哪两样事要说?”

耿奇声要说的头等重要的事被楚律抢先说了,便不得不拿了楼晚华的事来替上,经了这么几日打听,他与楼朝日已经十分确信楼晚华不在锦王府里头了,“另外两件事,一是楼小弟忧心他妹妹楼侧妃,斗胆请王爷再许他们兄妹见上一面,另一件事,便是据说石秀女被王妃叱令永不排上侍寝表。石秀女才奉了陛下之命来到益阳府,王妃便有此命令,若传扬出去,只怕会叫人误以为王妃心胸狭窄容不得人。下臣虽知王妃不是这样的人,但旁人未必明白王妃为人。况且石秀女又是王妃亲妹,如此也叫人以为王妃不顾念骨肉亲情。下臣斗胆请王妃再给石秀女一次机会,不然不仅下臣回京不好跟陛下交代,想来王妃也不好面对石家人吧。”

楚律笑道:“耿大人当真是能者多劳,竟是将本王家中大小琐事一一说出。本王原当耿大人有何要事,不想耿大人一嫌本王教女无方,二怨本王不体恤下人,三恨本王的王妃心性狭窄。”说到心胸狭窄,眼前浮现出一身姿玲珑的胴体,一边将双腿叠在一处,一边想着回头该弄了一些助兴的小玩意来,既然下定决心要收服了她,便该绞尽脑汁、全力以赴。

耿奇声原要从轻到重地回话,此时最要紧的话被楚律截了去,便只剩下几句不轻不重的,暗道楚律的话定是假的,但王钰来去匆匆,新近又寻不到人,且随着他来益阳府的探子又说这几日跟着王钰的人警惕的很且益阳府军中某些要处戒备也森严的很,只怕除了西院的东西,益阳府还藏了一些其他的。虽已经是十一月,但许多事该做得圆满了再回去,比如王钰究竟在捯饬什么东西,他该察个清楚明白再回去。想着,便说道:“下臣惶恐,下臣并没有对锦王府指手画脚的意思,只是楼小弟与下臣投契的很,下臣看他思念楼侧妃的很,因此替他说上一句。至于石秀女,下臣虽听说她一夜不归,但想来她人在后院,便当是去了哪个要好的姐妹那边了,这也并非罪过。”

楚律沉声道:“想来、便当?本王不知耿大人在自己的衙门里如何,但锦王府里头是容不得这四个字便断下案子的。王妃做出这决断便有她的道理,况且王妃也将此事禀告给了皇后,凡事自有皇后决断。”

耿奇声忙口中说着是,随后叹息地说道:“下臣来益阳府几日,因要求见王爷,不敢肆意离了益阳府,因此耽误了去先王妃墓前祭奠。是以还请王爷宽限下臣几日,容下臣随着郡主一同去祭奠先王妃。”

楚律听耿奇声这话,便知他要拖延时日回京,因他原也有此意,便点头说道:“耿大人不必急着回京,若等着明年春暖花开日随着本王护送郡主回京才是最好。”

第45章 恨不倾城未嫁时十三

耿奇声听楚律这般说,忙赔上笑脸,陪着说了两句,不敢提石蓝婕的事,暗道此事皇后定会训斥锦王妃用不着他开口,想着,便拿了西院里的事问了几句,左右试探一番,有意要拖延着不叫楚律回了西院,忽地听楚律问道:“耿大人知道燕回关外蛮子作乱的事吗?”

耿奇声惊诧道:“这是何时的事?下臣并不知道。”说着,眼睛溜溜地看向楚律,巴望着楚律再说两句,心里惊疑不定地想着燕回关离着益阳府那样近,难怪楚律会成日忙得不见人。

楚律说道:“耿大人退下吧,本王还要给陛下写折子。”

耿奇声忙道:“那蛮子作乱的事……不知蛮子到底做了什么?”

“耿大人是文官,就莫管这些了。”

耿奇声一噎,瞧见楚律一副送客的模样,不敢再追问,又不甘心出去,便叹息道:“下臣此行瞧见锦王府里变了模样,不由地就想起了先王妃的音容笑貌。”说完,便有意去看楚律的神色。

楚律笑道:“哦,那耿大人不如告诉本王先王妃长得什么模样吧,本王近来有些忘事,很有些忘了她的模样。”

耿奇声气息一滞,暗道当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楚律这么快便忘了耿氏,想着,便有意絮叨起耿氏在时的事。

楚律由着他去,提起笔,便动笔写了叫皇帝还他清白、严惩造谣诽谤他身世之人的折子,待写完了,瞧见耿奇声也住了口,便笑道:“耿大人回去歇着吧。”

“是,下臣不打搅王爷了。”耿奇声说道,一边想着还是耿氏在时行事便宜,一边便退了出去,待到了外头看见楼朝日,眼睛微微耷拉了一下,跟楼朝日寒暄了一句,便先回了留客天。

楼朝日瞧见耿奇声微微耷拉眼皮,心里暗道不妙,只怕锦王不会叫他见楼晚华倘若楼晚华还在府里的话。想着,便又求翠墨进去替他通传。

翠墨笑道:“小的已经替楼少爷通传一次了,王爷不见,小的哪里敢再去惊扰了王爷?况且谁家也没有放任个姨娘时时见外男的事。”

楼朝日眼皮子一跳,听出翠墨出言不逊,暗道锦王府上下都不将楼家放在眼中了,又在锦王书房外站了站,便回了留客天,待到了留客天中,先去寻耿奇声,见了耿奇声,忙道:“耿大人可替晚辈说了没有?”

耿奇声叹了口气,说道:“楼小弟只怕再没有机会见到令妹了。”说着,便道:“我已经请求王爷许我在府中多留几日,以便去祭奠先王妃,不知楼小弟可要随我留下?”

楼朝日眯了眯眼,思量一番,因想着楼老爷的意思是宜早不宜迟,合该早早地叫楼家跟锦王府一刀两断,倘若他随着耿奇声留下,只怕要耽误了回京。原本预想着叫楚静乔、耿奇声陪着他将这事闹出来,如今看来,楚静乔是已经在石王妃面前投降了的,耿奇声留在益阳府是另有目的,眼下不会得罪了锦王,自己若闹,便只能一人闹,但他又势单力薄,且如今楼晚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便是闹得满城风雨,也没有证据。再者说,看锦王府对楼家这般不尊重,锦王该是知道楼家私底下做的事了,如此一来,益阳府与他便是是非之地,他该早一步离了益阳府才是。

打定了主意要先回京城,楼朝日便对耿奇声说道:“虽见不到小妹,但家中还有老迈父母,未免老父老母忧心,晚辈想先行一步。”

耿奇声点了点头,拍了拍楼朝日的肩膀,叹息道:“楼小弟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楼侧妃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没了人。”

楼朝日说道:“耿大人说的是,小弟这便去跟王爷告辞,明日回京。”

“是否太仓促了一些?”耿奇声问道。

楼朝日笑道:“晚辈听闻这北边的天入冬了便要连日下雪,才刚瞧见天晴了一会子这会子又见不到一丝太阳,只怕过两日便要下雪了,未免耽误行程,小弟不得不手脚快一些。”

耿奇声点头称是,一边看着楼朝日向外头去,一边想着倘若不尽快弄清楚锦王府里的蹊跷,只怕他当真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日随着楚律回京了。想着,便又叫了手下来问,问道:“余家二少爷随着郡主出府了?”

那随从说道:“出去了,小的瞧见郡主领着余家二少爷坐了轿子从府外绕进西院了。”

耿奇声蹙眉道:“只怕那边不会开门。”

那随从说道:“并非大人上次去的那门,是另一处,据说原是西院下人进出采买米粮的道路。”

耿奇声一手握着自己手腕,一手试着握拳,暗道楚静乔千万要领着余思渡见了西院里头的东西才是,想到余问津小心的很,只怕余问津知道此事会叮嘱余思渡不将所看之物泄露出去,于是又吩咐下人道:“请了余大少爷来说话,待楼少爷见过了王爷,便叫他也来陪着余大少爷下棋。”

那随从答应着,便去请余问津。

这好半日余问津不见余思渡身影,心里也担心的很,唯恐余思渡又要去闯西院,便蹙紧眉头,听说耿奇声有请,便当真过来了,一边跟耿奇声说着话,一边惦记着余思渡。

待楼朝日回来后,余问津便在耿奇声的怂恿下跟楼朝日下起了棋,听楼朝日说锦王挽留不肯叫他先回去,余问津说道:“原本咱们就是一起过来的,若走一起走就是了,楼大哥何必这么着急要舍了我们先走一步。”

楼朝日淡淡地一笑,心里却疑心锦王是要将他软禁在锦王府,暗道锦王府不给楼家颜面,楼晚华又下落不明,他又被扣在锦王府,只怕锦王是要对楼家不利了,若这般,自己该及早地想法子将眼下锦王府里头的事传出去。因心思重重,便只笑笑敷衍余问津。

耿奇声心里琢磨着楚律留下楼朝日的意思,再看期盼上楼余两人对弈,就有些心不在焉。

余问津走了会神,瞧见棋盘上楼朝日已经布下一条长龙,自己的棋子却凌乱不堪,暗道余思渡当真让人不得安生。

正想着,外头乍然奔来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进来后,便叫嚷道:“余大少爷赶紧去求求王爷吧,余二少爷被王先生绑到王爷面前去了。”

余问津看向这小丫头,不认得是哪个。

耿奇声辨认出楚静乔身边的如是,看如是穿着一身婢女衣裳,头上却只简单地包着一方帕子,细看她缎子裙子下露出一脚裤子也是粗布的,打扮得不伦不类,忙道:“你慢一些说,究竟是什么事?来者是客,余小弟是客,怎会被绑起来?”

如是嗫嚅道:“奴婢不知,奴婢今日随着郡主、余二少爷去西院,才到了后头门内就踩在了水汪里,将一只鞋子弄湿,于是就站在后头门边等郡主他们回来,谁知后头听到一阵吵嚷呼喝声,躲在一旁看,就见王先生绑了余二少爷说拉去给王爷看,郡主也被拉去叫给王妃管教了。奴婢好不容易才跟着一群厨役混了出来。”

耿奇声向如是身后看,果然看见她身后有一路单只的鞋印,暗道如是是一时情急,没来得及换鞋子便来报信,心说楚静乔竟是想着藏在厨役里混进西院,忙道:“西院?今日王妃要去据说被王爷训斥了一通,怎地余二哥儿这般不懂事,偏撞到那边去了?”

余问津忙道:“耿大人,楼大哥,小弟只怕惹怒了王爷,我得赶紧去瞧一瞧。”

耿奇声说道:“快去,快去。”说着,一边催促余问津,一边想着余思渡被抓住,只怕要从他口中问出西院里头有什么要难上加难了。

余问津急忙向锦王书房里赶,到了书房外,果然瞧见余思渡被堵着嘴绑在书房外,便先请了翠墨代为通传一声,待翠墨说了一声请,看了一眼余思渡,便进了书房,才刚进了书房,就听一个与翠墨一般大的小子翠砚进来说道:“王爷,西院弄明白了,原来郡主是随着一群厨役进去的。”

余问津心里叹了口气,忙拱手请罪道:“还请王爷恕小弟年幼无知,冒犯了王爷。”说着,便看向一旁,瞧见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暗道这人就是王钰了。

王钰并不看余问津,只说道:“王爷,据我看那西院整治的太仓促了一些,原该将早先的人通通换掉。”

楚律说道:“你说得有理,是本王思虑不周。”说着,心想若早换掉了,如何能抓到余思渡这种想偷窥的人。

王钰也听楚律说过楚静乔今日要领着人过去,因此有意放余思渡瞧了一眼那些弩机的外壳后便赶紧过去抓人,此时做戏说道:“王爷断然不能放了那小子走。”

楚律点了点头,又看向余问津,说道:“如今关外蛮子作乱,余小哥儿又年幼无知,倘若他被蛮子哄了,将西院的东西说出去,只怕会误了我魏国江山。”

王钰眼皮子跳了跳,暗道楚律何必拉了这么大的黑锅叫余思渡扛上。

余问津也机灵的很,听楚律、王钰这般说,便跪下将袖中书信奉上,说道:“这是家父叫晚辈送给王爷的信,还请王爷过目。”

王钰看了余问津一眼,心里便有两分喜欢他,心说这小子倒也沉得住气,举止从容的很,比余思渡要好上许多,想着,从余问津手上拿了信,便递给楚律去看。

楚律展开信,草草扫了一眼,便将信递给王钰。

王钰看了不禁失笑,笑道:“好个余将军,竟是巴不得他那小儿子赖在锦王府呢。”

余问津虽被余将军嘱咐过不许看这信,但这几日因觉耿奇声与锦王之间诡异的很,便偷偷地拆了信看,此时也明白了余大将军要将余思渡托付给锦王府的原因。细说起来,这原因又跟楚律有关,原来余大将军发妻入门一年后便因病过世,没有留下一儿半女,随后余大将军因得先皇宠爱得娶宫中一女官为妻,此女官便是如今的余大夫人。余大夫人也不是小户人家出身,祖上也有过勋爵,在宫中几年深得先帝及那时宠冠后宫的淑妃宠信。

依着信里余大将军的原话,便是说他本当今上继位之后他便要遭到太后、皇帝迫害,不想却得皇帝重用,待安逸几年后,才乍然察觉如今已经落入太后、皇帝之手,再无反手之力,今日恳请锦王念在往日情分上收留幼子余思渡。

余问津虽不知余大将军为何会觉得太后、皇帝要对他斩尽杀绝,但余大将军信里多次提起淑妃,可见这事终归是跟锦王有关系的。

王钰看余问津仰着头等楚律答复,便笑道:“你这小子,你父亲要你小弟留下,却要你回京送死,你可甘心?”

余问津笑道:“王先生这话过了,父亲并未说晚辈回京后一定会死。”说着,心想余家眼下只有他们兄弟两个,总不能两兄弟都留在益阳府。

楚律看着王钰将信放在书案上,又接过来看了一通,心里大概能想明白是什么缘故。得意浓时锦上添花之人何其多,淑妃在世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能够将广陵侯夫人接进宫里几年,可见淑妃是不将那时的皇后此时的太后放在眼中的。余大夫人身为女官,只怕没少为了奉承淑妃跟淑妃联手对付太后。新帝登基之初,太后忍着,如今皇帝根基已稳,且连撤藩的心思也敢动了,太后自然想要报仇雪恨。

“既然如此,就顺了余将军的意思,留下余小弟吧。”说着话,楚律舒展开眉头,心里略有些失望,倘若余大将军已经被逼到托孤的地步,那么余大将军便是笼络过来,也没什么用处了。

余问津忙道:“多谢王爷。”

王钰笑道:“领了你家小弟回留客天吧,”说着,想起留客天这名字,暗道王妃当真有才,住在这留客天里头,若不是有所图谋的人,早赶着离开了,“你告诉他,若是敢将在西院看到的东西宣扬出去,我便割了他的舌头。”

余问津忙答应了一声是,见楚律、王钰没说旁的,便又磕了头,对着王钰作揖,慢慢退了出去。

退到门外,看见余思渡叹息一声,亲手给他解开嘴上布条,又将他身上绳子解开。

余思渡惶恐地看书房里看一眼,忙道:“大哥,王爷他……”

“王爷说要留了你在锦王府。”余问津无波无澜地说道。

余思渡眼珠子转了转,忙又扯着余问津,低声道:“大哥,你不知道……”

“不许胡说,在西院里头看见的东西不许告诉旁人。”余问津说道,“不然王爷不会放过你。”

余思渡敷衍地点了点头。

余问津不由地又劝说他道:“老实一些吧,也不知道你怎那么多的花花心思。眼下郡主落到了王妃手上,不知道郡主如何了。”说着,拉着余思渡起身,又扶着他向留客天去。

余思渡一怔,腿脚有些麻木,便抬脚蹬了蹬,忙道:“郡主在王妃手上?”

余问津点了点头,一边看着余思渡手腕上勒下的痕迹,一边说道:“据说是王妃给王爷的图纸,早先王妃闹着都没进西院,郡主反倒领着你进去了,只怕王妃不会善罢甘休。”

余思渡闻言,心知自己将楚静乔连累了,因被余问津责怪地看着,便愤懑地说道:“是郡主说她有法子领着我去的。”

“你不跟郡主说起,郡主怎会答应你?且前头郡主才被王妃责罚得几日不能出门,怎她忽地又有法子了?你若为她着想,便不该答应随着她去。”

余思渡讷讷不敢言语,脚上的麻木没了,便又说道:“我去王妃那认错去,叫王妃要罚罚我。”

余问津斥道:“胡闹,你当真想叫人人都知道郡主跟着你一起胡闹了?”

余思渡挨了训斥,便不敢再轻举妄动,此时犹记得王钰两只铁腕上的力道,因此心有余悸,也不敢妄动,便随着余问津回了留客天。

到了留客天中,楼朝日、耿奇声纷纷过来安慰。

楼朝日看余问津一副谨小慎微不许余思渡胡说模样,越发觉得明日便离了锦王府的主意是对的。

耿奇声看余思渡,却是另一番心思,只瞧见余思渡一脸压抑下的兴奋,便知道他看见了那些“厉害的玩意”,因此便有意叹道:“也不知道西院里头有什么,就叫王爷紧张成这样。”

余思渡笑道:“耿大人不知道,那里头的东西……”说着,听余问津咳嗽,便不敢再说。

耿奇声淡淡地笑笑,暗道余问津总不能一直看着余思渡,他总会从余思渡口中问出来,因说道:“余小哥儿受惊了,赶紧歇着吧。只不知道郡主如今如何了。”说着,便长长地叹了口气出去了。

待耿奇声走了,余思渡便又兴奋压低声音跟余问津、楼朝日说着什么,耿奇声在门外隐约听到一句连发的弩机,不由地头皮一麻,暗道楚律竟然这般厉害,造出这种玩意不,应当是石清妍厉害,竟然有这样的图纸,细说起来,他在锦王府的这几日打听到的话都说石清妍是在石家少爷来过益阳府之后忽地“仗势欺人”起来的,如此看来,这图纸多半是从石家那边拿来了,如此看来,石家对陛下并非忠心不二。心里盘算着联合余家二老爷的手将这事告诉皇帝便能将石家一网打尽,待要再听清楚,就见余问津又喝令余思渡住口,耿奇声略有些失望,便慢慢走回自己房里。

待回去了,不好不关心楚静乔一句,便叫了找了赵铭家的来,瞧见赵铭家的,便示意随从先放了两锭银子在桌子上,随后去看着莫叫人偷听,待赵铭家的走近了行个万福后,就唏嘘道:“早年你随着妹妹来益阳府还是个少年女子,如今也生儿育女了。可惜我那妹妹偏不在了。”

赵铭家的忙笑道:“耿舅爷莫这般说,郡主如今也长大了,舅爷看着郡主心里也该欣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