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奇声心里疑惑这锦王陵园里出了什么事,但听何守将这般说,又自觉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不在这冰天雪地里盘桓,等到楚静乔坐着轿子被人抬出来,就上了马,领着余思渡、余问津一行出了陵园,等到出了陵园后,耿奇声才醍醐灌顶一般地想何守将怎就不怕石王妃被贼子惊吓到?

想到这蹊跷之处,不由地捋了捋胡子,料到总归是锦王府的祸事,该等到回了锦王府再细细问一问楚静乔。

耿奇声半路上果然遇到一路驭马驰来的楚律、王钰等人,待要跟楚律寒暄两句,就见楚律等人没停下来,心里想着只怕这次锦王府的祸事大得很,就很有些幸灾乐祸地又往前赶。

楚律领着王钰并翠墨等一干随从从益阳城赶来,进到陵园时,已经是满面寒霜,待又驾马到了陵园中的一处暖阁样式的亭子前,翻身下马后就大步向亭子里去。

等到何守将开了亭子门,楚律站在门前,看见关着窗子的亭子里坐着吴佩依、孙兰芝、窦玉芬、董淑君,还有醉月、暮烟并吴佩依等人的丫头,众人之中,唯独不见石清妍的身影。

何守将在楚律身后拱手说道:“回王爷,陵园里寻遍了,都没找到王妃的身影。”

“满地都是雪,雪上也没痕迹吗?”若不是素来对手下十分爱惜,楚律不禁要痛骂何守将一句白痴了,大雪天,便地都是积雪,除非从天上飞了,不然怎会没有痕迹。

何守将脸上露出愧色,说道:“属下想用狗来找,又怕惊扰到先王妃,因此……”

“用狗来找吧。”楚律说着,看向暮烟:“王妃可有衣物在你这?”

暮烟心知这次大意了,忙跪下说道:“王妃昨日跟董姨娘一起睡的,说她身上暖和,今早上瞧着董姨娘的衣裳就说十分喜欢,是穿着董姨娘的衣服来的……带来的一包替换的衣裳,是吴姨娘的。”说完,忐忐忑忑地看了眼楚律,这亭子不算小,但窗子关着,里头的人又多,又生着炉子,此时她的鼻尖也冒着汗。

何守将为难起来,心想王妃的一样东西也没留下,又穿着其他人的衣裳,这如何去找?他的狗也是看门用的,怎能一下子就闻到王妃的气味?

楚律脸上又暗了暗,眸子比身边的冰雪还要冷,那女人千翻百计地算计着要在锦王府耀武扬威要从京城全身而退,甚至她还煞费苦心地要找出自己埋在她身边的内应,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比起她自己逃走,他更信她是被居心叵测的人绑架了。

“王钰,帮忙找人吧,不必叫狗去闻王妃的气味,陵园方圆十里内荒无人烟,只要闻到人味,就把人带回来吧。”

楚律说着,又看了眼吴佩依等人。

吴佩依心慌起来,忙说道:“王妃叫婢妾先去祭拜先王妃,婢妾等着耿大人他们离了先王妃那边就过去了。”

孙兰芝、窦玉芬你看我我看你,衡量了一番轻重,异口同声地说:“王妃要给她早先没了的孩子建衣冠冢,叫婢妾帮着支开人。”

董淑君脸上有些涨红,迟疑了一会,才说:“王妃要给那孩子祈福招魂……”

楚律眉心跳了跳,听吴佩依三人这样说,立时就明白石清妍是自己逃走的,不然不会想了法子支开这三人,也不会放着沉水、祈年不带,领着暮烟、醉月两个回来,冷笑道:“你们就没觉得她这行径古怪?”

吴佩依小声地说:“这是王妃的原话,她的话婢妾不觉得怪异。”

楚律冷笑,心想石清妍是古怪的时候多了,如今再怎么折腾,吴佩依等人也习以为常了,又看向原本应该紧跟着石清妍的醉月、暮烟。

暮烟说道:“回王爷,婢妾们替王妃跟着吴姨娘祭奠先王妃去了。”

醉月说道:“是呢,王妃说叫我们态度轻慢一些,要叫我们有意惹了耿大人生气。”后头因暮烟先发现石清妍没了,她们便赶着跟吴佩依等人一一汇合,因有孙兰芝、窦玉芬、董淑君的有意遮掩,过了许久众人才聚在一起,然后就发现果然没了石清妍。

楚律思量一番,看见王钰已经先去帮着找人了,就对何守将说:“先叫人送了她们回王府。”说着,又转身过来对亭子里众女说:“不许将王妃的事泄露出去,就是对郡主也不得提起这事。”

吴佩依等人弄丢了石清妍,此时个个胆战心惊,听楚律说话不得不答应着。

何守将一边吩咐人送吴佩依等人出去,一边见楚律向墓室那边走,就说道:“王妃果然叫人在王爷的陵墓之后建了个衣冠冢,属下因怕这冢坏了王爷的气数,于是就叫人拦着了。”

楚律脚步一顿,随即没有言语,皱着没有看向眼前宽广的空地,空地的边缘是高大的围墙,他不信石清妍能插翅飞出去。

王钰领着人找了大半圈,随后又领着几个人并一只狗回来,对楚律说道:“王爷,这狗成日里好吃好喝供着,除了追兔子狐狸,竟是一点用也没有。”

楚律看了眼那不住蹦跳嘴里嗷嗷出声的狼狗,蹙起的眉头一直舒展不开,倘若是先前,他大可以顺水推舟对外扬言石清妍病故了,不值得为了寻找她花费力气;但谁不知道她画给王钰的图纸是不是有意含含糊糊?况且,王钰为了向她讨教,将眼下他们军中的弩机细致地描绘给了她,如今不怕她藏奸藏着看家本事,就怕她顺手牵羊将益阳府军中的厉害兵械传授给了旁人。而且,他总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先有耿氏,后有石清妍先后背弃他。

“她跑不远,去墓室里看看,兴许,她迷路了呢。”说着,楚律看了眼自己那依山修建了一半的墓室。

何守将答应了一声是,看楚律神色不好,便惭愧地退下。

王钰挥手叫其他人退后,然后走到楚律面前,陪着他慢慢向陵园的山上登去,开口说道:“王爷,属下问了问,早先只有楼朝日领着随从先走,放了楼朝日的人走是咱们早先就商议好的,因此何守将并没有拦着他。”

楚律想了一下,说道:“王妃不可能跟着楼朝日走,楼朝日一行俱是骑马,若多带一个人走,不可能不引人注意。”

王钰笑道:“王爷说的是,因此属下想着,兴许王妃随着郡主他们一行回去了呢。”

楚律回想了一下方才路上遇见的耿奇声一行,因是匆匆一瞥,不曾看得清楚,忽地就笑了,说道:“是呢,王妃这样聪明,怎么不知道凭她一己之力出不了陵园。她该是随着静乔回去了。”说完,眼皮子不由地一跳,想起如今楚静乔对石清妍那言听计从的态度,不由地想不知楚静乔可会被石清妍利用着做下什么事没有。

“回城。”楚律果决地说,看着太阳已经偏西,暗道这么来回一折腾,竟然已经到了傍晚了。

王钰挑着眉毛吸了口气,心说果然除了甘棠,这世上没一个能叫人省心的女人。跟着楚律大步地下了山,看着四处的士兵不停地搜寻,心想楚律的人都被领到了陵园,若是石清妍这会子已经跑了,楚律要找到她只怕不容易了。只是他抓破头也想不明白,石清妍威风八面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逃走?

上马出了陵园,因这马奔波而来尚未休息够,因此回去的路上,马儿就有些吃力,比不得来时那样风驰电掣。

楚律一行人直到天黑之后才赶回益阳府,将近宵禁的时辰,大街上已经没有多少闲人。

王钰心知楚律要回了锦王府审问楚静乔,因此半路上便说道:“王爷,甘棠这两日有些咳嗽……”

“你先回去吧。”

王钰说道:“多谢王爷。”说着,看着楚律往锦王府赶,又听到一更的梆子声,想起早先楚律险些被石清妍弄出来的锣鼓声吓掉马,不由地想果然那锣鼓声就是下马威呢,这真正的闹腾还在这后面呢。

楚律赶回了锦王府后,心蓦地安定下来,叫翠墨传了饭菜后,又叫人去蒲荣院、怡然楼看一遍。

等到饭菜上来了,他就慢慢地细嚼慢咽着,听说石清妍人在蒲荣院里,就等着楚静乔来问话。

楚静乔罕见地被楚律召唤过来,就在心里疑心是楚律终于发现她诱惑余家兄弟的事不对想教训教训她,于是进了楚律的屋子,就琢磨着要不要先请罪。

“静乔,见到你母妃了吗?”

楚静乔心里诧异,忙道:“父王为什么问这个?”

“从陵园回来,你见到她了吗?”

楚静乔眼珠子转了转,见楚律神色平静,便当楚律只是想问明白石清妍的行踪,笑道:“母妃跟我一起回来的。”

“一起回王府的?回王府之前做了什么?”

楚静乔忽地咬了舌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仔细想又想不明白,“……我上自己轿子的时候母妃就在里头了,母妃说吃了父王请的大夫开的药,下腹坠坠的,只怕那大夫是庸医,要换了大夫去看。女儿劝着她回来再请大夫,她说父王受那庸医蛊惑,定不会相信她,于是进城之后由着舅舅开道,母妃去看了大夫,然后就回来了。”

楚律嗤笑一声,将筷子放下,心想碍于身份和男女有别,石清妍跟耿奇声说不得话,于是这两人就心有灵犀地弄出能够一同说话的时机,想来石清妍是不会告诉他她跟耿奇声说什么的了。

“回去吧。”楚律说。

楚静乔愣住,小声地问:“父王,母妃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律摇了摇头,说道:“天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楚静乔心里一暖,虽知道楚律是随口说的这话,但好歹是关心她的,“父王也早些歇息吧。”说完,走了两步,又回头问楚律:“父王当真跟母妃没事?”

楚律闭着眼点了点头,等楚静乔走了,又看翠墨领着暮烟过来,于是点头示意翠墨说话。

翠墨说:“王妃说叫暮烟姐姐日后在书房伺候王爷。”

楚律看向暮烟,问道:“怎么露馅的?”说完,不由地笑了,古有烽火戏诸侯,如今石清妍闹了一出失踪的好戏,只为了揪出一个暮烟,看来对这女人他当真不必担心太多。

暮烟惶恐地跪下,说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也不知哪里就叫王妃生了疑心。”

楚律眯着眼想了想,想起今日在陵园里没看见沉水、祈年,他下意识地问了暮烟话,说起来,暮烟、醉月都是一样不出彩的丫头,他选中哪个说话,自然就是哪个有问题。说道:“起来吧,日后就在书房里伺候着吧。”

暮烟心中的石头落下,给楚律磕了头,说道:“多谢王爷。”说完,不由地又有些害怕,一是怕沉水等人知道真相后鄙夷她,二是心知楚律多是在书房里歇息,倘若吴佩依等人知道她一个丫头能日日在书房里跟楚律相伴,只怕这些人不会对她心慈手软。说起来,石清妍大方地叫她来楚律书房,就是想用这法子惩治她这不忠之人。

楚律漱口之后,又看了两本公文,便留了翠墨教导暮烟日后在书房里做什么,慢慢地负着手向蒲荣院去,进了蒲荣院,瞧见蒲荣院里堆起两个怪模怪样的雪人,雪光映照着,院子里亮堂的很,这院子里丫头婆子还跟往常一样,竟是没人受到一丝今日石清妍“失踪”的影响。

楚律进了屋子里,听到里间石清妍、吴佩依两个低声说话,看了眼还跟往常一样的祈年、沉水,便推开纱门自己个走进去。

正跟石清妍说话的吴佩依原本躺在这床上就惶恐的很,听沉水说楚律来了,心更是跳个不停,忙跪在床上说道:“给王爷请安。”说着,便怯怯地看楚律一眼,心跳个不停,暗道难不成石清妍选了她今晚上陪着他们两个一同“寻欢作乐”?因想着要当着石清妍的面跟楚律亲热,便又有些羞涩,“王爷……”嘴里唤着,便微微抬头抛出一个媚眼。

楚律看见石清妍拉紧被吴佩依扯开的被子,便笑道:“大被同眠,王妃果然大度。”说着,便对沉水说道:“拿了水来吧。”

沉水心里惴惴的,暗道好歹床上起来一个伺候楚律洗漱,不然这脱衣裳的事谁来做?

祈年也跟沉水一般想法,将热水帕子拿来,便彼此看着等着对方动手。

楚律似是知道二人心思一般,自己拿了帕子草草擦了一下,便又亲自动手脱了靴子,略泡了一下脚,令沉水、祈年出去,便解了外头衣裳,走到床边拉了被子躺了进去。

“王妃好手段。”

“王爷过奖了。”

“跟耿奇声说了什么?”楚律说着,扭头看见石清妍躺在里面侧着身子紧紧地巴在吴佩依身上,甚至将头埋在吴佩依高耸的双峰间。

“就不告诉你。”石清妍说着,脸在吴佩依身上蹭了蹭,暗道这女人还该是有点年纪的才有魅力,比如董淑君抱着就不如吴佩依舒坦。

楚律想起来暮烟说过石清妍昨晚上跟董淑君一起睡的,暗道石清妍好生节俭,竟是舍不得浪费了银碳,拿了后院里闲着的女人暖手暖被子,“王妃,吴姨娘是我的女人。”说着,楚律伸手将吴佩依从石清妍怀中扯了出来拉到自己身边。

“借我用用嘛。”石清妍说着,硬巴着吴佩依不放。

吴佩依被两人拉扯着,心里有些为难,暗道她也是头一回子跟旁人一起伺候楚律,论理她跟石清妍两个该都是要偎着楚律亲热的,如今楚律、石清妍都巴着她,这叫她该先跟哪一个亲热才好?

左右为难地被人拉扯了半日,吴佩依大着胆子扭头在石清妍的额头上先亲了一下。

第48章 恨不倾城未嫁时十六

吴佩依那石破天惊的一吻之后,床上除她以外的两个人都愣住了,随后,巴紧了吴佩依的石清妍掉了下去,然后转了身;拉着吴佩依的楚律也转了身。

宽大的檀木床上锦绣缝制的被子呼啦地闪出两个缝隙,外头的风猛地灌进去,虽说屋子里烧着炉子不冷,但热热闹闹的冷不丁地散了场,让人心里如何能过意的下去,吴佩依不敢轻举妄动了,老实巴交地躺着,连进风的被子也不敢压一下。

石清妍算得上是个纯洁的女孩,楚律虽英俊,但总归不合她的口味。因此她有意叫了董淑君、吴佩依连着陪她睡,想的就是有人在,楚律会自觉地离开,没想到他当真上了床,吴佩依那一吻之后,她心里一咯噔,唯恐当真要在这床上上演三人行,于是忙转过身去。随后经了吴佩依那一吻的提醒,她忽地想倘若自己就喜欢女人呢,要是楚律知道这事,定要放弃再跟她“日久生情”的吧。想着,便酝酿着要跟吴佩依“亲热”一下。

那边厢,楚律侧着身边躺着,不由地疑心起吴佩依来,对石清妍,他放心的很,方才石清妍拱在吴佩依怀中多半是为了胡闹,转而,又想既然石清妍弄了吴佩依来,他不若就利用吴佩依冷落石清妍,女人总是不喜欢被冷落的,如此石清妍心里也生出一些嫉妒。有嫉妒,就离着生情不远了。

想着,楚律转过身来,恰看见石清妍也转过身来,他向吴佩依脸上探了探身,头撞在石清妍额头上,眼神就冷了,暗道难不成自己还是看不穿石清妍?

石清妍看楚律要亲吴佩依,伸手示意了一下,“王爷先来。”说着,瞄了下吴佩依的胸口,羡慕地吞了吞口水,酝酿着等会子自己怎么来表达对吴佩依这具充满女人味胴、体的迷恋。

楚律捕捉到石清妍的目光,脸色暗了暗,心想自己难道想差了?石清妍连着叫董淑君、吴佩依过来,当真是要做那龌蹉之事?想着,又看了一眼那头一个敢在他面前轻薄他的王妃的人,忽地哧了一声,伸手托着头,对石清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妃先来。”

石清妍舔了舔嘴唇,头低了低,手在吴佩依胸口揉了一下,方才胡闹时觉得有趣,此时真要她做点什么,她又觉得那软软的胸口摸着奇怪的很,闻到吴佩依唇上的胭脂味,看着老实躺着的吴佩依跳动的睫毛,低下的头怎么都亲不下去,泄气地转身躺下了。

“王妃不是要来吗?”楚律嘴角挂着冷笑。

“还是王爷来吧。”石清妍淡淡地说,伸手用力地将楚律那边的被子拉过来,然后裹紧。

“王妃为了找出暮烟就这样兴师动众,未免太小家子气,王妃该将自己的聪慧摆在正道上,暮烟可从来没对不起王妃过。”楚律侧着身子看向石清妍,随即越过吴佩依伸手将石清妍拉了起来,含住石清妍的唇后一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上,然后箍住她的腰肢,一番索取后,才离开她的唇。

石清妍伏在楚律身上,不由地大口地喘起气来,脸颊随着他的胸口起起伏伏,喘息道:“王爷,什么是正道?”

楚律听她问,便哈哈地笑起来,心想石清妍说得对,什么是正道,守护先皇给他的藩地是正道,那皇帝要一统天下也是正道。

石清妍扭过头,看向楚律的薄唇,探着头亲了一下,然后又趴在他胸口,心想果然亲男人跟亲女人是不一样的,看了眼帐子外的红烛,又觉楚律的手向她肋下探去,觉得痒就蹬了一下腿,扭头忽地声音有些失落地说:“她哭了。”

屋子里就三个人,这个她是谁一目了然。

石清妍看着呆呆躺着的吴佩依眼角挂着微微发亮的泪痕,就趴在楚律胸口不说话。

按说吴佩依出身低下,被人呼来喝去,也算见多识广经历过许多事的人,但眼下吴佩依就觉得委屈的很,看着这两人拿了她玩笑,听着这两人旁若无人地亲热,她进了锦王府十几年,头回子觉得伤了自尊了,早先默默地流泪就罢了,自己哭完了就完事,此时被人盯着看,待要勉强笑着说句话,嘴张开就哽咽住,随后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心想他们拿她开玩笑,然后不带她玩了。

楚律原是不耐烦看吴佩依哭的,但他身上的石清妍就静静地躺着看吴佩依,他也就侧着头看,没有出声喝住吴佩依。 

 “王爷说点什么吧。”石清妍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似乎是因吴佩依哭了,她的情绪也低落起来,隐隐约约地有些歉疚,暗道方才果然玩过头了。

楚律清了清嗓子,看到吴佩依吓得一哆嗦,身上又被石清妍掐了一下,想到吴佩依那诡异的一吻,就开口说:“王钰的手下有个才死了老婆的,家里只有一个女孩儿,老实敦厚,生得跟王钰一样壮硕,也很有些头脑,西院的弩能造出来有他一半的功劳。”

吴佩依听到楚律肯说话,且又像是安慰她的话,原本该要感恩戴德,但因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她要说出“多谢王爷”也没机会说,于是又呜咽起来。

“本王休了你。”

吴佩依嘴里呀了一声,哭声更大了一些,因要费力地压抑住,那哭声就断断续续地憋得人难受。

石清妍看向楚律,心想自己叫他说点什么安慰人,这人倒好,就说了这话。

“然后让你风光大嫁。”楚律说着,翻身将石清妍推到吴佩依面前,自己侧着身子睡了。

石清妍躺在吴佩依身边,因吴佩依在暗处,看不清她的脸色,心里明白那个人的身份肯定不高,配吴佩依原先的婢女身份刚刚好,肯定有过人之处,能被楚律认识,但又肯定是个前程有限的,不然楚律也不会就叫那人娶了吴佩依,说道:“你自己想一想,那人身量跟王钰仿佛,王钰又有能耐,连带着他的手下日后都是要飞黄腾达的。”

吴佩依哆嗦着嘴问:“婢妾做错了什么?”问完了,不由地在心里痛问了一句:王爷、王妃这两人到底想干什么?

石清妍伸手在枕头下摸了摸,摸出一方帕子就给吴佩依擦脸,“这么好的人家,你不想嫁,我都想嫁了。”腿上被楚律掐了一下,腿蹬了一下,就说:“你可得好好想想,错过了就可惜了了。”

吴佩依心里还记挂着被休的奇耻大辱,她是最早跟着楚律的女人中的一个,如今其他人没事,她先被休了……“王妃,婢妾、婢妾宁死也不会离了锦王府。”说着,就想跪起来给楚律表忠心,见被子掀开后石清妍哆嗦了一下楚律就伸手压了下被子,就又乖乖地躺下,许是有人安慰了,这会子她就是想不哭了,眼泪也止不住,将方才的事想了一遍,越发的伤心起来。

“你想想王先生,咱们去西院看过的王先生,那雄壮的倒三角身材、腱子肉、公狗腰……”

“王妃,吴姨娘不乐意嫁就算了。”楚律出声打断石清妍的回忆。

吴佩依脸上火辣辣地烫起来,因想到王钰那身子骨,脸上就讪讪地,看了眼楚律的背影,低声说道:“婢妾死也不离开锦王府……婢妾配不上人家的。”

“你是锦王府庶妃,天底下一大半的男人配不上你呢。再说,王钰离不开王爷,那人也离不开王钰,有王爷在上头压着,你大可以学着我这样在那人家里耀武扬威。只是我奉劝你一句,人家的家当合起来未必比得上你嫁妆里的一只百宝匣,要是你耀武扬威了,日后人家飞黄腾达翻脸不认人你也怪不着人家。”石清妍劝道,听吴佩依说了软话,就知道这事能成。

吴佩依听石清妍这话,心里又自信起来,伸手掐算着自己品级,想到王钰的手下定是个没什么官位的人,自己要嫁了,就要丢下在锦王府里的位份……但是,想着,瞧见楚律伸手将石清妍露在外头的手臂拉回被子里,又想,但是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是好的,于是唧唧歪歪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兴许他觉得婢妾配不上他,跟着王先生的,只怕、只怕心也大着吧。再者说,好女不嫁二夫,婢妾生是锦王府的人,死是锦王府的鬼……那个人饶是什么样的好人,婢妾要是多看他一眼,就立时挖了眼珠子,头顶生疮脚下流脓。”

石清妍打了个哈欠,懒得一一回复吴佩依,说道:“你自己想想吧,风光大嫁呢。”说着,不耐烦再安慰吴佩依,隐约猜到吴佩依刚才哭什么,就有意亲昵地转过身偎在楚律怀中腻歪着,“王爷,臣妾瞧着益阳城不够热闹,多半是那宵禁惹的祸,须知没了宵禁做买卖的时间长了茶楼酒肆生意好了益阳城才能热闹起来,如此王爷的税收也能多起来,不如废了宵禁?”

“你想死吗?倘若混进来什么歹人直取锦王府,你我的项上人头都要不保了。”

“要是有人有能耐混进来取了你我人头,那宵禁也拦不住他们。况且,鱼龙混杂,才会有人想要来益阳府撞运气。兴许王爷就此得了什么奇才良将呢?”

楚律闭着眼,将石清妍的话想了想,终归不敢太过冒险,说道:“晚了,睡吧。”说着,搂着石清妍将她大半个身子拉在自己身上,脑子里却又想着她这话,眸子子在眼皮子下转了转,暗道宵禁的时辰向后推一推,顺便借口维持益阳府太平多收编一些侍卫,如此,待时局不利的时候,便将宵禁的时间拉长,然后利用那些多收编的侍卫保护益阳府。

吴佩依听不懂这两人的话,心里却难受的很,有生之年难得成为楚律、石清妍共同关注的人物,因此巴望着这两人再多说两句,虽说在一张床上做媒有些不尴不尬倘若不是在床上她死都不会去想改嫁的事,但既然已经撂下话了就该将话说完了,比如那人姓甚名谁,年龄几何,比如说了风光大嫁,到底给上多少嫁妆,是叫她从锦王府后门嫁出去还是前头侧门嫁出去,比如今晚上他们三个人躺在一张床了,明儿个对着外头人忽然说要休了她给她定亲,总该给外头人一个说法……

吴佩依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想法,但此时一张床上那两人就偎在一起睡了,不由地就叫她将庶妃的名分看低了,再者说,被石清妍叫了这么久的姨娘,她早忘了作为锦王府的庶妃该有的荣光,这会子她就想也找个人搂着她,倘若那人是王钰那样壮硕的……

吴佩依听着身边两人均匀的呼吸声睁着眼躺了一夜,一早瞧见楚律起床了,就赶紧从床尾爬下去伺候他穿衣洗漱,见沉水、祈年几个唯恐要做了楚律的通房都不肯过来伺候,就样样事情都亲力亲为,伺候着楚律吃了早饭,见石清妍还没起,心里惴惴的,矛盾地一边盼着楚律将昨晚上要嫁了她的话忘了,让她还跟早先那样过日子;一边又盼着楚律将话说清楚,别叫她这么七上八下地吊着。

楚律吃了早饭漱了口,见石清妍还没起来,不由地就觉得自己的性子越发好了,终于对吴佩依说:“回头我写了休书给你,年前送你出嫁,嫁妆问王妃要去。”将所有的事情一口气说完,从沉水手上接过自己的披风,给自己披裹上。

吴佩依哇地一声哭号出来,搂着楚律的腿喊道:“王爷,婢妾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婢妾死也不嫁。”

楚律蹙了下眉头,心知像吴佩依这样的人,休了她,她哭过闹过委屈过,回头照样好好地跟别人过日子,不能说是水性杨花,毕竟要坚持留了她下来,她也不会红杏出墙。于是用力地拔出自己的脚,转身就向外走。

沉水、祈年等人昨晚上因楚律来都没在房里伺候,此时听吴佩依哭得天昏地暗,忙伸手搀扶她起来,因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就一个个不轻不重地劝说着。

因都知道楚律、吴佩依昨晚上都来了蒲荣院,于是一早上,孙兰芝、窦玉芬等人都及早地赶过来,就连秦柔还有依旧有些咳嗽的石蓝婕也跟着过来了,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大多想象着昨晚上满室春光的旖旎的情景。

众女过来后,瞧见吴佩依哭成个泪人,就都问沉水、祈年。

“吴姨娘这是怎么了?”

沉水、祈年也不知道,但这两人是瞧见一早上吴佩依殷勤地伺候着楚律,楚律对吴佩依的态度也算不上厌恶的。

于是沉水笑着说:“大抵是谁费了心思跟王爷求娶吴姨娘,王爷因为看那人心诚,要成人之美决定忍痛割爱了。”

祈年也说:“可不是嘛,昨晚上隐隐约约地听到屋子里有人说了一夜的话,直到五更天都还在说话,想来是王爷、王妃劝说吴姨娘改嫁呢。”

吴佩依听了沉水、祈年两人的话,瞬时明白为何石清妍倚重这两人了,短短几句话,既抬高了她的身价,又点明昨晚上他们只忙着说话,没干旁的,仿佛记得昨晚上石清妍也是这么着暗示自己会有大笔的嫁妆,因有沉水、祈年两个替她挽回脸面,心里踏实了许多,做势哭着说:“别说王妃、王爷劝了婢妾一晚上,就是劝了婢妾十年二十年,婢妾也不会开口答应。”不轻不重地冲着石清妍的屋子里喊完了,又有些心虚,唯恐将石清妍吵醒了。

秦柔打量着吴佩依,看她泪流满面虽妩媚但又俗气,不由地想谁这般不开眼,会跟锦王求娶吴佩依?只怕是求去做妾吧。这般想着,心里反倒松了口气,心想果然昨晚上这蒲荣院里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淫靡光景。

石蓝婕虽被免了侍寝资格,但来给石清妍请安还是能够的,此时她歪着头,疑惑地问:“王府的侍妾也能嫁人?”

说完,为掩饰对这天方夜谭的不屑瘪了瘪嘴。

董淑君的小心思略动了一动,将这事往自己身上想了想,又在心里苦笑,暗道痴心妄想什么呢,又将目光转到吴佩依身上,心里也跟秦柔一般想法,心想吴佩依人在后院,又没什么贤名,怎会被人知道……但是既然有胆量跟锦王求娶,那就当是十分看重吴佩依的;石清妍、楚律会劝说吴佩依一晚上,大抵也是十分看重这门亲事的。

吴佩依早先因一个“休”字有些抬不起头,如今经了沉水、祈年两个三言两语地添油加醋,就又挺起胸膛,虽依旧哭得凄凄楚楚,但到底有了脸面,毕竟她是被人求娶,而不是被人撵出王府的况且昨晚上她是规规矩矩的,王爷、王妃也是劝说她一晚上的,他们三个都是清清白白的。

石蓝婕因没回答她的话,就又问了一遍。

沉水不知是跟石清妍主仆心有灵犀还是怎样,疑心石清妍醒了,就到了里头屋子里去,到了里面,瞧见石清妍果然睁开了眼,就笑道:“王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