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说的这事是在所难免的,世情如此,女儿也无能为力。”楚静乔有些懊丧地说,只觉得石清妍小题大做了。

“无能为力?不说远的,你且说说,自从我将府里的侧妃、庶妃、孺人都改成了姨娘这称呼,除了我最先起的头外,随后是哪一群人叫得最欢?又是谁最后占了便宜。”

楚静乔一怔,心想叫得最欢的,就是那群姨娘们自己,这便宜自然是石清妍占了,原本侧妃、庶妃们是何等的尊贵,自从都被彼此叫成姨娘,曾经那侧妃、庶妃的荣光再也没有了。恍然明白自己贬低了其他女人,连带着也将自己贬低了……只是这后院的事跟外头的事总不大一样,“可、可是母妃,这怎么能一样?你还弄过侍寝表,弄了……”

“我那时人在规矩中,要取胜,只能比旁人更会利用规矩。如今你已经跳出规矩外,我也不指望你能改变规矩,只盼着你一直留在规矩外,再没人拿了规矩来约束你。但说眼下旁人还没拿规矩拘束你,你就先拿了规矩鞭笞自己的同类,提醒了旁人原来你也承认那规矩,就仿佛唯恐别人瞧见你,就忘了‘牝鸡司晨’四个字。如此看来,就算你成了仙,也是个贬低其他女人的女仙;女人们被贬低了,你以为你这女仙就能被人高看一眼?不过被人当做个稀罕的玩意把玩罢了。”石清妍轻蔑地说道。

楚静乔依稀明白了石清妍这话,暗道可不是,只怕过不了几年,就会有人推荐了女人给她叫她随手送人,大抵那人嘴里说的也是句“不过是个女人”,“母妃,女儿……”

“跪着吧,跪到你觉得自己应该起来的时候再起。”石清妍淡淡地说道,也明白楚静乔原就出身尊贵,看不起其他女人,叶家那等不入流的人家在楚静乔眼中就是蝼蚁,她连手腕都懒得用上。明白归明白,却依旧失望不已。

听到隔壁屋子传来婴孩啼哭声,便起身向那边屋子去。

待进了那边,瞧见楚律正襟危坐地抱着那谁叫楚静徙画像,石清妍一边将那谁换成贤淑,一边自己个抱了贤惠,笑道:“小仙子,好好地画了,画得好,就能直接挂到楚家宗庙去了。”

“你莫胡言乱语。”楚律心说楚静徙画的是那日他们父女一同玩苍蝇的事,这事可不是什么能够传给子孙的事,看石清妍抱着贤惠扭动腰肢,就又道:“天还不甚冷,何苦这样动弹。”

“我说了我要紧实下来的。”石清妍一边扭动腰肢,一边说道:“你那两个大女儿当真叫人不省心,一个一条道走到黑叫人委实喜欢不起来;一个又时不时地爱冲动一下。”

楚律沉默不语,半响说道:“二姑娘进了大永侯家不惹出大事就够了,至于静乔,她还要再磨练磨练。”说着,愕然地脱口道:“你腰身出来了”说完,险些咬了舌头。

“我什么时候没了腰?”石清妍纳闷地扭着腰说道,又摸摸自己肚子,含笑道:“原来王爷一直忍辱负重没告诉臣妾臣妾如今惨不忍睹?”

“哪里,本王一直是喜欢王妃这一身……”

“咳咳。”石清妍见楚律将楚静徙给忘了,心道楚静徙可是会学话了。

楚律会意,拿了眼睛深深地缓缓地打量了石清妍一眼,以示自己十分喜欢她这丰腴的身段。

过了小半日,楚律、石清妍、楚静徙正在瞧奶娘们趁着日头正好给三个小子洗澡,楚律才将楚静徙好奇地去扯贤惠胯、下某处的手拉回来,就见祈年进来低声道:“奴婢有些话要回王妃、王爷。”

石清妍心知有些话祈年不好当着楚静徙、贤惠三兄弟的面说,就与楚律出来,重新去了正房明间里。

楚静乔跪在地上,看见楚律、石清妍过来,也不敢起,只殷切地看向石清妍。

祈年见楚律、石清妍坐定了,就开口道:“一路上许多人劝说舅爷干脆收下那叶家姑娘,舅爷也没理会。叶家姑娘在大堂上撞晕了,血流了不少,只剩下半口气吊着了。县令也没敢劝说咱们舅爷收下叶家姑娘,叶夫人也不敢提公主的事,又有人看见咱们家舅爷是被抬进了好人楼的,也有人作证叶家一直对咱们舅爷纠缠不休,于是就定下了叶家母女迷\奸的罪名,县令说叶家母女家中原在京城犯了事,锦衣卫在追查她们家家产呢,如今就叫人押解了她们进京。”

“舅爷回来了吗?”石清妍问。

“跟着舅爷出去的婆子们来说舅爷去了古家。”

“当真是好女婿,他原是只身一人过来的,也没什么行李,告诉门上舅爷若回来了,不许叫他进门。舅爷若不服,就告诉他,一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便是玩笑也有个度,敢下了赌注去赌自家外甥女有几个面首,可见舅爷跟咱们生分的很,这样的亲戚,咱们可不敢认告诉他,公主都跪了一下午了,还有眼下父亲在打仗,指不定有人要抓了他做人质,叫他自求多福吧。”石清妍说道,这会子石漠风虽打赢了官司,但一个男子被人迷\奸,总不是美名,也亏得石漠风不肯吃了闷亏,一定要打官司。

“母妃,小舅舅他……”楚静乔迟疑地开口,心想石漠风被撵出锦王府,又才被人迷\奸过,外头人还不定怎么瞧呢,“他也是一时糊涂……”

“你是泥菩萨过江,还想替他求情?”石清妍冷笑道。

楚律看楚静乔跪不住了,便有意做好人:“叫她起来吧,一个巴掌拍不响,她陷害她小舅舅也是一时冲动。”这石漠风行事当真气人,石清妍不叫他进门也是应该的。

“冲动?静乔,听见没?我为何罚你跪的缘由,只有咱们娘两个懂得,就连你父王也不懂。你若觉得你跪够了,你就起来吧。”

“……女儿还没跪够。”楚静乔握拳,因看楚律满脸莫名其妙,立时明白了石清妍的意思,身为出身尊贵、位高权重又有众多高人指点的公主,她唯一的短处就是身为女子。她身边若都是一群瞧不起女人的人,那他们也必然会在心里不服她的管教,随她再怎么才智过人,那些人也会因觉得被个女人支使是种屈辱,终有一日,这些人遇到一个差强人意的男主子那男主子或是她弟弟或是她夫君或是她儿子,就会费了心思将她取而代之;虽管不住天下人的心思,也难以叫身边的下属立时改了心思,但也该尽力潜移默化地叫他们淡忘了男女之别,而不该是屡屡经了她的嘴反复提醒下属们“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这等于是反复提醒他们服从自己这女人是种耻辱,这岂不是自毁城池,一次次傻愣愣地往自己的痛处上戳?

比如石清妍再贬低侍妾们,也没随便将她们送人,外头人要娶也是三媒六娉地将礼节做足了才能娶了她们府里的侍妾,这就是府里的姨娘们只能被石清妍小看,旁人不能欺辱了她们的意思。如此,剩下的姨娘们才会对石清妍心服口服。

自己错就错在说叶宛然不过是个女人,连带着将自己这女人也拉进去贬低了,甚至她还拉了旁人跟她一起贬低自己。

楚静乔再看石清妍,默默地落下泪来,暗道石清妍这才是替她做了长久打算,就算哪一日她不再管外头的事,也该是自己心甘情愿地将事情让给儿子、夫君管,而不是被人逼迫着缩回后院;石清妍如今有了贤淑、贤惠、那谁三个儿子,却还替自己长远打算,提醒她留心这些致命的细微之处,可见她是真心对自己好,“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磕了头,因觉自己这次错得太过,就没起身。

楚律蹙眉,不知石清妍又教了楚静乔什么,心说有了贤淑三个后,为了怕楚静乔对贤淑三个下手,石清妍一直对楚静乔极好,怎地如今重重罚了她?

“该吃晚饭了,起来吧。”楚律说道,示意石清妍说句软话将这事敷衍过去。

“这种事,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一辈子也不会记住。好好地跪上半日,回去将‘牝鸡司晨’四个字写上十万遍,要悬腕写大字。我也不叫人盯着你,你爱写不写。”

“女儿一定写。”楚静乔哽咽道,因感激石清妍,便又惭愧地看向她,心道石清妍这是知道她性子要强,才早早地提醒她,免得她哪一日没有防范地栽在这“牝鸡司晨”四个字上。

楚律听到“牝鸡司晨”四字,心道石清妍怎地扯了这么远?原本不就是楚静乔跟石漠风有些过节的事嘛。

石清妍却是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楚静乔比楚静迁懂事听话一些,“王爷,咱们去吃饭吧。”说着,就站起身来去拉楚律。

楚律也不爱插手楚静乔、石清妍之间的事,便随着石清妍去了。

楚静乔跪到三更,因体力不支,终于昏厥过去,待醒来时,就见外头天色大亮,自己躺在了床上,床边还有个楚静迁巴巴地伺候着。

“如是、如斯,怎地叫她进来了?”楚静乔不耐烦地说道。

如是忙赶了进来,说道:“奴婢才离了身去给公主要药,二姑娘要帮着公主揉腿……”

“谁稀罕她来揉?”楚静乔冷笑道。

如是忙道:“是奴婢错了,二姑娘,你且……”

“公主姐姐,妹妹是看姐姐受伤了,膝盖上好大的淤青,才……可是母妃罚你了?”楚静徙小心地问道,因觉得楚静乔定然此时定然对石清妍满腹怨气,心里动了借着楚静乔跟石清妍置气,跟楚静乔同进退的心思。

楚静乔冷笑道:“你在腹诽母妃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白眼狼对着大永侯家的人只提楼姨娘对你怎么情深意重,只字没提母妃的苦心?”

楚静迁心里愕然,暗道这楚静乔怎地受了这么重的罚还处处维护石清妍,莫非她中邪了?“公主姐姐,我没有……”

“你没什么?实话告诉你,外头人都知道楼家大势已去,眼下打着仗皇帝叔叔、父王才不管他们家罢了,等打完了仗,楼家第一个就倒霉了。那楼朝日送到益阳府求情的书信不知有多少封了,父王一概没搭理。”楚静乔冷冷地看着楚静迁脸色变得煞白,试探着弯了下膝盖,只觉得膝盖上钻心的疼,“回自己屋子里后悔去,别留在这边碍眼。”又对如是、如斯说道:“日后再叫她进门,我便打断你们的腿。”

“是。”如斯、如是忙道,不敢提她们躲懒,叫楚静迁替楚静乔揉了一夜腿的事,又纷纷想着楚静迁能给楚静乔揉一夜腿,怎就不会去跪求石清妍高抬贵手?

119无情弃不能羞三

楚静乔躺在床上养伤,又听说石清妍当真没叫石漠风进门,石漠风也因为赌气出去住了,心里觉得他们乃是亲兄妹,石清妍怎会当真忍心将石漠风逐出王府,不过是碍于她的脸面不好就此放过石漠风罢了。这般想,她心里就觉得自己该跟石漠风握手言和,只有他们言和了,石清妍才能顺水推舟地跟石漠风兄妹和睦。

因想着投桃报李,楚静乔比石清妍还急着叫他们兄妹重归于好,于是等到才刚能下床的时候,楚静乔就先吩咐手下“叫咱们的人分成两拨,逮着哪一日石舅爷不留心的时候,一拨装作要擒住他的模样吓唬吓唬他;一拨就赶着去救人。”

于是乎,当初冬的暴雨落下后,离了王府只能靠着古家接济几件衣裳的石漠风穿着一身不甚华丽的大毡,拱肩缩背地骑着租来的马,等着去城外跟何探花汇合,半路上就瞧见一群粗野之人拉着一柔弱女子欺凌,因见那女子衣裳眼看就要被扯开,石漠风不及多想,就单枪匹马过去,三五下之后,驱散了那些人,待要去救那女子,又瞧出那女子身上的破绽,心中狐疑,也不敢下马靠近,抛下自己的大毡给那女子遮身后也不报上姓名就要离去,谁知那女子借着起身道谢,手一扬撒了一把迷药,风一刮,那迷药就吹到他脸上,脚上一软,就见自己落了马。

连着来两次被人药倒,石漠风心里又气又恼,身子软软的却还是耳聪目明,只见早先那群人去而复返,只听他们说道:“石家就这小少爷最好抓住,有了他,王爷也能逼着石将军就范。”

“是呢,亘州府都被锦王爷占住了,咱们也没了退路,只能破釜沉舟地跟石将军硬干了!”

石漠风心道不好,竟然是颐王、熙王的人,他们要抓住自己要挟石将军呢!

才想着,却忽地又听远远地传来一声“公主,王妃当真说要在这外城前多盖了土地庙?”

“那是当然,母妃说,一来礼多神仙不怪,二来也有个地方叫赶路的人歇歇脚。”

石漠风听到楚静乔的声音心里一喜,待要喊出来,又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地扭着头闹出动静叫楚静乔听见。

绑着石漠风的人赶紧将石漠风拖着向路边停着的马车里装,随即又赶紧驱马前进。

石漠风心道完了,自己要成为人质了,此时被人捆住,这马车里又满是臭气,闻着不像是运人的马车,只怕没人想到他会被抓进这马车里,这马车又忽地停住,叫他一个猝不及防脸面狠狠地撞在了车壁上。

“几位,不知小的犯了什么事?”赶着马车的人故作惶恐地问。

“听你的口音,你是亘州府的人?我怎么瞧着你有些面善,你可是前不久才去过中洲府?”

石漠风心道总算遇到机灵人了。

“小的是亘州府的,那边兵荒马乱,这才背井离乡地来了这边,每日替人运送泔水,赚上几文银子过活。哪里敢去了中洲府?那边的瑞王妃吃孩子呢。”

“是不是认错人了?看他老实巴交的?”又有人问。

最先跟赶车的人说话的那位仿佛想了想,就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走,赶紧走,莫拦着公主的路。”

石漠风心里一凉,心说那说认错人的是楚静乔身边哪一个酒囊饭袋?见马车动了,就拼命地拿了脑袋去撞马车,虽是如此,却见自己当真被人抓走了。

因他这般不配合,抓住他的人又狠狠地揍了他一通。

石漠风连闷哼都哼不出来,心里叫苦不迭,忽地听有人喊“凤崎公主的人又回来了。”

随即马车一阵狂奔,身在马车中,石漠风只能听到马车外的刀剑相击声,呼痛声,求饶声,等了半日,终于有人拆开了马车后的挡板,只听那人似是十分惊讶地冲外头喊道:“公主,舅爷果然在里头。”随即那人又忙着给石漠风解开身上的绳子,忙着将石漠风拉了出来。

石漠风一身酸气,又站不住,脸上又有些疑似十分严重的伤口,是以楚静乔见了,不禁大吃一惊道:“小舅舅,你怎么这样了?”

石漠风如今也知道楚静乔为何要陷害她,因听人转述了石清妍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话,此时讪讪的,心里百味杂陈,只是说不出话来。

“快些,送了小舅舅回王府里诊治。”

“……公主,王妃不许石舅爷进门。”楚静乔身边一随从说道。

“哎呀,这会子哪里是管那些事的时候,救人要紧。”楚静乔忙道,“把舅爷送到我的马车里,小舅舅,若不是你掉下一只鞋子,我又觉得那贼子声音耳熟,你险些就被抓走了。”

石漠风说不出话,心道这也太巧合了一些,但眼下他说不得话,只能由着楚静迁处置了,将狐疑藏在心底,暗道借着这机会跟楚静乔和好也好反正那打他都已经挨了,再找机会算计了楚静乔就是,于是顺从地被人弄上了楚静乔的马车。

在马车里跟楚静乔面面相觑,又见楚静乔坐下时要小心翼翼,心想石清妍当真重罚楚静乔了?

待进了益阳城,能够说话了,石漠风开口道:“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这“救命之恩”四个字说得一个字比一个字低沉。

楚静乔也不管石漠风看穿她的把戏没有,笑道:“小舅舅太客气了,不知小舅舅压下多少银子做赌注?那你可得等着亏本了,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说着,见石漠风冲她翻白眼,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托着脸说道:“本公主呢,将来是要像父王、母妃一样过日子的,连孙姨娘那四个点缀的姨娘也不能有。”

“不光是我一个人去赌了,探花郎也叫我替他下了赌注。”石漠风身上疼的厉害,自然想要报复回去,先有男女之别,后有长幼之分,不能对楚静乔下狠手,只能另辟蹊径地挑拨。

“……干叔也下赌注了?”楚静乔愕然地看向石漠风。

石漠风肯定地点头。

楚静乔心里一凉,就又拿了手托着脸,心道也是,何探花对着她举止轻浮,对着旁人,便是个丫头也是温文有礼,想来他是将自己看成了荒淫的公主,因此想调戏就调戏自己。眼睛一酸,忍住泪水,就对石漠风说道:“小舅舅,咱们握手言和吧,别叫母妃夹在里头为难。”

石漠风不料楚静乔说这话,迟疑地问:“……王妃为难了?”

“小舅舅这说的是什么话,母妃是你妹妹,如今狠心将你撵出去,外头又有这么些准备抓了你要挟石将军的人,她怎会不为难?”

楚静乔说的理所当然,反倒叫石漠风羞愧起来,尤其是一口一声小舅舅,细想想,他委实没有做人家小舅舅的样子。往日里一是心里觉得石清妍不像是石家女儿,二是觉得楚静乔压根跟他们石家没有关系,因此就跟没事人一般随着旁人一同看楚静乔笑话,此时又听楚静乔这般说,心里越发惭愧,暗道自己还不如楚静乔这晚辈懂事。

“其实,探花郎他……”

“小舅舅别再提他,谁爱管他的事。”

石漠风见楚静乔说这话话里就带了哭腔,不由地慌了,心想自己又作孽了,楚静乔是当真对何探花动了心了,“他就买了一个……”

“都说了别再提他了。”楚静迁气急道,又拿了帕子抹着眼泪,哭道:“随他怎么想去,反正我是不能像旁人家的女儿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他瞧不起我,我还非要瞧得起他?”

“大外甥女说的是。”石漠风看楚静乔当着他面哭了,不由地想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家,心里越发自责,“可是探花郎他……”

“都说了别再提他了,小舅舅再提,我就把小舅舅扔出去。”

死贫道不死道友,石漠风心想等回头他再叫何探花哄哄楚静乔就够了,以探花郎的手段,哄哄楚静乔的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路到了王府门外,楚静乔又叫人小厮扶着石漠风去见石清妍。

石漠风心知楚静乔是要领着他去石清妍面前唱一出将相和。且说自从石清妍将他撵出府外,处处有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古秀才又碍于人言不乐意叫他住进古家,他身上除了何探花给的几两银子,又再没有旁的;又总有莫名其妙地人三番两次踪偷袭他;待要回京,一则兵荒马乱,他只身一人不好上路,二若是石家人问起来,他也没脸去说……林林总总地细想想,还是赶紧地回了锦王府为上。

于是乎,这二人就这样出现在石清妍面前。

楚静乔先道:“母妃,早先是女儿的错,女儿一时糊涂,设计了小舅舅。”

“不,是我这做舅舅的先失了分寸,我委实活该。”石漠风抢着说道。

石清妍心想这是唱得哪出,看石漠风鼻青脸肿的,说道:“你们二人这是和好了?”

“是。”楚静乔、石漠风异口同声道。

石清妍原也怕石漠风出了王府会出事,毕竟她可是除了石漠风穿着的那身衣裳什么都没叫他带走也亏得锦王府早先对石漠风太体贴了,叫石漠风都忘了叫京里的石家送了衣裳、银子、小厮来,“那就好,大家和和睦睦的,总是好事。只是静乔莫忘了这是你小舅舅,不能跟他胡闹;漠哥哥也有些长辈的样吧,眼看着你外甥们一个个都大了,叫小辈笑话成何体统?”

“是是。”石漠风低头道,心道石清妍在道理、气势上都压了他一头,自己这做哥哥的反倒要被她教训,可见,是自己太没出息?

“漠哥哥赶紧去上药清洗一下吧。”石清妍说道。

楚静乔又装模作样地亲自吩咐人送了石漠风去前头歇息。

石漠风扶着小厮向外走,出了蒲荣院,迎头遇上了董淑君,见董淑君怀中不知抱了谁的孩儿,就冲她一笑。

董淑君一时心慌,来不及回应,就见石漠风又出去了,因石漠风对叶宛然的态度,心里又敬佩石漠风一层,却也更明白自己跟石漠风是无望了。

石漠风进了书房里,梳洗一番,终于躺在了舒适的床铺上,吸了口气,对得罪了石清妍后这几日遭的罪不敢回想。

“你终于回来了?”

斜地里传来一道戏谑声,却是何探花、何必问都过来了。

何必问啧啧了两声,抱着手臂看向石漠风,唏嘘道:“叶家人当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迷、奸你这样的。”说着,摸了摸脸,仿佛在说要迷也该去迷他这样的。

石漠风听何必问嘲讽他,就撑了身子坐起来,因药力还在,身子软软的,咳嗽一身,有些尴尬地跟何探花说道:“一时嘴贱,我告诉公主……你也去下了赌注赌她有几个面首。叶家的事,就是公主气不过我去下注才闹出来的。”

何必问一怔,伸手向石漠风脸上抽去,嘲讽道:“活该你倒霉,就连必问自问放浪形骸的人做不出这事。探花郎也去买了?”说着,眯着眼去看何探花。

何探花怔忡间将手搭在石漠风的肩头,“说就说吧,原当她有勇有谋,又吃得苦,不似寻常跋扈女子。但你的事……说来那叶家姑娘也无辜,可见是我错看她了。”

石漠风、何必问听出何探花的言下之意是将错就错,就这么着了,不由地双双看向何探花。

“你要始乱终弃?楚家大侄女虽有些难改的骄纵性子……”

“哥哥是她干爹,自然这般说。骄纵一些却也无妨,可是她……”何探花叹息道,挣扎一番,果断地说道:“那叶家姑娘没出益阳府就死了,叶家夫人背着迷\奸漠风的名声也有些疯癫了。这般草菅人命的女子……恕我无论如何喜欢不起来。”

“可那也是叶家母女有意凑过来……”

“莫说了,我意已决。”何探花咬牙道,又闷闷地坐在石漠风床边。

石漠风心里急了,伸手抓了何探花:“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就要担了挑拨你们的罪名……还有大外甥女当真可怜的很,她一时冲动,你不知我跟她说你下注了,她哭成什么样……”

“早先种种,是我对不住她,今生欠她的。也怪我眼拙,不曾看出她是这样的人。”何探花蹙眉道,心里也有些酸涩,毕竟这些时日以来的小打小闹叫他闲时回想一番,也不禁一笑,但楚静乔这次当真错得太多。

何必问一直都有心要拆散何探花、楚静乔,此时见他们二人这会子双双对彼此没了意思,就有些失落落的,叹道:“罢了罢了,万事随缘,探花郎如今是要回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是回京吧。”何探花决绝地说道。

“哼,你知道自己招惹的人是公主的时候,就该明白她养尊处优惯了,下头的人命在她眼中原就算不得什么。”何必问冷笑道,又迈着步子向后头去给石清妍把脉。

石漠风因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就不顾身上伤痛很是劝了何探花半日,可惜何探花执拗的很,总不听人劝说。

何探花草草地将手上差事交还给锦王府的人,就要跟楚律告辞。

告辞那日,楚静乔也没露面,楚律深深地看了何探花一眼,也不出言挽留他,就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叫他走。

何探花原当楚律是看上他这良婿了,不然不会放纵他留在锦王府,此时见锦王爷干脆地点了头,又有些发虚,随着石漠风出了锦王书房,走到王府大门边,石漠风依旧劝道:“公主还小,她……”

“莫说了她不也没追出来吗?”何探花回头看了一眼锦王府前院,心道两下无意,那就这么散了吧。

才想着,却见门子领了耿业一行人进来。

耿业进来了,瞧见何探花,忙伸手将圣旨奉上,因近来总是才到锦王府就被赶回京城,刚进了京城,又被撵回锦王府,比之早先,耿业已经黑瘦了许多。

何探花一愣,心想这耿业是挨打挨怕了,也不敢摆谱叫人出来齐齐跪下接旨了,接过那圣旨一看,当即蹙紧眉头,暗道楚徊当真疼爱楚静乔,这是当真叫他做了楚静乔的部下了。

石漠风凑过去看了圣旨,待要脱口说:陛下果然疼爱公主,一下子赐了两个面首给楚静乔。又记起自己长辈的身份,咳嗽一声,说道:“原来陛下叫探花郎、耿兄一同随着公主办事。”只是给他们二人的官职很是不伦不类,叫外头人一瞧,就会往皇帝赐了公主两个男人的事上去想。

何探花拿着圣旨,乜斜了眼去打量那很是将自己修饰了一番的耿业,见耿业看他的眼神满是敌意,暗道这耿业莫非以为他就是来做楚静乔面首的?

耿业临来时,虽有他母亲告诉他陛下将他送给楚静乔不过是要气太后警告太后安生留在后宫罢了,但他私心里又觉这是个成全了他与楚静乔好事的时机,因此,他不是来做面首的,而是来做驸马的。在心里推敲了一番他与何探花的长短处,心说自己样貌、才华、家世样样不输何探花,又跟楚静乔是姑表兄妹,楚静乔怎会不选了自己?

石漠风看何探花、耿业二人如雄鸟一般对峙,心道何必呢?看见楚静乔的轿子过来,忙伸手拉了拉何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