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妍脱口道:“甘棠不是不搭理顾漫之了吗?顾漫之和离不和离,又跟她有什么干系?”

“依着她的话,是受顾漫之一路照料,感激他,见他因被家族纠缠不得自由,便想助他一臂之力。”

“抑或者是,她想着若是王钰回来,跟王钰实在不能破镜重圆,就退而求其次选了顾漫之?”石清妍说得太急,不禁咬到舌头了,拿了帕子遮住嘴擦了下舌头,瞧见帕子上有血丝,“知己要怎么着?”

“不管她了。”何必问直截了当地说道,“这等有损阴德的事谁耐烦去做,就只当做必问对不住老师了。”

石清妍点了点头,“有孙姨娘在,她是没胆子明目张胆地再跟王家亲近了。至于你师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然坑了人家顾夫人娘儿几个,人家也无辜的很。”见甘棠的事说完了,又没了旁的话说,就说道:“知己还是别回京了吧,皇帝正等着抓咱们两呢,能跑了一个是一个。”

“知己这是什么话,必问怎能舍了你?”何必问说道,站直了身子,见石清妍身子挡在廊柱之后,就不去管她,上前走了几步,看向自己快步跑来的小厮,问:“怎么回来了?”

“果然不出公子所料,胡云大师怕事意图逃跑。”

“那他跑了没有?”

“……他从小的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小的们虽知道他藏在司徒家,但司徒家在办丧事,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找。”

何必问心道好个见事就躲的和尚,胡云虽无甚名气,但他师父厉害的很,找不到他师父,只能拉了他这嫡传弟子去凑数,扭头对石清妍丢下一句:“知己,待必问去司徒家揪出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和尚。”说着,不待与石清妍多说胡云是哪个,就匆匆地领着小厮去司徒家去。

“这点子小事,何公子也亲自去?”沉水嗤笑道。

“他是怕我再劝他别回京,才亲自去的。”石清妍喟叹道,心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又在柱子上靠了一会子,便抬脚向楚律书房走去,翠墨忙替石清妍打了帘子,石清妍进去后,瞧见楚律脸色有些怪异地坐在里间椅子上。

伸手将案上被撞歪了的笔架扶正,石清妍笑道:“王爷方才躲在门后偷听臣妾与知己说话?若不是,这连笔架都摆不好的小厮实在该打。”

楚律方才门后只能看见石清妍的身影,哪里能听到他们说什么话,听得真切的也就是石清妍劝说何必问莫回京城的话,咳嗽一声,伸手揉着仓促间撞疼了的膝盖,抬头看向石清妍的眼睛,“本王无能……”

“王爷怎又说这话。”石清雅说着,探着身子趴在案上,“既然总归要去,又何苦说这话叫你我心中不痛快,我只安心地在京城等你,你只记着还有个我等你就够了。”

楚律握住石清妍的手,勉强一笑,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本王原以为跟你分离的时候,该是闹得天崩地裂,不想却是……”

“平淡如水?”石清妍笑道,头抵在楚律肩膀。

两人就这么在书房里坐着虚耗了一日,晚间,石清妍就听说何家兄弟今日双双遭殃了。

先是何探花隐姓埋名去北外城墙外分饭,因态度不甚随和,被个寻衅的莽夫给揍了,如今人还在工匠们住着的草棚里躺着;后是何必问去司徒家寻胡云,先是做戏去给司徒家老夫人上了香,随后由着一直阿谀奉承他的司徒简在司徒家转了转。跟司徒简表明心意后,司徒简明面上叫人四处寻找胡云,暗地里设局想令何必问冲撞了他家女儿,然后跟他家女儿成了好事,何必问虽机灵地躲过了司徒简的算计,但不巧又被人撞到他抓住胡云的一幕,因那一幕有些暧昧,是以何必问脸上就有些不好看。

虽不好看,但没少块肉,石清妍又还没将贤淑三个看够,就在家里看贤淑三人,懒怠去宽慰何必问。

如此两日过去,临到第二天就要出发的晚上,石清妍与楚律两个躺在床上,因才刚团圆过,此时石清妍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看着楚律,见楚律不言不语,就推了推他,说道:“王爷,明儿个臣妾想要一个在自家门口的感人肺腑的生离死别。”

楚律背过身去,说道:“别胡闹,明儿个这么多人送别,你庄重一些吧。”

石清妍看他不说话了,伸手搂着他的腰又将自己的腿搭上去,心里有些失落,心说头回子离别,怎么都该叫她留下个深刻记忆才好。

第二日一早,楚静乔姐妹三个还有孙兰芝四个姨娘就早早起来,石清妍起床又不见楚律,就起床将贤淑三个看了又看,见这三个鬼机灵哭得天昏地暗,一时受不住眼泪簌簌落下,忙叫奶娘将他们抱走,随即清点了人,待听孙兰芝提醒了一句“时辰到了”,便向外走,走出蒲荣院,见人都在,唯独不见楚律,心道难不成今日楚律又躲开了?上了轿子,待轿子抬出仪门,出了大门又下了轿子,有些闷闷不乐地扫视了一眼,见路外边是锦王府的亲信门客们在送行,依旧没有楚律的身影,才失望地要上了马车,就听一声苍凉悲怆的“卿卿,此去路途遥远,本王不舍你去。”

石清妍看过去,却见是楚律向这边冲来,然后武言晓、余大将军等人抱住不叫他过来。

“卿卿,人生苦短,若无你相伴,吾何以聊此生?”楚律老夫聊发少年狂一般地挣扎着要向石清妍奔去,一只拼命向石清妍探过来的手,仿佛要隔空抓住石清妍一般。

何必问、贺兰淳二人面面相觑,纷纷扭过头去。

何必问看耿篾片睁大了一双狗眼看向楚律,心道等耿篾片回京,今日的事定要被耿篾片宣扬的人尽皆知。

“王爷、王爷,王妃去去就回来了。”余大将军干巴巴地安慰道,虽被楚律叮嘱过千万抱住他,但此时只觉得众人的目光投来丢人的很,巴不得放开手叫楚律奔过去早早地了结这事。

石清妍脸色微动,莫名其妙地看向楚律,疑心自己听错了。

沉水几个则是不曾见过楚律这么“洒脱不羁”的模样,不禁看呆了。

“卿卿,经此一别,不知再见时你我又是何等模样……是否是对面相逢也不识……”

“王爷,过了,过了。”武言晓低声提醒楚律,这对面相逢应不识未免太夸张了一些,说着,与余大将军对视一眼,适时地放开手。

只见楚律踉跄了两步,泪如雨下地击掌踏歌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一身竹绿袍子,配上一张原本刚毅此时凄然的面孔,楚律这怆然一曲唱下,窦玉芬等人纷纷落泪,就连原本看热闹的,也不禁鼻子里一酸。

石清妍眸子里晃动着泪光,却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姓楚的,卿卿是哪个狐狸精?”莫不是他一时情急,喊错名字了?

沉水、祈年等人怔住,原本锦王府外嘤嘤的啼哭窥探声没了,众人皆看向石清妍。

楚律长长地出了口气,心道幸好今日最丢人的人不是他。

祈年伸手拉了拉石清妍的袖子,就听窦玉芬低声道:“王妃,你就是卿卿。”

石清妍先怔住,随即恍然大悟,心道这大庭广众的不好直接喊她的名字,楚律在喊卿卿,就是在喊“亲爱的”,想通了,不由地心花怒放,冲着楚律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心想当真为难他了。

楚律见石清妍一笑之下令武言晓、余大将军等人怔住,又因方才实在丢人,就气恼道:“赶紧滚上马车!”又想石清妍难不成是故意的?她又不是不识字的,竟然会问卿卿是谁?!

石清妍一愣,就被早有准备的沉水、祈年推上了马车,沉水、祈年随即跟着进去。

石清妍微微撩开车窗,看楚律骑马跟了过来,缓缓地放下锦布帘子,靠着车壁上心满意足地笑了。

“王爷这还跟着去?”有人疑惑不解。

“王爷要送王妃出益阳府呢。”

“……那为什么不出益阳府再唱?非要在锦王府大门口唱?”至少出了益阳府唱不那么丢人呀。

何必问迟了一步上马,听人这般说,就睥睨向那自以为聪明的人,说道:“锦王爷乐意,你管得着吗?”轻笑一声,心说那两口子就不能叫人安生地伤感一下。

126无情弃不能羞十

“叫诸位见笑了,本王不曾这么丢人过。”

“王爷忘了妹妹生产那天……”

石漠风的话没说完,就被何必说咳咳的两声打断。

何必说是见识过楚律小心眼的人,暗道石漠风怎地不知悔改,非要往楚律枪口上撞。

此次石清妍回京,拖拖拉拉带了上百辆马车,石清妍领着沉水、祈年坐了一辆,后头是窦玉芬三人并古暮月的四辆,再之后,就是大小丫头婆子媳妇还有装箱笼行李的车辆。拖拖拉拉,那边已经出了城门,这边还不曾离开锦王府大街。

此时,楚律与贺兰淳、何必问、何必说、石漠风、耿篾片、胡云等人在前头骑马走着,楚静乔因要照看贤淑三个,就留在府中。

多少叮嘱都已经说过了,楚律对着何必问、贺兰淳二人,便道:“王妃天不怕地不怕,得罪的人太多,还请两位多多护着他一些,本王感激不尽。”说完,便冲二人拱手。

何必问笑道:“知己并非鲁莽之人,还请王爷放心。”

“正是,王妃乃是锦王妃,没人敢在明面上跟她过不去。京里的女人更重规矩,相较之下,不甚在乎规矩的王妃更占上风。”贺兰淳安慰楚律道。

楚律点了点头,又看了眼石漠风,说道:“小大舅,拜托了。”

“年后出了十五我便回益阳府,还请王爷先将商队人马准备齐全。”石漠风昂首道,下定决定回去后任凭石夫人如何劝说也不该心意。

楚律点了点头,最后看向耿篾片,眼睛一眯,见耿篾片缩了脖子,就沉声道:“你进京之后要是敢将锦王府的事乱说本王就……”

“小婿绝对不敢乱说。”耿业一时胆颤,就将心里的称呼脱口而出。

楚律脸色越发阴沉,狞笑道:“小婿?”

“……姑丈,侄子一时说错话了。”耿业越发提心吊胆。

何探花瞄了眼耿业,待要嘲讽他一句,嘴角一动,脸上的淤痕就痛了起来,当真是双拳难敌四手,饶是他自认武艺高强也北城墙外受了伤。心里有些恨恨不平,却也觉早先那些绑匪们给他下药却不动他,乃是忌讳他是何必问的弟弟何探花,如今他隐姓埋名,外头人哪里管他是谁,自然要下狠手。

说话间,一行人就出了益阳府东门,到了运河渡口外,由着下人们将行李箱笼搬上挂着锦王旗号十几艘三层官船,楚律与贺兰淳等人下马,随即接过酒杯,给众人践行。

之后何必问拉了何必说去一旁叮嘱,同来送行的余思渡、余问津围着贺兰淳转着,石漠风因何必问叮嘱紧紧地盯着无论如何不肯回京的胡云。

楚律趁此时机,便又走向石清妍的马车,到了车窗下,因方才锦王府门前的那一出,早先凝结的别离愁绪已经被解开,就笑道:“卿卿,到了京里,千万不可盯着老四那张脸看。”

石清妍撩开帘子,看向他,笑道:“王爷放心,就算陛下将他的一对玉手砍下来送给臣妾,臣妾的心也如磐石,绝不动摇半分。”

想起石清妍先前看楚徊那双手的目光,楚律吸了一口气,随即叹道:“你莫看老四的,年前本王叫人打造一只白玉手送给你。”

“……多谢王爷,王爷保重,照顾好贤淑、贤惠、那谁。”石清妍柔声道。

楚律点了点头。

“王爷、王妃,时辰到了。”武言晓过来催促道。

石清妍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咽,将手探出车窗,握了下楚律的手,就随着沉水、祈年下了马车,慢慢地向船上走去。

楚律看着她上了船,又与贺兰淳、何必问等人一一道别,最后眼瞅着甲板被抽走,看船工划动了船桨,就骑马沿着码头跟随着那船只走,嘴唇微微开启,又低低地吟唱着那曲野有蔓草。

余家父子三人还有何必说看他这般,一时也寻不到劝解的话。

“王爷、王爷!亘州府飞鸽传信!”翠墨一路小跑地追过来,将才接到的飞鸽传书交到楚律手上。

楚律接过那飞鸽传书,瞄了一眼,见上头写着司徒尚遭袭身受重伤,昏厥之前留言求他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收留司徒灵为侍妾,保司徒灵一世安康。楚律一颗心先因信上写司徒尚伤势十分险恶,只怕信命不保而一沉;随即又因司徒尚昏厥之前的话头脑一懵,暗道司徒家叔婶为人阴险,他为不负司徒尚是势必要护住司徒灵的,但若是石清妍回来后,不明就里地听说他很是照顾司徒灵,又从旁人那边听说司徒尚的话,岂不是要动怒?如此,自己当先一步跟石清妍说清楚才是,免得拖下去到时候解释不清楚。

想着,楚律勒紧辔头就纵马沿岸追了过去,口中喊道:“停船停船!本王还有话要跟王妃说!”

初冬的寒风吹过,拂动岸边枯黄的芦苇瑟瑟作响。

楚律的声音在运河边上回想,叫前来送行的人纷纷看过来。

何必问、贺兰淳的船上,石漠风诧异地说道:“王爷还没演完?”

“王妃!王妃,叫人停船!”楚律又喊道。

石清妍的船上,有人来问石清妍要不要停船。

石清妍靠在船舱里的窗子边,透过竹帘看向挥舞着手臂招手叫人停船的楚律,心里也纳闷楚律怎又演上了,暗道若当真停船,岂不是不利于楚律发挥?于是吩咐道:“王爷闹着玩呢,别管他,不然今日只怕都离不开益阳府地面了。”说着话,不由地哼出一句“想要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哼完了,又觉得有些牙疼。

“是。”

古暮月陪坐在一旁,也跟石清妍一同看向外头。

窦玉芬三个侍妾啧啧了半日,暗道原来锦王爷好的是这一口,难怪她们在锦王府这么些年也不得他喜欢,这么不羁的事她们可做不出。

楚律在案上奔了许久,只见船上人没有动静,案上的人也不帮自己喊停,于是冷着脸骑马赶回武言晓、何必说、余家父子三人所在的地方,沉声道:“为何你们不帮本王叫停那船。”

“王爷是来真的?”余思渡脱口道,武言晓、余大将军也是一副怔愣模样,他们都以为锦王爷是要做戏深情给锦王妃看的,因此就都没管他这一路奔跑呼喊的事。

楚律阴沉了脸,心想这下子说不清了,思量一番,就对翠墨吩咐道:“告诉司徒姑娘,叫她领着她祖母的灵位去京城上国寺为她祖母守孝去。”

翠墨讶异楚律怎会说这话,忙道:“王爷,司徒姑娘的祖母昨日才刚入土,这热孝在身,不好离开吧?”

“那就叫她守完了百日热孝,立时去京里接着再守。”楚律心道瓜田李下,万万不可留下话柄惹人非议,随即又忧心司徒尚的伤势,“再叫府里的太医赶去亘州府。”

“是。”翠墨乖乖地答应道。

余大将军、武言晓等人也不敢问楚律发生了何事,一行人又上马向回走,不等走多少步,就见随从领着一个十分潦倒的人过来,细看,那人却是顾漫之。

顾漫之见了楚律抱拳单膝跪地:“王爷,卑职来寻王爷有一事相求,卑职空有一身武艺,却蹉跎在益阳府……”

“顾侍卫可以全心全意地去保护甘姑娘。”楚律毫不留情地说,暗道这顾漫之定是没了银子,才仗着“武艺高强”想要来他这寻个饭碗,白拿银子。

顾漫之一噎,心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不想他顾漫之也有今时今日,“王爷,卑职的事就罢了,甘姑娘今日在城外施药,被人莫名哄骂,此事定然是小人所为。还请王爷替甘姑娘做主!甘姑娘如今被人屡屡污蔑,已是心灰意冷,如今她要出家,还请王爷看在贺兰辞、王钰的份上,劝说他一番!”

楚律不禁开始思念起石清妍来,咬牙冷笑道:“是谁?是谁领了这狗东西过来的?当真以为本王闲着没事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叫本王来管?”

才说着,却听见锦王府人马的外围传来了一声“甘姑娘被人逼死了,甘姑娘投河了!”

顾漫之闻言,不待再与楚律多说,便向岸边奔去,待瞧见众人所指之处,便扑腾一声跳下河去救人。

“太巧了吧。”何必说说道,心说今日石清妍走,甘棠就在这外头施药,还被人哄骂跳河慢说甘棠与顾漫之的事还并未传出去,便是传出去了,也没人敢当面唾骂甘棠益阳府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甘棠身份特殊,她背后可是有锦王府、第一才子、贺兰家、王家撑腰的,这几家再如何,也不会坐视旁人将她逼死。

余问津蹙眉将方才楚律开口提起司徒姑娘以及此时甘棠冒出来的事前后一番联系,仗着跟贺兰淳学过两日占卜掐指说道:“莫非,王妃挡住了王爷的桃花煞,此时王妃不在了,王爷就……”在劫难逃?

楚律眉头皱紧,扭头看了眼那已经走远了的官船,又听岸边有人说“救上来了,救上来了”,就向那边看去,只见顾漫之将甘棠抱了过来,然后就似唯恐玷污了甘棠一般,顾漫之不顾自己一身是水地慢慢地目光沉重地向后退去。

甘棠咳嗽两声,撑着手臂抬头幽幽地看向楚律,此时她原本洁白的面孔被冷水冻得越发惨白,几近透明,青丝黏在脸上,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发丝慢慢滴落,挂在纤长睫毛上的水珠就似露珠挂在花瓣上一般优雅,身子微微颤抖,婀娜的曲线展露的淋漓尽致。

“咳咳,顾侍卫,你为何要救我?”甘棠颤声愤怒地看向顾漫之。

顾漫之跪下磕头道:“甘姑娘,千错万错都是顾某的错,还请你千万保重自己!”又哀求地看向楚律:“王爷,求你劝一劝甘姑娘,叫她能有个活下去的奔头。”

楚律蹙眉,心想这唱的是哪一出?

甘棠仰头癫狂地一笑,似是在嘲讽世间的不公、命运的弄人,“奔头?甘棠方才经你施救已经脏了身子,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说完,拔了头上簪子就向自己胸口捅去,“甘棠此时再也不敢自称冰清玉洁,就叫我这般随着她们的意思去死吧!”

何必说心说甘棠这是暗示她没被顾漫之救之前是干净的?

“甘姑娘”顾漫之待要去救,又不敢碰到甘棠,只能伸着手卑微地看向楚律:“锦王爷,求你说句话,求你告诉那些人甘姑娘是清白的,不管是早先王府遭贼的事,还是顾某一厢情愿追随她的事,都与甘姑娘无关,甘姑娘是清白的!锦王爷,王府遭贼的事公主最清楚,公主定然告诉了你,还请你替甘姑娘说句话!”

顾漫之说完,跪下重重地给楚律磕头,见楚律不出声,就也不停下,直磕得满脸是血。

甘棠的簪子插在了胸口,胸口上绽开了两朵红莲,红莲在水绿衣裙的掩映下分外显眼。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何必说眯着眼睛开口道,心想石清妍才走,这甘棠就跳出来了,看她衣裳尽湿,神态楚楚动人,身姿窈窕诱人,饶是他见到了,也要赞她一句此女只应天上有,瞟了眼余思渡、余问津,诧异地看见这两人看甘棠的眼神只有不屑,又转向余大将军,果然从余大将军眼中看出一丝对甘棠美色的称赞,暗道难不成自己沦落成了余大将军之流?

楚律蹙着眉,看向不住磕头的顾漫之,还有一心求死的甘棠,心知这二人在做戏逼着他大庭广众下说出甘棠是清白的这话明知道甘棠不是,但也不能由着他来说甘棠不是,不然逼死甘棠的人就是他了,甘棠死不足惜,但何必问、贺兰辞、王钰三人的脸面还要顾忌。

“王爷,甘姑娘发卖了下人、院落,买了草药施舍给众人,此时她连个落脚的地也没了,却遭众人这般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还请锦王爷做主,还人间一个正道。”顾漫之慷慨激昂地说道,眼睛紧紧地盯着被冷水浸湿的甘棠,又看她在流血,心里难受的了不得。

“你这个不要脸的!”楚律咬牙切齿道,心道顾漫之那等事都已经做出来了,竟然还敢说什么人间正道。

顾漫之仿佛对楚律这话听不见一般,又一边口中喊着甘棠是清白的,一边磕头不止。

楚律很有些冤枉顾漫之了,顾漫之此时却不是在做戏,他虽与甘棠有了肌肤之亲,但在他心中一切都是他的错,甘棠依旧冰清玉洁。

“你们怎么看?”楚律问向身边人。

“不好办呀。”武言晓踌躇道,这甘棠身份太过特殊,若只是个寻常妇人,就像石漠风处置叶宛然就行了。

余大将军道:“叫她个妇道人家躺在这也不好。她没个落脚地,就带回王府吧。”

“父亲!”余问津忙提醒余大将军,这甘棠才被赶出王家,如何能带回锦王府,若有个万一……“既然甘姑娘有心要出家,就送她去慈航庵吧。公道自在人心,甘姑娘既然无愧于心,为何还要畏惧人言?”

楚律因余问津这话点了点头。

何必说笑道:“正是,哥哥给她留了许多金子,她哪里会没地落脚?可见有人机灵的很,很会见风使舵。至于顾侍卫,你家中妻子没了夫君,儿女没了父亲,好不可怜,他们要求的人间正道,你可给了他们?”

顾漫之眉头凝起,忙道:“他们……”

“本王不耐烦听这些废话,叫他们让开路,咱们回王府吧。”楚律心里回想着余问津方才说的桃花煞,又看了一眼萎靡在地的甘棠,果然见甘棠神态间凄美动似是在妄想打动他,叫他带了她回府。眼皮子跳个不停,心想要是跟甘棠不清不楚,贺兰辞、王钰这两个兄弟他也不能要了;甘棠想错了,他楚律可不是个见色忘义的人,仰头迎着寒风,心道:王妃,你可知道本王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记得吃粽子呀

127冠盖满京华一

甘棠见楚律再不是早先那个满身人情味的锦王爷,如今他连几句轻描淡写却可以救她命的话都不肯说,心里越加悲愤,瞅见楚律身边有个跟何必问十分相似的少年,不禁弱不禁风地开口道:“王爷……甘棠若死在你面前,又会陷你于不义,还请……还请王爷送甘棠去找、去找何哥哥,何哥哥他、他送甘棠去父亲灵前,叫甘棠一辈子守在父亲灵前吧。”

“甘姑娘”顾漫之万万不料甘棠宁肯去给甘康守孝也不肯见自己一面,不禁心里一酸,又自嘲地一笑,心说自己强求了,她那样的女子,岂是自己配得上的。

何必说眼皮子跳个不停,他年纪差何必问一截,小时兴许见过甘棠,兴许没见过,但总归,他是没见过甘棠如何称呼何必问的,低声地问:“甘姑娘,何哥哥可是何必问?”

甘棠目光转向何必说,因衣裳全湿了,此时她因寒冷有些麻木,继而有些恍惚了,用力地眨了眨眼,点了点头,虚弱地说道:“你是哪个?何哥哥在哪?他与甘棠青梅竹马,自幼长在一处,就叫他送了甘棠回京吧。前儿个何哥哥劝甘棠随着他回京,甘棠不听他的话,如今自食苦果……再怨不得旁人……”

何必说是从石漠风那边听说过甘棠的事的,此时不禁心道:好啊,一出苦肉计没叫锦王爷带了她回家,她又往何必问身上攀扯,楚律看在何必问面上,也会叫人照顾她,这么一照顾,她打蛇上棍,定然是甩不开了。见楚律不耐烦地要走,就说道:“王爷且等等。”于是翻身下马,行到甘棠身边喊了一声“甘姐姐,小弟是必说。”

甘棠见是必字辈的,暗道自己所料不差,这是何家的人。

虚弱地点了点头后,甘棠又怅然地看了楚律一眼,心道楚律变了。

“甘姐姐,小弟从哥哥那学了一些医术,还请甘姐姐叫小弟先给你把脉,若得了风寒,那岂不是要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