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将手按在蔺姑爷肩膀上,蔺姑爷虽明白锦衣卫指挥使的意思是叫他逼石夫人就范,但决心使出狠的彻底断绝了跟石家这祸根的来往,“女婿我绝不是叫人灭绝人伦的畜生,但今日亲家公然闹事,弄得京中之人人心惶惶,女婿身为朝廷命官,决不能忍下这事。如此,娘子便留在石家陪着岳母一同闹吧!娘子,你莫忘了,若非你将石家少爷要走之事告诉蔺妃,今日锦衣卫也不会上了石家门,追究起来,都是你们石家人自作自受,先有负皇恩有意出逃,后卖家求荣。”

石红莲不禁一颤,忙转头去求蔺姑爷:“夫君,孩儿还小……”

“他是蔺家子孙,就不劳娘子这石家女儿费心了。”蔺姑爷绝情地说道,当断不断,必将会被石家拖累,倒不如眼下就彻底了结了,看石家这架势,楚徊想对石家施恩也不能了。

石红莲闻言越发哭倒,石夫人则是心灰成一片,再瞧见石红莲哭得如何凄惨,也不开口劝说她一句。

石红莲哭道:“母亲,你倒是说句话呀,你领着嫂子们回家,我也好跟蔺家有个交代。早先是你们不答应我嫁到锦王府去,非要将我嫁到蔺家,进了蔺家,你们又为了锦王府舍了蔺家……”

石清妍有些目瞪口呆,慢慢将闭上的眼睛睁开,心道石红莲这意思是嫁到锦王府还是个好的?她可没瞧见石家为过锦王府,她只瞧见石家从头到尾都想自保来着。忽地瞧见许久不见的广陵候夫人肖氏过来了,于是便去打量她,只瞧见两年的功夫,肖氏果然被太后折腾的够呛,此时苍老了许多。

肖氏过来后,给石清妍请了安,便道:“王妃,我去哪坐着?”

“姨妈常年吃斋念佛,与锦衣卫没什么仇恨,就去上国寺大师那边坐着吧。”石清妍说道。

“是。”肖氏如今识时务的很,心知要跟石清妍争个高下,也不能在这会子争,在世人眼中她生死都是锦王府的人,既然如此,自然要跟锦王府一个鼻孔出气。

西院猛士又陆陆续续接了一些耿介的官员或者吃过锦衣卫苦头的人过来,众人齐齐坐下,任凭京畿卫、锦衣卫请来的人如何劝说,只管或沉默或哭泣,再不搭理那些人。

蔺姑爷唯恐惹上麻烦,也不肯久留,抛下石红莲就走了。

其他亲家见劝说不得,向锦衣卫表了对楚徊的衷心,也生怕被石家人牵连,忙回家准备跟石家彻底断绝来往去了。

锦衣卫指挥使的眼神越发阴沉,垂着眼睛看向那一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冷笑道:“那位可是石六少夫人?您怀里抱的可是石家孙少爷?可惜了了,这么小小年纪就遭此横祸。石六少夫人不如抱了孩子回了娘家,下官素来见不得小儿受苦,定会替你向陛下说几句好话。”

石六少夫人一愣,又见怀中孩儿呱呱啼哭,便求助地看向石大少夫人。

石大少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冷笑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指挥使若想吓唬谁,等到了陛下面前再吓唬去。”

“大少夫人”锦衣卫指挥使待要再说,又见身边属下涌动,却是西院猛士虎视眈眈地向他逼近。

锦衣卫指挥使识趣地住口,却冷冷地威胁地看了石六少夫人一眼,退后几步后,低声问属下:“贺兰家二公子还没来?”

“……下头人来回说没寻到贺兰二公子踪影。”

锦衣卫指挥使心道好个奸诈的贺兰舒,他倒是知道不能正面跟贺兰淳对上,先自己个悄悄地溜走了。

“老爷老爷,锦衣卫果然派人偷偷地去抓咱们家的人,幸亏何公子早料到此事,叫人保护在咱们家外头,如今何公子的人跟锦衣卫打起来了。”一个御史家的下人借着锦王府侍卫掩护过来说道,“还有聂家门外也乱哄哄的,据说也是锦衣卫上门去抓人。”

“好!好!果然是目无法纪,老夫今日便是死,也要弄垮那些畜生。”聂老头心知阴险的锦衣卫见劝说不了他们这边的人,就赶着去抓了他们家人做人质,越发怒火中烧。

石清妍心知就算是何家人有限的很,未必能保护得了这边所有人的家人,果然,不一时,陆续有些人的家丁过来,将一个御史三个官员召唤走。见人都走了,心想石家才是大头,锦衣卫定然没忘了叫人去石家。

“王妃,西府管家变节,想引着换了官袍的锦衣卫从西府后门偷偷进了东府。”舒隽猛士过来低声道。

“老太君人呢?”石清妍低声问,眼下石家里头剩下的只有个石老太君,这锦衣卫显然是冲石老太君过去的。

舒隽猛士低声说道:“楼姨娘她们一早察觉到异动,待王妃走后,就叫人将石家东西两府的过道以及各处的大小门全部上闩上闩锁。”

石清妍不愧是锦王府出来的姨娘,叫她们看家就是能够叫人放心。

才想着,果然有锦衣卫过来在锦衣卫指挥使耳边低声说话。

锦衣卫指挥使闻言,思量一番,便哭丧着脸对石老将军说道:“老将军快起来,赶紧回家去吧,听闻石家门上挂起了白布,只怕是老太君殡天了,你赶紧回去看看。”说完,就又拿了袖子去抹眼泪。

石老将军身子一僵,手臂撑在地上准备起身。

石清妍见锦衣卫指挥使有意诈石老将军,就开口道:“老太君殡天了?这可当真是巧,定是老太君看不过你们这群畜生肆意妄为、草菅人命,才会含恨而终。祖父,咱们就在这哭丧吧,定是锦衣卫今日上门将老太君吓到了。”

石老将军脸色灰白地重新坐了回来,听到后头石老夫人等人已经在哭丧,又见石清妍冷静自持的很,暗道这其中该另有蹊跷吧?

“老将军乃是孝子,老太君出事,您也不回去瞧一瞧?老将军委实当不上孝子之名。”锦衣卫指挥使拿了话来激石老将军。

“指挥使当真是贤孙,巴巴地盯着石家门看,这么早就来找你祖宗报丧呢。”石清妍冷笑道。

石老将军听石清妍这笑骂声,心中大定,暗道何必问都能护着聂家、御史家,怎会想不着护着石家?石老太君虽年迈枯槁,却不是一时半会就会殡天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说道:“不孝可是大罪,石老将军宁肯在这跟下官纠缠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圣旨到!”一声尖细的嗓音从远处传来,随即就见那一列列站着锦衣卫让开路,叫个骑着马的太监好德捧着圣旨过来。

好德从马上滚下来,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汗珠,心慌地看向那坐着的一片人,暗道这究竟是什么世道,莫非是妖王来了京城,叫聂老头、贺兰淳这一贯忠君的人都发了疯?不该啊,这可是天子脚下,有紫气罩着呢。

“圣旨到,”好德又喊了一声,见锦衣卫、京畿卫纷纷跪下,石清妍等人还坐着,心道自己也不跟他们去闲扯要不要恭敬地跪着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诏令锦王妃、石老将军一干人等速速进宫,御书房外觐见。钦此!”

好德拿了袖子抹了下额头,心道自己从没宣读过这么仓促的圣旨,也不将人名一一点清楚,一个“一干人等”就将贺兰淳、何必问、上国寺住持全囊括了。

石清妍站起身来接旨,仔细瞧了瞧,见楚徊的字迹潦草的很,眉毛一挑,便领着人上轿子。

“好德公公,陛下怎会知道此事?”锦衣卫指挥使额头冒着冷汗问道。

“大人,城里乱哄哄的,四处都有哭喊声,知道的以为您四处抄家,不知道的还以为熙王、颐王攻进来了呢。这般乌烟瘴气,陛下怎还会不知?”好德言语里有些怨气,前一个圣旨没有宣出来,害得他回京后很是被楚徊痛骂一通,又罚了他半年的银子。

锦衣卫指挥使心知定是有人告密了,于是一双乖戾的眼睛瞄向那群纷纷进宫去的人,对好德堆笑道:“好德公公,你说与我听吧。咱们一同为陛下效力,当彼此扶持才对。”

好德只是笑,心知锦衣卫指挥使这次定要做了替死鬼,哪里肯得罪那跟楚徊告密之人,于是笑道:“大人,咱家真的不知道,您瞧瞧咱家这腿,回了宫就跪着跟陛下请罪呢。大人快些跟上吧,免得叫陛下先听了他们的说辞。”

锦衣卫指挥使见好德竟是不肯跟自己亲近了,多疑地对属下叮嘱了几句,才带着人跟了上去。

好德见众人纷纷散去,这边地上只跪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女子,便走了两步,待瞧见那女子面孔,就知道是石家女儿,心说石家人怎就剩下她一个了?走过去,弯腰道:“可是石家姑娘?”

石红莲见蔺姑爷将蔺家的车轿都带走了,连丫头也没给她留,又见石夫人不管她地走了,心如死灰,见好德问,便忙道:“公公,请公公叫人送我回蔺家。”

好德听到蔺家,便知这是石红莲了,心道蔺家人丢下她在这,定是不肯管她了,“姑娘不如回了石家吧,蔺家……”

“求公公叫人送我回蔺家吧,公公的大恩大德……”

“罢了罢了。”好德太监说道,心想石红莲如今落到这地步,自己还能贪图她报答?对身边小太监吩咐道:“赁了轿子送石姑娘回蔺家去,回头跟我报账。”说完,依旧上马,又有意喘口气地拖拖拉拉地领着手下追上石清妍领着的浩浩荡荡的队伍。

因楚徊说的是“一干人等”,于是石老夫人、肖氏这些妇孺便也跟上。

待一群人进了宫,在宫门处下了轿子,天色就有些阴沉了,只瞧见皇宫里早早地悬挂起来大红灯笼,一辈子没奢想过到皇宫前头来一遭的石老夫人等人一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也顾不得去打量这御书房外是什么景致便纷纷跪下。

和尚们照旧打坐,聂老头等官员习惯了有理没理求皇帝时先下跪,石清妍眼瞅着旁人都跪下了,思量一番,就跑到上国寺方丈那边盘腿坐下。

何必问、贺兰淳大抵也是一样的心思,都跑去围着老和尚打坐去了。剩下的石老将军、耿业等,则是无所谓地跪下。

“轻点轻点,我的书!”聂老头忽地叫了起来,叫了之后见抬着他书的太监们还是不甚经心,就站起来,指挥着太监将书摆弄好。

石清妍等人看出楚徊不露面,是有意要冷着他们,使的是上位者惯常用的“冷暴力”,于是石清妍先出声道:“罢了罢了,陛下忙的很,我们就再去午门外坐着去。”

何必问紧跟着说道:“行了行了,王妃莫急,宵禁前外头收不到消息,就当咱们都死了。”

“肃静!肃静!”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太监出声斥道。

好德终于慢吞吞地来了,过来瞧见果然如自己所想楚徊没立时出来见人,暗自后悔没多在宫外拖延一些时日。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上国寺已经准备好柴禾,准备焚化老衲这一身臭皮囊。”老和尚安坐如钟地说道。

终于,原本决心要好好冷一冷外头众人,叫他们害怕惭愧的楚徊从御书房里出来了,出来后,因天色暗下来,越发看不清楚下头跪着的人,只瞧见乌压压一片的人跪(坐)着,心里凉了又凉,暗道自己疑心石家偷偷将神兵利器送给锦王,却也不曾对石家如何,还重用了他家,石家却这般报答他。

“锦王妃,”楚徊用力地吐出这个称呼,“锦王妃今日,要做什么?”今日的事,不用说,又是石清妍起的头,不然,一心念佛的上国寺方丈,只管赚银子的何必问,慎独慎行的贺兰淳,循规蹈矩的聂老头……他们压根不会有胆子闹到他面前,据说,京中已经有人造谣说熙王、颐王就要打过来了,人心惶惶,若不及时处置了此事,只怕京城会先乱起来。

“请陛下废除锦衣卫!”石清妍掷地有声地说道。

楚徊并锦衣卫指挥使以及好德等人纷纷愣住,原以为石清妍是咽不下这口气要楚徊推出锦衣卫指挥使供石家人撒气,不想她竟是直接要废除锦衣卫……

“聂老先生,贺兰大人,朕自问待你们不薄,敢问,今日你们为何做出此事?”

贺兰淳还没开口,就听聂老头傲骨铮铮地慷慨道:“心之所向,为国为民。”

稍稍愣了一下,贺兰淳便也随着聂老头说道:“心之所向,为国为民。”

楚徊有些傻住了,为国岂不是为了他?既然为了他这皇帝,何苦随着石清妍胡闹叫他再一次下不了台?

楚徊心中疑惑不解,却不知聂老头心中早已将君、国二字分开,国字当前,他这君已经无足轻重了。

第144章 石破天惊逗秋雨八

王一身飘逸的华袿飞髾,斜卧在榻上,修长的手指撑在下颌,脚上的木屐轻轻摇晃,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目光平和地看向舞榭歌台上的肖淑妃。

肖淑妃算不得艳绝天下,但一颦一笑,却甚是惹人怜爱,她舞动间不经意地与帝王对视,眼中满是绵绵情意,仿佛天地间,只有帝王一个。

父皇……

“父皇”

“陛下?”好德听见楚徊叹息着喊先帝,便轻声叫他。

楚徊收回心神,看向下面的人不禁一叹。旁人眼中的先帝文治武功,他眼中的先帝,却是那般的优哉游哉,每每遇到困境,他总会想起先帝,而他所能想起的先帝,却又总是那般闲散,甚至,他想,若是先帝此时对上石清妍,他也当是游刃有余的。

“锦王妃”楚徊又用力地唤出那称呼,就见一人匆匆来报。

那人便是楼晚华兄长楼朝日。

却说早先楼朝日以为锦王府瞒下楼晚华身亡的消息,急于送信给楼徐州牧。恰楚徊也去了益阳府,便听楚徊命令令楼徐州牧率兵镇压益阳府南侧。楼家人原以为立了功劳,不想此事不了了之不说,还后患无穷。

自从锦王府声势日益壮大后,京中百官料到皇帝与锦王府难以和睦,决意远着锦王府一系如石家、广陵候府的不在少数,而楼家被人料到定会遭了锦王府秋后算账、皇帝过河拆桥,便也被众人疏远。

不甘心束手就擒,又深知与锦王府那边已经无法和好,于是楼朝日便看上了锦衣卫这差事,只将锦衣卫当做令皇帝器重楼家的捷径,一心要借此力挽狂澜保住楼家命脉。

是以,楼朝日有意暗中布局妄图将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取而代之,今日见锦衣卫闹得那般大,锦衣卫又有意瞒着楚徊,便假借奏报他事,将锦衣卫所作所为一一说出。

如今,楼朝日尚且不知石清妍等人是要废除锦衣卫,于是依旧一心要将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置于死地,是以过来跪下道:“启奏陛下。锦衣卫指挥使令锦衣卫同知四处捉拿官员家眷,京中百官人心惶惶。锦王府已经准备下棺材,贺兰家、何家也准备出殡……京中百姓听闻陛下要处死锦王妃并石家众人的谣言,纷纷传说锦王爷定会为替锦王妃报仇攻打京城,石将军也会临阵倒戈。如今百姓纷纷或囤积米粮,或携家带口逃出,京城守卫见逃出民众甚多,及早关闭了城门。还有聂老先生家儿媳从娘家回来撞上锦衣卫,惊骇之下小产;董、萧两位锦王府侍妾家也有锦衣卫上门,董编修因素来与石家来往甚密,被锦衣卫同知厉声呼喝,董编修之母年迈体衰,一时受惊驾鹤西去,董编修已经带着董老夫人尸骸跪在午门外了。”

楚徊有些腿软。

锦衣卫指挥使不需再问好德,便知是楼朝日告了他的状,心内忌恨不已,忙道:“手下之人众多,下官难以一一照看得到,定是有人欺上瞒下……”

“欺上瞒下?据本王妃看来,是上行下效。”石清妍冷笑道。

楚徊挥了挥手,将好德想搀扶住他的手拂开,“下旨,厚葬董家老夫人,将冲撞老夫人的贼子押入大牢。”

“下官立时就去。”锦衣卫指挥使忙道。

“……你留下。”楚徊说道。

锦衣卫指挥使头上又流下一滴冷汗,笔直地跪在地上。

楚徊听到下头石家少夫人身边的小儿有咳嗽的,便轻声道:“幼子何辜,请石家夫人们去后宫安寿宫坐一坐。令皇后叫人准备了姜汤给石家少爷、姑娘们喝下,天寒,莫冷到他们。”

“是。”好德说着,便示意小太监去领着石老夫人等人去后宫歇息去。

石老夫人不动身,其他人也不肯动。

“去吧,这边没你们的事了。”石清妍心想大人受得住,小儿受不住,便令石老夫人等人先去,此地不是菜市口,用不着在这边喊冤。

石老夫人闻言才站起身来,见石夫人要扶她,便将石夫人的手推开。

石夫人悻悻的,脸上的泪干了,一张脸紧绷绷的难受,见石二少夫人还有众儿媳妇们越过她便走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哪里能够料到石红莲会说那话但石红莲也是迫不得己,蔺家扣住石红莲的儿子,石红莲……

“母亲。”石绾绾挽住石夫人的手臂,见石夫人落在了后头,心想墙倒众人推,如今石大少夫人等人也敢不给石夫人好脸了。

石夫人瞧了眼儿媳妇都跟着石大少夫人走,心知石大少夫人这是新仇旧恨一并算上了,可怜她素来宽仁,一次大意就落到如今这下场。想着,领着石绾绾跟了上去。

“广陵候夫人也去吧。”楚徊慢慢看向那个应该是肖氏的身影,心里又想起自己回忆中的肖淑妃。

肖氏一心要看石清妍会怎么办,出声道:“多谢陛下隆恩,臣妇身子骨还算硬朗,不必去喝姜汤。”况且,谁知过去了,会不会见到太后。

楚徊也不勉强肖氏,待妇孺该走的走了,便一步步迈下高高的台阶,心想锦衣卫指挥使当真是将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先走到石清妍身边,随后下旨道:“锦衣卫指挥使欺上瞒下,滥用职权,今免去他锦衣卫指挥使之职,押入大牢,令人彻查他的罪过。今日所有听命锦衣卫指挥使命令之人,也悉数免去职务。”

锦衣卫指挥使跪下磕头,“下官领罪。”说完,将头上帽子摘下,阴测测的眸子微微抬起,心想他就看楚徊如何免了他的官职。

“锦王妃,你可满意了?”楚徊强忍着一口气说道。

“请陛下废除锦衣卫,病不在腠理,不在肌肤,陛下轻描淡写地免去锦衣卫几个头目的官职,只会将病患越拖越严重。”石清妍仰头说道,眯着眼睛看向楚徊。

楚徊轻笑一声,负手道:“朕不知朕有病。”

“如今你知道了吧。”

楚徊一噎,眯着眼瞪向石清妍,心道若是自己初次见她,便弄死了她,如今也不会留下这么多后患。

“耿业,你以为锦衣卫没了,耿家人就会平安无事?”楚徊威胁道,心想这耿业当真是软骨头,明明是石家人设计令耿家全家被囚禁,他竟然跟石清妍混在一处。

耿业畏缩地躲在石清妍身后,被身后的胡云和尚在后腰上用力地掐了一把,于是先是啊地叫了一声,待叫了一声后,因实在尴尬,又想起耿奇声一家人还等着他相救,就忙道:“陛下,下官并未说家中父兄清白无辜,但家中父兄便是罪大恶极,也该交给上京府尹处置,由着京畿衙门提出罪名,拿了真凭实据过堂,而不是不清不楚地就被锦衣卫带走,被锦衣卫严刑逼供下弄出许多莫须有的,能够叫锦衣卫名正言顺抄了耿家砍了耿家人头的罪名。”

楚徊心道耿业好胆量,冷笑道:“耿家的罪名还不够吗?污蔑太后……”

“有何证据?”石清妍笑道。

“打砸石家。”楚徊又眯着眼说道。

“那是比武切磋。”石清妍又道。

“奸、污石漠风。”楚徊心道这条罪名看石清妍如何说。

“这条罪名耿家人辩无可辩,但只这一条就足以令一朝廷大员被抄家?”石清妍仰头道。

楚徊头转向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忙道:“陛下,耿家罪名不日便可递上。”

“原来是网罗罪名。陛下当真是令人心服口服,抓了人之后过几日才能逼供出罪名。”石清妍冷笑道。

“朕已经惩治了今日犯事之人,锦王妃何苦咄咄逼人!且耿家若当真只有奸、污石漠风一条罪名,锦王妃岂不是有诬告朝廷命官之嫌疑?且石漠风心虚逃离京师,这条罪名又当如何处置?”楚徊咬牙切齿道,石清妍若觉颜面上过不去,他已然答应收拾了锦衣卫指挥使,她当见好就收。

“咄咄逼人?陛下是说得理不饶人吧。既然我们得了道理,不饶人也在情理之中,陛下当自省为何道理不在你那边。诬告一罪我认了,至于漠哥哥离京,他犯了什么事,为何不能离京?”石清妍慢条斯理地说道。

楚徊吸了口气,又听好德在他耳边说太后听说了这边的事要过来,便对好德道:“拦住太后。”随即冷笑道:“既然如此,朕便听一听你们的道理。”说完,见宫人搬了椅子过来,便坐下,余光瞧见风迅疾地刮着游廊下的灯笼,心里一叹,暗道益阳府的凛冽北风又吹到他们这南国来了。

“陛下是要先听俗的,还是雅的?”石清妍问道。

“那些难等大雅之堂的话,就莫说了。”楚徊不屑地瞄了耿业一眼,早听楼朝日说过耿业在大街上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谎话蛊惑人心。

楼朝日不曾想过石清妍下手这般狠绝,竟是寸步不让想要铲除锦衣卫,心里一慌,暗道石清妍是不给楼家留下活路,躬身问楚徊:“陛下,那京中百姓……”定是有人趁机煽风点火,不然怎地一日,京中百姓就知道因为锦衣卫仗势欺人、肆意横行的缘故,锦王、石将军都要反了。

“不急在一时。”楚徊强撑着说道,京师重地,天子脚下,若乱了,不定有多少人想要趁机起事,如此,他要防着的,就不只是四个藩王了。但,他不能在这档口认输,不能叫石清妍他们以为自己被他们整治怕了,这可是一子错,满盘皆输的事。

聂老头郑重地冲石清妍点头,随后便站了起来,开始去翻他的箱子,翻出一本书来,便摇头晃脑地说道:“陛下,老臣……”

“老头,你简单点就说一下什么是锦衣卫,为什么要铲除锦衣卫得了。咱们耗得起,陛下耗不起。”

好德听石清妍这话眼皮子跳个不停,暗道好个锦王妃,说话一点不给人留情面,这可是对着皇帝说话。

“锦王妃,陛下面前,不可胡言乱语。”楼朝日出声维护楚徊道。

石清妍扭头看向楼朝日,似是好半天才想起他是谁,嗤笑道:“楼少爷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莫非有人不似你这般百折不挠地忠君,你便看谁不顺眼?”

楼朝日心知石清妍是嘲讽他被楚徊戏弄却还拼命要博得楚徊器重,不敢往楚徊只要开口将实情说出,楼家便可安然无事上想,只想着除了抓住一线生机讨得楚徊欢心,楼家还能做什么?

“你去告诉京畿卫,不可随便打压百姓,公道自在人心,明日,朕便会叫京中百姓知道,今日之事,究竟是谁在兴风作浪。”楚徊直直地看向石清妍,原本他已经跟石清妍握手言和,不计较她伤了他眼睛的事,甚至不理会太后那强拉了石清妍进宫的建议,自认为已经对石清妍仁至义尽,为何她却总跟他过不去?铲除锦衣卫,等于是砍去了他的左膀右臂。

楼朝日答应了,便忙退下。

“既然陛下不急,那老夫就先说起另外一事吧。这是臣的折子,今日一并带来,还请陛下过目。”聂老头见楚徊装作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模样,便弓着身子,将奏折递过去。

好德忙将折子拿去,又叫人掌灯好叫楚徊看清楚折子上的字。

楚徊将折子拿到面前,眯着眼费劲地看着,略去聂老头一贯写在折子上的废话,却见聂老头提出废除妃嫔,将后宫除了皇后太后以外的女人全部改成侍妾姨娘,甚至定下姨娘数目,数目够了,便不再选秀女入宫,“……聂老先生,要朕在这时候看这折子?”将妃嫔全部改成姨娘,这一看就是石清妍的意思,聂老头几日之前还当街痛骂石清妍不遵守妇道,有违风化、有悖教化,怎地不过几日,就对石清妍言听计从?莫非她当真会妖术?

“陛下说了不急。”聂老头固执地说道,执意要跟楚徊耗着,以为自己那流去的孙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