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曦手托了腮:“那就将二夫人请来吧。”

舜英进来时,嫦曦正坐着喝茶,茶气氤氲着,看不清脸色,嫦曦吹了吹,头也不抬:“跪下吧。”

舜英一愣,青梅在旁笑道:“王妃让二夫人跪下呢。”

舜英握了握拳,终是跪下了,开口想要分辨,嫦曦说道:“来人,打板子……”

舜英身子一颤,嫦曦摇摇头:“打板子太过歹毒,抽几支柳条来吧”

舜英恨恨看向嫦曦,嫦曦笑道:“怎么?二夫人觉得冤屈?那就打到二夫人知错为止。”

舜英跪在院子里,开头尚不做声,倔强忍着,心中愤恨不已,这一打不止受尽疼痛,她好不容易在下人中立的威信也会半分不剩,无论她做了多少,王府真正的主人永远是屋里那位,平日里好吃懒做,夜里妖媚勾引王爷的王妃。

后来再忍不住,大声说道:“奴婢不过行份内之事,何错之有?”

嫦曦站到门口:“其一,绿竹和你同为王爷妾室,你有何身份,责罚于她?”

舜英张了张口,这些日子压若漪绿竹一头,她们两个也是一味忍让,又加王爷临走前去绿竹院子里呆了一宿,今日见她饮酒,只想到借机处置她,倒一时忘了身份,嫦曦看她无言,又说道:“其二,我喝酒的事,怎么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去的?”

舜英想起皇后这个靠山,忍着疼说道:“妾奉皇后娘娘之命行事,并无过错。”

嫦曦笑笑:“那,若今日打死你,皇后娘娘会因为你,责罚亲侄女吗?”

舜英垂下头不再说话,背上衣衫已被抽破,打在皮肉上火辣辣得疼,这时有人进来,说是传皇后口令,舜英又燃起希望,嫦曦一笑:“两位公公稍候,待我行完家法再说。”

舜英忍不住开始喊疼,嫦曦看着她后背渗出血来,脸上冷汗直淌,犹是不肯求饶,心下也不禁有些佩服,佩服之余生了恻隐之心,眼看舜英伏倒在地似要晕倒,刚要喊停,舜英气若游丝说道:“王妃饶命,妾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

嫦曦一声冷笑:“日后这府里,三夫人暂时当家,二夫人先歇着养伤吧,院子里的奴婢都打发了,从我院子里找两个人,三夫人院子里找两个人,贴身伺候着就行了。”

青梅应了一声,到二门处召集各个管事娘子,将王妃的命令大声说了一遍,有被舜英收买的,听到伺候她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有感慨王妃厉害的,也有感慨身份差别的,也有琢磨着去讨好三夫人的。

嫦曦听了两位公公传皇后的口令,无外是注意德行修身养性之类,嫦曦恭敬答应了,带人去看绿竹,看守院子的人已撤得干净,郎中对绿竹施过针灸,绿竹依然昏迷着,嫦曦嘱咐了几句,带人走了,顺路去若漪院子里一趟,若漪正梳洗打扮,准备去给嫦曦磕头,见她进来笑道:“就算为出气,也必不负王妃所托。”

一场风波就此停歇,过几日绿竹好转,过来谢了嫦曦,嫦曦笑道:“本来是我拖累了你,以后喝酒呢,还带上你,只是不能喝得太多。本想让你打理王府,想起王爷嘱咐的话,只好作罢,又不放心若漪,少不得每日招管事娘子们过来训诫,账本我却不懂,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不懂装懂,你这个女诸葛,得教教我。”

绿竹细心教了起来,嫦曦学一会儿就不耐烦,不料绿竹是个严厉的女先生,激她道:“王妃也看到了,人善被人欺,尤其是这王府,连个账本都看不明白,回头被人发现唬弄你,丢人事小,让人偷偷把王府掏空了事大。”

嫦曦少不得打起精神,她虽惫懒些却极聪明,一点就透,几天下来也粗浅通了,这日绿竹正要教她珠算,青梅进来笑道:“歇息两日再学吧,这几日太过劳神,月信之期都过了。”

嫦曦毫不在意:“这丫头,还记着日子呢,我都不记得。”

绿竹也笑:“青梅就是心细。”

青梅嘟囔道:“宫中太医每月按例前来把脉,后日就该来了。”

嫦曦一笑,听到院子里麒儿一声尖叫,匆忙跑了出去,下台阶时就觉脚下一滑,啊一声摔了出去,手下一撑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青梅和绿竹慌忙过来搀扶,嫦曦揉着手腕:“好在我敏捷,若是仰倒下去,磕着头岂不是就真成傻子了。”

青梅要扶她回屋,她揉着臀问远处站着的乳母:“麒儿怎么了?”

乳母忙笑道:“麒儿刚刚调皮,险些摔倒,就喊了一声,不想惊动了王妃。”

嫦曦嘱咐说小心些,这才回了屋中,青梅张罗着请太医来,嫦曦笑道:“看看可破皮了?”

青梅看了,说是有一大块淤青,嫦曦趴在榻上笑道:“这种地方,哪个太医敢来看,自己涂些活血化瘀的药也就行了。”

绿竹已拿了药来,嫦曦眯了眼睛笑道:“绿竹,这下我可以堂而皇之偷懒了。”

绿竹一笑:“这一跌,王妃似乎很受用似的。”

嫦曦笑眯眯道:“祸兮福之所倚,然也。”

失子之痛

一日无事,夜里嫦曦觉得腹部疼痛,青梅笑道:“这下好了,月信要来,这就煮红糖水去。”

出去嘱咐了小丫鬟,过一会儿热气腾腾端了上来,嫦曦喝了后,就觉腹中灼热,笑说果真有用,略用些饭菜,又背会儿珠算口诀,方去沐浴,沐浴后腹中却更疼了,青梅张罗着去请郎中,嫦曦摆摆手:“每月不都这样吗?睡会儿也就好了。”

一夜总被腹痛惊醒,第二日一早,青梅正要去请郎中,就有郎中进来了,进来笑道:“在下是保和堂的许慎行,王爷临行前特意交待,每日初八前来为王妃请脉。”

青梅为嫦曦手臂下垫了迎枕,嫦曦笑道:“他巴巴得请了许郎中来,可是着急子嗣吗?”

许慎行摇摇头:“王爷只交待比太医例行请脉早一两日,本想昨日就来,不想有一急患,出了趟远门……呀,大事不妙……”

许慎行突然停止了絮叨,呀了一声,嫦曦吓一跳,许慎行捋着长髯:“敢问王妃,月信之期……”

青梅在旁说道:“过了几日了。”

许慎行点点头,一脸凝重:“胎象虽弱,确是有了身孕,只是有落胎之兆。”

嫦曦愣怔着,青梅先反应过来:“许郎中,快开药方保胎。”

许慎行摇摇头:“腹中胎儿似有损伤,尽人事听天命吧。”

嫦曦这时才傻笑起来:“郎中是说,我有胖娃娃了?”

许慎行叹口气:“胎象不稳,在下才疏学浅,留住这个孩子,只有一成的把握。”

一成?嫦曦吸一口气:“许郎中的话,我没明白。”

青梅已经急得带了哭腔:“许郎中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名医,怎么会只有一成?”

许慎行放开嫦曦手腕:“也不能针灸用药,万一适得其反,王妃只能静静躺着,到午后就有分晓了,在下不好频繁出入王府,这样,我开两种药方,姑娘记清楚了,午后王妃若安然无事,则服一,若是见了红,就服二。”

青梅反复念叨着,许慎行摇头:“念多了容易颠倒,在下在药方上写明,王妃一定要看好了才是。”

嫦曦没有说话,许慎行一只脚跨出门槛,嫦曦说声回来,郑重问道:“依许郎中看来,此胎是先天不足,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的声音很低很慢,脸上神情平淡无比,许慎行心中却一激灵,不知怎么就想起,夏日午后压在头上的黑色云团,昭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他躬身道:“这个却不好判断,眼下,王妃要放下心思,安心静养方有转机。”

嫦曦点头说了声好,靠在榻上,明白此时应该什么都不想,可心思却怎么也起伏难平,又一时理不出头绪,蹙着眉头唤青梅去请绿竹,绿竹听青梅说了大概情形,来的路上从前到后仔细思量,早琢磨明白其中缘由,见了嫦曦却装得没事人一般,拿出一本《清心咒》来,刚念了两句,嫦曦摆摆手:“这些经文,我念了何止千年,念些别的吧。”

绿竹笑笑,改读《幽窗小记》,嫦曦听着,慢慢平静了些,合眼躺了一会儿,绿竹又读了《六合同春》,见她睡着,就在旁安静陪着,午饭端进来,嫦曦摇头说腹胀,青梅只得让人端走,又过半个时辰,嫦曦身下有热流涌出,腹中瞬间变得轻松,心里的疼痛却一点点蔓延上来,全身抽痛着,眼眶涨得发疼,却流不出眼泪,青梅慌得不知所措,绿竹看着嫦曦:“想哭就哭出来吧……”

嫦曦紧紧咬住了唇,咬得嘴唇都渗出血来,青梅和绿竹要劝,她伸出舌头舔去血珠,轻轻笑了出来,其中惨痛苦涩,绿竹看着不忍得闭上了双眼,青梅呜咽声中,嫦曦唤声绿竹:“我脑子里很乱,绿竹帮我想想……”

绿竹缓缓说道:“来的路上,我仔细想过,喝醉那日,舜英定是找了郎中来,知道王妃有孕,然后禀报皇后,是以皇后亲自前来,醒酒汤其实是落胎药,王妃没喝,所以她们使了后招,王妃摔倒在台阶下,动了胎气……”

嫦曦清冷冷开了口:“一摔之下只是腹痛,没有落胎,是以那红糖水……”

青梅啊了一声,嫦曦深吸一口气道:“青梅,按许郎中嘱咐,煎第二副药来,你亲自看着去煎,绿竹扶我去里屋躺会儿,找人进来收拾榻上血污之物吧,随意找个两个小丫鬟就是。”

青梅不动,执拗说道:“奴婢要去追究那碗红糖水……”

嫦曦又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凄惨:“此事怪我惫懒鲁钝,没有听怀瑾嘱咐,今日先不要声张,明日再说。”

入夜后皇后再次前来,此次轻车简从,让人不要惊动王妃,进了屋摁住嫦曦,不让她起来行礼,慈爱说道:“你这孩子,如此不小心,既是怀上了,怎么就又没了呢?”

嫦曦看着她笑道:“姑母打哪儿听来的话,我只是来了月信。”

皇后笑容僵住,嫦曦叹口气:“因为舜英是伺候过姑母的人,我对她十分的信任,这一年多以来身子虚弱,王府大小事务都交由她打理,开头尚尽心尽职,到后来野心日甚,虽暂时没有欺到我头上,却总借故为难另外两位妾室,待下人也刻薄寡恩,这安王府竟有些乌烟瘴气了,是以侄女责罚她在院子里思过,姑母不会责怪侄女吧?”

皇后本因她落胎前来抚慰,现在的局势越发微妙,拉拢安王方是上策,怎奈太子妃肚子不争气,四个多月太子独宠于她,也用药无数,终是不见动静,所有的后招都派不上用场,心烦意乱之时,舜英却禀报说安王妃有了身孕,她打定主意,万不能让彦歆把孩子生下,如今真落了胎,也要着意安抚,彦歆自小就是个心软的孩子,只要动之以情,她还是会站在自己这边。

谁知她只字不提落胎之事,却说舜英跋扈,难道她果真不知吗,皇后当下顺水推舟:“看来是舜英挑拨,也罢,就让她受些教训。”

皇后略坐一会儿闲话几句起身走了,嫦曦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笑道,我家胖娃娃的命,将来可是要偿还的。

嫦曦一夜辗转无眠,落胎让她痛彻心扉,仔细思量见过的每一个人,听过的每一句话,知道的每一件事,深悔自己没有防备之心,因为疏忽大意就这么失去了头一个胖娃娃。

好吃好睡快活欢喜,果真如怀瑾所说,只是暂时的,以为与世无争就能避免麻烦,麻烦却找上门来,想到怀瑾,他若知道,该是如何反应,伤心失望抑或是愤怒?他既然要染指皇位,做了如何部署与打算,竟从来没有仔细问过,一直觉得他的心愿是个笑话,如今看来,他只要残酷冷血用尽手段,未免不会心愿得偿,反倒自己的心愿成了奢望。

一直冷眼旁观营营苟苟的嫦曦,因失子之痛没了淡然,渴望着投入争斗,想要看着敌人失意衰败,以消弭满腔的愤怒。

青梅担忧不已,不时进来问嫦曦身子怎么样,要不要喝些水,想不想吃些什么,嫦曦到后来只能装睡,青梅方放心去了,窗外鼓敲三更,嫦曦坐起身,悄悄拨亮灯烛,将理好的思绪一一写了下来。

兰妃,可做同盟,仪蓁,暂时不理,花隐,待她生下孩子,看皇后如何作为,若是皇后敢狸猫换太子,不妨让兰妃对皇上直言实情,兰妃她肯吗?

嫦曦写了几个问字,凝神间就觉腹中刺痛,抚着肚子咬牙冷笑,此事幕后指使是皇后,操刀的却是舜英,醒酒汤湿滑的石阶红糖水,定是她指使的人,嫦曦咬了唇,在舜英的名字旁写个杀字,除掉她,以敲山震虎。

天光微亮时,嫦曦疲倦得倒在床上,迷糊间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想起怀瑾说过,帮我看好舜英,此时尚不到摊牌的时候,怀瑾,就信他一次,等他回来再说。可是,自己要等多久?他何日方归?

借着窗外微光,将那张纸拿了出来,又将舜英名字写上,在怀瑾名字旁则写三个小字,胡不归?

趴在书案上刚合上眼,门外青梅已叫起,说是今日太医一早过来请脉,嫦曦揉揉额角,将那张纸夹到绿竹读的书中,说了声进来。

果真如嫦曦所料,太医对落胎之事只字未提,只说王妃有些气血亏损,开了药方走了。

绿竹早早用了饭,过来看嫦曦,青梅说在屋里睡着,绿竹笑道:“那我坐会儿等着吧。”

青梅一笑出去煎药,绿竹打开桌上书本,看一眼那张纸,拿过纸笔依葫芦画瓢临摹一张,夹在书中放了回去,嫦曦写的那张,和自己连夜写给王爷的信放在一起,火漆封好了,看着手中信笺心想,若王爷看到,会是何等心情?

未雨绸缪

绿竹出神间,嫦曦醒来,绿竹看她出来从书中抽出纸笑道:“王妃不够谨慎,这是授人以柄,还是烧了吧。”

嫦曦未说话,绿竹已蹲下身,将纸投入铜盆,拿出火石打着火,眼看着烧成了灰烬,用水浇熄了方站起身。

嫦曦看着她笑了:“当真没有错信绿竹,我只是凭的直觉,绿竹却是为何?”

绿竹笑道:“妾为的是王爷,王爷心中一直孤寂,如今有了值得在意的人,妾自然也要全心护着。”

嫦曦挑挑眉:“绿竹竟无嫉妒之心吗?”

绿竹笑而不答,嫦曦也笑一笑,慎重对绿竹嘱咐道:“今日开始,这府里明着是若漪管家,暗里是绿竹,绿竹细心查访,从我的院子里开始,忠心的近身伺候,只图安身立命的就做杂事,有异心的,都撵到舜英院子里去。”

绿竹干脆说了声好,又笑道:“二夫人院子里的人暂时留着,她贴身的丫鬟,叫做小翠,这小翠精明伶俐,妾看上了,让她做妾的贴身侍女吧,王妃可准?”

嫦曦拊掌道:“好个绿竹,就这么做。”

绿竹又道:“王妃若要找忠心的,改日买几个奴仆来。”

此时青梅进来悄悄说道:“已察看过石阶,并无异样。”

嫦曦笑道:“以后再说,去吧,青梅去找长丰,为我买几个奴仆来,要老实忠诚的。”

青梅答应着走出房门,绿竹在她身后说声等等,从袖筒里拿出一封信来,低声嘱咐道:“此信交给长丰,速速递给王爷。”

嫦曦看绿竹回来,笑说道:“皇室之事,绿竹可尽知?”

绿竹摇头:“不敢说尽知,知道得不少。”

嫦曦道:“那就说说,权当笑谈,知己知彼……”

绿竹一笑:“王妃不怨天尤人,绿竹佩服,要知皇室,先知天下。”

嫦曦说了声好,绿竹又笑:“王妃刚刚落胎,先养好身子要紧,不可劳心多思。”

嫦曦指指桌上:“燕窝该晾好了,劳烦绿竹端过来吧。”

绿竹一勺一勺喂嫦曦喝下,燕窝中有安神之药,嫦曦很快睡了过去,醒来后也不揭穿绿竹,全心信任她,任由她和青梅安排自己的生活起居。

过了十多日,许慎行又来把过脉,说是王妃恢复得很好,绿竹方将这天下局势一一说与嫦曦。

本朝国号为瑞,传至当今为第二代帝王,皇上重武轻文,二十年前登基后,为扫平内患,倚重兵部来制衡节度使,节度使之危逐渐消除,却使得兵部独大,兵部大司马汪一鹤善领兵更喜诗文,在军中威望日甚,遭到皇上猜忌。

其时,瑞国武将世家只有秦家堪和汪家相提并论,皇上纳秦府长女为贵妃,着意恩宠,并提拔其弟秦钺,官至兵部少司马,以制衡汪一鹤,不久,秦贵妃诞下皇长子,封为皇后。

很快,汪一鹤因私藏玉玺,全家抄斩,秦钺升任兵部大司马,野心日炽,悄悄培植亲信。

太子周岁时,北方边境告急,战争相持一年有余,依靠皇后威势培植党羽发展势力,钦天监观天象后,上书皇上御驾亲征,皇上欣然应允,皇上出征一年,秦钺借机在兵部广殖势力。

一年后皇上率兵击退敌军,绕道广阳郡面见广阳节度使燕昭明,封燕昭明为广阳伯,燕昭明拒不交出兵权,皇上无奈回京,带回随他退敌的精兵五万,扩编入羽林卫,由其亲自带领,秦钺深感不安,逼迫其姐为家族谋划,皇后因贤德仁和,不加理会。

半年后,广阳伯护送其妹燕昭月到京,入宫即册封贵妃,夜夜专宠,皇后面对明丽典雅的燕贵妃,深感威胁,又因皇上冷待,心性大变,答应其弟的请求,利用皇后威权,处处加以维护。

后来燕贵妃事发,皇上封燕昭明为广阳王,领兵西南,燕昭明全心操练兵马,一刻不敢懈怠,西南兵力日渐强大,由此天下兵权三分。

绿竹企盼着嫦曦会仔细询问安王种种,嫦曦却没问,绿竹有些替安王失望,此次别是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有绿竹和青梅细心照料,嫦曦身子恢复很快,每日里依然悠闲自在,似乎忘了失子之痛,不同的是转了兴致,总和绿竹一起看些史书兵书,对于朝堂后宫也起了兴趣,宫里来人总是笑嘻嘻问东问西,说家常一般,人多说安王妃越来越亲切和气。

端午这日,嫦曦精心装扮了进宫觐见皇后,皇后依然是慈和摸样,嫦曦和她略略说几句话,笑问道:“怎么不见仪蓁姐姐,几个月没见了,肚子可显怀了吗?”

皇后的笑容里添了几丝焦虑,喝一口茶才说道:“四个月了,刚有些显怀。”

嫦曦笑道:“可曾害喜吗?喜酸还是喜辣?”

皇后额头青筋跳了跳:“害喜过去了,如今刚好。”

嫦曦笑笑:“那就好,一直担心,也不敢乱送吃的,总要避些嫌疑。”

皇后眉头皱了皱:“小时候看这孩子端庄知礼,如今看来却不是个省事的,提起她就心烦。”

嫦曦一笑:“那就不提她了。”

又陪皇后说会儿话,托辞屋里闷,出来遇见花隐,花隐扶着腰挺着肚子恨恨看着她,嫦曦笑道:“身子可好吗?”

花隐声音发了颤:“麒儿……”

嫦曦笑道:“麒儿一切都好,你就放心吧,眼下……”

嫦曦指指她肚子,声音几不可闻:“花隐还是先护好肚子里这个,麒儿就交给我,孩童无辜。”

花隐惊讶看着嫦曦,要问什么时,她已走远。

嫦曦离了长春宫,来到御花园,巧遇兰妃,兰妃遥遥致意,嫦曦却不避嫌,直直走了过去,笑说道:“兰妃娘娘,既然事关皇嗣,紧要关头跟皇上说几句,倒也无妨。”

兰妃点点头:“到时总不能眼看着我的孙儿被人掉包。”

嫦曦笑笑:“怎么不见太子妃入宫?”

兰妃笑道:“太子妃如今肚子大了,宫里人多眼杂的,入宫怕是不方便。”

嫦曦看着短墙边有些衰败的蔷薇花,心中一叹,仪蓁,若是借机揭穿皇后,仪蓁势必难逃罪责,她也是被人逼迫利用,和自己并无仇怨,届时该如何是好?怀瑾他,可会有办法吗?嫦曦心中升起一丝希望,笑对兰妃道:“过年那日,曾经路过一处烧毁的宫殿,兰妃娘娘可知……”

兰妃脸色一变,强笑道:“我还有些事,先回宫去了,安王妃保重。”

嫦曦看着细瘦的背影,她该是知道什么,笑笑回了长春宫,有宫婢过来笑说:“皇后娘娘乏了,正在歇息,皇后娘娘吩咐,不拘着王妃了,王妃且回府吧。”

嫦曦点点头,到了长春宫门口转身张望,前几次宫宴何等热闹,却不想平日长春宫如此冷清,在这清冷之处住的久了,人的心是不是也就渐渐冷了?想起怀瑾所愿,真有那样一日,我可不愿意在这寂寥深宫母仪天下,那样活着还有何趣味?

回到府中将近正午,午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午觉醒来雨也停了,天边挂出一道彩虹,嫦曦兴奋出来观瞧,直到彩虹褪了,方觉脖子发酸,手揉上脖子低了头,就见石阶被雨水冲刷后,最上面的几层有斑驳的黑影,嫦曦蹲下身来看着,慢慢笑了起来,唤声来人吩咐道:“这石阶雨后湿滑,加一层防滑的石面。”

来人答应着去了,嫦曦命人搬一把椅子,坐在石阶旁仔细看着,抬头时,就看到麒儿的乳娘站在西厢房门外,接触到嫦曦的目光,神色间现了惊慌,嫦曦笑问道:“麒儿呢?”

乳娘避开嫦曦的目光:“麒儿睡着了。”

嫦曦点点头:“那就好,你是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何人?”

乳娘一颤,噗通跪下了,急急哀求道:“王妃饶命,奴婢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奴婢说实话就是,那日有个小丫鬟塞给我两个银锭子,说是让奴婢在石阶上涂些油脂,再让麒儿喊一声就行,奴婢就答应了。后来又有人来,让奴婢将油脂擦洗干净,然后就听青梅姑娘说,王妃一摔竟落胎了,都惊动了皇后娘娘,奴婢吓死了,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嫦曦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乳娘连磕几个响头,嫦曦方问道:“那个小丫鬟,他日再见,可能认得出来?”

乳娘点了点头,嫦曦笑笑:“起来吧,安心照顾好麒儿,不可有半点差错。”

乳娘迟疑着不敢起来,嫦曦拿个小金锭递给她:“青梅唬你的,那里就落胎了,不过是来了月信,若是落胎,这偌大的王府,还不得惊天动地?”

乳娘不敢接,嫦曦脸色一沉:“怎么,若不能照顾好麒儿,本宫就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