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甄二老爷自从被小李氏挠过后就看她再没顺眼过,黑着脸斥责,“少将你原来那一套带到京城来,你不知这几日我在外面有多丢人,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每人都有不可碰触的逆鳞,小李氏最听不得别人说她的便是“眼皮子浅”、“没见识”、“小家子气”这类大多形容庶女的贬义词,此时听到丈夫这么说她,几日下来隐忍的火气顿时爆发,大怒:“现在你怪起我来了?之前我与你提这事的时候你不是没反对吗?”

甄二老爷当时在听小李氏说去段府威胁逼婚的时候犹豫了下,但最终也默认了这个法子,他在京城什么都不是,就算新的委任书下来也不定是几品官,满京的官员中他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若是能成了国公世子兼探花郎的泰山,想必一般官员都会高看他一眼。

“我没反对不代表我就同意!”被小李氏毫不给面子捅破窗户纸的甄二老爷大感没脸,火冒三丈地将杯子往地上一摔怒喝。

小李氏吓了一跳,见丈夫恨不得扑上来撕打她的恐怖模样心底有点犯悚,张了张口最终将要脱口的伤人话咽了回去,不再理会薄情寡义翻脸不认人的丈夫,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呜呜哭起来。

“哭哭哭,大好的日子也得让你给哭没了,秽气!”甄二老爷一甩袖子离开屋子,去不会惹他生气只会讨他欢心的爱妾房里求安慰了。

八卦的中心人物段如谨也过得不太顺爽,每日自翰林院回来便回府,轻易不出门,每次出门都要被各个公子哥们拉住八卦,他受不住。

“大哥,我下贴子给甄府,结果下人回来说嫣姐姐禁足出不来,嫣姐姐还让下人带话说最近正在风头浪尖上,即便是禁足日过了她也不会来咱们家引人口舌。”段如丹在段如谨回来后忍不住抱怨起来。

段如谨轻轻笑了笑,一副早料到的表情道:“她不出来你过去找她不就好了?”

“我找她做甚?原就没见过几次面能有多大交情,不去。”段如丹扬了扬下巴大眼睛促狭地瞟着段如谨。

“不去?不去我便将那只八哥拿到爹院子里去。”段如谨指了指前几日他给段如丹买回来的八哥,这还是之前他答应给她买的。

“不要!”段如丹连忙道,好容易盼来个会说话的八哥被拿走还成,鼓起腮帮子不满道,“我那是说笑呢,我明日便去甄府找嫣姐姐成了吧?重色轻妹!”

段如谨修长漂亮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轻笑:“去吧,她暂时不想与段家走得近了,你就偏与她对着干,无论如何甄家都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哼,为了娶到嫣姐姐你的脸皮可真是厚。”段如丹鄙夷地看着笑得毫不羞愧的兄长,人家都明摆着不想与段家扯上姻亲关系,结果她家大哥非要执意要娶人家,若说她大哥突然对人家姑娘情根深种了打死她都不信。

“你不是也喜欢她吗?娶个你喜欢的女子作你嫂嫂还不好?大哥可都为了你着想啊。”段如谨大手在段如丹头上揉了几下,将其头发弄乱后心情颇好地哼着曲子走了。

“什么为我,说得好听。”段如丹忿忿地捂着头发乱了的头奔回房梳头。

次日,段如丹去了甄府,就如段如谨说的那样,没人敢将她拒之门外,不但如此还受到颇为热情地对待,一路被引到了陶言真房里。

陶言真正在抄女戒,她这几天已经抄了二十多遍女戒,都放进柜子里了,都好好保存着以备不时之虚。

“嫣姐姐,你心情怎的这般好?禁足禁成你这样的不多吧。”段如丹神奇地看着精神溢溢的陶言真,觉得她的气色较之游湖那日还要好。

气色好是陶言真日日做广播体操外加偶尔几个瑜伽动作的缘故,以前她也做只是效果没那么快出来,现在时间久了效果自然而然便显了出来,直接体现在了精气神还有略微抽条了的修长窈窕的身形上。

“吃饱睡,睡饱吃,连请安都不用,这等好日子心情不好才怪。”外面怎么传陶言真都不知道,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当然开心。

陶言真放下笔坐在房内的软榻上仔细打量了下段如丹,发现她已经恢复如初,不像是游湖那日因梁辰而哭得悲痛欲绝的模样,暗暗点头,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很令人佩服。

“话说你为何要被禁足?难道是因你那日跳水救人的原因?”段如丹好奇问。

“是呀,祖母说我性子太冲动,禁足让我收敛一下性子。”陶言真满不在意地回道。

事关人家长辈段如丹没再说什么,想起今日来的目的,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嫣姐姐,问你一个事,你是真不打算嫁进我们家作我大嫂吗?”

闻言陶言真含笑的嘴角差点儿抽筋,瞪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你是发烧了吧,怎的说起胡话来了。”

“我才没生病,我是认真的!”段如丹翻起白眼一本正经地强调,“你见过我大哥好几次,不说他的模样才学及家世,就光凭他身上没有不良嗜好这点就很难得了,京中大多高官子弟均为纨绔,我大哥就不这样,而且他还洁身自好,从不去花街柳巷,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嫁给我哥呢,为何你却不想进我们家门?莫非是你有心上人了?”

按理说段如谨真是个非常好的丈夫人选,唯一让人挑的地方便是“始乱终弃”,但因其它条件过硬,即使是“负心汉”仍有很多人喜欢,陶言真虽说也喜欢帅哥,但她是个理智的人,不会轻易被冲昏头服。

“以后不要轻易说这种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曾去过你家,结果令堂被气到,你觉得为此令堂会喜欢我吗?如果真当上你嫂子进了你家门,婆媳关系就不好过,再说我们两家门第相差许多,实非良配。”虽说甄老太爷是御史,算得上是大官了,但马上他就要因年纪大了要辞官,甄二老爷不定能当上什么官呢,总之不是太大的官,这样一来她家与能世袭罔替的国公府的门第可就相差太远了。

段如丹愣了愣,道:“门第不算什么,不是都讲究高嫁低娶吗?若要我嫁进你们家是离谱了些,但你嫁进我家真不会怎么样的啊嫣姐姐。”

陶言真无奈了,捏了捏段如丹纠结的小脸好笑地问:“你为何对这问题这么执著?女子名节很重要,你张口闭口要我作你嫂子,这话传出去我还怎么嫁人啊。”

“嫁什么,嫁我大哥吧。”段如丹脱口而出。

“不行,你又不是你大哥,哪能胡乱做主。”

“行!是我大哥让我来做说客要哄你来做我嫂子的!”段如丹一急便将兄长给出卖了,起先还有点尴尬和心虚,但想到他拿自己好容易得到手的宝贝八哥威胁立刻又挺直腰板儿满不在乎了。

“你大哥让你来的?”陶言真是真的吃惊了,段如谨让段如丹来做说客?“如丹妹妹你不要与我开玩笑,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

“我怎么会开玩笑?是我大哥逼我来的,原本我说待你禁足期满再过来他偏不让,我娘给他挑妻子人选他不同意,不知怎么的就想娶你,不然你以为游客那日他为何那样对你?”段如丹也喜欢陶言真,觉得如果孟怡当不了自己嫂子的话让陶言真当也好,于是便不遗余力地将事实都说出来企图扰乱段如丹的心扉。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没说过几句话啊。”陶言真心还真乱了,是感觉像做梦一样莫名其妙的乱。

“我也觉得奇怪,大哥什么也不告诉我,不过可能是你长得很漂亮,我大哥被美色所惑了。”

“京中美丽的女子还少了?”陶言真摇摇头否定段如丹说法,想了想道,“若是你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你大哥要娶我并非是喜欢我,而是别有所图,但我有什么值得他图的?这事好怪异。”

“唉,你别想了,我也想不通,兴许是我大哥被孟怡气狠了,变得脑子有点不正常了吧。”段如丹也懒得猜男人的心思,对陶言真挑了挑眉,“我大哥人不错,我这个小姑子也不错,你考虑下我大哥吧。”

陶言真见段如丹小小年纪就有当媒婆的潜质,被弄得哭笑不得,没理会段如丹的死缠烂打,转移话题说别的,到最后直接讲起现代的小故事来,这才将一心要拐带人作自己嫂子的段如丹转移了心思。

天色不早段如丹回家时将陶言真说过的话告诉了段如谨。

段如谨听后摸了摸下巴,笑得颇为愉悦:“猜到我对她别有所图,果真聪明的女人,你大哥眼光不错的。”

“啊,大哥是要图她什么?”段如丹来了精神,摇着他胳膊迫切地问。

“小孩子家家的少管这种事,娘一直问你回来没有,快去找娘说话吧。”

“讨厌你。”段如丹哼了一声去上房找蒋氏。

蒋氏在床上坐着,背后靠了个抱枕,精神头好多了。

段如丹陪蒋氏坐了会儿便将方才与段如谨说的话向蒋氏叙述了遍。

“哦,她说门第差得远不想当你大嫂是真心的?”蒋氏惊异地问。

“当然是真心的,依我看啊嫣姐姐就不喜欢大哥,不像别的女人那样一听人提起大哥就含羞带怯的,嫣姐姐说起我大哥来就与说大白菜没什么不同。”

“若真是这样,这个甄家三姑娘还算是个好孩子。”蒋氏若有所思。

段如丹闻言来劲了,惊喜道:“娘,您觉得嫣姐姐好了?那就同意我大哥上门提亲如何?”

蒋氏皱起眉头白了段如丹一眼:“我觉得她是好孩子与娶她进门是两码子事。”

段如丹脸立刻垮下来,委屈地看着油盐不进的蒋氏:“娘啊,嫣姐姐不错的,你就考虑考虑吧。”

“她没规矩又性子泼辣,绝非贤妻良母好人选。”蒋氏虽说对陶言真有点改观,但还是对娶其进门没兴趣。

段如丹感到相当气馁,因为一整日无论是说服陶言真当她大嫂还是劝蒋氏同意陶言真进门都失败了,这对她的心灵是个很大的打击,最后是满腔委屈地回房的。

段如谨自妹妹那得知蒋氏还是不同意后,便觉这辈子若想顺顺利利地娶妻,必须要拿出杀手锏了。

当晚,安国公正好外面有事要晚些回来,于是段如谨去了蒋氏院中,将下人都支出去后房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个人。

“娘,我这次来是要跟您说件事,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希望您听了不要害怕。”段如谨一脸严肃地看着坐在床上的蒋氏,今日母亲气色好多了他才敢提这个话。

“说什么?”蒋氏见儿子严肃的模样,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段如谨拧起俊眉思索了会儿,缓慢地开口道:“娘,你有没有觉得儿子最近两年变得与以往不同了?”

蒋氏闻言有些不解,想了想道:“若说不一样是有的,但那也是因你长大懂事了,变得成熟又有何奇怪?”

“事实并非如此。”段如谨摇了摇头,一脸凝重地道,“娘,如果我说我知道从现在起一直到八年后的所有事您会不会被儿子吓到?”

段如谨是深思孰虑很久之后决定告诉蒋氏这件事的,只告诉蒋氏一个人,天下间若说谁是最不会害人最会无私地对待这个人的绝对是此人的母亲,母爱是最无私最伟大的,即便他的经历太过离奇诡异,但他相信他的娘在知道这些事后绝不会因此疏远他或是将他当成妖物烧死。

“什么?你知道八年后的事?”蒋氏瞠目结舌地看着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儿子,不相信地道,“你不要哄我了,当我是小孩子会信这等荒谬事?”

“娘,我是说真的,若非我知道八年后的事怎么会好端端地突然疏远孟家不想娶孟怡?若非我知道八年后的事又怎么会看出那梁辰真正爱的人是孟怡,而丹儿是他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的人选?若非有先知能力我根本就考不中探花,只勉强考中个进士而已。我之所以想娶甄家三姑娘,原因便是其他的女子在我的记忆中都嫁过人生过子,若娶了她们我会很不舒服,而甄三姑娘前世没机会嫁人,于是我便没这方面的顾虑。”

蒋氏傻了,错愕地看着虽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但又非全不合理的儿子,张了张口声音干涩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娘,这件事本就不同寻常,且听儿子细细道来,等您听完后便一切都明白了。”段如谨说完后便看着有些紧张的蒋氏,一点点地开始讲起了一个有关于前世今生的既离谱又荒谬的故事…

24前世种种因

“其实我是在即将过二十八岁生日之时死了,再醒来时发现变回了少年时期。这种事很匪夷所思,近两年我常去各地奔走,去香火旺的寺庙拜访大师,每人说法不同,最简单贴近的解说方式就是我死后赶上时空扭曲,灵魂不小心来到了几年前,最终因磁场相近附到我自己身上。”

蒋氏由于是靠在床头,没有因震惊过度磕着碰着哪,一双与段如谨相似的美眸里满含着震惊与不可置信,毕竟这等事闻所未闻,若是别人说的她定会觉得对方在说谎,可是这话出自段如谨之口,而且经他提醒发现这两年来长子确实有了变化。

信与不信在撕扯着她,蒋氏眼中流露出挣扎,看着神情晦涩难懂的儿子道:“继续说,娘挺得住。”

段如谨见蒋氏还算淡定,轻轻舒了口气,继续说了起来。

前世,段如谨也是个风流美少年,只是因身为嫡长子出生便有世子身份,因硬件条件比人都强,是以或多或少便有些恃才傲物。

那时段如谨的才学在一众贵公子们之中顶多称得上中等,第一回乡试落榜,第二回考乡试才中了举人,之后的会试殿试虽都通过,但最终只得了第三甲同进士出身而已,在翰林院待了几年。

因自幼与孟怡情投意和,于是在段如谨十八岁,孟怡刚及笄不久,两人便拜堂成了亲。

婚后两人恩爱有加,不足半年孟怡有了身孕,怀胎十个月后生有一子,长子一岁半后又生有一女,短短三年时间两人儿女双全,段如谨很是开心,对孟怡愈加爱重,虽也有两三位小妾,但他最爱最疼的只有自己的正妻,最爱的孩子也是嫡出的一对子女。

原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段如谨家中有贤妻美妾,聪慧懂事的儿女,在外又是受人巴结讨好的国公世子,一个男人活到这般已经算是很成功了,段如谨对这样的生活也很满意。

只是幸福的生活注定不会长久,一切的美好都在景阳侯,也就是孟怡的父亲将丢失十六年的嫡次女找回后结束。

孟怡幼时有个亲妹妹名叫孟欣,但自小被人贩子拐走,几经周折,十六年后长得与孟怡之母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孟欣回到孟家。

不同于姐姐孟怡的典雅温婉之美,孟欣美得很张扬肆意,论容貌比之嫡姐孟怡强上数倍,就是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被当时年已过四十的好色皇帝看中,将其收进后宫。

不足一年,孟欣便凭借自己的美貌及手段从一个从六品美人一路升到从二品昭仪,又过了一年怀有身孕成功诞下一子,荣宠不衰的孟欣一跃成了四妃中的贤妃,也就是说才短短三年,她便成了地位仅次于皇后、贵妃及淑妃的女人。

“矛盾便是这样来的,姑姑在宫里是珍妃,原是极为受宠的,又育有皇子,有我们段家做后盾,姑娘在宫的地位很是牢固。只是这位贤妃比起姑姑来更年轻美貌,不仅懂得哄皇上开心,还因自幼生活在民间更能放下架子讨好宫中各个得宠的妃子们,于是久而久之,姑姑便被孤立,皇表弟既非长子又非幼子,原就不是最受宠的,贤妃有了儿子后,皇上便更看不到他的存在。”

“这个自幼便丢了的孩子有这么厉害?将你姑姑的风头都盖过了?”蒋氏知道景阳侯府曾经丢了位姑娘的事,当时还闹得很大,后来没了消息,时间一久也就不再记得这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孩子找不回来了,谁想不仅后来回来了还有这么大的造化,真是难以预料。

不知不觉间,蒋氏已经慢慢地被带入到段如谨所讲述的“故事”中去了。

段如谨想起前世的种种,眉宇间显现出一抹厉色:“景阳侯原就非有本事之人,也没多大野心,只在幼女进宫当了宠妃后野心便起来了,原本他因与段家有姻亲而站在皇表弟六皇子这边,只是他女儿一进了宫后便脱离了我们,尤其在有了九皇子后孟家与段家已成了对立的两派。”

事实就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景阳侯因与安国公交好又是姻亲关系,从没想过要如何,长女孟怡心悦段如谨,圣上又对孟怡没感觉,他以为这辈子就依附在安国公府生活,谁想次女的回归令一切事都乱了,女儿进宫得了宠还生了儿子,与同是宠妃且有儿子的珍妃有了利益冲突,为了各自家的长远利益考虑,景阳侯断了与安国公的情谊,两家走到了对立面。

“他景阳侯不顾情面不断对付段家,我爹因顾及往日交情一直对他手下留情,谁想、谁想就是因为心软,结果…”说到这里段如谨说不下去了,红着眼睛狠狠咬了下牙,若景阳侯还在,他定会将其咬死。

“结果怎么了?”蒋氏心都提起来了,眼睛紧紧盯着段如谨。

“南方水灾,我爹被皇上派去震灾路上遇到了袭击,若平时那些小贼于他来讲够不成威胁,只是他当日被心腹下了软筋散,敌不过贼人受了重伤,手筋脚筋俱断,被抬回了京城,再不得动武。皇上见爹那个样子赏赐了一些金银财物安抚,随后我继承了安国公爵位。那个心腹被景阳侯收买,路上袭击的人也是景阳侯找的,我死之前听那老贼亲口说的,当时我们虽然怀疑是他们但因没有证据告不到皇上面前。”

不管蒋氏有没有接受了这荒诞离奇的事,只听儿子说起安国公成了残废被圣上嫌弃后惊呼出声,脸色一点血色都没了,颤声道:“那、那孟家居然这般狠?”

“何止,他们将我爹害了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让孟怡给我下慢性毒!”段如谨一字一句仿若从冰窟窿里钻出来一般冷硬。

蒋氏这下已经说不出来话了,看着儿子因陷入回忆显得苍凉悲意的儿子,眼泪立时便掉下来,心疼得说不出话,若说最初她还不大信,此时是不得不信了,这等怅然悲痛的表情只有历尽风霜与苦难的人才会做得出来,这些是不该出现在自出生后便顺风顺水又风华无限的儿子身上的。

“孟怡嫁给我多年对我有情意,尤其又生了一对孩子,没有像她爹那样立刻便翻脸无情,自从她妹妹当了宠妃生了儿子便夹在段、孟两家难做人,虽她狠不下心与孟家断了关系这事儿子谅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娘家,只是她的摇摆不定最终还是害我们整个段家。她每月都会出门上香,有时会参加京中人家的宴会,就利用这些机会偷偷见孟家人,孟良的妻氏王氏偷偷给她一包药,骗她说这药吃了后很快便能再有孕,孟怡因几年肚皮不见动静,于是信了,回府后服下了那药…”

“那药是害你的?”蒋氏随着段如谨说的话对孟家的所有人都恨上了,以前还觉得孟怡各种好,此时是万分庆幸没有娶她进门。

“对,那药是孟良自一名假道士手中买的,下在女人身上,与之欢好的男人会中毒,起初一个月是令人时常感到疲惫,那时因为我爹刚出事,家里的事还有他手下的将士们都等着儿子去处理,于是即便感到累我也没去怀疑什么。再之后体力明显下降,太医都查不出什么,只说是劳累过度所致。那时我已经怀疑自己是中了毒,暗中查了很多人,那时孟怡变得恍恍惚惚,情绪很不稳,我有怀疑过她,但查不出东西。孟怡之后人变得患得患失,还自私得厉害,除了能让以后有依靠的长子,其他人和事都不放在心上,因她已知道我身体每况愈下是其无心所害,心虚之下不敢见我,景阳侯府拿她给我下了无药可救的毒作威胁,孟怡怕偿命便认命当了景阳侯棋子,景阳侯骗她只要将段家的男人都解决掉便帮着她照看段家,直至小世子长大成人袭了国公爵位。她因给我下了毒,怕夜长梦多被人发现,于是便想将虚弱的儿子害死。”

人不能做错事,孟怡前世是真的爱段如谨,真心不想夹在娘家和婆家之间左右为难,她原是两方谁都不帮的,偷偷与娘家人见识也是做不到狠心与娘家人断绝关系,只是没想到遭了利用被娘家人骗了。

孟怡在得知自己被娘家人利用给自己丈夫下了毒,又慌又恨又悔又难过,那阵子她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害怕得不敢面对段如谨,又不敢将事实告诉他,随着丈夫身体越来越虚弱,她成了一只惊弓之鸟,越来越心慌之下她从担心段如谨对其有浓浓的愧疚渐渐变得希望他立刻就死,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他其实是中毒。

孟怡的想法原本段如谨是不知情的,在临死那一刻他才知道,孟怡在他人生最后一刻许是念起了夫妻之情,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了他,包括她想法的这些转变。

“我病重卧床时,如丹自梁家过来要看我,结果在路上便被截住,截她的人是梁辰,只因那时梁辰与孟良说话时不小心被她听到,得知我会如此是他们联手所害,于是就要过来告诉我真相,最终当然没有来,不仅没有来,被拦回去后不过数日便传来她残害小妾及庶子,心机歹毒于是被梁辰‘忍痛’送入庵中思过。”段如谨说到此处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下去。

段如丹的命同样不好,梁辰因爱的人是孟怡,是以对段如丹只是亲情友情,虽说两人成亲后关系不错,但也只能称得上相敬如宾而已,离人人艳羡的伉俪情深相去甚远。

起先段如丹还过了一阵顺心日子,待过了两三年,梁辰便渐渐疏远了段如丹,找的妾氏都是与孟怡的某处相似,每月大半的时候都宿在妾氏房内,谁与孟怡最像就最宠谁。

段如丹等人是妾氏增多后才看出端倪的,但那时嫁都嫁了,木已成舟,愤怒又能如何?只能打落牙齿合血吞。

在段、孟两家刚对立开始,梁家因姻亲关系站在段家这方,后来见贤妃得宠又得子,于是开始明哲保身,再不掺合在两派之争中。

后来安国公受伤,段如谨又中毒,好好的安国公府成了一片散沙,于是梁家见风转舵开始巴结风头正盛的孟家,这是将他们家的嫡长媳段如丹完全不当回事了,可想而知,被段家上下自小捧到手心的宝贝段如丹在夫家那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卧床大半年,弥留之际,孟怡告诉我说顶多一年如丹便会随我而去,因为孟家不想要段家的女儿作媳妇,要给梁辰娶个对贤妃党有利的官家之女作媳妇。我质问她自小就与如丹要好,为何明知这件事却不帮帮如丹,即便梁家休了她或是和离都好,为何要赶尽杀绝?”

蒋氏已经打起了哆嗦,想像自己的儿女遭受的罪及最终悲惨的结果,就觉得打骨子里冷,心都疼得缩成一团。

“孟怡说自打她无意中给我下了慢性毒药之后就已经走不了回头路,怕我一个人在下面孤单,送如丹一程让尽早下去给我做伴。”段如谨嘴角含着讽刺,可怜上辈子他们眼睛都瞎了,看不出梁辰的真面目,将捧在手心长大的段如丹亲手送进了狼窟。

“我的丹儿啊!”蒋氏再忍不住,捶胸大哭起来。

“娘,您别难过,那些悲痛的事只是我一个人经历过,好在我回来了,那些悲剧我都不会让它发生,我不会娶孟怡,妹妹不会嫁染辰,那个孟家二姑娘还没有回来,我将她的画像给了手下,已经派他们去找了,她是前世一切悲剧的根源,只要杀了她,孟家梁家也蹦哒不起来了。”

段如谨来到床前轻轻拍着蒋氏的背安抚道。

孟欣是有手段有心机的女人,当她得知自己其实是孟家二姑娘时便怂恿养父母将她带回孟家认亲,当认了亲后很快便将孟家上下哄得开开心心,随孟夫人多次进宫,“巧遇”皇上等事都是她算计的,虽说这里不排除皇帝因忌惮安国公手中的兵权想借由孟家打压他们,但那个叫孟欣的女人依然该死!

哭着的蒋氏听了段如谨的话更是难过,那些可悲的经历都是段如谨经历过的,他们还没有去经历,痛苦也是段如谨一个人尝的,难过地一把抱住身形挺拔的儿子的腰,在他僵硬的后背上拍抚着。

蒋氏已经很多年没有抱过段如谨了,不仅是她,二儿子也是六岁之后没有抱过,若非是听了这些事触动母爱的心弦,也不会失控到抱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

段如谨起先身体僵了僵,片刻后身体便放松了下来,眼眶不由得发热,突然觉得将这些话告诉了蒋氏是对的,这样能让她也防备那些人面兽心的人,还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前世经历的痛苦在这一刻母亲充满心疼与安抚的怀抱中被治愈了许多,一个人承担太多总是会有压力的。

蒋氏哭了会儿后,见儿子胸腹前的衣服湿了一小片,不好意思地松开段如谨,拿帕子擦了擦脸,发泄一通后好受了许多,叹了口气道:“知道了那些事,我不会再提孟怡,你爹那边由我去说,放心,我会瞒着这个秘密,想办法劝说你爹疏远孟家和梁家。至于你要娶甄家三姑娘的事,为何你说娶别的女人会不自在但娶她就不要紧?”

段如谨闻言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地回道:“因为前世在甄二老爷他们回京前,三姑娘便掉池塘呛死,没有嫁过人,这一世她没有死,别的人和事儿子都能靠前世的经历了解一些,但她这个变数却是一无所知,如此娶进门不是更好?”

蒋氏拧了拧眉,想到小李氏的为人很不愿意,但又想到儿子前世受了那么多苦,她此时是迫不及待想好好补偿一下儿子,既然他想娶甄家三姑娘,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开口道:“你想娶便娶了吧,只希望她不要像孟怡那般祸乱段家。”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来啦,第二更还木有,晚上回家猫再补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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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段世子求娶

段家于段如谨的亲事商量个热火朝天,陶言真对此半点不知情,悠哉悠哉地度过了一个月的禁足期。

期满终于可以出院门走动时,陶言真还受了一些人的嘲讽,诸如四姑娘之流,而府上有些下人惯会捧高踩低,见她被老太太禁足,猜她不受待见,于是比起对大姑娘四姑娘之类的女主子,对她则是怠慢很多。

这些陶言真也不放在心上,只要下人做得不太过分,她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反正有小李氏在,缺不了她的吃穿。

老太太给请的教养嬷嬷要两日后才来,正好甄桃嫒已经定了亲,于是老太太打算让教养嬷嬷教她们姐妹两个人,到时让嬷嬷就住在姐妹俩的院子里耳房中,以前睡在这里的婆子丫头则挤去别的房间。

想着马上就要过没有自由的苦逼日子,陶言真便想趁这两天好好开心一下,早一日便让下人给魏风灵送请贴,邀其今日过府来玩。

来京城后陶言真就与段如丹及魏风灵两人熟,前者由于最近的流言暂时避开下为好,于是便请了后者一人过来。

陶言真用完了早饭又向老太太请完安后在花园里散步,打算魏风灵来了就与她一起回房。

甄府的花园湖亭布置的很美,陶言真最喜欢在美丽的景色里散步,走累了就找个亭子歇歇,每次看着眼前清新充满意境的景色都觉得古代也有古代的好,起码她现在是一点都没有想回现代的欲望。

“哟,刚禁足完就出来丢人现眼了?”甄文泽从外面回来经过亭子时见到陶言真,嘴贱地走过去嘲讽。

陶言真眼皮子微抬,瞟了瞟一个月不见又恢复成以前吊儿郎当模样的人,反讽回去:“更丢人的事有人都做过不只一件了,不是依然整天往外跑吗?”

“你!”院子里没了美人伺候,因老太太严加约束导致他手头紧,连吃花酒都不尽兴的甄文泽恼羞成怒,几步蹿过来吼道,“我会如此都是你这个狠毒心肠的丫头片子害的!”

甄文泽怒气冲冲地冲过来,陶言真以为他要打她,蹭地站起来撸起袖子准备反击,谁知对方在离她两步远时停住,只瞪眼没有动手。

“你什么?我好好地坐着你非要惹我,难道就没想过你每次惹了我的下场吗?动动脑子吧你,笨蛋。”陶言真轻蔑地翻着白眼哼道。

被瞧不起了的甄文泽跳脚:“你说谁笨蛋?谁笨蛋?我是你哥!”

“好意思称哥,有本事做几件让我看得起的事情来。”

“不会!”甄文泽回答得理直气壮。

“不会就一边待着去,等你什么时候做出一两件正事来再来我面前摆爷们儿架子。”陶言真懒得与自见到她眼睛便一直处于瞪人状态的人,转身离开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