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很大，充满了惊惶的看向四周。
一遍一遍，一圈一圈。
苏池西看到她脸色越来越差，“我帮你叫医生吧。”
他刚转过身，声音传来，“池西，他们告诉我你死了。是不是我也死了，所以我才能见到你？”
苏池西步子只停顿了一下，没有再说话，直接走出去。
谢渺渺还站在门口，偶尔能从玻璃里看到一点，不过两个都没动，那个女人躺在病床上，脸刚好被玻璃上的磨砂挡住了。
她当然也没有兴趣踮着脚尖非要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虽然看不到，但病房的门苏池西故意没关，里面说了什么她在这个落针可闻的走廊能听得很清楚。
“医生，进去看看她。”苏池西从病房走出来，喊了医生后，看向还靠在墙上的谢渺渺。
她背靠着墙，脸上仍旧是没什么表情的，甚至根本不知道她是不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是这样背过身的样子。
“你进去啊。”她抬了下眼，看到对上男人极深的眼眸。
苏池西还没说话，两个声音由远传近。
“老大，她肯开口了吗？”
“慕离说什么了？”
他皱眉看向走来的冷越和洛七，“没说什么。她身体虚弱，精神不稳定，少让她开口。”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去。”
那两人进去，谢渺渺还是一脸满不在意的站在门口，低声，“你咬要进去就快点进去。”
“再等我一下。”
谢渺渺等他走了，脸上仍然一脸淡漠。
他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她过来听，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让她听什么。
是那句，她身体好了就送去瑞士？
*
慕离又重新变得安静下来，谨慎的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人。
“慕离姐，你别担心。这些是医生，过来帮助你恢复的。”冷越看到她那个浑身刺的状态，又跟她刚醒的时候一样。
苏池西重新走进病房时，才看到慕离眼睛亮了一瞬，出声，“池西。”
“她怎么回事？”苏池西目光沉冷的看向医生，质问，“之前没有听说她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医生说，“病人确实没有什么精神方面的大问题，只是一些正常的心理过度。应该是经过一些不好的事，时间太久了，一时无法适应。这个是正常的，何况身体还这么虚弱，人身体在虚弱的时候也…”
第961章 等你康复得差不多就可以回瑞士
“我只问你她什么时候能好。”苏池西打断，不想再多说什么。
“这个就难说了，但是我看她意志很强大，不然不会这么快醒过来，恢复也不错。这样强于一般人的意志，应该很快会接受。”
医生对这方面也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池西…能不能，让他们出去。”慕离谨慎的看了一眼医生。
苏池西使了个眼色，几个会诊的医生忙出了病房。
“慕离姐，我们也要出去吗？”冷越试探着问，“还是说，你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
慕离醒了之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任何一句话，也拒绝吃东西。
哪怕是他这样，她应该认识的人。
冷越甚至差点以为，她是不是不会说话了。
可没想到，苏池西一出现，她就开口了。
“冷越。”慕离看着他，半天吐出两个字，又看向一旁的洛七，“洛七。”
病房的人都放下心。
至少这能意味着她在卸下心理防备。
否则内心一直这么警惕，非常消耗精神力。
慕离的眼睛又重新看向苏池西，“池西，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如果你怀疑的话，这两天就自己多观察，你自然会知道这里是哪里，你现在遇到的是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做梦。”
慕离慢慢的点头，还是像当初的师妹那样，对他言听计从。
其实重复的问题说了一遍又一遍，苏池西也不是没有耐心，只是觉得反复的告诉她答案也没有用。
他记得的慕离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只要精神没有垮掉，她就有被她自己的判断力。
“池西，那你等会，会走吗？”慕离声音很轻的发问，眼里有一丝强忍的恳求。
冷越和洛七都几乎同时看向他。
“会。”苏池西没有任何疑虑的开口，“这里有医生护士，冷越会一直留在这里等你伤好，负责你的安全。不用担心他们会找过来，他们不敢在这边乱来。”
“然后呢，我好了，就可以出院了？”
苏池西顿了顿，“你的伤势很重，子弹那一枪差点打中心脏，完全康复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慕离咬着唇，用力点了点头。
“但是等你康复得差不多就可以回瑞士，格林会给你安排好一切，那边的医疗条件更好，很适合康复的病人，这些你都知道。”
慕离又看着他，“可是，为什么不是你给我安排一切。”
“慕离姐。”冷越道，“我们已经不在组里了。那次行动之后，头儿就提交了辞呈，包括我们在内，都一起离开了。头儿现在掌管苏家的生意，处理一部分不见光的国际业务。有时候也会跟那边有合作，但已经毫无关系。”
“那…为什么我要回去找格林。”慕离摇头，“你们都不在，我也不要回去。”
洛七扯了一丝笑，解释，“你的档案还在那边，现在你仍然是那边的人。还有一部分程序上的事情，因为之前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慕离缓缓点头，“我只需要过去办手续，就可以了吗？”
第962章 声音淡漠得近乎没有情绪
病房内安静了下来。
冷越沉默。
洛七看了一眼苏池西，没说话。
苏池西的打算可不是让她只过去办个手续，而是要将她直接交给格林部长。
一方面是作为她当初巨大的荣誉和补偿，一方面，她不能再留在苏池西身边了。
哪怕分手之后当朋友，恐怕也不行。
谢渺渺仅仅因为她的存在就要跟他分手，怎么可能让她留在眼皮子底下。
洛七是没法将这件事直接告诉她的。
“不是。”苏池西没有安静太久，开口回答，“我说过，那边医疗条件和环境适合你康复。”
“只是中枪而已，刀伤也只是外伤，应该不需要太久，也不是太严重，其实我也可以不…”慕离眼睛看着他，踟蹰之后，还是说，“好，我去。但是在我康复的这段时间，你…你们，会来瑞士看我吗？”
冷锐道：“会。”
洛七也马上说，“我们不太忙，或者是任务刚好到欧洲，是一定会去看你的。不过头儿比较忙，比以前…唔，更忙。”
慕离的视线又从看向洛七他们转向苏池西。
像是想要等着他的回答。
“看情况。”苏池西没有说得很直接，“如果去瑞士的话。”
慕离眸子黯淡了好几分，又重新问，“那，池西，我恢复之后，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第二个让病房沉默的问题。
仍然和第一个问题那样，让人没办法在这时候对她说出真相。
“怎么了？”慕离自己首先感觉出不对，茫然失措的看着他们，“我…不可以吗？你们觉得我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执行任务了？那我也可以幕后啊。池西你知道的，我…”
“阿离，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养伤。”
慕离闭嘴，声音仍然是轻微的病弱，“好。我听你的。”
“这是你的判断应该告诉你的事，不是因为你需要听我的。”他声音淡漠得近乎没有情绪，“你休息吧。”
慕离刚刚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要走了？”
洛七忙说，“头儿的事情比较多，他过来已经是忙里抽空了。现在你身边有人也只是打扰，还是多…多休息！多休息！”
苏池西是不可能在这里呆太久，谢渺渺就在外面等着。
那双眼睛的骤然失神，让冷越有些于心不忍。
她毕竟受了那么多苦。
“头儿，不如，你再多留几分钟。我跟洛七先出去？”
苏池西冷漠的目光扫过开口的冷越。
洛七：“…”
“池西，可以吗？”慕离清咳了几声，显然刚才说那么多话，她的身体已经不太能撑得住，缓了一会才说，“就一会，五分钟。我真的怕醒过来是一场梦，不愿意相信你已经死了…”
“头儿。”冷越看着他。
慕离目光恳求。
最后洛七也道，“如果怕耽误事的话…咳，我们先出去帮你处理一下，而且，也只几分钟。”
苏池西眉头紧皱着，“恩。”
*
冷越和洛七从房间出来时，惊讶的发现谢渺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门口了。
第963章 他意思那么简单，就是说她不识大体
不是苏池西让她在这里呆着的吗？
洛七大致知道他的用意，没有在这个时候直接的告诉慕离结果，但是让谢渺渺在这里听着，也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可是，谢渺渺到底听了几句进去？
“先找人吧。”洛七有点着急了，压低声音，快步的往走廊另一边走，“她应该也走不了多远的。”
冷越欲言又止，最后道，“不应该带她来。我不否认谢二小姐对他的重要性，但她到底要怎么样？难道要不管慕离吗？”
“你小声点。”洛七警告，“这些话不要再说了。”
“关系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可她甚至不肯听，下一步头儿是要当着她的面跟慕离姐说清楚？你不觉得这对慕离来说太残忍了？”
洛七看了他一眼，“谢渺渺都要跟他分手了，是头儿自己不肯，还要让她听着他跟另一个女人说话，还可能会出现一些安慰性的话。她不想听，也没什么奇怪。”
冷越不说话。
刚到走廊尽头，两个人步子齐齐一停。
谢渺渺就站在尽头靠窗的位置，听到声音转身，“她怎么样了？”
“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洛七耐心解释，“身上除了刀伤，还有一颗差点打入心脏的子弹。”
“挺严重，她什么时候醒的？”
冷越说，“昨天下午。”
难怪昨天他计划过当天回来。
“谢二小姐，有几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冷越！”洛七眉骨都跟着一跳，警告的看着他。
谢渺渺却不甚在意，“说吧。”
如果是让她不要出现在他们老大的面前就再好不过了。
“慕离现在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不稳定，精神也不是太稳定。如果头儿能够…多来看她几次，对她恢复会有帮助的。她这些年也一直被他们误导，让她以为头儿死了，受到重创比较大。但她好起来之后，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冷越一字字的说，“她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如果她知道…”
谢渺渺语气有些缥缈的玩味，“什么叫影响到我们？”
“你不是在跟他闹分手吗？”冷越沉着脸，“这些年，头儿等你回来也不容易，希望谢二小姐能够理解。慕离当初的牺牲非常大，有些事，大概谢二小姐不懂。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么说，可是，希望你能多想想。”
谢渺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医院这么严肃地方好像也不适合。
他意思那么简单，就是说她不识大体，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不懂他们英雄的牺牲，还要无理取闹。
“闹分手这个说法，有些不对吧。我跟他本来就到了分手的时候，有没有她都是一样的结果。”谢渺渺低笑，“你不能让我用不分手来解决你们的问题，毕竟这关我什么事。我觉得我跟他分开，成全了他们，是做了件好事吧？”
“谢二小姐！”
“我不能用我不分手来向你证明我分手只是单纯因为我不想跟他在一起，我不爱他。”
第964章 感情不能勉强这个道理不懂？
“就算你觉得他是等我，那也不能因为他等了，我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感情不能勉强这个道理你们没一个人明白？你与其强迫我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如你说服他，我会谢谢你。”
听她一字一句的吐字说完，冷越不知道再应该说什么。
谢渺渺抬起头，看着走来的苏池西。
“冷越。”苏池西嗓音冰冷的命令，“你在说什么？”
洛七先一步说，“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谢二小姐在问慕离的身体怎么样了，我们只是回答。”
“冷越！”
“头儿，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她现在醒了，不再是我们以为的尸骨无存。可是这么多年，她可能过得比死还不如。你看得出只有你在的时候，慕离姐的精神好一点。我知道不能求更多，感情不能勉强，只希望你能来看看她。就像今天这样，几分钟就行。”
谢渺渺视线重新转向窗外。
她刚说的感情不能勉强，就被他用上了。
“说完了？”苏池西淡冷的扫了他一眼，“说完了就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要让我下一次发现你在说不该说的话。”
“对不起。”冷越道歉后，立刻离开。
洛七也马上跟上去。
谢渺渺抱着双臂，靠着窗户，偏头看着他，“能走了？”
“走吧。”苏池西上前握着她的手。
谢渺渺这次是直接放弃挣脱，连试都没试一下。
他这次握得很坚定，一开始就没有给她挣脱的打算了。
*
谢渺渺没跟他多说什么慕离，上车就进了副驾驶，然后对苏池西说了个地址。
“怎么去那边？”他转过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去吃饭，我约了小白。你是不是要觉得小白也是不能在我交友范围内的异性？”
苏池西看着她，低声道，“渺渺，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没有必要故意这么说。”
“我不知道啊。”谢渺渺抬起头，靠着座椅，漫不经心的笑着叹息，“我觉得她真的挺可怜也挺可敬，看得出虽然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很爱你，你不觉得有人这么爱自己胜过她的生命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吗？”
“有人爱我，我就要接受？”苏池西轻嘲，“渺渺，这是什么道理？”
“现在你跟我讲道理了。”她手支着下巴，不以为意的口吻道，“那有人甚至不爱我，我就更不需要接受了吧。”
说话的时候，她还轻笑着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