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时朝中的现状来看,非秦即程,秦家的小公爷上次受伤较轻,擂台赛上,应该算是他胜了吧?不过程家儿子多,伤了一个,还有两个,所以很难猜。”顾仁帮媳妇儿提了一下,以他的立场,他此时太过大包大揽,反而是害了绮罗,因为这是宗妇的第一场亮相,不能有一点瑕疵。

绮罗抿着嘴,这是很麻烦,秦家打仗的风格跟程家是两个极端,正是这样,所以两家才会政见不合。程家老爷子性格温和,打起仗来,爱惜子弟兵,凡事身先士卒,但这样,反而受伤的人多。因为这样,伤药的采购量就大得多;而秦家不同,秦家老爷子性子刚猛,要求子弟兵一鼓作气,勇往直前。他们要么战死,要么还是战死。

太君就说过,程老公爷曾经不满秦老爷子,认为他有伤天和。但太君轻叹了一声,其实战后清点,秦家的伤亡之数是少于程家的。所以说为帅者,狠不见得不慈,而慈何尝不是狠。

于是这样两个风格迥异候选的主帅人选,只怕一般药房要愁死。长春堂能咬下这块骨头,不能不说,他们的实力非凡了。

“秦小公爷和程二少爷不是在仁心房诊治的吗?宗妇你看他们伤势如何?”顾老爷了解儿子的心意,也跟着接了一句,顾老爷这句接得好多了,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两位小爷都是自己亲家救回来的,所以想想看,宗妇的地位还用说吗?

“两位其实伤得差不多,休养了这么久,上战场都没问题,只看两家会不会因此而相互谦让了。”绮罗想想摇摇头。

虽说上一世,是程家出兵,不过那是因为程安把秦修给打死了。这回秦修活得比程安可好多了,所以让绮罗猜,她都猜不出结局的。

秦修虽说伤重,但是抢救及时,又有护心丸的作用,恢复得不错。而程家老太君是人精,根本不想让程安好得太坏,于是现在还传说程家二少卧床不起中。不过以绮罗看来,这还是两两之数,程安能半夜爬墙,出征算什么大问题。不过擂台之事,秦家理亏,于是说不得这回就让了,反正秦家也不缺这一时半会的功劳。当然程家也是,他们还要脸,儿子打擂输了,怎么好意思要出兵权。所以此时还是难说的得。

“要不,请亲家公打听一二?”某位族叔说道。

“胡说八道,亲家公是连诊金之外的礼物都不收的性子,怎么会去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顾老爷根本不看绮罗就直接吼道,他与段鼎几十年的兄弟情,他根本不会让人污了段鼎的名声。

绮罗此时对公公倒是越发的有好感了,轻轻的抿了一下嘴,看着往年订货的记录,拿起笔开始增减起来。

第二章 应对之法

“在做什么?”顾仁看到了,问了一声。

“按程家出征的数量买吧,多好过少。万一是秦家出征,想办法把多出的成药交给边关守军。”绮罗没有抬头,她当年做的就是这个,她对程家的采购方式实在太了解了,她划出的,几乎就是精准的。按着这个买,万一真的多出来了,再想办法,去找程家的军需官,程家麾下也有边关守将,这些也是用得着的。

“会不会是两家联合出征?”顾二叔不满起来,他看不上绮罗此时已经拿笔添改订单的样子,这是宗族会议,她此时虽说是宗妇,但毕竟是第一次,这是学习,不是让她来做主的,自然看不顺眼了。

“不可能,两家同是开国公,又是政敌,行军打仗也得有主有从,药品采购权谁也不可能轻易交出的。”绮罗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她军中十八年,军事也许她不懂,可是行军之事,她还是明白的。毕竟太君年纪大了,很多事,她要帮着张罗一二,太君也会跟她解释为何会如此,多少年来,这已经成就了她的本能。还有一句她没说的是,两家真的联合了,圣上就该睡不着觉了。

顾仁侧头看着妻子,这才是最真实的她吗?虽然不经意,可是全身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人不得不折服?

“按宗妇说的做吧!”顾老爷其实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想的是,如果是秦家掌兵,他们就马上把成药转卖给外地的中小药店,毕竟长春堂的老字号,还是有点优势的。不过听媳妇说可以卖给守将,倒也是个思路,毕竟为兵部做的,跟为民用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操作方式。当然,此时他这么说,无形之中也就抬高了绮罗在顾家的声望,她第一次亮相算是成功的了。

绮罗一直在看单,突然她看到了回程的时间,怔了一下,“你八月才能回来?”

顾仁笑了,他以为是此时绮罗问这个是觉得时间太长,不过他这回要去很多地方,毕竟药材的采购地不是一个地方,交通不便之下,交易行会,是按省分的,只能从南到北,一个个的来。

绮罗没问过他具体时间,她不太敢问,但是此时问,还真不是为了她舍不得丈夫,而是这个时间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啦?”顾老爷本来想说散会的,结果看媳妇那样,还真不像是小俩口之间的小暧昧。

“今年的擂台这么早,连我们都知道大战一触即发,若按往年的时间来准备,只怕晚了。”绮罗不能说自己是知道出征的日期的,只能以擂台开说,轻轻的敲敲额头,顿时觉得天空一片黑暗了,如果定的就是八月,那么时间上一定来不及了,万一真是程家出征,万一还是上一世的时间,顾家这回就完了,“公公,马上得让人清库,外伤用药,暂时不要再卖了,还有看看能不能向同行调货,能做多少做多少。”

“会吗,会吗?”顾二叔这回顾不上跟绮罗对着干了,一听这话,急得嚷了起来。

顾仁和顾老爷对视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明显的,他们也抽了一口冷气,是啊,万一提前了,顾家怎么办?

“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存货、调货是后着,现在怎么应对之前可能会发生的事。

“师兄过会去兵部领签,确定一下他们要的药品数额、时间,如果有签子在,到时,咱们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绮罗很熟悉兵部的操作,想想说道。

“没有这个规矩,若是能提前下签,就谁都能做供奉了。”顾老爷摇头,说白了,能给兵部做供奉,就是长春堂够大,实力够强。若是能下单出药,就真的谁都能做的了。

“公公也不用妄自菲薄,长春堂百年老店,伤药上,其实是各家所不及的,不试怎知不行?”绮罗摇头,她做了这么多年,兵部供奉是有几家,但是长春堂主要负责的就是外伤药,因为他们家有几种是外间没有的,这才是兵部最早与长春堂合作的原由。她是负责了这块之后才知道的,只是官就是官,人家就是要让下头的商家们知道,是你们巴结我们,而不是我们巴结你们。现在,形式逼人的情况下,她不得不站在夫家的立场上来想这事,如果成功,那么,以后就能成惯例,至少,将来不会为了谁是主帅来烦恼了。长春堂的地位也就更稳固了。

“爹,宗妇说得对,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儿子过会就会去谈,还有就是按宗妇说的,您马上让人清库,这些日子,要辛苦爹了。”

“对了,公公,虽然媳妇不能接了药方,帮公公配药,但是媳妇觉得有些事倒是可以改改。之前公公是让人送药进配药房,配好后,再由心腹磨成药粉,送到作坊,这个爹太累不说,更重要的是不利于药方的保密。毕竟多一个人看过药材之全部,对家族来说都是风险。媳妇想,要不把要送到后院的所有药材,都先磨成粉。爹直接由药粉配药。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这个是绮罗听顾仁说过的家里配药的程序之后,有点无语。老爷子多大岁数了,顾仁不在家,自己又不肯进去,老爷子得把自己累死。还是想想法吧。

“这主意不错。”顾仁眼睛一亮,因为之前的配药法子是祖宗传下来了,他们都没想过要改法子。现在宗妇这么说了,想想也是,一百年前,家里的药方、药丸才多少。经过了一百年,药方每代都在加,销量又增加得太快,现在又加了兵部的单子,就算现在俩父子一块做,其实也是从小屋里出来时,他都觉得全身都没力了。

“祖宗…”一位族叔说道。

“祖宗家法是要保密,现在我们更是要保密,为了家族。”顾仁冷冷的看了那位一眼,大家都不再说了。包括顾二叔,因为药方这个,只有宗主、宗孙、宗妇才能参与,其它人无论心里怎么想的,但明面上,谁也不敢再置喙了。

第三章 上岗

绮罗正好抬头看见了,顾仁其实里外还真不一样,或者说,在绮罗看来,在外面的顾仁稳重、强势,很有家族继承人的气势,但回到房间,他又显得很温和,没什么脾气。当然白天的他和晚上的他也不同,白天的他,绮罗觉得相处起来还不错,不累心,是个好的伙伴;可是晚上的他,火热得好像要把她烧化,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还有事?”顾仁看妻子在看他,柔声说道。

“哦,这回你带些止血散去,告诉他们,今年我们换了方,效果非常好,只是使用时,患者会很疼,不过只是原方价格的一半。”绮罗定定神,轻轻的说道。

“一半?”药方是他们父子都看过的,那个只有原方成本的四分之一,加利润,这位加到了一半?

“如果他们大批定货,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做其它了,所以让他们先给我们签子,我们以止血散为主,其它为辅。”绮罗抿着嘴,轻轻的说道。

顾老爷和顾仁都是生意人,他们之前以为绮罗报价是为了让兵部有还价的空间,没想到,她是以止血散来稳住时间不够的劣势。

绮罗的止血散便宜是因为药材非常常见,就算用时会疼一点,但是对受伤的士兵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止血散是兵部每年最大的进货品种就是这个,而绮罗带这个来陪嫁,其实比那个风湿丸还让顾老爷开心,因为他们做的就是兵部的生意,这个实在太合适了。

现在告诉兵部,我们有比市面上便宜一半的止血散。但是我们就只有这个能力,如果你们要大量订购,我们就只能压缩其它的品种。你们得先给我们签子,不然,我们负不起这个责。当然提高价格也就是为了补偿其它的品种的损失罢了。

“我知道了。”顾仁点点头。

顾老爷则哈哈大笑起来,“看到没有,这就是宗妇。”

顾二叔和其它族老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说什么,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宗妇从娘家带来的止血散,是能帮顾家度过这次难关的,除了顾二叔,大家一齐夸起宗妇来,反正只要让大家有钱分,不担责任,他们都不很介意的。

当然了,顾二叔的脸色是有些难看的,不过,难看也没法,毕竟方子是人家的陪嫁,如果谈成了,她在这家的地位也就更没人能撼动得了了。

会开完了,顾仁去兵部谈生意,绮罗本想回去陪顾太太,结果被顾老爷叫到了长春堂的小帐房,其实这里是顾老爷子平时守店的办公室。

这里就在长春堂的后面,因为长春堂和仁心堂不同在仁心堂是医馆,以医为主。而长春堂就是药店,就是卖药的,所以他们的后堂没有留医处,但是长春堂可是大药局,他们人多、事杂。所以,两边的屋子,都有各位管事的负责处理着各地的杂事,最后,报到顾老爷的小账房来。所以,这里是整个长春堂最高权利的中枢。

“你爹把你教得很好,其实他一辈子不喜成药,固执的以为,为医者,当以病为先,成药只能只急罢了。不过为了你,竟然还是做了这些事,想来很是为难吧?”顾老爷示意她坐下,自己笑了一下。

绮罗本来就不善言辞,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老实垂头听训。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从小就这样,顾老爷倒是没什么多想的。

“你刚刚说,把药换药粉,好保密吗?”顾老爷想想说道。

“其实运多少药材和运多少药粉没什么区别,只看大家是不是有心人了,公公何不准备一些密法,就算主要药材曝光,但是没有公公的密法,还是没成成药的。”绮罗这个倒是能说说了。她其实一直觉得凡事自己做的方法很可怕,不如把大部分的药材曝光,费力的事由下头人做,他们是主家,他们只要掌握核心的技术即可。当然,就算不是核心技术,只要让人知道你们有核心技术就成了。

顾老爷也在药行了混了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想改了,不过他是顾家人,是宗主,他说改,就是违反了祖宗家法,得换个人来说要改,宗妇提出来了,他自然可以改了,说得好听,是尊重宗妇的意见,毕竟宗妇是家族传承的载体,宗妇在顾家的地位是很超然的。当然了,这也是上辈祖宗因为没儿子,领了一个儿子回来,于是怕领来的儿子不安份,特意提高的;然后到顾老太太时代,又不中年守寡,于是替儿子守着家业,强势震摄旁枝,她不得不再一次提高宗妇的地位。

因为这样,对宗妇的要求也就更高了,不然,顾太太明明是顾老爷的妻子,但是她却不是宗妇的原因,因为重要,于是,没有能力的,是得不到这个位置的。于是,她在家族的地位,仅次于宗主和宗孙,但她的要求,宗主也是要慎重考虑,不能轻易否决的。

“仁儿行商这一段时间,你要替他管事,长春堂的事多,且杂,对医,对药,你很在行,现在我教你日常。”顾老爷也不再废话了,开始拿出账册,开始教绮罗长春堂的日常流水。

这个绮罗倒真的不会,她是会管家,管账,会帮兵部采购药材,但是说到管理一个药铺的日常,绮罗还真的没接触过,好在账册她是看得懂的,听顾老爷解释,她倒是能类比了。

长春堂之前已经说了,他们是以成药为主的,因为药材的价格是由行会定的,要照顾小药铺的生意,他们是从大药铺里进货的,所以成本比大药铺高得多,若大药铺打价格战,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药材看似有利润,但是,比起成药来,那就是毛毛雨了,这也是为何,每一家成名的药铺都有自己的成名药方。像仁心堂,除了有段神医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著名的风湿丸。

顾家很已经传了上百年,成名的药很多,这也就奠定了他们在京城药铺的龙头地位。于是他们家的药铺看着是很大,很辉煌。但是他们看不到的是,在侧院里的,那里有几十个伙计日夜不停的在做着各种药丸。长春堂,那个辉煌的门脸不如侧院那个无声无息的作坊。而这两样加起来,也不如侧院后面的配药小屋。这就是长春堂的支柱!

第四章 账册背后

作坊由顾二叔家的顾义掌管着,药房这边坐堂医是姑父柳大夫,药房的掌柜是顾二叔。而药房的进出由顾仁管着,有空还帮着老爷子配药。

看着顾义管着重要的作坊,但是其实顾义管的是最没用的,因为作坊只管做药,既无药方,又无销售权,所以真的没啥用。所以由此也可以看出,顾老爷也不是那种真的完全的放心二叔一家的。药房掌柜,看着也是实权,但是问题也在这儿,他只是管着药房每日的流水,进药,出药的渠道全在顾仁的手中,他想想插手也没用。

现在老爷子教绮罗的,其实就是权利的分配。日常来说其实对他们来说,宗家掌握的就是全盘,每日里流水能有多少钱,他们更多的是分销,这些分销才是他们长春堂能养着一个宗族的根本。

其实工作真的不难,这其实比她在军营里管理医帐要简单多了,别看她只采购,但是她采购完了,医帐里不止她一个大夫,各人有各人的习惯,还有军需官其实也不止一个人,他们面对的那些供奉也不止一家,协调好这些人,其实并不容易,十八年做下来,现在其实把账本一看,再听顾老爷说说权利结构,还真的就没什么了。

顾老爷真心觉得师弟对绮罗的教养实在太好了,他倒是一点也没怀疑,那个方正的师弟怎么就教出这样的一个女儿的。他只想着,只怕是师弟对儿媳妇的定向培养,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该说的说完了,让绮罗就留在小账房里看账本,自己回去午饭了。绮罗本想回去侍奉,被老爷子否决了,连她的午饭都是送到小账房里。

绮罗默默的翻看着这些年的账册,她有自己看法,老爷子其实只说了一个大概,把她留在这儿,显然是有东西让自己看,他想让自己看什么?

顾仁是请兵部吃完饭才回来的,脸红扑扑的,看神色很开心的样子,显然,他是谈成了。她起身叫人送茶来,她重新调配了一下,让顾仁解酒。

“爹去午睡了?”看时辰,是老爷子休息的时候。

“嗯。”她坐到边上,把正位留给顾仁。

“看到什么?”顾仁随手翻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茶,这么喝茶,若让贵族们看到了,只怕得被笑死了,不过绮罗当自己没看到,只是细心的收拾起那些账册,一一还原,“不看了?”

“没意思!”绮罗收拾好了,想想,觉得自己一早上好像都浪费了,真的挺没意思的。

“看出来了?”

“行了,公公不想管,你也别管了,只要不过份,不影响大局就可以了。”绮罗轻笑了一下,想想眉头一挑,看向了那顾仁,“要我动刀吗?”

如果说顾家父子不好管,那么,作为新来的宗妇,开山立派,总要拿点东西出来练手的,让人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承担宗妇的责任,这是顾家父子的想法吗?

“行了,新媳妇管那么多做什么,你老实的呆着,不出错,等我回就成了。”顾仁一摆手,茶已经喝完了,轻轻的放下碗。绮罗刚递出帕子,结果顾仁已经用袖子擦了嘴。绮罗这回真的无语了,想装看不到都不成了。只能歪着脑袋看着他,他忙接过帕子胡乱的擦了一下嘴巴,看看绮罗,想想,又用帕子擦了一下袖子,绮罗噗的笑了,本来屋里气氛挺好的,他们夫妇其实还是挺需要时间来接触的,在卧室里,实在不是聊天的好地方。这儿,借着铺子的事,倒是相互了解一下,不过,这种温馨时刻,还是被人打破了。

“大哥!大嫂也在啊。”顾义进来,随便跟大家打了一个招呼,转向顾仁,“怎么样,兵部答应了没?”

“是,已经下了签子,这次,我们长春堂一半的订单就是止血散,其它的顺便也签了,你作坊那边就辛苦了。”顾仁示意他坐下。

绮罗没说话,安静的再煮茶,轻轻的重新给他们兄弟各上了一杯,她此时不能走,只能无聊的听着他们兄弟对话,不过她倒是听出点门道来了,这位是没有资格参加家族的会议的,此时他来,显然是顾二叔已经回去告诉他了,不过也是管着作坊,他要凭着单子让作坊出产的。

“对了,大嫂想改法子,让大伯配药粉,这主意真是好极了,这样反而容易保密。”顾义热情的对绮罗笑道。

“爹年纪大了,我若不在家,很多事,他做也吃力,若是调配药粉倒是相对简单一些。你注意一下,药材要盯紧一点,之前爹顺便会查查药材的品质,现在之前的事,你要盯得紧一点。”顾仁低头喝茶,似乎随口说道,不管顾义看到没,绮罗看到了顾仁眼光闪过的一丝光亮。

她轻轻的把帕子放在几上,就在顾仁能看到的地方,让他喝完了,好记得擦嘴。顾仁又笑了,无奈的拿着帕子擦嘴,一下子就把刚刚眼中那点亮光给掩饰了,让人会以为,他所有的失态,是因为身边有新婚的妻子。

绮罗也懒得听了,回头看架上有本药书,顺手拿过,自己翻看起来,沉寂得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一般,此时,就完全没有宗妇该有的架式了,她就像只是来陪伴顾仁的,而不是过来管铺的。

终于顾义和顾仁哈喇完了,准备离开了,跟绮罗打招呼时,绮罗终于合上了书,想了一下,“小叔叔以后记得敲门。”

顾义一下子脸涨得通红,讷讷不能语。

“这话也对,以后我不在,这里就是你大嫂,你这么乱闯是没规矩。”顾仁倒是一凛,马上严肃的说道。

顾义抱拳而下,即没说知道,或者不知道。不过绮罗当他听见了。

第五章 生意

“真的看进去了吗?”顾仁看看那本书,他注意到,绮罗虽然翻得慢,但是她是在翻的,不过他和顾义在聊天,他不很相信绮罗能看得进去。

“好些都是错的,可是没笔。”绮罗深深的皱着眉,表情万分的痛苦,她已经几天没看书了,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面目可憎了。

顾仁大笑起来,他当然知道绮罗的习惯,一个从五岁就研习医术的人,让她三四天浑浑噩噩的过了,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她已经不能出去行医了,长春堂的宗妇再怎么着,也不会抛头露面了。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看书,研习新的药方了。

“其实这里爹用得也少,若是怕娘找你玩,可以改成书房,你白天没事可以在这儿看书,做你喜欢的事。没事大家不会来找你的。”

“所以我其实就是个精神的象征?”她每天坐在这儿,表示宗家有人,有大事人家才会来,但是,大事时,顾老爷自然也来了,所以她其实也真没什么事可作的。既然没事,却还要让她把这儿改成她喜欢的样子,然后,在顾仁不在时,她要坚守在这儿,这个倒是挺有趣的。

“这里出门左手边的小门就是作坊,右手边的小门通药库,前面是药铺。闷了,可以四处转转。”顾仁笑了一下。

绮罗明白顾仁的意思了,这里是长春堂的中枢,顾老爷和顾仁都是坐不住的,主要是外头的事也挺忙的,自然不能天天在药铺里盯着各处,而自己坐在这儿,闷了,四处看看,自己既懂医,也懂药,只要自己在这儿,外面各种的声音其实也瞒不过她的,她不是精神的象征,而是守门的。

她突然想到了程安,程安临走之前也给了她一个匣子,里面是他的私房钱,不过他很羞涩,说自己之前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要存钱,但现在有媳妇了,他会保证,他一定给她赚钱,然后就开始絮叨,让她别天天看书,别去做粗重的活,让她没事时,跟嫂子妹妹玩玩就好,日子要过得轻快些。若是想家了,就跟娘说,娘会派人送你回去看岳父岳母的…

程安那时就是个话痨,简直把方方面面的都说了一个遍。程安的絮叨,让她上一世记了一辈子,每一句话,她都记得,然后虽然她没一项遵守了,不过,每每打破时,她就会想到程安的脸,支持着她活着的,就是那些话,那张笑脸。现在顾仁也要离开了,给她的虽然没什么嘱咐,可是交给了她一个家族。

“想什么?”顾仁发现她又走神了,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刚刚顾义没进来之前,顾仁心情是很好的,绮罗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他们时间又太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相处。

顾仁从小受宗孙的教育,十五岁自己出门做生意,可以说,一言一行都是按着继承人的标准在要求着,这不是培养一个贵族,而是培养一个家主。所以顾家对他的要求是稳重,得体,敏锐。但毕竟,他才十八岁,他还没修练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地步。

所以,对他来说,让他和绮罗找话题,其实也挺难的。现在可以坐在这儿,聊聊家里的事也挺好。虽然也不知道别人的夫妻之间会聊什么,但对于他们这两个木讷的人来说,也许这样就挺好。

不过为什么好好的她又走神了,这就让顾仁有点无奈了,显然,小妻子就这习惯,段家没有人话多,边吃饭边想自己的事,这是他们习惯,段大夫也是,说着话,就能想到自己之前的方子,然后就不说了,拢着手想自己的,若敢打断他,等着的就是一顿板子了。

“一个药方。”她干笑了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止血散的药方很简单,公公不用通过作坊自己就能配,只要他们把各种药粉弄一块就成了。但是量太大,得想个办法;还有就是,由小叔把药材磨粉,送到后面配药,真的混进些相似的,磨成粉了,公公就没法了。药出一点问题,长春堂就完了。你这样纵容,想不教而诛,这好吗?”

顾仁看了她一眼,好半天,对她笑了一笑,却没解释什么。绮罗也不介意,反正她是很随意的,只要顾仁希望就成了。

“怎么想到用止血散去弄兵部的签子。”顾仁想想换了一个话题。

“也就那么想想,本来弄出来就是针对…平民的。痛就痛点,但止血的效果极好,关键时,是能救命的。兵部又不是傻子,本来就要进货,我们便宜一倍,他们自然要全向我们订。”绮罗笑了笑,倒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可说的,对她来说,兵部的事反而比顾家人的心思好猜。

“带你看作坊去。”顾仁起身,并拉起了绮罗,绮罗无奈,只能跟随,她对这个没多大的好感,她也做药的,所以对别人做药,兴趣真不大,她做药是打发时间,更多是试验,等方子成熟了,直接派人送给顾仁,她下二回出征时,就会直接给长春堂下单,现在想想,自己当年算是帮顾仁吗?还是顾仁在帮她?毕竟长春堂的生产能力只有这么大,她给了签子,就让出货,从来就没问过他们能能出。

“如果兵部给了咱们大于生产力的签子怎么办?”绮罗想想问道。

“我会回了,我们就这么几个人,真的他们说多少,我做多少,来年突然不给了,我这些人怎么办?”顾仁想也不想的回道。

“哦,若是每年都有,你就可以添人了?”绮罗点头了。

“也不见得,得看什么事了。”

“若兵部有人,人家已经很确定了,认准了长春堂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见得真的保得了谁一辈子,所以我从来就不信那些人说的话。”顾仁随意的说道,拉着她看看已经磨好的药粉。

绮罗无奈,伸手轻轻的拿起一点,放到嘴里尝了一下,皱一下眉,看了丈夫一眼。

第六章 离别

顾仁对她笑了,轻轻的点点她的唇,“不要什么都尝,你不是神农氏。”

她闭嘴了,默默的跟着顾仁看伙计们做药。

不得不说,顾义是很聪明的人,根本不用跟绮罗说,此时伙计们已经全全绮罗的工具在做药了。绮罗很清楚,这些工具都是她自己做的,上辈子,她无聊自己研究出来的,到了这一世,于是自己画图,让木匠打了大框架,然后自己作了精加工。所以她很清楚,顾义是看了自己的工具,于是窃为已有了。绮罗不禁有点生气了,你用归用,用之前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声呢?

顾仁轻轻的捏紧了绮罗的手,她再看了丈夫一眼,侧头去看其它。

药材从批发商那里过来,其实人家已经加工过了,有蒸、有晒、有熬煮之类的。然后到了药房,其实还有细加工,比如有些要切,比如一些要磨成粉。因为长春堂的主业是成药,这后面的作坊里,磨粉、改刀、还有熬药膏的占了很大的比重。

中医的博大精深之处,就在于,无不能入药。好些看着挺奇怪的东西,都是能入药的,比如朱砂,用多了,会让人中毒,但是一定剂量的朱砂是有宁神静气的功效的。

一个成药的作坊,看着杂乱无章,但是在绮罗的眼中,却处处透着顾义的才干,正是这样,她不禁再看了丈夫一眼,一个在她看来,其实没什么用的作坊,在他的手中,弄成这样,所以才是让顾仁担心的地方吗?

看完了,他们又去了药材库,这里是宗族的老人管着,分两类,一是料库,一是药库。开宗明义,料库放的就是从外进的药材;药库就是从作坊那儿出来成药,看库存,族老是仔细人,记录得仔细,进出也挺严格。到了这儿,顾仁的脸方才露出温和的笑意。

前面的铺头她们没去,其实各家的铺头都差不多的,绮罗从小就在铺里帮忙,这个真用不着去的。他们一块回了自己的小院,绮罗传水,让顾仁洗脸。

本来顾仁还挺开心的,结果进屋就洗脸,娶媳妇这个是不是有点痛苦呢?不过没法,老实的洗了,使劲的擦了耳朵,然后绮罗已经拿了家常服出来,给他一一换了,顾仁困惑了,这个为什么?不过不敢问。

绮罗也洗了脸,她早上去宗族开会,是上了妆的,那对皮肤不好,于是赶紧洗了,抹了些自己制的面乳,额头也懒得画了,换上让她舒服的常服,才回到窗前的几边坐下,现在没事了,她想看看书。

刚刚在作坊的事,她其实也在思索,她要问问顾仁的意思吗?事实上,顾仁刚刚已经说了,让自己什么也不要做,守着位置,等他回来。那这个是不是就是顾仁的态度?正在她思索着要怎么再问问时,顾仁把人都遣下去了。

但显然顾仁不这样想,他的想法是,自己都洗了脸,又是午睡的时间,其实可以做点有意义的事。于是下午绮罗又啥事也没干成,羞得差点想把顾仁打一顿。

中午顾仁可是喝了点酒的,就算是绮罗给他煮了解酒的茶,却也挡不住那点余威的,绮罗直接就被他抱起,放到了榻上。后来连打顾仁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伏在他的怀中低喘着。顾仁喜欢这时的绮罗,不知道为何,好像只有这时,他觉得绮罗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绮罗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喜欢做这个?虽然感觉是不差,可是至于大白天的,还这么开心吗?而最大的问题是,自己为什么看着累得跟条狗一样,而这个男人显然心还有余力,那手不老实的在自己身上乱摸,而那身下的那玩艺显然还在跃跃欲试着。她不禁还是咬了他一下,明显的地方不敢咬,怕公婆看见,但不咬,她觉得自己那口气真的咽不下去。

顾仁又大笑起来,一使劲,两人又合二为一,她惊呼了一声,但又怕外面听见,马上住嘴。想退出,结果他更得意了,把她再拉回,他们就这么拉据战着,绮罗好半天才明白,自己又上当了,可是已经骑虎难下,生生的又让顾仁如意了一把。而且显然,这回的时间更长,他万分的迷醉其中,最后她实在没力了,于是再回到传统的模式,不过不传统的是,顾仁没忙着完成,而是拼命的亲吻着她,吻得她都喘不过气了,而他火热的唇,丈量着她的全身。这让她羞愤不已,她虽然两世为人,可是这太羞人了。

她的羞涩让顾仁更加兴奋,就感觉之前的便全是前戏一般,此时才是他想要的。

纵|欲的结果是,绮罗晚饭没出去吃。起不来了,总不能让公婆看到她还抖的双腿吧,还不如别出去。顾仁让人煮了清淡的,送到房间给她,他自己出去陪父母吃饭去了,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绮罗真的气得牙直痒,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不过她也没见过几个男人就是了。

顾仁回来得挺晚的,显然吃完了饭,他和顾老爷有正事谈。顾太太倒是饭后来看过她,顾太太倒不疑有什么,以为绮罗只是白天在外头见人,又被拉着去看作坊和库房真的累了,于是本着心疼媳妇的心情过来的,拉着绮罗又说了半天的话才回去。

绮罗觉得,其实没老公,就陪着婆婆过日子还是挺好的。婆婆多容易哄啊,不用说话,光听他们说就成了,然后他们让干啥干啥,然后做错了,也不会被说,反正她是媳妇,她不懂才需要婆婆教,这才是对的。所以跟婆婆混日子,才是王道啊。

第七章 坐馆

顾仁回来时,绮罗歪在枕上快睡着了,手上还拿着书,不过实在太累,书也没看进去,人就歪在那儿了,是闻到顾仁的味道,才意识到他回来了。

下午出去吃饭前顾仁传过水,洗过了,所以这会绮罗也没力气起身帮他更衣洗漱,哦了一声,直接拉开被子,躺倒了。刚刚好歹做了一个等丈夫回来的样子,现在他回来了,于是可以不等了,睡觉。

顾仁难得看到她小孩子的一面,又笑了起来,把她揽入怀中,绮罗没什么反应,她快睡熟了。

“你会想我吗?”顾仁看她睡得粉嘟嘟的样子,不禁有些郁闷了,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了,这位睡得这么沉,不郁闷就怪了。

绮罗其实听见了,但没力气回应,好半天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式,才喃喃的回了一句,“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