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偏执了,绮罗本就天赋超强,于是段鼎对她的要求只能是越来越高,都忘记,这些要求有些是不合理的。当然,当这些绮罗也做到时,他就觉得绮罗能做到,其它的徒弟也该做到。于是其它的徒弟就全悲剧 ,包括天赋其实还不错的顾仁。所以顾仁能留到最后,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顾老爷的儿子,更重要的是,他真的还不错。不然,段鼎疯了才会把女儿订给他们家。

现在女儿问了他,自己希望她如何?他就真的怔了,是啊,自己希望她如何?他教她医术时,真没想过,她真的有一天能行医天下。他当时只怕就是好玩了。然后顾家来提亲,他原本一口拒绝的,但是看看顾仁,又觉得这小子还不错。想想,就和顾老太太深谈了一次。他当时并没有说一定要定下来,而是想看看顾家的态度,再做打算的。

顾老太太那一次是直言不诲的说,她不喜欢绮罗的。一个见人头都不敢抬的女孩,是不能做顾家的宗妇的。段鼎不乐意了,自己这么天才的女儿,还被人嫌弃?不服输的性子,原本让他并不十分乐意的婚事,一下子对他而言,就是为荣誉而战了。最后争执的结果是,老太太会同意他们的婚事,但是,绮罗必须得有宗妇的素质。就算没有掌家理财的本事,但是,学医问药的本事也得超强才行。于是这个协意也就这样达成了!

昨晚段鼎还在后悔,自已怎么就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一个宗妇,对段家来说,是负累不是荣誉好不。他们家女儿根本就不愁嫁,没看到程家老二,现在还对他们家女儿念念不舍的样子,无论是门第还是人品,怎么看,程家也优于顾家不是。所以还是定早了,于是现在想换人都不容易。

段鼎哪里想得到,曾经他怒不可遏的想要把现在他看好的人选拆散过。不过人本就是这样,都是得陇望蜀的性子,就像上一世,绮罗真的嫁到程家,他们就觉得顾家好,顾家门第低,顾家他们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接女儿就接女儿,完全没有顾及。

第三十七章 谁之错

顾仁晚饭前到来了仁心堂,他总得整理一下长春堂的事,还有应对宗族对于宗妇为何被娘家接走的问题。

上次抢救程平,绮罗在娘家住了一个多月,宗族也问过,不过那时,对长春堂的名声是有益的,于是宗族默许了。现在问题不同了,她小产,于是被娘家接走,这红果果的打了长春堂一个耳光的。

就算顾仁以年末,宗族事物众多,宗妇无法安心休养为由解释着,但族老们还是不肯罢休,这是每一任宗妇应尽的责任,本就是宗妇们该做的事,却为一点点小病,而躲回娘家。再就是,为什么会小产,她的肚子不是她一个人的,是宗家的,她怀的可是未来的宗孙,是整个宗族希望,怎么会小产?

一个个诘问,让顾仁本就疲惫不堪的心,更加苍凉起来,这就是绮罗不愿意过多的介入宗族的原因吗?她厌倦养了一群闲人,然后这些人还拼命的找自已的麻烦。

顾仁真的怒了,盯着这些族老,他虽是被老太太教导长大的,他尊重宗族,但是他也是顾老爷的儿子。是顾老爷带着他行商,带着他到外面的世界,也潜移默化的教了他很多东西。也许那些那时不显,但却并非水过无痕。而绮罗的加入后,他开始改变,虽然这改变是细微的,他自已都没意识到的。

现在看到他们一个个理所当然的样子,顾仁觉得自已再也忍受不了,直接猛的一拍桌子,他没有像父亲骂二叔一般那么犀利,但是他却也并非泛泛之辈。

老太太教过他,对宗族要恩威并施,不可一味的顺从。或者打压,都会引起反效果的。之前有父亲在前面,他是小辈,他觉得自已没有掌管家业之前,还是弄个敬老尊贤的名声算了。现在显然,他们有点得意忘形了。

这些族老们就算没点小辫子的,也都是不作为的。不过是出身好罢了。于是一代代霸着个位置。从族中捞着好处。他冷冷的把大家的辫子一个个的抛了出来,然后很柔和的问道,“要不,请族人们出来。大家摆摆,让大家重新选出新的族长,族老?”

重选族长与族老,族规里还真的有,不然,族老们为什么能作威作福,族长想罢免他们并不容易,弄不好,反而受制于人。现在顾仁开口说让全族人出来。摆摆这些年他们干的事。然后,重新选出新的族长与族老,这个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要知道,前几代不知怎么样,但是从顾老爷开始。就专注于族人的生活,顾老爷分了丁田,而此时顾仁夫妇提出了办族学,让每一个族人子弟都能读书,而且能通过读书来赚得更多的土地,这些都在打破之前族老们制定下的垄断政策,让宗家在宗族之中的地位空前的高涨起来,若是此时提出,他们要重选,这些族老们就算是全都联合在一块,其实也是没用的,宗家从顾老爷接棒以来,就已经把关注点放在在普通的族人身上,十多年耕耘之下,他们完全无胜算的机会。一个个只能铩羽而归,却无可奈何。

顾老爷倒是很希望能重选,最好把自已家选掉,反正他早就不想干了。现在看儿子初露锋芒,倒是很高兴,不过他也明白,他这样只不过是为了保住绮罗罢了。让绮罗不被这些人非议,让所有人知道,宗孙根本不会让人置喙宗妇,一点点都不成。

处理完了这些事,顾仁却并不高兴,心情反而更沉重了。他要去见绮罗了,可是他却无法面对她。一整天,他眼里全是一盆盆的血水,虽然他没有听到绮罗的呻吟声,但是他很明白,那时的绮罗,身心都受着非人的折磨。他逼着她杀死了自已的孩子,早上她被岳父母带走时,她连看也没看过自已一眼。

可是不去,岳父母会更恨,难不成,自已就再不见绮罗了?跟父母说了一声,他默默的准备往外走,顾太太不乐意了,“仁儿!”

“太太!”顾老爷知道太太要说什么,一早,段家夫妇的态度是让人生气,昨天就说好了,这个决定是大家共同作出来的,结果一早上,段家夫妇的态度就好像是顾家逼着他们做的,就好像他们虐待了绮罗一般。昨儿顾太太就絮叨起来,她自认绮罗进门后,她做得不差,她当年受过的委曲,她从来就没让绮罗受过。她也不贪恋权势,媳妇一进门就把管家之权交出来了。

绮罗不爱说话,性子沉寂,她也没怪过她。亲家太太三天两头的过来探望,若是一般人家,早就烦了,她说过什么,每一次不是好接好送,万没有给脸子的时候。

结果她做的这一切,又得到了什么?现在段家还敢给她们脸色看。孩子没了,怪顾家吗?若不是段鼎非要绮罗回去帮忙,绮罗根本不可能去接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现在完全可以举家欢庆着新生命的到来,说起来,是段家欠了顾家的,不是顾家欠了段家的。

顾老爷能说啥,段鼎的脾气他很清楚,他知道段鼎的想法,他是孤儿,生命是珍贵的,更何况,那是他第一个外孙,他都准备了药,他有把握能生一个健康的孩子,聪不聪明这个是老天给的,但是健康,段鼎觉得是最重要的。但是作为一个传承百年的家族来说,他们的宗孙,不仅健康,一定得聪明,因为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已,是一个家族。所以这是不可调和的两种观念。

他理解段鼎,不过段鼎却不理解他。就算他们同意了,于是最终,还是得罪了。

“太太,若是咱们自已有女儿,咱们会怎么选择?也许跟师弟一样,虽然同意,却仍旧心疼,心疼女儿,心疼外孙吧?”昨天他就这么劝着太太,当时太太并没有说什么,他以为劝好了,结果,没想到太太还是叫住了儿子。他忙制止着,“太太,仁儿知道怎么做的,时侯不早了,让他快点去吧。”

“老爷,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但是,话却总该说清楚些。我们不发脾气,是我们念着老爷和亲家这些年师兄弟的情份,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总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让咱们背黑锅不是。这样的结果,段家心疼,我们也是心疼的。段家这么打咱们家的脸,是不是真的想置这些年的情谊于不顾,想他们小俩口就此和离?若是这样,也请段家说清楚,我们顾家也总得早做准备吧?”顾太太气定神闲的说道。

顾老爷和顾仁一齐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好老爷,您还没看出来?段家根本就没打算把女儿再送回来。之前,话里话外的,就觉得仁儿配不上他们绮娘。现在好了,我们又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他们让绮娘和仁儿和离,不是正好是现成的理由。孩子没了,她们也无牵无挂了。风湿丸和止血散对他们来说,本就不算什么,绮娘之前就说了,这些方子,她都能做个差不多的出来。所以,到时直接说不要了。段顾两家也就断得干净,任谁也不会说段家不厚道的。”顾太太可是宅内斗过多年,是隐性的胜利者,这些宅门里的手法,不要太熟悉。

她知道,段鼎和绮娘不会这么想,他们都是简单的人,昨天绮娘被儿子说动时,她看得很清楚,绮娘是信任儿子的,但是她注意到了段大娘那抹愤怒。而昨天,从头到尾,段大娘都没在大堂里说过一句话。要知道,平日里,段大夫是不会说话的,都是由着八面玲珑的段大娘在外和稀泥。所以这本身就说明,她是另有打算的。所以想想,段大夫可能是心疼女儿,绮娘可能是心疼孩子,而段大娘只怕想的是,如何把女儿带回家去吧?

段鼎对这些事没什么主意,段大娘完全能把段鼎说动。而绮娘平日里虽说是个很决断的性子,但是此时任谁都坚强不起来的。说不得就被父母哄住了了,牵着鼻子走了。所以,此时她不得不防。

顾太太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欢绮娘的,性子好,而且很坚定。这种性格很适合顾仁,顾仁是有些仁弱的,但因为有绮罗,很多事,他就决断多了。她不希望让儿子失去绮罗。

“会吗?”顾仁有些茫然了,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有些彷徨了,觉得绮罗一下子就离他好远了,远到他好像真的失去她了。而母亲这话,无疑在他心里又添了心事,这会是真的吗?

“当然会,你要见绮罗,跟她说清楚,这孩子真的留下,受伤的是孩子自已。一个不能成为宗孙的宗孙,将来受到的非议与排斥,是不能想像的。你想想你娘我,若不是生了你,早被老太太休回家去了。纵是这样,娘在你二婶,你姑姑面前,从来就是矮三分的,俯低做小这么多年。我还不是宗妇!那个孩子生下就却就是宗孙,中间差别可大了。”顾太太深黯攻心之道。

顾仁明白母亲的意思,只要绮罗听他的,段家夫妇最终还是会依从绮罗的意思。只有跟绮罗说清中间的利害,才能解清这些误会。他点点头,默默的出门。

第三十八章 可怜的顾仁

第一更

“早知道不听仁儿的话,朋友的女儿,真不能娶,弄到后来,朋友没得做了。”顾老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还在可惜自己和段鼎多年的兄弟情。

“您怎么会想到那孩子…”顾太太看儿子远去了,才小声问道。昨天事太多,她也没时间问,白天又给气糊涂了。现在总算理清了思绪,这才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相信媳妇?”顾老爷反问。他真没想到妻子会在这件事上毫不犹豫的站在儿媳这边,这种事,不是该女人先怀疑吗?结果弄得自己好像还两面不是人了。

“绮娘在仁儿回来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的院子,外头的小厮都不许进,只能在外头回话,由丫头通传。平日就算在外院里主事,不过小账房人来人往的,她能怎么着?仁儿回来了,两人形影不离,纵是在仁心堂那段日子,仁儿也就白日里赶回来处理些重要的事儿,完事即刻就回去。有点时间也全在绮罗边上,她纵是想,也得有机会不是。”顾太太给了丈夫一个白眼,说完了自己都笑了,是啊,她还真不是信任媳妇,而是她真心的知道,媳妇没那机会。

“我都不管内院之事,就是看仁儿的态度不对,才这么猜的。仁儿多心慈手软的一个人,就是因为连药方都不敢开,这才被师弟给赶出来的。这些年,我常想着,是不是他的名字取错了,所以让师弟给取了一个宏毅的字,就是期望着他,能君子决断些。这回这么坚持让媳妇把孩子打了,说实话,别说师弟不舍得,我也不舍得,我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了。真的有个胖孙抱抱,管他是不是聪明,憨厚可爱就行。不当宗孙就不当宗孙,我还能养不起一个孙子不成?仁儿太反常了,不得不让我多想。我想师弟应该也想到了。他是仁儿的师父。知徒莫若师,只怕儿子这关很难过了。”

顾老爷摇摇头,他不是信或者不信。他一大老爷们,怎么会管儿媳房中事,别看一个宅子里住着,但是他和绮罗每日除了吃饭,见面的机会还真不多。所以让他去想儿媳肚子里的是不是他孙子,这事还真不好说。他也就只能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这事。什么样的事,能让儿子性情大变,逼着老婆打胎?在他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他虽然不敢相信,但是还是冲口一问,因为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不问,段鼎也会这么猜的。

“应该叫住仁儿,问清楚的。”顾太太急了。若是这样,问题就复杂了,她也不清楚顾仁是不是这么想的,万一真的被段鼎给问出马脚来,只怕这媳妇就真的保不住了。

这会哪能追得回来。于是段鼎和顾仁就正面对决了。段大娘自然不会跟之前似的,又是茶,又是点心的往上送,她就黑着脸,盯着顾仁,那眼神就跟刀一样,吓得顾仁一哆嗦。

“你到底怎么想的,若不说清楚,我们是不会让你见绮娘的。”段大夫也盯着顾仁,就算没段大娘那么凌利,但是,绝对不是什么良善的态度。

顾仁能怎么想,自然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的回禀了。不过这些话,昨天段大夫他们已经听过了,基本上,他们不信。

“岳父,正如我娘说的,她因担负不起宗妇之责,半生都在亲戚族人的嘲笑之中度过,真的生一个不能担负宗家责任的长子,可怜的不仅是绮娘,更是那个孩子,我们虽然能保证他一生衣食无忧,但是将来呢?我和绮娘不在了,谁来保护他?指着弟妹们?我二叔那样,您也不是没看见。若是女孩,没有家族的压力,可是将来呢?岳父,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虽然对绮娘太残忍了,但是,这是最好的选择。”说着,顾仁的泪都止不住掉了下来,这话他也劝了自己两天了,虽然这话在心里过了无数次,虽然现在说得无比的顺溜,但是,真的说了,他还是忍不住心酸难过起来,那也是他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第一个孩子,若没有这些事,他该多么欢喜的迎接着他的孩子到来。

他总想到绮罗笑盈盈的对他,“师兄恭喜你,我们要有孩子了。”

那一幕就跟刻在心里一般,一遍遍的回放着,一次次的让他一再的经历着剜心之痛。

“没怀疑这孩子不是顾家的?”段鼎厉声问道。

“岳父!”顾仁本来还伤心伤肺呢,结果听这话,立马怒了。顾不得抹泪,就差没跟岳父翻脸了。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什么性子我很清楚,你连拿个针炙都抖得跟筛糠似的,让你写个药方,跟要了你的命一样。这回你倒好,逼着绮罗打胎,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这回你倒是不怕了?”段鼎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岳父,现在打掉孩子,总比过几个月打安全得多。多一天,绮娘就多一分的凶险,弄不好绮娘都会没命的。就算抢回性命,将来伤了身子,是不是得不偿失?”顾仁真的抓狂了,他杀死自己的孩子已经很痛苦了,现在却还要他承认,他这么做是因为不信任妻子,他是不想在最恶化的时候处理,怎么就没人相信呢?

顾仁最终还是见到了绮罗,过程虽是曲折的,但是段大夫却和妻子想的不同。他其实比妻子了解顾仁,毕竟也是从小看大的,又做过他的师父,学医,跟学别的不同,比一般行业更关注心术。头几年,说是学药,更多的其实是考验心性。若不是对他的人品肯定,顾家来提亲时,他不会亲自去找顾老太太谈了。正是因为他知道顾仁不错,于是才会谈。

而这些日子,其实顾仁对绮罗怎么样,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而女儿对顾仁其实也是极好的。女儿从小就不怎么亲近人。在绮罗知道她的婚约之后,她总算是有些亲近父母了,但是做其实还是有些生硬的,而婚后,她越来越有些真性情了。段大夫之前是觉得女儿只怕是跟顾仁学坏了,但是后来想想,若不是顾仁对她好,她怎么会这般。

所以他们夫妇和顺,这些都是看在段鼎的眼里的。正如段大娘说的,父母对子女最大的期望是什么?就是子女好!没有什么比子女过得好,更重要的了。

让女儿和离,离开顾家,然后呢?她当然可以再嫁,可是嫁给谁?程家的老二?怎么可能!程家公侯府邸,程二就算没有继承权,也不会娶一个再嫁之女。

嫁个和顾家差不多的人家,想做正妻都不容易,难不成让她去给人做填房?况且细想想,昨天其实女儿也想到了退路问题,她的退路是回仁心堂,收养几个孩子,然后和自已一起做名医,把医术传下去。这就是说,她不会再嫁了。所以冷静下来的段鼎怎么着也不会让女儿将来孤老终身的。

于是,该占的理他占全,把女婿兼徒弟死骂一通之后。却还是让他去看绮罗了,并且严厉的指示他要好好安慰绮罗,不然定不饶他。

段大娘自是恨得想要撕了顾仁,不过被段鼎象征性的拦了一下,让顾仁结结实实的挨了几巴掌,才真的抱住了老妻,让顾仁躲开。总之段鼎在女儿的问题上,脑子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机灵。

此消彼长,顾仁就不同了。顾仁真是好人,他从小说很善良,虽说出门行商多年,性子也磨练了些,但也分人,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在外头,他对家族的那些人,包括对待顾义他们,他其实都是挺清醒的,但惟有对绮罗,他的脑子就没那么清楚,特别是一些他觉得不伤大雅的事,他几乎是无条件的觉得绮罗是对的,是他对不起绮罗。这毛病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养成了,现在被段鼎骂,被岳母打,他倒还真没什么不平,反道是松了一口气。对他来说,岳父肯骂,岳母肯打,但还让他看绮罗,这表示,他们没像母亲想的那样,要分开他和绮罗,这就成了。所以只要哄回了绮罗,一切就能烟消云散了。

但是真的进了绮罗的小院,他又胆怯了。眼前还是那一盆盆的血水,还有绮罗被抱走时,那苍白的脸。

好一会儿,他默默的走进了房间,绮罗没躺下,正如顾仁说的,月份小,她底子不错,又有段鼎的保驾护航,真的休息了一下,吃了点东西,她没想象中虚弱。主要是心太乱,她也睡不着,便坐起随手翻着书,纵是段大娘说,这伤眼睛,但总得找点事做不是。

在顾仁在院里时,其实绮罗已经看到他了,看到他的狼狈,也看到了他的迟疑,绮罗也就没让丫头拦住他,她一直就是冷静的人,昨天没问,今天,事情结束了,她想问了。

第三十九章 夫妇

第二更

顾仁轻轻的坐到了她的身边,看看那卷《黄帝内经》,轻轻的摇摇头,“虽说不至于错漏百出,但也大多语焉不详,怎么还读?”

“想挑错的。”绮罗实话话说,她重生之后,看的医书便都是抱着挑错的心在读,只不过,之前她会拿上纸笔,而此时,段鼎夫妇能让她看看书就算开恩了,怎会给她纸笔。

“费这个神做什么?”他笑了一下,被段大娘打破的嘴唇也就裂开,渗出些许的血丝。

绮罗看看,倒不是心疼,而是觉得此时的顾仁倒有些可怜了。

“没话跟我说?”绮罗决定不再绕圈子了。

“对不起。”再困难也得说,毕竟这是他该跟绮罗说的。

“你不是说,这是对的决定的吗?既然是对的,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绮罗盯着他的眼,她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能确定的是,她不想看到犹疑,不想看到欺骗。

“就算是对的,也是对你的残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逼你。”顾仁轻轻的拉起了绮罗的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可是你却不后悔。”绮罗并没有松一口气,对她来说,就算没有看到犹疑,没有看到欺骗又如何?他毕竟也没说,他是对自己有所怀疑的,也许此时的坦然,只是针对着这是对的决定呢?

“不,我不后悔。但我该给点时间你,跟你说清楚。”顾仁认真的说道。

“说这个孩子不可能聪明,然后不能胜任家主的责任,甚至更可能是残疾,让家族有借口休掉我,认为我是不祥之人。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绮罗还是步步紧逼着。

“也不一定是这样,我们都不知道结果如何。岳父虽说可以保住孩子,但是保到什么程度?我觉得他自己都不一定有信心。若是女儿,或者这是次子,都无所谓。不过是我们活着,就好好养着。若是我们不行了。就先一步送他舒服的离开,我们陪着无论天上地下的,总不能让他孤单了。但长子不成。家规没法改,而他的存在,只会让其它孩子产生愤怒之心,是害了其它孩子,更是害了他。原本他该过得无忧无虑的。”顾仁轻轻的闭上了眼。

“不是怀疑他的出身吗?”绮罗不想听这些,她决定挑明了问,她从来就不是婉转的性子,当然,到了顾仁面前。她也懒得再装那个婉转了。

“绮罗!”顾仁有点厌烦了,睁开眼,看着绮罗,这还是他第一次叫绮罗的名字,平日里,他都叫她绮娘的。这表达了他的不快。

“想说相信我?”绮罗没有退缩。

“是。我相信你。你有你的骄傲,若是你在我不在家时,另有所爱了。你会等我回来,还我一个完整的顾家,甚至会直接跟我说。把止血散,风湿丸的药方送给我,但请我放你走。你不会红杏出墙,不是因为你的操守,而是你不愿让你的爱人瞧不起你;更不屑跟我虚以委蛇,让我背黑锅。你玩不来那虚头八脑的东西。”

因为顾大夫这么问,现在没想到绮罗也这么问,顾大夫,自己父亲那儿,他都不屑回答,但是面对着绮罗,他还真不能不回答,他不能让绮罗心里总有一个结,从此跟他形同陌路。

“对,看来你真的很了解我。可是我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你。”绮罗点头,这真是她会做的,就如上一世,她爱上了程安,才知道自己是订过亲的,但那时,她与程安已经互许终身了。她能想到的,就是用最极端的方法,拒绝顾仁,不负程安。她不会两头暧昧着。而这一世,她既然决定嫁给顾仁,就没再让自己跟程安扯上关系,当然,虽然还是扯上了,但她真的从来就没给过程安好脸。所以顾仁的答案,她很受用,也接受了。

但又想到了一问题,顾仁真的很了解自己。但自己却一点也不了解他。绮罗其实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在想顾仁,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她对他所有爱恋,全是基于上一世的那个无悔跟随自己的顾掌柜。当然,还有那对象征着顾家宗妇的白玉手镯。

只是,那个让他信任的,只是顾掌柜罢了,而不是顾仁。就算是顾掌柜,那也仅仅是个受她尊重并且信任的下属而已,她细想想,她真的算是认识那个顾掌柜吗?根本不认识的人,谈什么爱恋?

而顾仁爱她什么?小时候的怜悯,长大之后名正言顺的未妻,他对自己的爱,太理所当然了,但这是爱吗?顾仁真的诘问他自己的话,只怕也得迟疑,这个是爱吗?

所以之前,她们把婚姻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想想她对程安那不记后果的爱,还有十八年,她无悔的对太君的付出,还有在边关无战事时,她长久的凝视着那片旷野,她满脑子的全是程安,期待着哪儿射出一柄箭,然后她就能与地下的程安团聚。

与那相比,自己和顾仁之间的感情,实在太无足轻重了。所以其实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着顾仁这一世再对自己全心全意?甚至于,上一世的无悔追随,那是出于爱吗?她现在不肯定了。

“想了解我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顾仁倒没什么诧异不平的,他早就知道自己小时候根本没在绮罗的记忆之中留下一丁点的记忆,而婚后,他们时间太短了,他们根本没时间相互了解对方,点点头。

“为什么爱我?我也许不值得你爱。我之前说了,我明明打算要孩子了,却还去接触剧毒,我一点也不可爱,我性子一点也不讨喜。我凡事都为自己想,为父母想,最后才会为你想,不觉得不值得吗?”绮罗真急了,她真不觉得自己可爱,她至少对着顾仁是不可爱的,她想好好的对他,可是细想想,她对他真的不够好。

顾仁笑了,之前的话题有些沉重,他不喜欢谈孩子,那将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但是此时,绮罗说这个时,他又觉得有趣了。

“可笑?”绮罗看着他的眼睛,绮罗有些尴尬了,自己说了这么多,她真的想和顾仁交心的,为何他会笑?她觉得自己真的不会如何跟人打交道,至少,她不会跟丈夫打交道,两辈子,她并没有积累什么有用的经验。

“不,挺高兴,至少,我在你心里排第三了。”顾仁故意松了一口气一般,但很快收回了笑容,从怀中掏出了那块金丝玉佩。他难得看到绮罗想谈,他也想谈谈,这是他最大的心结,那么就谈谈吧。

“其实,有时我不希望你对程家人太好,就算我知道,你对程二少没什么,但是我还是不喜欢,我天天守在你身边,自己都觉得挺可笑的。但事实是,我不喜欢你们接触。哪怕他多看你一眼,我都不乐意。”

绮罗差点没认出来,若不是那个‘绮’字太熟悉,她还真没想到曾经的玉佩能成这样。又觉得,其实她对这玉佩的记忆都模糊了,猛不丁的看到穿了金丝的玉佩,自然的会不认得了。

接过细看了一下,她倒不是在怀念什么,而是在找那些裂纹,她可比顾仁懂行,这不是用金丝织网,把残玉合在一起,而是真的用金丝缠绕的工艺,一点点缠出来的。看着玉佩是被网着了,其实真的细看就会明白,这是手工,一点点把碎玉拼好,镶嵌了。再在边上缠丝,镶嵌之处,除了已经碎掉的地方,还有一些边角,让不知道的,会以为,就是这么设计的。然后边上的缠枝绕花,除了更美观,其实是更进一步的加固了。就算以后玉佩再被拍,甚至掉地上,会有新的裂纹,但是不会再碎了。

“这个太了不起了。”绮罗忍不住惊叹起来,但马上,抬起头,“你花了多少钱?”

“至少不比再买一个这样的玉佩便宜。”顾仁对绮罗的态度还是挺满意的,这个很对,自己的钱,也是她的钱,用那么多的钱,却是修复了情敌送给妻子的礼物,自己真是太冤枉了。不过惟一让他好受点的是,妻子根本不想要这玩艺。不过为一个她不想要的东西,还花了这么多钱,更浪费了。

“太浪费了。”绮罗有点肉疼了,就算她从里到外,还是军医段将军,但是依然觉得这个真不值啊。她很清楚,就算是此时,顾仁花了大价钱,她也不可能拿出来戴,顾仁会生气的。可是不戴,这个大价钱就算是白花了,不肉痛就怪了。

这回顾仁大笑起来,虽然知道绮罗没有正面回复,但是,这就是最好的回复。当然此时这么笑,实在有点不合适,不过还是没忍住,但笑到最后,却抱住绮罗大哭了起来。

绮罗没动,好一会儿,她轻轻的回抱住顾仁。现在她有点了解他了,此时,他哭不是为了程安,不是为了这块玉佩,而是为那个没缘的孩子。为了自己因为这个孩子而吃的苦。

第四十章 好丈夫

第一更

段鼎夫妇远远的看着,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看到最终顾仁抱住绮罗哭的样子,他们夫妇终于轻叹了一声。段大娘又不是傻子,在理智回归之后,就算段鼎不分析,她也知道,为了一时之气,而逼着他们和离,是下下之策了,现在女婿服了软,然后显然也是万般的不舍得女儿的,这事就该到此为止,女婿还是女婿,女儿还得回顾家去。

段大娘有了这程认知之后,该什么做,她自然就明了了。该给的待遇,重新回来了,顾仁马上就受宠若惊了,立马忘记了被岳母揍的倒霉样,回归丈人、女婿一家亲的良好局面上来。

绮罗倒没顾仁那么安心,她比父母了解顾家麻烦,自己回娘家做小月子,只怕宗族那边,公婆那边都心有芥蒂,就算顾仁此时能摆得平,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点事,不过,看父母这么尽心的照顾自己,顾仁这么辛苦的两头跑,她也就不多问什么,省得大家难受。

不过可能是跟顾仁聊过了,也许聊得不深,但是真的她倒是真的开始审视自己了。就像曾经顾仁说过,他们很多事,想法都不同,顾仁做什么,都是站在公婆和她的立场上,为了他们都能好。而她啥时候想的首先都是自己。这会儿,她决定,先想想父母和顾仁的立场,自己若是提出回婆家,父母会难受;而顾仁呢,自己不回去,顾仁会怎么办?所以人还得自私点。一但为人想了,马上就纠结了。于是绮罗不想了。

顾仁不知道绮罗想啥,现在他只要绮罗安心的养着,他啥都成。所以他又开始了两头跑的日子。不过,这回他更忙碌了一些,马上要过年了,过年宗族本来事就多。而族老被他得罪光了,而顾义和卢峻也开始了跟段大夫学医的日子,族里的事,铺子的事,顾义也帮不了。这些事。总得有人做,于是他只能压缩看绮罗的时间。

虽说是小产,其实也是有恶露的。绮罗当大夫跟人说时,她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轮到自己了,就不那样了。绮罗特别爱干净,平日就是天葵来时。她也是恨不得一天洗几回的。现在这样,又不能洗,她就总觉得自己是有味道的。只能勤换,勤擦。

白天自然有段大娘,有丫头们。但是晚上,她其实也不好意思让那些没成亲的小丫头们受这刺激。而母亲又累了一天。于是她就想自己干,但顾仁能让她自己干吗?于是,他这学过医的,也再一次体会到了女子的不易,倒是习惯了,每天一回来,让忙着让人给打水。他好帮她擦身,换衣。等吃了饭,要睡前,他再做一次,一准让绮罗能保持着清爽,洁净。

当然,因为这样,他们夫妇的感情到是一日千里了,绮罗也不再纠结,自己是要站什么立场了,这是她丈夫,她最亲的人,她在他的面前,不用再掩饰什么,什么把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之类的,她觉得在顾仁的面前,她当最真的她就好了。这让她无比的幸福了。

“除夕,公公他们怎么说的?”顾仁给绮罗擦了身子,换了衣裳,绮罗看着顾仁说道。

“什么怎么说?”顾仁给她拉上被子,其实正常的,绮罗这样擦身都是不对的,会邪风入体。所以,擦身的水里面段大夫也是配了药的,而室内也会封得紧密,绝不会让绮罗受一点寒气的。

“我们第一个新年,也不要跟我过?”绮罗故意说道,躲在被子里忽闪着小眼睛。

“是啊,是啊,婚后第一个新年。让爹娘过来,要不我跟爹娘说说,两家一块过?”顾仁停了洗帕子的手,怔了一下,想想,过年,自然要一家人一块吃年夜饭,一起守岁。把绮罗一个人放在娘家,这当然不成。移来移去的,也容易受风。只能让父母过来了,反正两家关系极好,这应该没什么吧?顾仁如是想着。

“你真不知道?出嫁女不能在娘家过除夕的。若按正经的规矩,我这情况,不能在娘家,也不能在婆家的。不吉利!”绮罗真的无语了,歪着头盯着顾仁。其实她很清楚,她除夕不能回顾家过除夕,但是也不能在娘家过年的。白天母亲的意思是,问问顾家的意思,若是他们不介意的话,就让她留在段家,等过了十五再回顾家。千百年就是这个规矩,能怎么办。

“真的吗?”顾仁还真不知道,行商的人,之前一两年没回家也不是没有,现在是掌柜了,才偶尔出去,不是为了采购,而是出去跟各地的大佬们见面,联络下感情。这些老规矩,还真是,听都没听过,“怎么办?”

“娘说,若是公婆不介意的话,除夕回去吃顿饭,然后你送我回来。”绮罗有点不好意思,想想,“其实,要是他们不介意,要不除夕我们就回去,然后在家里把剩下的月子做完?”

这才是绮罗想说的,她已经在娘家住了半个月了,段大夫的医术,加之段大娘无微不致的照料,她身体恢复得其实挺好,恶露已经去了差不多了。若是自己留在娘家过年,婆家脸上挂不住。可是回去好像也不对了。所以想想,还真挺纠结的。

除夕哪过,这个是个问题,顾仁不会让她一个人过。若只是回去跟公婆吃饭,其实也是父母想出来,跟公婆搞好关系的法子。这也是父母的意思,她嫁出去了,父母就算能为她撑腰,却也得懂事不是。绮罗明白父母的意思,所以此时问问顾仁的意思。

“为什么?”顾仁想想,这是什么规矩?

“总之是不吉的,你回去问问公婆的意思。这毕竟是大事儿,你也别逼他们,若实在不成,我们就在跟前租个房子,我过完年再回家?”绮罗其实想想,若说不吉,她其实也不想影响自己的父母的。

“不成,让你一个人在外头过年的。”顾仁想了一下,摇摇头,“我回去问问爹娘的意思,你安心在这儿住着,没事的,万事有我。”

顾仁就没打算让绮罗回顾家过年,顾家过年太烦了,人多,嘴杂,就算是绮罗自己留在院里,只怕也不得闲的,所以想想看,之前岳母一说,他就把绮罗送回仁心堂了。就算没这规矩,他都没打算把她带回去。

“所以我们应该等过完年再…”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对她来说,多一个月,少一个月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赶着过年,很多事,各种不方便。祭祀她这个宗妇若不在,是真的有点不太好,但是她做小月子,其实真不该在家里的,若严格按规矩来说,她该被送出去,而不是该娘家的。

“时间长了,就下不了决心了。”顾仁迟疑了一下,才轻轻的说道。

绮罗想想也是,自己其实对那个孩子感情还不太深,因为一知道,然后就被冷水泼醒了。从知道到结束,她真的对孩子的体会是最少的。她尽关心顾仁的痛苦,还有各人的想法了。现在想想也是,孩子在肚子里的时间越长,她和孩子感情会越深,只怕到时,她宁可与顾仁和离,也不会选择打掉孩子吧。看看顾仁,这男人还真是心细如尘了。

“别担心了,这事我来办,你安心过年。”顾仁轻轻拍拍她,让人把水端出去,自己去洗了一下。才回来。回来看到绮罗还睁着眼,躺回了他的身边,轻拍她一下,“快点睡。”

“睡一天了,娘不让我干别的,快被当猪养了。”她侧着躺着,她真的挺闷的,她从小就父母没什么话说,跟老爹还能谈谈药方,不过,老爹不能围着她转,他得给街坊看病,给老太公治疗,还得带徒弟,卢峻和顾义都来了,卢峻都二十多岁了,顾义也十八了,他还没带这么大的徒弟,所以想想看,对段鼎来说,也是挑战,忙得很。

当然,也是段大娘不让段大夫拿这个来让绮罗费神。段大娘就觉得,女儿在顾家是吃了苦头的,所以让她多吃多睡,当睡一样养着,虽说,说实在的,她养得挺不错的。绮罗现在其实脸色真的挺好的,之前不眠不休的亏掉的身体,这回真的总算真的补回来了,脸色很好,也长圆了一些。这是顾仁记忆里,绮罗最好的时候,肤色都是粉粉的。

“岳母这话好,你现在看着就好多了。”顾仁喜欢看到这么随意的绮罗,轻轻的抚摸了她的小脸一下。

“是啊,我好像没这么轻闲过,只让看一会书、不让洗澡、不让配药。也不知道满月了,我会不会忘了号脉。”绮罗无奈的说道。

“忘就忘了,好好休养几年。”顾仁没告诉过绮罗家里希望她在诞下长子之前,不要再碰这些了,不过,这话,他真的不太敢说,他当然知道这些对绮罗的重要性,真的不让她做,把她关起来,这好吗?

第四十一章 两个婆家

第二更

“哦,今天程家送礼到长春堂了,就是年礼,他们知道你小产了,岳父没说你在这儿。”顾仁想想,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一早他忙得要死,结果,说程家送年礼来了,这回是程老三,程喜送来的,程安虽然还没有离开,但是太君特意让程喜来了。

程喜虽然跟顾仁不熟,不过,对他说了就是年礼,太君知道绮罗身体不好,特意送了补品,请绮娘不要推辞。

若是送礼的是程安,说不得顾仁还得别扭一下,可是是程喜,他还真不好说啥,只能客气的接了,看了一下,没有特别的东西,就是正经的年礼配置,真退回了,挺不给别人面子的。

“他们怎么知道的。”绮罗好久没想起这家人了,怔了一下,自己小产,只有婆婆,顾二婶,顾姑姑来看过她。婆婆不用说了,而顾二婶和顾姑姑没法子,谁让她是宗妇,家族已经通报了,不来不成。不过,他们都只知道她小产了,却不知道为什么。顾太太解释的是不小心,谁家小产会是特意的。虽说,那个这回真的是特意的,只是谁也不能说。小产这事,谁家也不会当喜事儿去宣扬。而段大夫本就是方正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拿这个出来乱说的。程家怎么会知道?

“你不去看太公,太公自然要问你的。岳父自然不可能说你小产了,只说你病了。那个长春堂也没特意瞒着,想知道其实也不难。时间不对,你去完第二天就小产了。他们家多少有点不太舒服的。”顾仁想想老太君问他的话,他们其实也是怕是不是在程家,被卢家气着了,于是回去就动了胎气。

“你怎么说的?”绮罗看着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