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李二陛下说要把衡山公主许过来,那不是乱套了吗?

不管衡山公主许给谁,妹妹和李元婴不都成不了了?

魏征转头横向急得失言的魏膺。

魏膺讪讪然闭上嘴,但还是一脸的焦虑。

李二陛下若还看不出古怪来,就枉为人君了。李二陛下与李承乾对视一眼,蓦地想到刚才魏征特意提起李元婴昨天来了一趟,还说要带走别人孙女。

李二陛下神色微沉。

大唐民风挺开放,民间男女婚前相互有那么点意思也算不得大事,到底是要处一辈子的,两眼一抹黑地嫁娶也不大好。但是他膝下儿女的婚嫁都是他钦定的,断没有他们自己看上眼就许婚的道理。

李元婴虽不是他儿子,但从小养在他身边,又是太上皇亲自托付给他的,婚事自然该由他做主。现在倒好,他自己跑去招惹人家孙女,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全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说了,人家全家都觉得他们该成了!

魏征的孙女配李元婴不是不行,但不该由他们自己来做决定。

气氛陷入难言的沉默。

就在这时候,李元婴命人扛着温补药材过来了。

李元婴一进屋就呆住了,他皇兄和他大侄子怎么在这?而且,气氛看起来怪怪的!

上回转头就走,被魏征冷了好多天,李元婴这回学乖了,没再溜走,跑过去拖了个铺垫在李二陛下身边坐下。他说道:“皇兄你和承乾一大早就来看老魏啊!”说完了,李元婴又去看魏征,发现魏征精神很好,没了昨天那病恹恹的模样,顿时十分欢喜,“老魏你好了!我刚才去翻了翻库房,找出好些药材,你照着孙师的方子好好熬来调养调养。”

李二陛下听李元婴张口就叫人“老魏”,脸色稍缓,这混账小子瞧着一点都没有拐带了人家孙女的自觉。

李二陛下看向魏膺。

魏膺背脊已经湿透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御前失言可能让妹妹在李二陛下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李元婴这小子操蛋归操蛋,但是李二陛下对他是真的很纵容,要是李二陛下觉得自己弟弟样样都好,是他妹妹蓄意攀附李元婴,那就完了。

李元婴不知道这古怪的气氛和自己有关,见魏膺脸色泛白,他还挺关心地说:“魏兄你脸怎么这么白啊?难道你也病了?等会孙师过来时,我叫孙师给你看看。”

魏膺见李元婴还这么没心没肺,脸都涨红了。他辩驳道:“我没病!”

李元婴道:“那你脸色怎么这么怪?屋里又不冷。”他转头看向李二陛下和李承乾,发现他们都齐齐看向他。李元婴纳闷不已,大胆猜测起来,“难道你们刚才在说我坏话?背后说人小话,你们也太坏了!”

李二陛下淡淡道:“我准备把衡山许给魏卿的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李元婴一听,不乐意了,立刻反对:“不行!”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

李二陛下神色莫测地注视着李元婴。

李元婴道:“您把衡山许给老魏哪个都不对,衡山才九岁!姝妹妹的叔父们都这么大了,哪适合啊?皇兄你怎么能这样乱点鸳鸯?”他又看了眼旁边的魏膺,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许给魏兄也不适合,他一点都不会照顾人,惹人伤心了都不晓得。”

魏征脸都黑了。有你这么嫌弃人家儿孙的吗?还敢说堂堂一国之君乱点鸳鸯谱,换成别人准得安你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李二陛下没有叫人砍了他糟心弟弟的打算,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道:“就这样?”

李元婴眨巴一下眼,奇怪地回望李二陛下:“不然呢?”

李二陛下见李元婴一双眼睛满满的都是无辜和不解,淡淡说道:“行,我不把衡山许过来了。”

李元婴还反过来指责李二陛下:“皇兄您这样哪行啊,还没定的事您怎么能跑来和老魏说,老魏病还没好全呢!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对老魏他们和对衡山都不好!”

魏征眼观鼻鼻观心,决定把自己当聋子,不掺和他们兄弟俩的对话。

李二陛下被李元婴气乐了。

他以为是因为谁才没定下来?

李二陛下道:“魏卿于社稷有功,不将衡山许过来,那就你娶你姝妹妹如何?”

李元婴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事儿还能落到自己头上来。

于社稷有功就要嫁娶的吗?李元婴回想了一下,李二陛下确实给老房、老杜、唐俭、长孙无忌等等都许了公主,各家女儿也有许多嫁给宗室的。

看来李二陛下真觉得有功就该结个姻缘当亲戚。

李元婴一直觉得自己还小,虽然儿子怎么使唤都计划好了,但还真没想过自己会娶什么样的王妃。年前他还觉得李治闭着眼就娶王氏女挺没劲,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了,他一时竟有些懵。

李二陛下看他听呆了,问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了?”

李元婴闻言总算回过神来,欢喜地道:“我当然是愿意的,就是不知道姝妹妹愿不愿意?要是姝妹妹愿意给我当王妃,我真可以带她去吐蕃玩了!”人都娶进门了,就不用怕老魏他们了,他爱带去哪就带去哪!李元婴兴致勃勃地问李二陛下,“那您什么时候让我和姝妹妹完婚?”

魏征脸都青了。

这兄弟俩能要点脸吗?!

李二陛下怕李元婴把刚病好的魏征再一次气病,板起脸训道:“闭嘴,婚姻之事,岂能儿戏?你若是只为了玩,谁放心把孙女嫁给你?”

李元婴乖乖闭嘴,心情却很是雀跃,他要有王妃了哎,他娘知道了不知得多高兴!李元婴坐不住了,左看右看,没看见魏姝,转头对李二陛下说:“那我去找姝妹妹问问她愿不愿意!”说完不等李二陛下发话,他就熟门熟路地往魏征书房跑去。

早前魏姝跟裴氏她们向李二陛下见完礼就退下了,魏姝一直呆在书房里听外头的对话。

听到魏膺说“妹妹怎么办”,魏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还小,不太懂什么“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什么“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但她知道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越是生在皇家、生在官宦之家,讲究就越多,任谁都不能越过君父去。

她与李元婴都自认是坦荡相交,每次相见都光明磊落,没做过什么私相授受之事,但谁知道李二陛下会怎么想?

等听了李元婴进门的动静,魏姝更担心了,她怕李元婴被李二陛下发作,怕她往后再也不能和李元婴往来。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舍不得这段自由的时光。

一想到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就难受到鼻子发酸,连外面正在进行的对话都听不清了。

所以李元婴欢欢喜喜掀开门帘跑进书房时,魏姝正背对着门口、向着书架那边没声没息地掉眼泪。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让人难过的事了,好像想让她在这短短两天里把一辈子的泪都哭光。

李元婴见魏姝肩膀微微耸动,顿时急了,跑过去坐到魏姝旁边关心地问:“姝妹妹你怎么又哭啦?别哭啊!老——哦不,你祖父病都好了,别哭了。”一想到这是自己王妃,自己媳妇儿来着,李元婴心都要被哭碎了,赶紧拍着魏姝的背哄了起来,“不哭了啊,皇兄说你要是愿意,就把你许给我当王妃,我真的可以带你去吐蕃玩了!”

魏姝愣了愣,抬眼看向李元婴。

李元婴见魏姝收了泪,高兴地拉着魏姝的手问:“皇兄金口玉言说的,不骗你!怎么样?你愿意的吧?你当我王妃好不好?”

魏姝觉得这件事完全不符合她的认知。她问道:“圣人他们还在外头,你就直接进来问我了?”

李元婴理所当然地道:“当然得直接来问啊,要不然什么时候问。”李元婴有点紧张,“我刚才已经答应下来了,姝妹妹你不愿意吗?”

魏姝当然没有不愿意,比起被许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她与李元婴至少早就见过了,和李元婴在一起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只是李元婴做事太特立独行,总是做别人意想不到的事!

魏姝不哭了,她也不想寻常女孩儿那样害羞,愿意就是愿意,她觉得不用遮遮掩掩。她仰头看着李元婴,点头说:“我也愿意。”

李元婴见魏姝眼睛亮亮的,眼角还沾着没擦掉的泪花,看起来闪闪发光。他欢喜得不得了,高高兴兴地说:“那就成了,我这就和皇兄说去,省得他又反悔。”李元婴压低声音和魏姝说李二陛下的坏话,“你是不知道,皇兄这个人最反复无常了。”

李二陛下还在外头,魏姝可不敢和李元婴一起批判,只叫李元婴快出去。

李元婴顿时得意起来:“你也想早早嫁我对不对?我这就去!”

不等魏姝反驳,李元婴就这么翘着尾巴跑出去跟李二陛下嚷嚷:“皇兄,姝妹妹她愿意的!”想到自己马上要有王妃了,李元婴兴致特别高,拉着李二陛下的手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回去皇兄你就给我们指个婚吧,日子让小李来选,小李最会择日子了。不过也不能太急,我还要好好备聘礼,姝妹妹也得备嫁妆的。不如这样,我们先把婚约定下来,婚期可以慢慢选!”

李二陛下和魏征脸色都不怎么好。

等李元婴把话都说完了,君臣俩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一致决定:随他去吧。

这世上还有人能管住这混账小子不成?

第 121 章

李元婴这人没事都能闹出动静来, 有事他当然能蹿上天,一回到宫中, 他就和柳宝林嚷嚷自己要有王妃的事。

柳宝林早知道李元婴的婚事会由李二陛下来定,听李元婴出去一趟就定了王妃人选, 先是一愣, 然后细问是怎么一回事。李元婴把李二陛下要给他和他姝妹妹指婚的事跟柳宝林说了, 还说“姝妹妹你知道的, 我和你说过老多次了”。

柳宝林当然知道,还知道魏姝是魏征养在身边带大的,还跟着李元婴一起进了国子监。这样的女孩子听起来与许多人都不一样,但是若挑个一样的, 李元婴肯定没这么欢喜。只一转念间,柳宝林便跟着李元婴高兴起来:“那我得好好备个见面礼。”

李元婴说自己要准备聘礼,实际上他一个亲王聘礼要给多少, 得走什么礼仪, 那都是有规定的, 自有李二陛下安排人去操办, 根本不用他们操心,他只要出个人就好。

柳宝林要给魏姝备见面礼, 李元婴也不拦着,还跟柳宝林说:“姝妹妹字写得好,你给她挑点好墨好砚台之类的, 她一准喜欢。”

柳宝林笑骂:“哪有给人送墨送砚台的?”她让李元婴忙自己的事去,别妨碍她给儿媳备礼。

李元婴嘟囔了一句“有了媳妇忘了儿”, 跑出去叫身边的人取些银钱,给所有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还全给裁了两身新衣裳,庆贺他马上要有王妃了。李元婴不差钱,出手大方,底下的人全得了好处,出去后免不了要炫耀一番。

转眼间,宫中上下都晓得李元婴要娶王妃了。李元婴还不消停,下午就叫人裁了一堆红封,见着侄子侄孙之类的就给他们塞一个,说是让他们也沾沾喜气,早点娶妻生子为咱李家开枝散叶,可以说很有当李家小皇叔的自觉了。

连李承乾也得了一个,李元婴还积极劝说他大侄子:“虽然你有象儿他们了,但还是要多生几个,多子多福,人多才热闹!”

李承乾道:“幺叔说的是,幺叔你也要抓紧。”他笑着挤兑李元婴,“幺叔你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李元婴好歹是宫里长大的,还能劝李二陛下少点耕耘,自然不会被李承乾这问题难倒。虽然不太晓得具体要怎么做,但是他和他姝妹妹都还小,操心这个做什么?等他长大了,自然就会了!

李元婴哼道:“我怎么可能不晓得,我懂着呢!”说完了他还说要给李承乾把个脉,看看他有没有纵欲过度,孩子要多生,纵欲可不好,可伤身体了。

李元婴还煞有介事地说要给李承乾列了几个滋补壮阳的方子,让他补补精气,闹得李承乾落荒而逃。

真让人知道他堂堂太子早早去吃那些个滋补壮阳的药,他连往哪搁?

李元婴是白给人挤兑的吗?哪怕李承乾跑了,他还是叫人去搜集写鹿鞭虎鞭牛鞭之类的,一股脑儿送到东宫去,只差没敲锣打鼓告诉别人自己在帮大侄子找壮阳之法!

李承乾现在只恨自己多嘴那么一句,这下好了,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探究和怜悯。

关键是,这事人家不好上前来慰问,你也不好主动和人说“我□□可精神了,一点事都没有”。能怎么办?李承乾只能每晚努力歇在太子妃房中,赶紧再弄个孩子出来,好证明自己雄风依旧。

李元婴在宫里闹得太热闹,李二陛下自然有所耳闻。听人说李元婴弄得宫里宫外都在传李承乾雄风不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当即把李元婴叫过来臭骂一顿。知道你要有王妃了心里高兴,你也不用这么闹腾吧?

李元婴才不是乖乖挨骂的人,他理直气壮得很:“是承乾笑我不知道孩子怎么来的,我这不是让他知道我晓不晓得吗?”

李二陛下懒得理他了,勒令他上元节一过马上卷铺盖回国子监念书去,别再整出事来。

上元节这天,长安城热闹不已。难得晚上开宵禁,大伙可以自由地在到处溜达,街上自然人山人海。丰泰楼的音乐班子也在这时候闪亮登场,李元婴听称心说丰泰楼里的唱台搭好了,就是时间赶得急,没能练好新曲子,所以只能先用年前排练的曲目顶上。不过外头的人肯定都没听过,所以应该还是挺吸引人的,到时就可以宣布今年丰泰楼每个月都会有演出的事。

李元婴对这样的安排挺满意,但是既然没新鲜曲目,他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上元节后他们就要回国子监,李元婴自是很珍惜上元节这种能在夜里带着魏姝出去玩耍的日子,才到傍晚就兴冲冲地跑去魏家接人。

魏家上下对李元婴的感觉都很复杂,以前觉得他要拐带魏姝,所有人都万分警惕;现在魏姝真被拐了,他们更不知该不该把他赶出门好。这家伙脸皮奇厚,没有人怀疑要是把他挡在门外,他会翻墙进屋!

裴氏倒是一直都挺喜欢李元婴的,可自从两个小的订了婚约,裴氏打听了不少关于李元婴的事,一颗心总是悬着。以前吧,她只需要担心魏征一个,现在她还得担心李元婴会不会有哪天把天给捅了。

别人的复杂心情,李元婴一概感受不到。

李元婴本来想单约魏姝两个人好好玩够本,可兕子她们巴巴地盼着他带她们出去玩,他自然不好扔下小伙伴们自己乐,所以到魏家时他还是拖着一串小伙伴,并且准备去把狄仁杰他们也叫上,浩浩荡荡地赏灯看月去。

到了魏家,李元婴和裴氏他们打了招呼,然后找魏姝说明情况。魏姝虽没李元婴那么喜欢热闹,但大家一向都是一起玩的,没理由有了婚约之后就把其他人全甩开,所以魏姝对大家一块过上元节没什么意见,高高兴兴地跟着李元婴出门去和其他人会合。

都是熟人,高阳她们见了魏姝后虽然打趣了几句,但也就那么几句,多的没有了,所有人都一门心思想着要怎么玩。

李元婴玩起来是没计划的,带着一群小伙伴从街头跑到街尾,从东市跑到西市,走街过坊,一晚上都没消停。期间他们还去了丰泰楼那边看了看,听了半首曲子,见人越聚越多就走了。

李元婴和魏姝介绍:“我把这事交给称心,就是刚才弹琵琶的那个。琵琶我从小听到大,觉得好的没几个,称心就弹得挺好,我在承乾那里听了一次,顺嘴问了个名,承乾就让太常那边把人分拨给我了。承乾真是个顶好顶好的好侄子!”

魏姝还没说话,高阳就笑了。

高阳乐道:“哥哥这么好,你怎么还那么闹他?”虽说女孩子不该听到那样的风言风语,但高阳能是一般女孩吗?她一向和其他皇子玩得好,打马球时听他们议论得欢,早把最近宫里最大的乐子打听得清清楚楚没明明白白!

李元婴振振有词:“我那是关心侄子。”

魏姝问是怎么个关心法。

李元婴也不害臊,凑到魏姝耳朵边嘀嘀咕咕,把自己给李承乾送壮阳好物的事儿给魏姝说了。

魏姝耳朵有点红,不过面上还是很镇定的。对于李元婴的胡作非为,魏姝只能说:“你们叔侄感情真好。”换个感情不好的,早追着李元婴打了!

李元婴得意洋洋:“那是当然的。”

李元婴凑够了热闹,先把玩了个尽兴的李小圆球送回魏王府,又把兕子她们送到宫门前,让兕子她们先回宫,自己不骑马也不乘车,步行护送魏姝回家去。

一路上李元婴就没停过,兴致勃勃地给魏姝做规划,今年他可能还考不上进士,不过不要紧,李治大婚后要去太原,他们今年先去太原玩。等明年他考上了,他们就可以去吐蕃看文成了!

等他们从吐蕃回来后,他也十四五岁了,怎么算都得就藩了,他皇兄没理由再留他。到时候他们在封地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大书院开起来,大船造起来,他要带她出海玩!

李元婴倒不是单纯去玩的。自从魏征突然病了一场,李元婴发现系统还算有点用处,至少治病效果挺不错,为此他得积极地攒点积分,免得亲近的人突然倒下他缺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扫描文献和建筑之类的都变成了“存疑”,那他就多扫描点恐龙化石好了。反正未来都有专门研究这个的人,他砸钱培养一批人专门帮他找“龙骨”有何不可?回头指不定还能多卖几种恐龙模型赚钱!

所以他往后要去哪里玩,就提前让手底下的“龙骨专家”去打听打听周围有没有龙骨化石,有的话顺道去扫描一下。这样既不耽误玩儿,又不耽误攒积分,两全其美!

李元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屁颠屁颠地把魏姝送到家门口。他还不爱悄悄来悄悄走,反而光明正大地把方才在街上买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儿送进魏家。

这家伙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进门后兴冲冲地把沿街淘来的摆件往魏征屋里摆,还往魏姝在魏征书房的专属位置上搁了个窈窕仕女状的花瓶,插上灯市上买来的花。忙活完了,他才和裴氏道了别,带着随行的人开开心心回宫去了。

魏姝送走李元婴,坐在花前看看花,又看看李元婴亲自给她挂上的灯,轻轻地笑了起来。

夜里,魏征免不了和裴氏骂起李元婴来。这小子带他孙女出去玩就算了,瞧这架势简直像是把半条街买了回来,他觉得要不了多久他这个本朝头号谏官就该成为御史们弹劾的对象!

到这会儿,魏征总算觉出了李二陛下的黑心,他以清廉方直示人,衣食住行都在展现自己的两袖清风。结果,李二陛下给他挑了个这样的孙女婿,他的一世清名迟早要毁得干干净净!

论奢靡,满朝上下谁比得过李元婴?听人说,他去国子监时叫人抬了一溜大箱子,衣裳穿一套扔一套!为了吃点好的他还叫人把国子监的食堂承包了,弄个什么百家菜,做了一百天不重样的菜,往后就天天供应他爱吃的东西。

更别说这小子搞事能力惊人,做啥都能闹出大动静来。别的不说,就说这次定下亲事吧,李二陛下那边基本程序还没走完,他已经昭告天下弄得人尽皆知,还随手坑了太子一把!

弄得太子都明里暗里让他管管这个准孙女婿,拿出劝谏李二陛下的劲头来别让他天天那么闹腾。

魏征觉得自己病才刚好,很快又该被气病了!

裴氏听魏征骂完了,却不应和他。虽然她也担心李元婴会不会闯出弥天大祸,但目前来说李元婴不还挺好的吗?裴氏道:“做孙女婿的,给你买点东西怎么了?谁敢在外头说嘴?他们家没女婿孙婿吗?他们家的不孝顺,还不兴别人家的孝顺了?”

魏征不吭声。

裴氏还要接着夸:“我觉得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前些日子你那场病来得多凶啊,太医和孙老神医都束手无策,没能让你转醒。结果这孩子来了没多久,你就好起来了,第二天马上能下地!”

魏征哼道:“我那是被气醒的。”他儿女不少,孙子孙女也有好几个了,但是这么多儿孙辈之中他最喜欢魏姝这个孙女,她想做什么都由着她,希望她能快快活活地长大。那会还没名没分的,李元婴就在他病榻说要带魏姝去吐蕃,他能不被气醒吗?

裴氏道:“你能听见他气你,怎么听不见我们哭?所以还是这孩子福气大,把你给叫醒了!”

得了,反正在裴氏眼里那混账小子样样都好!

魏征彻底闭上嘴。

第 122 章

上元节热闹完, 李元婴又要回国子监读书了。他回国子监那天也没消停,叫食堂准备了人手一份的喜饼, 让同窗们人手一份,毫不害臊地把他和魏姝的新身份宣告天下。

转眼到了二月, 李治的婚事开始着手操办起来, 李治比李元婴年长两岁, 今年也不过十五, 在民间还算不得“丁”,但是比起他哥哥们算是晚婚晚育了。他万事不愁,还是安安分分在国子监里念书,由着李二陛下命人替他包办一切。

李元婴觉着李治这个亲成得着实糊涂,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李元婴也没多劝。结果他们没安心读多久书,朝廷那边就得了个不怎么好的消息:齐王李祐在齐州那边自己搞了一套班子准备造反。

李二陛下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又接到这样的消息, 顿时勃然大怒, 当即命兵部尚书李绩带人去齐州把人逮了!李元婴还是告假吃李治喜宴时才知晓这件事的, 外头都把事情压得死死的, 暂且还没人知晓,还是李二陛下处置了李祐生母阴妃才在宫中传了开去。

这边儿子成亲, 那边儿子造反,李元婴觉得李二陛下这个爹当得也辛苦。李治的喜宴闹腾完后,他悄悄去寻李二陛下说话, 宽慰宽慰被儿子戳了一刀的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面上无喜无怒,也没赶李元婴走, 叫人煮了茶留李元婴说话。

李元婴自是好生安慰了李二陛下一通,让他别气着自己的身体,儿子不听话,揍几顿就老实了,用不着和他们生气。

李祐这侄子李元婴没怎么见过,也不知李祐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也没对李祐造反的举动做出什么评价,只纳闷地说:“朝廷兵强马壮,他这么做不是不自量力吗?图什么呢!”

李二陛下一直没发话,由着李元婴一个劲地说个不停。

李元婴说累了,见李二陛下还是那表情,再接再厉地劝说道:“唉,皇兄你不要太难过啊,我看承乾和雉奴他们都很孝顺的,三侄子也不错!”

李元婴这份殷勤让李二陛西下颇为受用,这段时间有来和他商量如何处置牵涉到的一干人等,有人来给他送相关证据,但是像李元婴这样跑来滔滔不绝地安慰他的还是独一份,听着还真让他生出几分“儿子不听话,真是伤心啊”的感觉来。

李二陛下儿女不少,可亲自过问过的就那么几个,他对李祐这个儿子感情着实没多深。李泰的事就给他提了个醒,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其实不能指望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这回李祐撞到枪口上来,他就要给杀鸡儆猴给一些人看看,让他们知道造反不是那么好造的,哪怕是亲儿子,有了反心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打算李二陛下没打算和李元婴说。

就李元婴这疲懒又放纵的性格,逼他造反他都不会有那个心思,没必要单独敲打他。

李二陛下瞥了李元婴一眼,说道:“行了,回去歇着吧。”

李元婴觉得自己白费这么多口舌了,李二陛下瞧着比开始时没开怀到哪里去。李元婴想起《韩子》里说,君王的喜怒若是轻易被别人知道,那国家可能就要灭亡了,看来李二陛下肯定也偷读过《韩子》,所以不管高兴还是难过都不让人知道。

李元婴也不多留,麻溜跑了。回去后,李元婴也没和柳宝林说自己去安慰李二陛下的事,而是挑拣着李治迎亲和摆喜宴时的趣事给柳宝林说了。

宫中近来有些不太平,柳宝林本来心绪不定,但李元婴一回来她就万事不愁了,母子二人分享完分别以来的大事小事,都怀着好心情歇下了。

李治成亲还未足月,李祐就被带回长安。据说他拉的造反队伍完全是草台班子,李绩还没到齐州,底下已经有人反水把李祐给逮了。李绩到了那边之后任务就轻松得很,该抓的抓,该抄的抄,跟着造反的捉起来,劝谏有功的挑出来上报,一场雷声不大雨点也小的造反活动宣告结束。

随着李绩押送李祐的造反团伙回京,齐王造反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对此议论纷纷。好端端的,怎么这么想不开?看人家李恪,见天儿被训斥也没见反了去,你分在齐州这种富饶地方,靠山又临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众人刚看完晋王娶亲,都想看看李二陛下怎么处置这个儿子。李二陛下也没让人失望,涉事人员全部斩首,包括李祐的党羽和他的舅家。

才刚开春,长安城就染了一次血,观者无不胆寒。

至于齐王李祐,死得倒是体面些,在宫中被赐了杯毒酒,齐齐整整地去了。

李二陛下杀了个亲儿子,朝堂上的气氛低沉了几天,但李二陛下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把他无情的一面体现得淋漓尽致。一时间,成年的没成年的皇子都得了消息,已经就藩的藩王们也都拿到了专门抄送过去的邸报,让他们好好看看造反的后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管身上流着谁的血,敢妄想不该妄想的东西就是这个下场!

在相州安家一年的李泰也得了份邸报,同时到达的还有阎氏生产的消息。阎氏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李二陛下派人过府看过,这是个不错的好消息,虽然去年大半年里他写给李二陛下的信都如石沉大海,但至少李二陛下还没完全忘记他这个儿子。

李泰刚高兴一些,权万纪就拿着长安那边送来的邸报找过来,给李泰念了一遍李二陛下对齐王李祐的处置。

权万纪的态度很直白:你看看这造反的后果吧,不仅自己没好果子吃,亲近的人也全都完球了。要是你有这个心思,赶紧歇了吧,别自己找死!

李泰面色又青又白。

这权万纪简直欺人太甚!

权万纪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他必须得进到长史的责任,好好给李泰打预防针,免得李泰想不开也给造个反。不能怪权万纪心生警惕,因为本来李二陛下有意让他去当齐王长史的,是李泰突然要就藩,李二陛下才改了主意!

李泰就藩的原因,不就是想和太子相争吗?

所以权万纪一拿到邸报,马上就过来找李泰了。他可不想当个长史还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权万纪当面敲打了李泰一番,不顾李泰如何难看便退下了。

李泰坐在原处看着窗外的落日,过了许久,叫人温了酒来一杯接一杯地喝。夜色降临时,他已喝得酩酊大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消息都传到相州了,自然也传进了国子监。李元婴听得愣住了,上回他去见李二陛下时,李二陛下没说他要杀李祐。

李祐虽然要造反,但是兵就那么几个,能用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怎么想都是成不了的。

李元婴原以为李二陛下即便生气,应该也会饶李祐一命或者给李祐留点血脉,毕竟那可是李二陛下的亲儿子。没想到李二陛下一个都没留下,处置得干干净净、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