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重点不是那个,而是别的。

花掩月到底没有打她,就是比划了吓吓她。

冷慕诗问花掩月:“师尊,你确定那毒焱兽没有催情的作用吗?”

“呵,别怀疑了,自己满脸毒包都把丹药留下给你吃,就是喜欢你,”花掩月看透她的想法,啧啧道,“这些个年纪小的崽子啊,脑子一个个的都不好使,塞满了狗屁的情情爱爱……”

当初玄竹也是,现在萧勉也是。

想到玄竹,花掩月面上的笑意淡了。

片刻后她在冷慕诗满脸的难以置信中,把又一粒焕颜丹塞在了她的嘴里,“不可置信吧,我当初也是呢。”

“不过既然他舍得把那么好的丹药给你吃,你就别浪费了,再吃一颗,顺便把灵根淬洗一下吧。”花掩月说,“本来我想等你的灵根被其他丹药淬炼得更加坚韧才给你洗灵根,没想到你那萧哥哥那么着急……”

冷慕诗有点发傻,但是法则不在身边,粉莲也不知所踪,她不知道跟谁说,就只有自己震惊。

萧勉喜欢她,是真的。

虽然冷慕诗怀疑萧勉是被她喂丹药喂傻了,或者毒焱兽确实有催情效果……那也不对,萧勉留下焕颜丹还专门裹在糕点里面给她吃,是在食用改过药方的丹药之前。

也就是说……他不是药物所致,是真的被她喂丹药喂傻了。

不然谁会被人挟恩折磨,还喜欢那个人啊。

想到萧勉昨晚上亲她……冷慕诗表情扭曲地闭上眼睛。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和冷天音才是一对,这只是个小小的、可控的意外。

冷慕诗吃了第二颗焕颜丹,然后在床上生生躺了一天一夜,总算不头晕目眩,就是出汗很多黏腻得要命,她一起床就赶紧去洗漱。

她们师徒二人,除了炼丹之外,基本不用灵力,所以也不用清洁术,都是用后院花掩月调制的药池子洗澡。

她泡在水里,只露一双眼睛,一巴掌打掉一个企图咬她的魔蛛,她在水里舒舒服服地叹息了一声……一串泡泡咕嘟嘟浮上来。

“萧勉来找你了。”花掩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是传音。

冷慕诗耳朵沁在水里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一抽气,呛了一口水,然后趴在池边咳得昏天暗地。

怎么办怎么办!

冷慕诗像个拉磨的驴,焦灼地在水池子里转圈圈。

“萧勉还在叫魂,你快去把他弄走,谈情说爱离我远一点!”花掩月暴躁低吼。

冷慕诗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连忙道:“我不去,师尊你把对结界的感应切断不就好了,他又进不来,我不想见他。”

花掩月沉默了片刻,“咦”了一声,“你不想见他?”

“你不跟他谈情说爱吗?”花掩月说,“对你这般好,傻到为你试药,这和凡间所说的含笑饮毒酒也差不多了。又生的俊俏,还是六师弟的得意弟子,水灵根纯净非常,说不定将来是下一任长老,这样的男子可不多见啊。”

玄竹在的时候算一个,他现在就算是回来,花掩月……应该也不会答应他。

甚至不因为什么师徒恋惊世骇俗,而是情爱于她天生就不搭调。

冷慕诗心说内情太复杂不便解释,这天下她跟谁搞一起都行,唯独萧勉不行。

“哎,也没有那么好,”冷慕诗说, “他脑子不好师尊你不觉得吗?我药的他半死不活多少次了,他还喜欢我,说不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报复我呢。”

花掩月一时竟然无言以对,还觉得很有道理。

她们师徒两个,确确实实越相处越觉得她们就合该是师徒,毕竟这世间再无其他人能如她们一样对彼此的话信服至此。

“那倒也是啊,”花掩月说,“这小子确实不太对劲,别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你不知道,修真界其实很多仙长玩的可花花,有世间我给你仔细讲讲。”

“那他怎么办?”花掩月最后问。

冷慕诗趴在池边,坚定的“嗯”了一声,说道:“师尊你放心,我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人,我就没打算找什么男人,会耽误正业的。”

“谈什么情爱?炼丹它不好玩吗?男人只会影响我炼丹的质量,开炉的速度!”

花掩月闻言满意的点头,然后说,“那我可将他赶走了。”

她话音一落,凶悍的凌厉灌注结界之上,花掩月除炼丹之外很少用灵力功法,但她身为二长老,把师弟们一个个都操练成如今这样子,可见其功法绝不容小觑。

爆裂的灵力迅速在结界的符文之上如悍然冲天而起的金龙游走,花掩月宛如一个替女儿驱赶坏男人的老母亲,这一下用上了素日炼丹开炉的灵力。

而结界之外的萧勉,毫无防备,骤然间被结界上暴起的强光给冲的凌空飞了出去――

第24章 灼灼的视线(冷慕诗试了几下,挣不开。...)

萧勉被赶走了, 确切说是被震伤了经脉,被路过的同门给扶走了。

冷慕诗只知道他被赶走,不知道花掩月向来简单粗暴, 既然好徒儿说不要他这玩意,那自然这一下, 就奔着让他以后都不敢来敲这苍生院结界去的。

冷慕诗心里乱糟糟了也就一两个时辰, 很快就恢复寻常,淬洗灵根过后,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都跟着轻盈了不少, 指尖能够流动出来的灵力也变多了。

但是这距离开炉炼丹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她还是以记和分辨草药药方为主, 取兽血和了解并分辨各种妖魔兽为辅, 每天和花掩月埋头在地窖炼丹炉,不去再和萧勉见面之后, 她索性把丹药当饭吃,根本不出苍生院的门了。

“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去了, 别整天就知道耍蛇骑鹰, 仙门弟子初试要开始了, 你至少要去看看那阵法对战是怎么运用神识。”

“仙门初试你也不需要拿什么好名次, 只要不垫底, ”花掩月说, “垫底我就把你仍进丹炉里。”

冷慕诗闻言连忙道:“那师尊你至少也要尽一下作为师尊的职责,你哪怕教我一招, 我也不至于垫底。”

花掩月冷笑一声, “教你的还少吗?剩下要看你自己悟性。”

冷慕诗无言以对, 瞪着花掩月片刻说:“所以苍生院教弟子的方法就是硬悟吗?”

花掩月个子比冷慕诗高一点,也没有高多少, 但架不住她气势强,所以每天都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俯视着冷慕诗。

花掩月抱着手臂,要不是眉宇间好歹有些丹道长老的浩然正气,真像个尖酸刻薄的奴隶主。

“丹道比飞升还难,你连这点悟性都没有,赶不上你玄竹师兄一个脚指不说,我连焕颜丹都给你吃了,你还让我亲自动手教?”

冷慕诗呵的笑了一声,“行,我知道了,等我上了比试场,我一定靠背诵丹药和药方,把对方念到跪地求饶,七窍流血,念到哭着求我别说了。”

冷慕诗跟着花掩月这么长时间,炼丹还没学会,嘲讽睥睨的表情倒是学得出神入化,勾起一边嘴角,眯着狐狸眼,笑得宛如邪魔降世。

“玄竹师兄玄竹师兄,”冷慕诗嘟囔,“玄竹师兄仙去这么久了,师尊每天把他挂嘴边上,说不定哪天他听到了你这么不舍得他,就掀了棺材板来找你。”

花掩月闻言用一种十分离奇的眼神看着冷慕诗,冷慕诗被看得毛毛的,问她做什么,她才笑着说:“谁告诉你你玄竹师兄死了?”

冷慕诗:“你亲口说他不在了,而且素日不是你变成他到处招摇撞骗吗?”

花掩月哈哈笑起来,笑得宛如抽风前兆,最后收了笑,拍了拍冷慕诗的脑袋说:“你玄竹师兄没有死,你还见过不止一次了。”

冷慕诗:……对不起,你在说什么?

花掩月容貌慢慢地变化,迅速从花掩月那张冷傲的脸,变成了玄竹模样。

冷慕诗:“师尊真会哄我玩。”

“小师妹,我是你师兄,平时同我说话说得那般热络,怎么居然到现在也不认得我?”变化过后,玄竹身量比花掩月还要高一些,和萧勉差不多,俊脸邪气四溢,凑近冷慕诗,伸手按在她脑袋上。

“你以为我死了么?小师妹我好伤心,你好多次快被师尊毒死的时候都是我救你,结果你居然咒我死。”玄竹伸手弹了下冷慕诗的脑门,“没良心。”

冷慕诗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玄竹,伸手“啪”地打掉他的手。

“师尊这一点也不好玩,我现在下山去看阵法,等到试练之前你不教我招式,我就去阵中念药方。”冷慕诗说着,转身便走。

身后玄竹慢慢变回花掩月的样子,可是面上邪气却没有马上收起,用似男似女的声音低声道:“师尊你看,师妹都不认我……可真是个小没良心,我救她那么多次,不然她早被你毒死了。”

等了片刻,花掩月闭了闭眼,面上邪气淡去,肃正的神色回归,她才用女声开口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若是后悔……”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了,有无形的什么扼住了她的嗓子,她说不出了。

花掩月半晌叹息一声,不再去回想曾经发生的那件事,而是继续炼丹。

她的时间……不,应该说他们的时间不太多了,她需要储备下很多很多的丹药,才能无所畏惧地去设法将一切恢复。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一切还能不能恢复……

花掩月不再去想以后的事情,倒是想起冷慕诗说的要她教她招式的话,花掩月摇头,她确实每天都在教,冷慕诗也学得很好,就算她先天资质不行,可应付新入门弟子测试,也足够了。

她笑了笑,越发的喜欢这个和她像的小弟子,甚至决定待到她在弟子初试之后回来,就手把手教她开炉炼丹。

不会再找到跟她这么合拍的弟子了,花掩月想。

冷慕诗时隔一个月,再度从苍生院出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些天满脑子塞了满满当当的丹方和饲养异兽手法,吃丹药吃得舌尖发苦,连正经饭食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了。

还有……剧情,冷慕诗想,还有法则……哎法则呢?

冷慕诗摸了摸身上,发现法则安安静静地躺在储物袋,也不知道是放心还是糟心。

她还以为法则没了,毕竟这些天都没有交流,也没有剧情让她上。

法则就像个真的丢在哪里都行的普通石头,毫无存在感。

而事实上冷慕诗最开始不信剧情的时候,曾经一遍一遍地试图丢弃过它,甚至砸碎过它,但第二天她一觉醒来,法则还是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并且帮助她印证发生过的剧情都和话本子中描写的一样。

冷慕诗朝山下走,把它拿出来在石阶上磕了几下:“哎,死了没。”

法则:……还没。

冷慕诗失望地把它扔回储物袋,还以为它没了死了,她就彻底挣脱了剧情的束缚呢。

冷慕诗继续朝着山下走,时不时的用手肘挡着太阳光,毕竟在地窖里面待久了,有点不适应光线。

她因为食用了两颗焕颜丹,整个人现在就是剥了壳的鸡蛋,嫩得一碰就破皮似的,实则坚韧得很,焕颜丹连皮肉也淬炼了一遍,赤蛇那么糙的鳞片,都轻易的刮不伤她了。

眉目也有了很细微的变化,长大了一点,还有那本来就挺大的俩地方,快直逼花掩月了,师徒俩经常不经意地一较高下,难分伯仲。

冷慕诗现在面上也完全没了当日被粉莲血灼伤的伤疤,脸蛋瓷白细嫩。

那粉莲形状的伤疤本来是粉莲在她身上的住处,现在没了,粉莲就无法进入冷慕诗的身体,想要跟着她,就只能和法则一样,窝在暗沉沉黑乎乎的储物袋里。

她因此不怎么爱跟着冷慕诗了,最开始还骂冷慕诗是个混蛋,说好了带着她给她找仙君,却到现在也没见着个仙君影子,整天疯疯癫癫的和花掩月炼丹炼丹,人都练傻了。

冷慕诗不理她,反正粉莲现在也奈何不了她。

不过这段日子粉莲说自己找到了情郎,用不着冷慕诗了。据说对方是个看守太初山禁地的低阶修士,粉莲极力跟她说那小子多么可爱,又能当情郎使唤,还能当儿子逗。

冷慕诗还真有点好奇,遇见大妖不上报,还跟她打得火热的太初山弟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准备今个去看看,就粉莲那个眼光,可别再找了个混蛋。

这么一算,今天的时间还挺紧,冷慕诗到了灵谷殿的门口,进去就开始吃,手上一碗接着一碗的不停,脑中回忆着今早花掩月将草药放入丹炉和注入灵力的次序。

她专门找了个角落,准备吃完就走,背对着墙的方向,身侧桌边放着一个饭盆。

这时间不是正经用饭的时间,不早上也不正午,是冷慕诗专门挑的时间,就是不想碰见什么熟人。

可怕什么来什么,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她不想遇见萧勉冷天音,不想遇见任何的熟人,结果盛个菜的工夫,迎面和门口进来的一群人撞了个脸对脸。

好么。

一群都是熟人,一个都没漏下,边走边聊今日阵法对战的预练,应该是成群结队辛勤地练习,导致错过了用饭时间,这又一起结队来的。

冷慕诗没想好用什么表情应对,她不过瞄了一眼而已,就被一双灼灼的视线给黏上了。

她微微偏头,甚至想要装着没看见他们回去赶紧吃吃完走。

却突然听到一声熟悉兴奋的“姐姐!”

冷慕诗端着菜盆站在原地,慢慢地扯开一个不情不愿不耐烦的笑。

“念慈,好久不见了哈哈。”易图快步走过来,绕着冷慕诗转了一圈,“我差点没有认出来!”

冷慕诗有些局促地用筷子头搓了搓自己的脑袋,对于易图星洲甚至是萧勉这样不是新入门弟子,却要和新入门弟子混在一起的事情毫不稀奇,毕竟他们可爱的小师妹用阵法,他们怎么能不陪着。

冷慕诗对于易图和星洲没有恶感,感觉甚至还有些特殊,毕竟这两个人,是她违逆剧情忍受灼魂之痛救下的。

左右也躲不过去了,冷慕诗就笑着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师兄。”

她没有扒开冷天音的手,任由她像蝴蝶一样抱着她的手臂,围着她“姐姐姐姐”地转。

自然而然的,这一群人都集中坐在了一个区域,冷慕诗的饭碗和饭盆都被搬过来,和冷天音他们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冷慕诗身边一面是冷天音,另一面易图正要坐,被别人抢占了。

“念慈小师妹胃口可是弟子之间出了名的好,我们本来还担心二长老院里苦头多,但是见你如今这样,二长老倒也不像传闻中那般苛待弟子。”星洲素来不爱说话,可这么久没有见了,他也忍不住开口打趣冷慕诗。

冷慕诗干笑两声,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她抓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因为桌子下面,冷着脸坐在她左侧的萧勉,抓住了她垂落身侧的手,力度用得很大,滚烫炙热,带着薄汗。

冷慕诗试了几下,挣不开。

娘嘞。

第25章 我的天嘞!(手指被萧勉抓着搓来搓去...)

两个人的手潮乎乎的交握着, 冷慕诗的心肝颤巍巍的无措着。

虽然两个人交握的手仗着袍袖的遮掩,只要不乱动这桌上的旁人是看不到的。

可是谁来告诉她,这种当着女主角面前和男主角暗度陈仓的偷情一样的桥段, 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冷慕诗心里山崩地裂,面上还要装着无事发生, 萧勉也不知道抽的哪股子邪风, 故意一样不仅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拇指还在轻轻缓缓地摩挲她的指尖,试图和她十指相扣!

我的天嘞!

冷慕诗挣扎不开, 又不能动作太大惹人注意, 只好紧紧并着手指坚持最后一道防线, 至少不跟萧勉十指相扣。

萧勉右手抓着冷慕诗左手, 自然是没有手吃饭的,桌子上的所有人都在吃饭, 就他自己干坐着,冷慕诗大口吃饭的同时, 冷汗都要顺着脑门滑进碗里。

“师兄, 你怎么不吃呀, ”冷天音疑惑的开口问。

她这段时间没见, 在这仙山之上温养了很不错, 无论是因为家族遭遇灭门的惊惶, 还是颠簸和初入新环境带来的憔悴,都已经被这吸一口气都能浸透心脾的好地方抚平了。

模样越发的灵秀姝丽, 语调也柔婉好听, 实在是玉人一个, 让人忍不住捧在手心的那种易碎的美丽,更符合仙门女修的出尘仙气。

相比之下, 冷慕诗食用过焕颜丹淬洗出来的清透好看,就带着一丝人气儿,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某种狡黠的小动物,憨直可爱。

冷天音问完了,桌上所有人的动作全都一顿,萧勉面前摆放着盛好的灵谷饭,但是却一动不动,确实有些怪异。

冷慕诗又试图借此机会挣脱,萧勉还是执着的一丝不松,她甚至用指尖去狠狠地抠萧勉的手指,可他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安分的大王八,就是死活不撒手,气得冷慕诗心口发堵。

不过相比于冷慕诗快要把脑袋塞进碗里,萧勉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就十分的淡定。

他素来这般,就连桌子下面抓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方便吃饭,也能一脸镇定地胡编。

他开口道:“我有些没胃口,大抵是前些日子受的内伤还没好,今日又在阵法中过度使用灵力,导致受伤经脉再度濒临撕裂。没关系的,待会我回去打坐便好,你们先吃。”

众人都知道他一月前被苍生院的结界震伤的事情,但是萧勉从没对人说过是去找冷慕诗所致,他只说是无意间碰到了苍生院的结界,引起了结界的禁制反弹。可众所周知,萧勉如今已经是星重极境的修为,阵法之上的禁制如何能够将他伤得这样重?几缕经脉直接撕裂,口吐鲜血的被同门架回去,连五长老天虚子都被惊动了。

苍生院素来在门中是特殊的存在,但纵使二长老为人怪异,从前也不是没人触碰过苍生院的结界,从未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萧勉这伤,非是大能蓄意伤他,不可能如此。

若非是他一口咬定自己不小心,天虚子甚至都大着胆子要为小弟子出头了。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易图星洲两个连忙表示回去帮着萧勉修复经脉。

冷天音也说:“我虽然如今灵力低微,但是我可以帮着三位师兄护法。”

萧勉淡淡点头,又说道:“你们先吃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在袍袖的遮掩下捏了冷慕诗一直试图摆脱他的手指。

冷慕诗顿时呛了下,却憋屈得连咳都不敢放开了,就怕动作大了被发现什么。

说来她可是恶毒女配,破坏男女主的存在啊,按理说她现在应该举起手,跟冷天音炫耀,好促使她和男主致命误会这才对,可现在她蔫巴巴的像个被霜冻过的青苗,不敢吭声,心里比六七十岁老大爷的肾还虚。

萧勉不喜欢她,她的表演怎么过分都没有问题,可是她现在知道剧情扭曲,萧勉是真的喜欢她了,她只恨不得原地遁走,要是还炫耀,过后可怎么跟萧勉掰扯清楚?

剧情里她无论怎样表白,萧勉都当她是个心思恶劣的歹毒女子,只生厌恶心肠,冷天音才是人间清风冷月的仙子,是他心上碧玉瓷人。

那样的前提下她怎样跳,剧情都不会变。

就因为这样,所以之前她尽管放开了利用也好,坑骗也罢,挟恩图报,左不过就是为了多记录一份比她修为高深些,又相较于花掩月那个几乎对丹药麻木的体质不同的反应而已。

毕竟她修为太低微了,一点点丹药吃进去反应大的有些时候不能算作药物反应,因为这些丹药最终都是要用在修为尚可的弟子身上,而不是她这样的废物灵根身上。

况且花掩月向她保证,真的吃不死人,她当年挨着个的长老祸害,不仅没有祸害死谁,也将他们祸害成了如今名震一方的大能。

那时候花掩月手上还没有现在有准头,现在她练出的丹药,已经近乎百炼百成,又如何能伤及人的性命。

冷慕诗因此才敢哄着萧勉给她当药人。

但是萧勉现在不知道哪一顿药吃错了,影响了脑子,居然喜欢她这个挟恩折磨他的狠毒女配,冷慕诗就不知道这个剧情怎么往下走了……

一顿饭,冷慕诗吃得食不知味如同爵蜡,手指被萧勉抓着搓来搓去,整个左侧手臂都是麻的,一直从指间红到耳根。

等到这漫长的煎熬终于结束,萧勉总算放开她,冷慕诗站起身连礼貌也顾不上,和众人草草打了招呼,拔腿就跑――

这五谷殿现在对她来说俨然如同妖洞魔窟,萧勉就是那让她忌讳无措的妖魔鬼怪。

冷天音没能和冷慕诗说上几句话,她想要去追她,她想跟她说,自己在门中很好,有很努力地修习功法。想跟她说若是下一次……下一次她们再遭遇危险,她不会只发呆,再傻傻地拖后腿。

可冷天音也知道冷慕诗如果可能,连半句话也不想同她说。

她们之间横亘的一切,都是近乎无法逾越的山与海。

但她还是迈开了脚步,因为如今这世上,除了与她血脉相连的冷慕诗,她真的不知道要对谁说什么了。

只是冷天音还没等追出去,却有一个人先一步迅速跟在了冷慕诗的身后。

“你们先回去休息,我正好找二长老院的玄竹师兄有事,我问问念慈他在哪里。”

萧勉这理由想了一整顿饭,合情合理,甚至隐隐将前些时候他受伤的事情,推到二长老院里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竹师兄身上。

萧勉不肯说谁伤他,但除了二长老,如果是素来桀骜难驯特立独行的玄竹,那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玄竹修为只比门中长老们低了一点点,为人素来邪门,和萧勉起了冲突打伤他,似乎也说的过去。

因此众人都识趣地没有再追过去,包括冷天音。

而这样一来,遭罪的就是冷慕诗了。

她是朝着济生大殿前面的测试阵法狂奔而去,这是她今天出苍生院的目的之一,可是现如今,她后悔了!

冷慕诗悔得肠子发青,她以为她跑了这件事就算了,谁知道萧勉这个天杀的一根筋,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追出来了,还追得贼紧!

冷慕诗有种屁股随时要被狗咬的恐惧感,也根本顾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脚下抹油了一样溜得飞快,从各种石阶树丛,曲折摆设,甚至是阵法障碍间以刁钻的角度翩然而过,轻灵得如同一只飞舞在花田的蝴蝶。

萧勉竟然一时间没有追上她,眼中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

这逃跑的功法……在这太初门,怕是连星重高阶弟子也达不到,萧勉全力追逐,也只是能看到她的身影,却根本抓不住她一片衣角。

可见二长老也不是除了丹药什么都没有教她的。

他看着冷慕诗如幻影般在他眼前一头扎进了其中一个阵法,这些阵法大多萧勉都有参与。他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阵法之上的符文――这是问心阵。

用以测试弟子道心是否坚定,萧勉气息微凝,抿了抿嘴唇。片刻后攥紧了右手,指尖似乎还有冷慕诗并不算柔软,甚至有些薄茧的温热手掌的触感。

他微微吁了口气,像是再下定什么决心,这才跟了进去。

而冷慕诗并不知道这些阵法都是干什么的,她像一头被猎人追杀,慌不择路的小鹿,一头撞进来,然后震惊的发现她似乎像是溯回了时光,回到了从前。

她站在熟悉的院落之中,看着面前不远处廊下款款朝着她走来的温婉女子,觉得自己如同被抽离了灵魂一般,痴傻的一动也不会动了。

是母亲。

冷慕诗被无形的大手凭空捏了一把,她抬起手,手脚都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定格在几岁孩童的样子。

母亲笑着朝她招手,冷慕诗不可自控的迈着小腿,投入了她馨香柔软的怀抱。

然后她越过了她母亲的肩头,看到了她笑的眉眼弯弯的父亲。

冷慕诗血都瞬间冷了,曾几何时,他也对自己这样慈悲的施舍过父爱?

但是母亲的怀抱太柔软了,亲在她侧脸的嘴唇太过温热,烫化了冷慕诗即将出口诘问,就这样任由她父亲走过来,拥抱住了她们娘俩。

冷慕诗像一匹被主人贩卖,挣脱束缚后奔跑了几天几夜,终于回到主人身边的马匹。精疲力竭呼吸都带着血腥,终于闭上了眼睛,想要享受主人片刻的温柔的触碰,聊以抚慰她一路翻山越岭的重重艰险。

可是闭上眼的瞬间,再睁开,这温馨而美丽的画面却陡然变化,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控制自己长大,不能控制父亲的转身离去,甚至她瘦小的双臂,无法彻底拥抱住母亲受伤落寞的身影,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

她看着大红的喜轿抬进家中那晚,母亲默默垂泪,烛光下她柔美的模样一如当初,却被跳跃的烛光晃碎了昔日山盟海誓,晃碎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虚妄之梦。

冷慕诗抱住母亲的脖子,却止不住她的哭泣。

她试图挣脱,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束缚在地。

而后岁月飞速的流转,那些曾经让冷慕诗寒心彻骨的一幕幕也在不断的上演,最后――她无论如何抗拒,还是来到了母亲濒死的那一天。

大雪纷飞,她不敢进入帐幔之中去看母亲气息欲绝的模样。

她跪在另一个院子里,在一个充斥着欢声笑语的院子,跪在曾经属于她的天伦之乐前面,像被打回原形的妖孽,皮不附体,断筋折骨,匍匐在冰天雪地之中,奢求的不过是那个绝情男人的一顾。

可她任由寒冷和大雪几乎要将她覆盖,也没有得到丝毫的怜悯。

于是她僵硬着四肢回到了母亲的院子,她穿过了无人看守的长廊,进入了内室。

她面上的泪水结冰,她久久的站在那帐幔之外,看着母亲伸出帐幔之外,无力垂落的,枯瘦如柴的手。

这手曾经是覆盖在她头顶之上的守护,是抚平她伤痛的良药,是她岁月中温暖和欢愉的源泉,可是现如今它却像外面枯死的蒿草,干瘪消瘦又冰凉刺骨,失去了昔日的所有生机。

冷慕诗不知道站了多久,慢慢地走近了那帐幔,她浑身知觉都已经消失了,连眼泪也已经干涸,她抬起手,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