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回山的时候在凡间刚刚得的好东西,”玄竹带着些许胁迫意味地对萧勉说,“让我用这东西在你身上留个印子,你就可以继续给我的小师妹做药人,我绝不干涉你们来往。”

萧勉看向玄竹手中的小瓶子,微微拧起了眉心,沉默了片刻开口:“这是什么?”

他开口基本就是妥协,就是答应了玄竹的要求。

毕竟他在玄竹这个损东西面前真的无所遁形,玄竹本体生在雪幽山,破映天镜而生,因此甚至无需搜魂,便能够窥知比他修为低的人的想法。

玄竹这一次没有放肆地笑,而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笑意,故作淡然地把小瓶子凑到萧勉的面前,递给他看,“好玩的东西,嗯…类似于凡间皇帝的女人必须点的守宫砂。”

萧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玄竹又继续道:“别紧张别紧张,这个东西虽然类似于凡间的守宫砂,但其实……跟那个作用完全不一样!”

玄竹的恶趣味被勾了起来,兴奋地拍了一下手,“我回山的途中,路过凡间一处有邪祟作恶的地方,顺手去除邪祟的时候,发现这邪祟居然是一头足有三人大的巨蜥。”

“嗯……就和苍生院中的那个碎骨蜥,差不多差不多,”玄竹说,“这巨蜥在那一带食用人血、人肉和赤沙而生,通身血红,尾部尤甚,且还要村民献祭少年少女用以延续它的后代,荤素不忌男女不分,真的是十分的淫邪啊!”

玄竹说:“我与它大战了三天三夜,它已然半身化人,但实在是生得丑陋至极,因此被献祭的人都被它给吓死了,它才没能成事。我将它斩杀之后,切断尾部,用绳索吊着好容易接了这一小瓶。”

萧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此等淫邪之物就连他也闻所未闻。

他后退了一步,玄竹又上前一步,将小瓶子递在萧勉的面前,沉下了脸色对他说:“这东西和皇宫中的女人点的守宫砂一样的地方在于,落在人的身上之后便会形成印记,与人交合便印记消失。”

“但它与那禁锢女子贞操的守宫砂完全不同的地方在于……我在里面添了令人动欲纵欲便会浑身犹如置身烈火的丹药药粉。”

萧勉微微吸了一口气,玄竹说:“只要你答应让我在你身上点一下,你就尽管跟我师妹友好相处,报你的救命之恩,但是若你胆敢对她动欲,对她行不轨之事,经脉烧灼而死就是你的下场。”

玄竹在萧勉发白的面色当中微微歪头:“怎么样,萧师弟,让我印一下,苍生院的大门为你敞开。”

萧勉抿唇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看失心疯的表情看向玄竹,玄竹哼道:“说得道貌岸然,却还不是劣根深重,休要把你脑中肮脏龌龊的想法用在我师妹身上。这太初门中喜欢你的女子不少,有的是人愿意跟你谈情说爱双宿双飞,别挡着我师妹的大道。”

玄竹说着指向门口,因为动作较大,衣袖向上了一些,手腕上赤红的一点印记便露了出来。

萧勉眼尖地发现之后,微微眯了眯眼睛,下一刻他抬起自己的手腕,送到了玄竹的面前:“来吧玄竹师兄,我愿意做这个印记。”

他本来也没想着和冷慕诗很快地发展过于亲密,他就是想循序渐进跟她相爱相知,但他青春正好,身体又没有毛病,会做一些春梦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那也都是很正常的,他又控制不住……

倒也罢了,这样能够让玄竹放心,也能自证他并非是那种龌龊之人,还能换得和冷慕诗继续来往,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本来他怕玄竹坑他,怕这印记还有什么其他邪门歪道的作用,毕竟玄竹可是出了名的邪门。

明明是生在雪幽山那样纯净无比的地方,本体又是玄竹这样傲骨铮铮气节非常的植物,却偏偏性情不知为何如此扭曲……

不过没有关系,萧勉看着玄竹微微惊讶地挑眉,慢慢勾起嘴唇对他露出个微笑,堪称纯良。

玄竹自己都点上了这守宫砂,萧勉本来还怕玄竹要和他抢冷慕诗。结果他自己给自己套上了牲口绳子,那他还怕什么!

来啊。

玄竹本以为萧勉不会答应的,这种方式虽然伤害性几乎可以算作没有,但是侮辱性极强。

萧勉真的将手腕举到他面前,玄竹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也笑了一下。但下一刻,他拍开了萧勉的手,一把拉开了他的衣领,将小瓶子的瓶口,按在了萧勉的锁骨下方。

“嘶!”萧勉缩了一下,玄竹已经把小瓶子拿回去了。

萧勉看到有什么东西缩回了小瓶子里面,刚才他被扎了一下,疼得很。

“是什么?”萧勉低头看着自己被扎的那处,红晕最开始只是一点点地从皮肤下面透出,很快,就越来越红。

到最后疼痛消失,那处没有被扎的伤口,却有一个殷红的小点,宛如落在皮肤上面的一滴血。

萧勉把衣襟拉正,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去计较玄竹为什么要把这印记点在这里。

反正他身上的和玄竹身上的一模一样,他不能动欲玄竹也不能,萧勉还不信了,难道玄竹就笃定自己这辈子遇不见喜欢的女孩子了?

反正是互相伤害,萧勉觉得很公平。

搞完了这个,玄竹对他的敌意也明显下降,兴致缺缺地转身不再理他,只边下地窖边说:“你们俩昏睡两天了,外面找你找疯了,你再不出去,天虚院那老头怕是要亲自出来找人了……”

玄竹下了地窖,萧勉又走到床边看了看冷慕诗。

她睡得很沉,面色看上去好多了,萧勉本来有些愧疚,是他导致了他们昏睡,但是现在看到了冷慕诗脸色,他又觉得能借着这个机会让她休息也挺好的。

萧勉给她拉了拉被子,感觉到自己心口处微微刺痛,皱了皱眉,伸手按了下后,刺痛感又消失了。

再没有过多停留,萧勉出了苍生院,就回到天虚院,师兄们确实找他找得急,萧勉解释了一番。

他并没有说自己一直在苍生院,而是说自己偶然去了次山崖边的隐秘处,见日落时群兽追逐狩猎,一时间心有所感,原地封闭五感修炼,这才一时忘了时辰。

他说得有理有据,说的山崖位置,也确实在苍生院后面,连之前师兄们利用缚生带感应他在苍生院也有了解释。

萧勉面不改色地诓骗了自己的师兄们,又见了天虚子,他的功法确实有进步,天虚子也很轻易地相信了,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除了罚他和冷慕诗扫石阶的日子,因为这两日的懈怠又延长了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影响。

第二天萧勉拿着扫帚清扫石阶的时候,还忍不住好笑地想,他这样子是不是说明自己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会了冷慕诗的狡诈,把旁人都耍得团团转了。

萧勉对于冷慕诗的很多并不能算成优点的特质,也从来都觉得可爱,自己像她、学她,他都觉得离和她心心相印更近一些。

少年人情动如那雪幽山的雪崩一般,初时只是一片雪花的轻轻滑动,但很快,便如山呼海啸铺天盖地的倾倒下来,如同天界之上,那身穿纯白衣裳的仙人,在山顶弯下腰来将一切活物和死物都无差别地搂进怀中藏起。

而萧勉在这边山崩地裂,冷慕诗醒过来却根本没有想起他这个人。

她和玄竹钻进地窖里面,细细地分析描述这些天她窥见的丹道,以及她新研制的丹药,还有已经有了苗头,即将开始尝试的丹药。

若说这世上有谁能够绝对地信任,在冷慕诗看来就是她的师尊花掩月,她到现在仍旧叫玄竹师尊。

“师尊,你帮我探脉查看下,我近日总察觉金灵根不太活泛。炼丹鲜少能够用到金灵根,那需得是炼器才用,我想炼个自己用着顺手的丹炉……”

冷慕诗说着对着玄竹伸手,露出白嫩的手腕。

玄竹正翻阅冷慕诗的手记,震惊于她这区区两月的变化,也震惊于她居然这么早,就已经窥见了丹道的逆天之处。

眼见着要天黑了,两个人在地窖里面整整一天,玄竹一直听着冷慕诗叫他师尊,哭笑不得地纠正了好几次他是师兄,冷慕诗却宛如没有听到。

于是玄竹一把抓住了冷慕诗的手腕,用另一手中的手记,敲了一下她的头,“说了好多遍了,我是你玄竹师兄。”

玄竹郑重地又说了一遍:“你这样叫我,被师尊听到要吃味的。”

冷慕诗无奈地撇嘴,她早就怀疑她的师尊花掩月炼丹炼疯了,经常性的自己精分成自己已经出走不在的大徒弟。

冷慕诗高兴的时候也会配合她演一演,但是现在说正事儿呢,这老家伙还演上瘾了,这都一天了。

于是冷慕诗满脸糟心地道:“师尊,跟你说正事呢,你别玩了,等我明个心情好,就陪你玩师兄的游戏,你说你这把年纪了,真的想念大师兄,你就低个头把他找回来不就完了……”

玄竹嘴角微微一抽,但是很快笑起来,双眸晶亮,邪气竟然都被眼中一抹清亮压制住了,“你说师尊说过她想念我吗?!”

冷慕诗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最后说:“你没救了。”

她索性转身要走,“我去找萧勉给我查看……”

玄竹却抓着冷慕诗的手腕不放,笑容又变得坏坏的,“你别找萧勉了,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不能动欲,否则周身血液如烈火,也不能过于动情,否则也要刀尖儿刺心般疼上一疼,免得他对小师妹干坏事。

这样可不就是废了,他的守宫砂,可是印在心脉上的。

“嗯?”冷慕诗想到自己一醒来就见到花掩月又变成玄竹在地窖,于是猛地想起什么,急道,“师尊你又打他了?!”

“他上次被你震撕裂的经脉还没好,这一次是我让他来苍生院的,”冷慕诗解释说,“我们已经握手言和各取所需,情情爱爱的只会影响我的道,你以后就不要打他了嘛,让他给我们做药人不好吗?”

冷慕诗说完,玄竹面上的表情几变,后停留在一个有些落寞的表情,“你还真是……和师尊性子一样。”

都是丹疯子,非情爱所能撼动。

玄竹自怜自艾了瞬息,而后说:“我没有打他,他的经脉也无需你操心,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相拥着睡在地上,他护着你,蛛丝把你们缠缚在一起。”

玄竹说:“我见他走的时候偷了魔蛛丝呢。”

其实不是偷,是挂在萧勉头上没有摘干净的,他回去发现了确实也是用了。

冷慕诗松口气,“我给他他都不要,怎会偷,师尊你啊……我不跟你闹了。”

玄竹彻底无奈,抓着冷慕诗说:“你别走,你一直不信我是你师兄,那今次你仔细感受下,可别再说我诓骗你。”

他弹了下冷慕诗的头顶,而后骤然以精纯的木系灵力探入了冷慕诗的经脉。

花掩月乃是火灵根,每次为冷慕诗输送灵力,亦或者查看经脉,都温温热热的,舒服得紧,当然有时候也会灼烧难忍,不似萧勉的水灵根那般冰凉醒神。

但是木灵根的木系灵力又不同,冷慕诗自己也有木灵根,只是微弱得很。

玄竹的木灵根则是相当浓厚宽广,乍然进入经脉,宛若一汪生命之泉流入内府,所过之处沉珂暗伤尽数被抚平。

冷慕诗震惊地瞪大眼,火灵根的人,是绝对发不出木灵根的灵力的,花掩月是单火灵根……

冷慕诗被震得发傻,玄竹查探了她的经脉过后,收回灵力道:“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你不太用,导致金灵根有些孱弱。”

玄竹忍不住问:“你到底是如何压制你体内其他的灵根炼药的,这般一日千里的修为,若日后你的灵根能够随意取用转换,该是如何恐怖的能力,你自己也感觉到了。”

玄竹说:“小师妹,事关重大,我与师尊也是在几十年前,才窥见这丹道的无极之术。师尊那等修为,亦不敢让太初门这自家的宗门知道她在做什么研究,你切莫要对外人说,免得传开,引来杀身之祸。”

这世间万种道法,各有利弊,若当真有一种道法能够万种归一,只是一直未曾被人察觉,而修炼这种道法的契机甚至已经被寻到……

玄竹想起自己和师尊现如今的状态,若是被人窥知,这天下,这修真界,必将大乱。

冷慕诗点头,“放心吧,我从未对人提起,至于炼药之时压制其他灵根的方式,我也是误打误撞,还未彻底摸到门路。”

她不能说是法则帮她,于是只能这么说。

玄竹点头,冷慕诗松口气,这压制的能力定是十分的逆天,她不能对玄竹说这是话本子的法则帮忙,但她担心的玄竹会因为她不说不高兴的事情完全不存在。

他不甚在意的样子……冷慕诗再一次在心中感叹,当日济生大殿的不要脸一跪,还当真给她跪出了天下最好的师门。

只是,“……师……师兄?”

冷慕诗一旦接受了玄竹是玄竹,花掩月是花掩月这件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说不通,她当然想不到花掩月和玄竹一体双魂的事情,还以为玄竹出走归来,于是笑着对玄竹说:“那欢迎师兄回归!师尊真的很想你,她经常幻化成你!”

玄竹微微勾唇,“你脚心有颗小红痣,睡觉爱踹人,第一炉丹是臭的,屎一样。”

冷慕诗面露愕然,但很快想通,“你在归途遇见师尊了?你们是一起回来的吗?”

只能是花掩月告诉他的,否则他怎会知道这些。

但很快,玄竹又说了她最开始试药,屡次被花掩月毒得半死的事情。

冷慕诗越听越惊悚,最后得知玄竹师兄和自己师尊同在一体的事情,甚至想到自己有几次吃药吃得多了欺师灭祖,扯的都是玄竹头发的时候。

她晕乎乎地从苍生院出来,直奔石阶下面去找萧勉――

她得和他一起吃两捧药压压惊。

第36章 极乐丹(你不爱吃菌子吗?...)

这还是第一次, 萧勉在扫石阶的时候,冷慕诗跑出来找他。

这个时候弟子们都去上夜课了,太初山的石阶上走动的人寥寥无几, 萧勉脚上运转灵力正在迅速清扫,他也急着扫完了, 好去找冷慕诗。

“萧勉!”冷慕诗离老远看着他就喊他, 萧勉动作顿住,转头朝上看,就见冷慕诗一副被狗撵的样子, 跑得十分急, 踩在石阶上的脚步却很稳, 速度快得几乎要出残影。

下意识的, 他扔了扫帚张开双臂,冷慕诗却在他怀抱前不足一臂的距离稳稳站定。萧勉略微失落地垂下手臂, 冷慕诗抓住他下垂的手臂,微微气喘地问:

“晚上用饭了吗?”

萧勉站在石阶下抬头看着冷慕诗, 嘴角笑意慢慢扩大, 摇头, “还没有, 想着结束了带去和你一起吃。”

最后两个人一起迅速清扫结束, 去五谷殿吃了晚饭。

又一起去了从前总是约着试药的那个山崖边上。

一段时间没有来, 这处的野草无人乱揪,又开始疯长起来。

冷慕诗心里有事儿, 坐下开始就一直在吃豆儿似的吃今天刚刚炼制出来的药。

这药是借由萧勉那麻痹菌子抄手的灵感, 十分少量地取用了那些菌子, 辅以能够安抚神识的草药炼制,人吃了之后十分的利于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

是历练云游必备之良药, 进可控被妖魔兽特殊能力催动的情绪,退可压制心魔,令人食用之后如登极境,四大皆空对人生失去激情。

能遭遇开膛破肚面不改色,身在炼狱也犹在被窝。

冷慕诗给这丹药取名为――极乐丹。

当然了,吃多了会傻傻木木的,不过冷慕诗现在需要镇定,来接受她师尊和师兄并不是一个人扮俩人,而是俩人扮一个的事实。

萧勉从吃饭的时候就觉得冷慕诗不对劲,今个她的胃口不太好,吃的相较平时少了足有两碗。

坐下之后,萧勉看着她在吃丹药,也不问是什么,伸手接过来就往嘴里送,而后坐在冷慕诗的身边,问道:“今天这是什么丹?”

冷慕诗吃完了一把,心情已经趋于平静,侧头看向萧勉,“极乐丹,加了你前两日给我做抄手的菌子,你尝尝,我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菌子的原味。”

萧勉仔细咀嚼,而后点头,“确实有菌子味儿,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吧。”

“你不爱吃菌子吗?”冷慕诗疑惑地看他。

萧勉不爱吃,他那抄手是做给冷慕诗吃的,但是想到冷慕诗保留这菌子的味道是以为他爱吃,萧勉顿时就爱吃了。

他一口把丹药都塞进嘴,鼓着两腮咀嚼,面带笑容地点头含糊道:“好次……”

冷慕诗笑了笑,从储物袋里面又掏出一把,“好吃也别急,我这还有很多,我炼了一大炉呢,都是极品丹。”

萧勉狭长的双眼眯成一条愉悦的缝隙,接过冷慕诗手里的丹药,和她对坐着吃。

他心里的愉悦伴随着心口莫名的阵阵针扎般的刺痛,让他痛并快乐,并嘴麻着。

不过很快,药效上来了之后,两个人的情绪就都宛如被剥离压制了一般。

他们面对面说话,脸上却一点表情波动也无,只有嘴动,像一对没有感情偏要凑一起聊天的木偶人。

“你觉得这个药的药效怎么样?”冷慕诗拉着一张比驴还长的脸,问萧勉。

萧勉吃得最多,迟疑了一下,声音缓慢没有起伏地说:“我觉得很厉害,但是我表达不出来……”

萧勉看着冷慕诗说:“你真是个天才,我觉得我现在就死在这里也无所谓,你懂吗。”

冷慕诗:“我好像有点懂,就是我老是想要往悬崖下面跳,我觉得我无敌了,摔不死,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我们回去吧,”萧勉用最后一丝尚存的理智说,“我怕过会儿我们要自杀。”

冷慕诗都这时候了,还顽强地掏出了小本子,记录他们两个吃的药量,和从觉得心情愉悦平和,到生无可恋的时间。

最后弄好了,两个人手拉手,宛如一对儿飘荡在太初山的游魂一般,朝着苍生院的方向走。

“你也去苍生院吧,有我师兄看着,我们今晚至少不会出事。”冷慕诗方向感有点迟钝,立刻又掏出本子记录方向感消失的事情。

萧勉闻言道:“可以是可以,但我怕你师兄看到我做傻事不光不会阻止,还会拍手笑。”

冷慕诗转头,面无表情如假面,“为什么。”

萧勉和她同款假面,“他讨厌我啊。”

冷慕诗顿了好一会,才继续拉着萧勉往石阶上走,“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要讨论太复杂的问题,我脑子反应不过来。”

萧勉“哦”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冷慕诗的身后,看见两个人交握的手,疑惑道:“我觉得我应该开心,可我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萧勉说:“你这个丹药叫极乐丹不准确……”

冷慕诗不说话了,两个人走了好一会,走到苍生院的结界门口,这时候要是有个熟人看到他们俩迟缓且滞涩的动作,肯定会被吓着,简直像是俩提线木偶。

冷慕诗拿出玉佩把结界打开,拉着萧勉进去。

她慢吞吞地走到屋门口,一院子的妖魔兽都好奇地探出脖子来看,它们对人的变化是很敏感的,但是它们的思想十分有限,因此没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就没敢贸然上前试探攻击。

安稳地走到小屋门口,冷慕诗抬手去推门,玄竹却已经把门打开了。

看到他们两个一脸上坟的表情站在门口,玄竹先是愣了下。

下一瞬看到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又蹙眉,可是他抬手在冷慕诗手腕捏了下,探入灵力片刻,便忍不住勾起嘴唇。

“你俩有什么疾病?半夜三更的吃这么多极乐丹到处跑,”玄竹“嗤”了一声,“能活着回来也是奇迹……”

他看向萧勉,萧勉用平到诡异的调子说:“你放手。”

玄竹微微挑眉,放开了冷慕诗的手腕,然后稀奇地走到他身边,抬手敲了下萧勉的脑袋。

“呦,你都药傻了,还这么护食啊,”玄竹说着试探瓜熟没熟一样,一下接着一下,萧勉抬手去抓玄竹,可是他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抓得着。

冷慕诗眨巴眼睛看着他们,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玄竹玩够了,才放两个人进屋,结果进地窖去拿解药的工夫,发现屋子里两个人没影了。

他疑惑地找了一圈,终于在院子后面那处长出菌子的土地上,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他们躺在地上并排躺得十分安详,身上都有薄薄的一层土,看上去是认知错误,把自己当成了两朵蘑菇。

玄竹转了转眼珠,在屋子里找到了冷慕诗的法则,玄竹见她一直把这玩意当成留影石用,便以为这真的是留影石。

法则:……

玄竹拿着它戳来戳去,“这怎么启动,灌注灵力么?”

法则默默地开启了留影,把两个埋在菌子堆里面的“人形蘑菇”记录下来。

第二天清早,冷慕诗在温暖柔软的床上醒来,萧勉在潮湿冰凉的菌子堆里面醒过来。

后半夜玄竹怕俩人真的出什么事儿,就都给喂了解药,萧勉起来后身上僵僵的,毕竟什么人在潮湿的地面躺一夜都好不了。

他原地运转灵力一会,这才好些起身。

不出所料,冷慕诗还在床上睡着。

外面天色将亮,他和玄竹在门口狭路相逢。

玄竹侧身看着他挑眉,挑衅的意味十足,萧勉懒得理他个失心疯,不在冷慕诗的面前,他连表面和平都懒得维持,错身出门,朝着苍生院的外面走去。

冷慕诗醒来后,随口问了句萧勉何时走了,玄竹说了之后,她就一头又扎进地窖去炼丹。

这极乐丹的不良作用有些多,她需要改进。

玄竹一直在给她打下手,看书册,同时也准备炼制高阶木灵根才能炼制的回春丹。

回春丹效用十分强横,需要消耗大量的木灵力,且成丹极难,这种丹药在修真界有价无市,因为只需一粒,哪怕你伤重濒死,也能瞬间恢复一半生命力。

冷慕诗炼丹的同时,也在帮玄竹,毕竟她也是有木灵根的。

并且她还根据玄竹的丹方,演化出了一个低阶回春丹的丹方,作用自然不似回春丹好用,却用药常见,低阶修士带在身边且战且吃,无需消耗灵力来为自己治愈小伤,更加的实用。

玄竹看了她的丹方,不由得失笑摇头。

“你若是在我之前拜入师门,怕是师尊绝不会收我为徒……”

玄竹感叹:“你这五灵根取用如此自如,假以时日,待你修为大成,这天下无人会是你敌手。”

冷慕诗对于这种展望全无期待,她只想弄好眼前的事情,闻言无波无澜地说了一句:“那就借师兄吉言。”

玄竹笑笑,“你现在已经能够很良好地接受我与师尊的状态了吗?”

冷慕诗其实还不太能,也不太懂,她问过玄竹是如何办到,玄竹却并没有很明确地告知。

他只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这并非是什么好事,你身负五灵根,只需练好自由取用压制,也完全不需要此等极端的做法。”

冷慕诗猜到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花掩月无法炼制回春丹这样需要极其醇厚木灵力的丹药,可是纯粹的木灵力亦不能成丹,木灵力更适合练剑。

但若木灵力辅以火灵力,便能够成就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能保一个修士在危急之时的命。

她的师门,或许是这天下看上去最不着正调的师门,却也是这天下,为他人生机最不惜一切的师门。

虽然冷慕诗还不确切地知道玄竹师兄和花掩月是如何做到一体双魂,但她已经笃定了他们这么做的因由。

而冷慕诗因为天生五灵根,法则自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压制其他不需要的灵根,所以炼制丹药才这般的事半功倍。

不过她最近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她不能一直依赖法则,她必须设法自己学会压制取用其他灵根。

万一哪天法则消失了呢?

还有便是她要为自己铸造一个本命丹炉。

修士都有本命剑这种说法,但其实丹修也有本命丹炉的说法。

只不过现如今修真界丹修凤毛麟角,大多还都是低阶丹修,很少人有自己的本命丹炉。

丹道大能者,修到最后,并非如修士一般成丹,而是在内府之中以内丹化炉,以内息经脉温养丹炉,到最后据上古书简记载,乃是天地为药身体为炉,这世间万物,无不可炼化。

冷慕诗知道花掩月尚且只是内丹化形的初始,只见其炉型,并不能炼化什么,而她已经是日重中品修为,那炉型内丹就收在她的内府之中。

当然这种狗屁书简,早被世人当成夸张的神话来看,能够当真修到此种境界的人,古往今来闻所未闻,更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说法。

但冷慕诗信。

自从她知晓了药性相生相克,入了丹道的门,能够感知药物之前的微弱联系,与这世间修士的灵力,与妖魔的妖魔力,都是一般的蕴含着能量,并非死物的时候,她就相信那些古书之上堪称荒谬的记载。

妖以妖气为修行根本;魔以魔气为修行根本;修者以灵气为修行根本;而这世间的灵植仙草,以生机为生长根本。这一切都是有形的,甚至能够抽取利用的东西。

并且无论是哪一种,灵力、魔气、妖气,最终都是由生机来蕴养而生,正如这世间五行相生相克,修士的灵根,越是纯净,便越是生机强盛的表现。

这世间万物,皆是生机所塑。

炼丹便是抽取那些灵植中的生机,抽取那些妖魔兽血液里面的生机。

丹修做的,便是用丹的形式封存生机,再利用在需要生机的人身上而已。

所以冷慕诗才会妄想着以魔蛛的血肉入药,也真正的炼制出了能够控制魔蛛的丹药。

但其实那并非是控制,而是魔蛛感知到了那丹药中被封存的,属于它的魔气和生机,它的智力不足以让它辨别丹药已经是脱离它们身体的,它们仍旧把那当成是它们身体的一部分。

而冷慕诗入药之处,恰巧是魔蛛的腿,它们才会受到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