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子摇摇头:“我只是想让你带着那样的心去对待这山门里的其他人,那样你一定能跟他们搞好关系。”

“……”木子犹疑了半晌,小声道:“我试试……”

“切记,像对待初恋一样对待旁人!”玉梨子再次叮嘱后便回了匕首睡觉,留下木子一个人继续在院子里冥思。

现在落英山最讨厌自己的应该是莫休了吧?怎么让莫休再次喜欢上自己是个问题。

木子想了想,索性心一横,从剑鞘上缀着碧玉宝石的暗格里拿出一枚金丹。此枚金丹本是白帝在天后瑶音千岁诞辰时要进贡给她的贺礼,被自己看到后就顺手牵羊牵来了。本想留着日后作续命之用,但如今自己生活平静,与过去已经撇清了干系,想来应是用不着了,今日便权且拿来救师兄罢。

木子走到大殿的时候,发现除了师祖外,其他人都在大殿里,就连阿靖也抱着木笙立在殿上。

大殿上的气氛冰冷,没有人说话,气氛仿佛都随着莫语一齐沉入了寒潭谷底。

夜千寻最先发现木子,立刻迎上来,抽泣道:“夫君,莫语师兄他……”

“我知道了。”木子打断她,剩下的话不需要她说,木子也能明白,莫语应当彻底咽气了。

顾霜尘叹了口气,“就等你来做最后道别,我们便打算举行水葬了。”

“尘归尘,土归土,莫语师兄为落英山操劳半辈子,也该来去自由了,”莫休迎上来,对木子深深福了一礼:“师弟,今天是我话说重了,请你原谅。”

木子一惊,胸中顿时升起一股内疚感,连忙俯身回礼:“师兄言重了,本就是秋寒不懂事,师兄教训的是。”

“都是一家人,说开了就好,不要留下嫌隙。莫语师兄不会怪你,我们也不会怪你,你去跟师兄做个最后道别吧。”莫休垂下眼眸,转身取来一炷香,他单薄蹒跚的背影让木子觉得他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木子接过香,郑重其事的三鞠躬。随后不知从哪挤出了一堆眼泪,趴在莫语身上嚎啕大哭,“师兄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走了谁帮我们洗衣服,谁给师祖提夜壶啊——扶摇山欺我至此,你走了谁带领我们荣耀再起啊——”

众人没有上前劝阻木子,反而大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腔打动了。尤其是莫休,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下,顾霜尘与望卿也是红着眼睛,双拳紧握的立在一旁。

“夫君,人死不能复生,让师兄安静的去吧。”夜千寻走上前,扶起肝肠寸断的木子。木子点点头,趁大家不注意将金丹送入了莫语口中。随即转身趴在夜千寻身上,用她的衣服擦干了眼泪。

木子再次抬头时,她的眼角已经没有了泪痕,仿佛刚才的哭诉皆是幻觉一般。她牵起棺椁一角,道:“师兄已经去了,我们该振作了。”

“……”众人沉默,看上去十分不舍。

难得说话的望卿见状,叹了口气,学着木子抬起棺椁,道:“秋寒师弟说的不错,我们必将继承莫语师兄的遗志,与扶摇山不死不休,与其缅怀,不若抓紧时间,强身健体,下次水陆大会必要他们血债血偿!”

“是,师弟们说的不错,我们不该再浪费时间了!”顾霜尘点头,走到后面抬起棺椁,这时莫休也擦掉了眼泪,眼中舍去了不少悲悯,取而代之的是恨意,消散不去的浓烈的仇恨。

仇恨让他们不再软弱,四人面上皆是众志成城的凝重,他们抬着棺椁伴着漆黑的夜色走在山间,这样的气泽着实不像修道中人,反而更像出没在湘西黔南的赶尸人……

“水……”

“我要……喝水……”

谁在说话?身后传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声音,莫休惊愕回头,发现大家都只是自顾自低头走着。不是白秋寒,也不是舒望卿,更加不是走在自己身侧的顾霜尘。这声音,更像是莫语师兄……难道自己因为太伤心出现幻觉了?

莫休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

这时,他却发现棺椁蓦地一沉,木子和望卿都停下了脚步,他刚想回头问问出什么事了,便发现一只苍白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师弟,你们这是要抬我去哪?”

莫休回头,便见莫语坐起了身子,正一脸血的看着自己,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不过看上去确实是恢复了该有的红润。

“师兄……你……”莫休不知是惊是喜,只觉得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份冲击,于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八章 师从落英山(8)

翌日一早,掌门灵修子自悲痛欲绝中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莫语死而复生的。徒儿们都已经知道并且接受了这个事实,惊喜之余竟没有人对此产生怀疑。但灵修子显然不相信,自己明明亲眼见着莫语断气了,这会儿怎么又活了?一定是徒儿们在拿他寻开心!

灵修子拄着拐杖,慌忙来到莫语房中,发现他坐在床上,面色红润精神大好,一点儿也不像刚从鬼门关里回来的人。灵修子双目泛红,几次想要开口,到最后却只剩下哽咽,看向他的目光中多有恍如隔世的苍凉感。

“师傅!”莫语见师傅到来,立刻翻身下床,垂首恭敬道:“徒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灵修子这才从不可置信中缓过神来,轻声喃喃道:“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啊……”

侍候在一旁的木子一宿没睡,一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莫语见状连忙摆摆手,让她回去休息,木子推脱了两句后便不再坚持,悄然退下了。说到底,她也只是装装样子,上敬师祖下友师弟,她只是比从前更加努力的饰演着白秋寒……

木子回房后,夜千寻立刻送上了热毛巾,又打来一盆水要供她梳洗。眼看她伸手要来解自己衣服,木子连忙躲开来,笑道:“我自己来。”

“那我去给夫君端洗脚水。”夜千寻回之微笑,便走出了门,半晌后端来一盆乳白色的水,其上冒着蒸蒸热汽,“昨夜夫君走夜路走累了吧?这是我连夜磨出来的生姜粉,能驱寒解乏。”

“夫人有心了。”木子闻言心情大好,于是迫不及待将双脚放进去。温暖霎时包裹了自己,她难得享受这样的放松。

夜千寻微笑的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绣花,木子瞥了一眼,发现她正在给自己缝衣裳。二人一时无话,木子叹了口气,正色道:“千寻,这几日辛苦你了。”

“夫君多礼了,千寻并不觉得苦。”夜千寻头也不抬,只是面上的笑意更深了。木子看着她越来越尖的下巴,突然想起她这几日似乎夜夜无眠,心中不禁有些触动,连忙牵起她的手。

“夫君您怎么了?”

“……”木子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心底的话说出来:“等我熬出头了,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夜千寻起先‘噗嗤’一笑,接着连忙用帕子掩了面,收起笑意,难过道:“夫君不要千寻了吗?”

木子一怔,摇了摇头,“不是不要,只是……”若我是男儿身,必然娶你为妻,永不相负,只可惜……木子想到这,只觉得心烦意乱,于是摆摆手让夜千寻离自己远点,随后擦了擦脚钻进被子里,想是疲乏至极,她不一会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她只觉有个男人一直坐在自己床边,看了自己很久很久,久到时间都随之停滞……

但是梦终究只是梦。

梦醒后床边只有夜千寻,而且她也没有睡多久,不过一个时辰后灵修子便叫大家去供奉祖先的神龛集合,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木子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神殿,便发现灵修子像打了鸡血一样正做着灵位下的演讲。

“徒儿们,为师要跟你们宣布一个好消息。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莫语师兄这次不仅仅是活了过来,更加令人惊喜的是,他的修为突飞猛进,现在已经是金丹期的修士了!这意味着,莫语离散仙只有一步之遥,相比叛徒莫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灵修子说完,大殿上响起一阵惊呼,大家纷纷向莫语道喜,而莫语只是憨厚一笑,因为对此,他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完。此次莫语死而复生,对我们落英山来说是一个大大的吉兆,我们都是有血性的人,我们不是懦夫!扶摇山欺我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说,是也不是?”

“是!”木子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与血性,便脱口而出。其他人也都被灵修子说红了眼,只觉自己与扶摇山简直是势不两立。

灵修子不无赞赏的点了点头,又道:“我决定带着你们所有人,浩浩荡荡去参加扶摇山的封神祭。莫休,你去把逐光师祖的战袍拿出来!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堂堂落英山弟子,比起他们丝毫也不会差!我们挺得直腰板,行得正坐的端,就连上天也特加垂怜!”

“他们越认为我们好欺负,我们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灵修子拄着拐杖,神情激愤狠狠地拍着地砖。木子连忙接替了莫休的位置,上前扶住灵修子。倒不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而是担心他脚底那年久失修的地砖会不会被他给敲断了,到时候山门更加破败,而他们……没有钱修啊。

莫休将战袍拿来后,大家见了都不免有些失望,它的外表与落英山一样,相似的颓败,相似的灰,丝毫看不出其中的不凡之处。但这时,木子却又一次看到了玉梨子的眼泪。

玉梨子伸出双手,无数次的想去触摸它,却始终摸不到,他带着哭腔直摇头:“这个是小宴亲手缝制的……”

又是帝宴……木子叹了口气,选择性屏蔽了玉梨子,这时又听灵修子道:“这件战袍是我落英山的至宝,原归我派开山祖师逐光道人所有,是当时的掌代大弟子殷郁离亲手所制。一脉相传,传承至今。”

听到这,木子心下又突然明白了,这明显是帝宴做了衣服,然后被玉梨子剥削了,这大师兄真真是很‘照顾’小师弟啊……木子瞥了他一眼,见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中再次失笑,若不是碍着旁人,她现在一定已经哼出了歌:“因果皆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开,苍天绕过谁啊……”

灵修子拿起战衣,抖了抖上面的灰,离了近的木子差点被呛出眼泪。而灵修子则一本正经的将其交到莫语手里,认真道:“虽然我不知该如何使用,但是作为我派的象征,今天,我决定将它传授给莫语。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派内定的下任掌门人。”

“恭喜师兄,贺喜师兄!”众人闻言,皆不觉得意外,但还是将这个消息当做了天大的好消息,好像这样做就可以为这个破败的山门带来新希望一般……

第九章 扶摇山(1)

誓师大会一直持续到半夜,灵修子滔滔不绝,将落英山从古至今的历史说了个遍,玉梨子听得津津有味,木子则昏昏欲睡,但表面上还得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跟着大家一起,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捧腹大笑。期间除了夜美人偷偷塞给她一块糕点外,她连口水都没喝上。

“大家今天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开拔扶摇山!”最终,会议在灵修子的总结声中落下帷幕。木子松了口气,从蒲团上站起身,却不料双脚因跪坐太久而发软,若不是夜千寻在一旁眼疾手快接住她,她必然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谢谢。”木子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见千寻精神不错,索性便将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夜千寻低头与她对视,依旧一脸轻松的微笑。

回房后,木子只觉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再顾不上许多,径直爬上床去睡觉。千寻见状立刻为她打来洗脚水,不管木子多不情愿,也一定让她泡个脚再睡,她说:“这样明天赶路才不会疼。”

木子无奈,听话的泡完脚,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木子自睡梦中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翻什么。木子的睡眠很浅,尤其到了后半夜,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必能惊醒她。木子蓦然睁开眼,警觉的打量着四周,却发现夜千寻在角落的柜子里翻什么。

片刻后,夜千寻自柜中拿出一只小箱子。木子悄然坐起身,凝神望着她。却见她坐在书桌前,轻轻撩起裙,露出膝盖上磕出的血。

木子心中一紧,这才想起神龛里的蒲团不多,而夜千寻最晚来,自然没有分配给她。

她就这样在地上跪了一整天,而自己居然完全没注意到!

木子翻身下床,来到她跟前。昏黄的烛光被木子挡去了大半,夜千寻惊愕抬头,连忙拉下裙脚,遮住膝盖的伤:“夫君,你怎么就起来了……”

“我都看到了,你还要藏着么?”

“我……”

“你坐着,我来。”木子夺过她手中的白纱布,半跪在地上,手劲尽量轻柔的为她上药,“你是姑娘家,别成天把自己整得跟男人似的,受伤了也不会喊疼。”

“真的不疼。”

“别嘴硬了,连我都有些吃不消,何况是你?”

“我看得出来,你的经历也不简单,心中少不了也有故事。经历多了你应该知道,自己对自己好才能真正做到永不相负。你顾好自己就是,别老惦记着我。”

“我不惦记你,还能惦记谁呢?”夜千寻微微一笑:“在这世上,你就是我的天。”

“……”木子一时语塞,半晌过后才淡淡道:“假如有一天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别说骗我了,就算来日你想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夜千寻梨涡浅笑,眼神中却带了些许伤感。

木子见状,忍不住的摇头叹息:“你中毒太深了。”

“什么毒?”

“爱情的毒。”木子沉下脸,不动神色的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当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所坚持的憧憬的向往的一切都是幻觉,那时你该怎么办?”

夜千寻一脸明媚,看向她的眼中带着深深的笑意,微笑背后却是十分的认真:“无怨,无悔。”

“……”木子见她这副虔诚信徒的模样就有气,夜千寻对自己越好,来日她发现自己并不是白秋寒的时候,想必就越会心痛吧?在这世上,对自己好的人不多。她素来信奉旁人伤她一分,她就回之十分。而对她好一分,她必会百倍还之。

凡人的感情,最是猜不透,最是用情深。到那时,她拿什么偿还?

“太晚了,睡吧。”

“好。”

木子心烦意乱,顾自回到床上睡在了里头,而那另外的半张床,特意留给了夜千寻。

第二日一早,落英山的古钟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落英山的古钟已经很久没有敲响了,古老的仪式已经荒废殆尽,今日,标示着新生的开始。

玉梨子条件反射似的穿戴整齐,整装待发。钟声对他来说,那是晨时做早课的信号。而对木子他们来说,那是出发的号角。

整个落英山只剩下阿靖与尚在襁褓中的木笙看家,原本就荒凉的落英山更加萧条了。但这份萧条明显没有让灵修子感到不适,他反而底气十足。

灵修子穿着一身明黄的道袍,手拿一根连夜新做出来的拂尘,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精气神十足,全然没有当初那副病态。莫语和莫休手执长剑,跟在他身后。顾霜尘,舒望卿紧接其后。而木子则自告奋勇担当挑夫走在最末,形状就如话本中的白龙马。

夜千寻理所当然陪在他身边,一会给她喂口水,一会给她吃块糕点,生怕她累着磕着,眼中是止不住的疼惜。

就这样一会陆路一会水路,偶尔还兼有顾霜尘或者舒望卿带着御剑飞行的福利,他们一行人坎坎坷坷急赶慢赶,终于在封神大会的前一天到达了扶摇山。

来到扶摇山下,木子差点以为自己到了离恨天的琅琊山。不,在这一刻,它比琅琊山更热闹。

琅琊山在离恨天上是举行祭祀的存在,什么女神节啊花神祭啊大多都在那举行。但离恨天终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些人。而扶摇山就不同了,人间有句话叫扶摇水贵,因为在十年一次的封神大典上,围观人群无数,一碗泉水都能卖到好几个金珠子。

夜色降临,扶摇山中流光溢彩,热闹不凡。到处都是炫目的霓虹,夜明珠就像不要钱一样铺了一地。

拥挤的人群将木子一行阻拦在山间,这些大多是来上香的香客,并非修道中人。众人看向他们的眼神中也没有多少敬意,似乎完全不认为这几个人,竟也是修真界的修士。

木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灰败的道袍,这已经是落英山中补丁最少的一件了,但这依旧是拿不出手啊……也难怪他们看不起人了。木子垂头丧气,跟着灵修子继续走。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灵修子一边走一边痛心疾首,各种斥责扶摇山一日比一日酒池肉林,浪费无度。直道这与清心寡欲的修道戒条背道而驰,实在是该下地狱。

灵修子一边骂一边嘱咐莫休将这个花灯样式记下来,那个地砖模样刻下来,改明儿去落英城找工匠山寨一个表面一样的,就算材料用不上顶好,但外观也要做到差不多。

木子走在台阶上,压低了声音作第一千零一次叹气:“现在叛变,还来得及吗?”

此话惹来玉梨子第一千零一次鄙视:“扶摇山算什么,当初招摇山的繁华是它的十倍百倍,千倍万倍!”

木子欲哭无泪:“您老都说是以前了,我只想赶紧升仙,这落英山上出来的仙人,只怕升了也会被人看不起罢?”

“没出息!见利忘义!白眼狼!”玉梨子接连骂了几声,木子连忙捂住耳朵:“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死都会坚持下去的!”

玉梨子闻言,变脸就跟翻书似的,咧嘴笑道:“这才乖嘛,好徒孙子。”

“能不能把那个‘子’字去掉?”

“不可以。”

“……”木子撇撇嘴,继续走着。

一行人临近午夜时分才挤上扶摇山巅,莫休将拜帖递给守门小童,小童子看过拜帖后,立刻露出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十分好修养的说道:“掌门师祖早就交代过,若落英山来人了,必当待之有礼,好生款待。灵修子道长,各位道友,这边请。”

灵修子朝他哼了一声,转头对众徒弟正色道:“士可杀不可辱,大家莫要被糖衣炮弹迷了眼睛。”

“是。”

一行人穿过前院来到后院。后院的清净与前院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出尘脱俗的意境。

他们行在途中,经过了一片桃花林。

桃花林中桃花盛开,枝叶浓密。银色的月光透过树枝照在花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意味。

桃花下,一玄色衣裳的男子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姿态惊才绝艳,美不胜收。

第九章 扶摇山(2)

桃花树下的男子听到响动,便向木子他们投来淡淡一瞥。

月色如水,洒下一地苍凉。

木子看到他的那一刻,连时间都仿佛随之停滞。

楚昭……是楚昭!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木子面色惨白,心跳加速,那感觉就像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随时都要蹦出来。

木子慌忙回头不再看他。走在最末的夜千寻发现了木子的异样,回过头去,便见花下人的视线一直随着木子,那眼神就像发现了有趣的玩偶一般。

而树下的男子,直到木子一行消失在殿宇后,他才重又低下头,继续饮酒,一边饮酒一边摇头淡笑,看样子心情很好,好得似要哼出歌来。

“刚刚那位公子是?”待一众人走远后,顾霜尘才忍不住问守门童子。

小童子不无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清声道:“六欲天下来的玉清上仙。”

“上仙!”童子说完,众人都吃了一惊。灵修子冷哼一声,“玉清之名从未听说,只怕是吹牛,忽悠我等罢?”

“灵修子道长久居深山,不闻上界之事乃情有可原。玉清上仙是近日才被册封的上仙,道长不知道也无妨。但是帝锦仙姬您总该有所耳闻罢?此次封神大典便由他夫妻二人主持。”

灵修子蹙眉,“玉清上仙是帝锦仙姬的夫君?”

“正是。”小童子面露清高,微笑点头。

“是我唐突了。”

见灵修子突然沉默了,望卿忍不住问道:“师傅,上仙很厉害么?”

“很厉害,”灵修子点头,有些垂头丧气:“散仙,仙人,上仙是对仙人名号的区分,上仙已经算是仙上仙,与离恨天只有一步之遥了。”

“能见到上仙是我等的福气,怎么师傅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倒是观察入微,哎……”灵修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心中却开始细细思量:帝锦仙姬是天君面前的红人,义女之名早已经传遍了九天十地。他虽不愿承认扶摇山的威名,但此时也不得不佩服,放眼凡间,也只有摇光道人才请得动名号‘上仙’的仙人。

木子面露轻蔑,心中冷笑:娶了公主也只混到个上仙之位么?早八百年前我就是上神了!

“啊,我们到了,”这时,只听小童一声轻呼:“今夜就委屈各位住在这里了。”

小童捏着鼻子站在一排茅屋前,只见眼前连排的茅屋后便是牛栏和猪圈,空气中飘来的气味别提有多恶心了。众人看了一眼便面面相觑,这条件……连落英山都比它好。

“这是什么鬼地方?你让我们跟牛一起住?”灵修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各位来得晚,所以客房都排满了。如果没事,我就先下去了,诸位好生休息。”小童子态度恭顺脚底抹油,让人找不出他的错漏。

“我去送送。”莫语叹了口气,赶忙追上去。

灵修子气得浑身发抖,“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莫休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师傅莫动气,原就是我们来的晚了,参加完祭奠我们便离开就是,不要为了这些小事伤了身。”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天为席来地为被,到哪不是住?这里好歹还有茅草遮顶不是?”

灵修子痛心疾首,满脸沉重的摇头叹息:“是为师没用,委屈你们了!”

“这不关师傅的事。”大家连忙宽慰,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容易才将他哄好,送进离猪圈稍微远些的房间去休息,做完这一切,便见莫语一脸沉重的回来了。

“师弟们,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宣布。”

“我们来得太晚。摇光道长只备了五个位置,所以,”莫语顿了顿,有些无奈道:“所以,我们之中有两人不能参加明日的法会……”

“我自动放弃!”不待莫语说完,木子嘿嘿一笑。

夜千寻见状,也举了手:“既然夫君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我本就是修不成仙的人,莫要耽误了大家的名额。”

“这……”莫语犹豫了半晌,点点头:“好吧,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木子开心得险些跳起来。众人见状都是一脸莫名,只觉得这小师弟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封神大典可是修真界头等盛会,多少人求之不得,而他却自甘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