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只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不消几刻便会煮熟了,于是连忙跳开去,与他拉开了一定距离。湿哒哒的头发交缠在一起,就连木子漂浮在温泉中的衣物都还黏在他身上。什么叫藕断丝连?这就是了。

木子定了定神,仔细打量他。只见他眉眼带笑,满脸嘲弄,俊秀的五官让她觉得很眼熟,但更让她熟悉的,还是那副怡然天成的镇定自若,那简直就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噩梦!

“你是白帝!”木子心中一惊,不自觉喊出了声。

“你……”木子剩下的话还没来得急说出口,便被眼前人堵在了嘴里。他趁木子一个不注意,便将舌头滑了进去,激烈的吻着。木子既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好像完全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水珠和着汗水沿着木子的脖颈滑落,落在池里溅起了几多细碎的水花。眼前人呵气如兰,炙热的香甜点点沁入木子干涸已久的心。温泉里的二人皆满身水汽,木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得眼前的此人忽然变得妩媚起来,妖娆百媚,让人心神荡漾。

这是在做梦罢……

木子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白帝的情景,那时的翩翩公子,在廊桥处宛若遗世独立,绝尘脱俗。而这一刻的他,不管是真是假,不管他是不是白帝,只想让自己把一切都暂且抛到一边,按照身体的本能去放纵一次,就一次……

木子有些情动,双手不自觉挽上了他的脖颈。可就在这时,雪卿眼中的柔波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清冷孤寂,仿佛从一个火山瞬间变成了千年寒潭,平静无波,毫无生气。

他放开了木子,替她理好了衣衫,“天气冷,把衣服穿好。”说完,他掐了一个法决,将木子送上了岸。

木子愣住。

干爽的衣物仿佛在告诉自己,将将的一切不曾发生,自己也从未下过水。可如果刚刚没有发生那一切,自己的身体又怎会有这般反应?

木子摊开手掌,只见手心温热,全身泛红。木子有些怔忡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反应,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情动,所以,这一定是个梦。

如果是梦,那我可以无所顾忌,为所欲为了,是吗?

木子想着,只听水中的男人又道:“走吧,这只是个梦。”

他的语气略带调笑,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木子那愈加火热的双眸。

“忘了我吧,我本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雪卿说完,只见木子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嘲讽之意,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他人。木子笑了好一会,突然俯□贴近了雪卿,伸出手去勾起他的下巴,轻声道:“既然是梦,那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说完,木子翻身下水搂住了雪卿的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两人身体间便只隔了一层早已湿透的衣衫。这次轮到雪卿怔住,他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木子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周身水花肆漾,在这宁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动听。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被锁了……明明没有身体以下啊……~~o(>_<)o ~~泪奔

第一章 红衣(5)

寂静的夜里,只剩唇齿交摩之声在悄悄回响,温泉水滑,升腾起一幕幕燥热的水晕。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雪卿睁开双目,露出满目疲惫,似乎在极力的隐忍。他双手攀上木子的肩,压低了声音,“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说完,他张开嘴,在木子肩胛骨上咬了一口。

雪白的肌肤霎时鲜血溢出,蓦然的疼痛唤醒了以为尚在梦中的木子。

木子蹙眉,“这不是梦?”

“你觉得呢?”雪卿拉过她的手,将之放在自己跳动的心上,笑得有些勉强,有些凄凉。仿佛在说:原来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会心动。这一刻,他那份与生俱来的的遗世独立消失了个干净,滚烫的身体灼烧了木子的手,将她吓了一跳。

“你果真是白帝!”

“如假包换。”

他眼中的爱怜,让木子好生不解。她差点就要觉得,雪卿是不是爱上自己了?

“你……”

“嗯?”

“你怎么还没死?”木子眼中的情/欲褪了个干净,看着雪卿的眼中只剩下阴郁和防备。

“我死了谁来照顾你?”雪卿垂下眼,暗自神伤,那份想爱不敢爱,想说不能说的意味,木子体会不到,她也完全不想去体会。下一刻,木子犹如本能反应一般,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掌劈向雪卿后脑勺。

顿时,雪卿两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直直倒在了木子身上。

木子收回右手,看着怀中犹如软玉温香般的身体,暗自思疑:“看来你的法力还没恢复啊,也太不经打了些。待我处理完山中事,再来处理你。”说完,木子翻身上岸,解下了自己的外衣胡乱套在他身上,接着一路将他拖回了自己的宅子。

对面房屋下,晏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得出他有疑惑,但他没有多问。

木子朝他笑笑,当着他的面不加避讳的在左边空屋里设了一个禁咒,确保雪卿跑不了后便朝晏伯作了个揖,“这是山中要犯,我暂且将他关押,晏伯莫要担心。”

晏伯微笑点头,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随后,木子未加停留,快步回了地牢。

地牢中的烛火跳动,愈加昏黄,木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静寂的四周造成了不小的声响。那两名小厮一如离去时那般,直挺挺地立在木桌旁,双目圆瞪,木子从他二人身侧走过他们也无所反应。

木子惊疑,凑近去看,伸出的手将将碰到其中一人,便听接连响起两声钝物落地之声,原是那两名看守地牢的小厮倒在了地上。他们七窍之内偶有点点血迹,想是连心肺都被人震碎了。死不瞑目的双眼盯着前方,惊愕的表情永远在他们二人的面上定格。

死得快准狠,没什么痛苦。可见下手之人,术法之高,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木子敛了心神,走进牢底,便见牢房空空如也,铜锁链四散一地,云岚已经不知去向。

果真是调虎离山计。

木子心中惊疑,立即走出水牢,派了几人将尸体抬出。随后让人通缉云岚,通知全山上下戒备。

木子看着穿梭在山间的众弟子,不时指挥着众人该注意的方向,可心下却在思索旁的事情。

那红衣一角与包袱的红乍看相似,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其实纹路并不相同。云岚早知有红衣人,却为何不早说出实情?

将才在山洞中发现了雪卿,雪卿素来穿红,那衣角应是他的。假设凶手真的是他,他确实有足够的动机杀死自己,可他又为什么要嫁祸给云岚?按照他的性子,不应该是将自己押上离恨天,当着漫天诸佛的面将自己绳之以法?

木子百思不得解,决定亲自去‘问问’他。

当木子右手执鞭左手拿着红衣一角站在雪卿面前时,雪卿还没有醒。木子踢了他几脚之后发现他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于是没有了耐心,径直端来一盆结了冰的凉水往他头上浇去。雪卿立即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待看清眼前人是木子之后,那份冰寒肃杀又消失了个干净。

“慕紫?”

“你果然知道我是慕紫。”木子闻言,心中一凛,不禁握紧了双手。只听‘啪’地一声,皮鞭应声而下,落在雪卿光洁的身上,霎时皮开肉绽,血花四溅。

“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雪卿强忍疼痛,低下头去不再看她,嘴里发出声声呢喃,木子分辨了许久才知道他在说:“很早就知道了。”

“大点声!”木子蹙眉,又是一鞭落下,雪卿闷哼一声,皱紧了眉头。

“这是不是你留下的?”

雪卿淡淡一瞥,“是。”

木子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除了要我的命,还有没有别的计划!”

“你的命?”雪卿蓦然抬头,“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不想?”木子冷笑一声,“有仇不报非君子,当日我将你出卖给雪女,摆明了就是想要你的命。按你这锱铢必较的性子,难道不想杀我?我在你通缉榜首,将我逮捕归案,该是你做梦都想的事!”

“……”雪卿耷拉下头,并不答话,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

“没话说了?看你这样子,法力还没有恢复嘛。”木子笑了笑,从箱子里取出一众刑具,皆是从地牢中抬出,流传了许多年的古物。各式各样,恐怖骇人。

“从前我信你,受了不少苦。你让我颠沛流离,你让我提醒吊胆,也是你,间接害了我的女儿!今日我要让你尝尝,彼时我在天牢中所经受的一切!”说完,木子取出一根嵌满倒刺的铁棍,铁棍未加停留便落在了雪卿的头上。雪卿再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煞白的向一旁倒去。

皮鞭和棍棒交错落下,雪卿绷直了身体也未能消除丝毫的痛苦。片刻后,他的全身已经没有了完好之处,但他眸子里依然充满了孤傲,时刻都是那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木子打累了,打到最后她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打他。

看着他颓败的模样,心中想的却依旧是他红衣似火,心如皎月的样子,仿佛不管他怎么落魄,他在她心中也早就定格在了那时候。无论自己怎么折磨他,他也不会为外界做任何的改变。

白帝永远都是白帝。

木子坐在一旁,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给我机会,让我补偿你……”雪卿呢喃着,嘴里发出一声声连不起来的音节。

木子皱眉,凑近了他,“你说什么?”

“嫁、嫁给我……让我做你的夫君,让我照顾你的女儿。”雪卿说着,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环住了木子的脖颈,眼中多是痛苦到极致的悲伤,呢喃着:“对不起……”

木子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没注意到手中的刑具接连落在了地上。

她以为雪卿会咒骂,会求饶,会用他的身份来压自己……她想过无数种他的反应,却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求婚。

“滚开!别弄脏我的衣服!”木子留下一句自认为最应景的一句话,与此同时踢了他一脚,没费什么力气便挣脱开来,随后逃也似的奔出了房间。

白帝,一定是被她打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恶趣味……十足……

第二章 灯火阑珊处(1)

木子跌跌撞撞回了房,在房中歇息了许久也未能从震惊中缓过神。

白帝,刚刚在跟自己求婚?

木子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人消失了十多年,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吸引他了?莫非就因为先前那个吻?还是刚刚他被自己打了一顿,打出火花来了,所以一时间情/难/自/制?可也没听说白帝是个同性恋啊……

就在木子思索的时候,接连有两拨人来找过她。

其一是晏伯。

“你怎么了?没事吧?”晏伯言语中透露着担心,敲了敲门。

木子想起自己出来时,不小心打翻了几个水桶。于是轻咳了一声,连忙答道:“我没事,多谢晏伯关心。只是衣服湿了,我换套衣服就出来。”

“嗯。”

晏伯走后,没多久第二拨人就来了。木子刚刚换好衣服,出门就见两个弟子风急火燎的跑过来,气都来不及喘,道:“四师兄,找到云岚了!”

“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后山的溪水中。”

“……”木子听了一惊,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快发现云岚。按照地牢中死去的小弟来看,以云岚的身手,在落英山中怕是只有掌代弟子和玉梨子才是她的对手。

木子将血衣放在衣柜旁的箱子里,随后便提剑跟着师弟上了山。

山上还是乱糟糟的模样,众弟子集合在大殿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见木子来了,立即集体低头,行礼道:“四师兄好。”木子点点头,算是回礼了。

木子走进大殿才发现只有大师兄莫休,二师兄顾霜尘,还有玉梨子在殿中,除此之外,云岚躺在地上,身上盖了一块白布,只露出来一张脸。

木子蹙眉:“她死了?”

顾霜尘摇头,“昏迷了。”

“没死就好。”木子说完,觉得不对,于是又加了句:“死了也无妨。”

“师弟这是何意?”顾霜尘不解,“如今她不醒,我们不能判她的罪。”

“有之前那个证据就够了,你尽管宣布她的罪行和死讯,我相信,要她命的人目的一定不简单,她一死,真凶自会跳出来。”

顾霜尘点点头,“你是说,那个神秘的红衣人?”

木子一愣,“与红衣人何干?”

“云岚身中剧毒,昏迷前一直在喊‘红衣人’,我想,她确是见过真凶才是。”

“哪有什么红衣人!”

“哪有什么红衣人!”

木子与玉梨子二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这下轮到顾霜尘发愣了。顾霜尘想了想,连忙拱手作揖:“许是云岚信口胡说罢,是霜尘鲁莽了。”

“咳……”玉梨子抚了抚胡须,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氛给弄迷糊了,于是也不敢上前去叨扰他,只有木子不怕死的走过去,凑在他耳边悄声道:“确有一个红衣人。而且,此人确有动机要杀我。”

“哦?”玉梨子一挑眉:“谁?”

木子压低了声音:“白帝。”

“白帝?”玉梨子一惊,“断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现在他正被我关押在府中。”

“什么!你抓到了白帝?”玉梨子大惊,抓着木子的手臂可劲摇晃。木子被他掐得痛及了筋骨,连忙挣脱开了去,埋怨道:“你小声点!大惊小怪的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么?”说着,她看了看周围,见顾霜尘他们没发现异常才稍稍放下心。

“你急什么,白帝落在我手中,不该替我高兴才是?”木子翻了个白眼,心想要不是这里人多,非赏你一巴掌不可。

“你在哪抓到他的?他不是早就死了么?”玉梨子面容凝重,眼神闪躲,显得很不自然。

“我也想知道,”木子蹙眉,“而且,他不仅没死,还……”

“还什么?”

还跟自己求婚。

木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这事说出来,于是话锋一转,道:“你去帮我审审他。”

玉梨子听了连忙摆手,“我不行。”

木子眼一横:“你怎么不行?”

“你管不着,总之我就是不去,”玉梨子有些结巴,“你自己怎么不去?”

“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木子说到一半顿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千言万语皆化作了一声叹息,“哎,既然没有人去审,那便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了。”木子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得玉梨子背脊发凉,犹如一盆冰水临头而下。

“你要杀了他?”

“嗯。”木子抽出九霄,泛白的剑柄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渗人。玉梨子看着她的侧面,就仿佛看到一个正在磨刀的侩子手。玉梨子连忙阻止,将她的剑插回了剑柄。

“慕紫啊,这个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的,是吧?毕竟他是白帝,就这么宰了似乎有点草率啊……”

“草率?”木子打断他,“难道我们该敲锣打鼓,张榜公告说:啊,白帝在我们手里,打算找个黄道吉日处死?你别忘了他是白帝,他占尽了天理!如果我们不偷偷做掉他,以后还等着天兵天将来抓我们不成?”

“……”玉梨子面如菜色,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两眼紧紧盯着木子,好像死不瞑目的是他。

玉梨子咳了两声,又道:“这样吧,你先把他交给我,我来处置他。”

“你?”

玉梨子点头,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我有办法关他一辈子。”

“……”木子没说话,侧着头看了他许久。

“你别这么盯着我,瘆的慌。”

木子眯起眼,咧嘴一笑:“你很关心白帝?”

“怎么会?”玉梨子连忙别过头去。

“那你干嘛那么紧张?昨天我提起那个山洞,你也是这般,而那个山洞正是我发现白帝的地方。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哪有!你别多想!”玉梨子‘嚯’的站起来:“白帝在哪?带我去瞧瞧。”

“在我宅子里。”木子耸了耸肩,她想起玉梨子一向很脱线,做事不能用常理来思考,于是没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身为他带路。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木子的私宅。

推开门的一刹,便见晏伯抱着木笙在院子里玩耍。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定格在脸上,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身形有些踉跄,一脸尴尬的看着木子二人。

看着晏伯无所适从的样子,木子很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晕过去,于是两步走上前,接过木笙,道:“晏伯您没事吧?”

晏伯从惊愕中回过神,立刻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你的嗓子……”木子闻言一惊,晏伯的声音就像变了一个人,干枯暗哑,与白天的中气浑厚完全不一样。木子连忙探了探他的额头:“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没有,人老了就是这样,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晏伯挠挠头,转过背去。

见晏伯看上去没什么大碍,木子这才想起自己身后还跟着玉梨子。她回过头,便见玉梨子丝毫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他口中正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做什么法。

“你在做什么?”木子问。

“你这屋子,有妖气。”玉梨子没有看木子,依旧在四下打量。

木子走到他身侧,压低了声音,道:“先别管什么妖气还是邪气了,你先帮我把屋子里那人搞定。”说完,她便领着玉梨子去了左边的房屋。

木子略显迟疑的推开门,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桌面完好无损,地面没有血水也没有刑/具,一切同她带雪卿进屋前一样,仿佛雪卿从未来过,一切从不曾发生。

木子与玉梨子皆是一愣。

“怎么回事?”

“人呢?”

木子在屋子里巡视了好几圈,发觉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不禁有些迷惑了。而玉梨子就像松了一口气一般,笑道:“你莫不是精神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

“不可能!”木子断然否认,“我记得他还抱了我一下,我身上都是他的血!”

玉梨子眯起眼:“抱……你?”

木子脸一红,冲出门一路小跑回自己的房间。玉梨子叹了口气,紧随其后。他走进屋,便见木子在衣柜前,拿着一件白衫,口中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怎么了?”玉梨子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