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尘器吗?”这次发问的人是吴宁。

董鹏赞许地点点头,“于芳只要先把胶带贴在门上,走出门关好,胶带自然就吸附在门框上,然后用吸尘器沿着门框用力吸,胶带就贴得严实起来,将整个房间变成一个密闭空间。”

“那火车上的案子的凶手也是她了?”这是罗子林唯一切身参与的案子,所以更为关注。

“是,一开始我派了人监视于芳,认为于芳离开的时间是在火车离站之后,所以不具备作案时间,但其实只要巧妙运用火车在中途的停靠就能做到。我在来时的火车上,向乘务员借用了时刻表,上面显示这趟火车十点三十分从首发站开车,从头至尾,中途会停靠四站,分别在十二点、十三点、十四点、十五点,然后十五点三十分到达终点站,其中间隔最长的就是从起点到第一站的时间,我查过地图,这段路是绕河而建,所以火车走了弯路,但如果乘车经过河下隧道,实际比火车还要快上半小时。于芳只需要乘车先到达第一站,登上火车,杀了约好的孙刚,再在终点的前一站下车,再换乘汽车到镇上就可以。”

“原来还可以这样。”程彻点点头,“难怪我们在疏导乘客下车的时候并没见到于芳,但在镇上车站的人群里,小宁却看见她的身影,看来小宁没有看错。”

“这位董警官看起来确实头脑更好些,你的分析听上去都很合理,但我刚才也说了,除了三年前的事之外,这些不过都是你们的猜测。我是恨那几个人没错,当年阿辉和他们一起上山,为什么偏偏是阿辉死了,而他们却都平安无事?但这也怪不得别人,阿辉死了,也是运气不好,我根本没有认为是他们杀了阿辉,又怎么会报复?警官你的证据又在哪里?”

于芳的回答,使得众人都感到略为意外。自然谁也不会相信于芳的说辞,但她态度鲜明的改变,不仅是敏锐的吴宁,就连迟钝的程彻都能感觉出一二,这从他略带愕然的表情就不难看出。

董鹏毕竟见多识广,诧异之色只从脸上一闪,旋即恢复了平静,“你要凭据不难,我就说给你听。你就职的酒店,在邓峰死的那天住客很少,因为是白天,很多人都选择外出办事或者游览,但你不知道的是,有个本该出去的客人,因为觉得疲惫留在了酒店睡觉,那时候她听到了吸尘器的声音。按照你所说,你之前已经把所有房间打扫过一遍,因为邓峰没开门,所以又去了第二次,可这次你并没有进入房间,而是和经理在七层发现了尸体,那怎么会用到吸尘器?”

“也许是那客人听错了也说不定。”于芳垂下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几分动摇的踌躇。

“那好,假如你觉得这证据不够充分,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董鹏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图片,这是打印的纸,尽管上面图像不算很清晰,但仍旧能看出两个人坐在一家咖啡店里,从位置判断,并不靠窗,而是相对隐蔽的空间,可从两人大半个侧脸可以分辨出,正是于芳和邓峰。

“组长,这是哪里拍到的?”

“我沿着邓峰的足迹,寻找了他下火车后所到的地方。邓峰为了向女朋友陈颖求婚,去了车站一条街之隔的珠宝店,在那里订了戒指,然后才去和于芳见的面。我让人在珠宝店附近的店一一做了详细排查,终于在几百米之外的一间咖啡店找到了线索。其实于芳你做得很隐蔽,尽量选择了避人耳目的角落去坐,就是为了不让人看到,但你没想到的是,这家咖啡店不久前实行了咖啡豆的自助售卖,但发现经常丢咖啡豆,所以店里才刚装上摄像头,为了便于监控,在服务生注意不到的角落位置都装有,所以,你和邓峰尽管坐的地方隐蔽,却被清楚地拍了下来。”

于芳脸色变了变,但没有接话。

董鹏并不在意于芳的答案,接着说道:“如果你坚持三年前的事是意外,认为我们对你动机的猜测有误,那么我们可以重新调查那件案子,只要勘察过现场,再拿了郭辉的东西取证,以市里的技术水平,应该能有新突破。”

“不用了!”

保持缄默的于芳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是她自进入这房里之后最为激烈的一次反应,连声音都不自觉扬高了几分。与此同时,一直警觉的罗子林和程彻也站了起来,似乎打算随时阻止于芳的进一步举动,却被董鹏摇了摇头阻止。董鹏仿佛预见到,于芳不会逃,他一双深沉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于芳,于芳与他对视了片刻,重又坐下时,已经恢复了常态。

“是我做的,你说的没错。”

第二十三章 是不是结局?

于芳如此坦白,让董鹏微微皱起眉头。显然,他也从于芳的态度中看出一丝不对劲儿。而在于芳说这句话的时候,吴宁注意到,老张放在身侧椅子上的手握了握拳,然后又放开,终是扭过头去不再看,选择了沉默。

“刚才你还一直否认,现在又为什么痛快承认了下来?”程彻疑惑地问道。

“反正你们也拿出证据了,我没话可说,还不如做个合作的犯人,不是吗?”

“那好吧。”董鹏开口道,“既然你一口咬定郭辉是死于意外,那么你杀了刘慧慧等人的动机就是因为他们还活着?”

“没错,阿辉死了,就算不是他们杀的,但我心里不平衡,凭什么死的人是阿辉?我的孩子还造成了先天缺陷,他们却好好地生活着。”

“但我记得,当初你并不是这样说,你是唯一一个坚持郭辉的死必定不是意外的人。”罗子林也提出质疑。

“阿辉刚死时,我悲伤过度,就随口那样说了,这几年我也想明白了,他们和阿辉关系都很好,不会做出那种事,阿辉的死就如你们判断的,是个意外,忘了我曾经说的话吧。”

“就算你要报复那几个人,为什么非要利用《洋娃娃的杀意》?”

董鹏摸着下巴,于芳的话显然很敷衍,多问问题才能使她在回答中露出马脚来,就看怎样能找到蛛丝马迹了。他边提问,边用眼神示意程彻做记录。程彻会意地拿出笔记本,开始认真地写了起来。

“我想你们既然来调查,想必也听到过关于逃犯的那个传闻了,其实,我和阿辉曾见到过那个逃犯,在刚到这里的那天,我们避开其他几个人,到山边赏风景享受二人世界,看见一个面貌与画像上通缉犯一模一样的人。知道那个逃犯隐藏在这山里,但肯定不敢出去,说不定已经死了,所以想杀了人嫁祸给他。”

“了解了,最后来说说你杀人的详细情形好了。”

“前面两桩案子和你所说差不多,我是故意接近刘慧慧,和她同住在一栋楼里的,刘慧慧一见面就认出了我,所以我们一直私下有来往。我先是对其他人宣称有急事回老家,把小航托给朋友,然后那天我把刘慧慧约出去,说是谈谈当年阿辉的事情。她没有怀疑什么就来了,然后我就按照你说的方法杀了她,并且在尸体旁边放上洋娃娃,之后就开始计划对邓峰出手。”

“约邓峰来市里见面,也是你提出来的,对不对?”

于芳点了点头,“是,我查找到当年邓峰留下的联络方式,打电话过去,说阿辉死了三年,想要祭奠一下他,毕竟他们都是那时的当事人,希望邓峰也能到场,他答应了。他来的那天,我和他约好在咖啡店见面,给了他酒店名片,提议为了联系方便,让他住到我做事的酒店去。他来顺便做交易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也只见过那男人两面。”

“你说的是之前你提出来,想要迷惑我们的那个嫌疑人?”董鹏追问,于芳所指的人,是他们抓捕问过话的方子青。

“没错,邓峰死的那天,我拿了一瓶酒去他房间里,说为了祭奠阿辉,两个人一起喝一杯,然后我把椅子搬到窗台旁,我们就坐在那里,但我偷偷把酒倒了,只让邓峰一个人喝下。他很快就睡着了,我把他拉到窗台上,虽然有些费力,但好在从椅子到窗台距离并不长,然后搬起他的脚把他推下去,最后就和你说的一样,我收拾好酒瓶酒杯,放下早准备好的《洋娃娃的杀意》那本书,出去后用准备好的吸尘器封上了门。”

“那酒瓶和用过的杯子,你怎样处理了?”

“摔碎丢到垃圾站了。”

“再说说孙刚吧。”董鹏顿了顿道,“你是怎么在火车上杀了他的?”

“我用约邓峰同样的理由,给孙刚打了电话,约他在雾村见面,并且说火车上也许会有一些同样去雾村或者本身住在雾村的人,经历过三年前的事可能会认出我们,为了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让他在火车上一定要坐包厢,孙刚没有怀疑就答应了。”于芳回答,“就像你说的,我先乘汽车赶上火车,然后在火车上和孙刚会合。我在他喝的水里放了安眠药,本来想在包厢里杀了他,可没想到他去厕所时药力正好发作,倒在了厕所门外,我跟踪过去发现他坐在那里之后,就趁着四下无人勒死了他,后来因为怕尸体被发现,就在终点站的前一站提前下了车。”

“也就是说,提前下车这一点,并不是你原本的设计。”

“对,总是有一些小意外影响了计划的完美实施。”

董鹏眼底犀利的光芒一闪,“世上本来就没有完美的犯罪,不管多么周密的计划,只要是犯下罪行,就总会露出马脚,存有任何侥幸心理都是不可取的。”

“那不过是你们警察所能说出的冠冕堂皇的话罢了,对于每个人来说,谁心里没有一点儿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呢?”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把它用作犯罪的借口,清醒的人能够理智地控制住它。”董鹏直视着于芳,“最后,再回答你之前提出的一个问题,刘慧慧为什么会轻易在那样的半夜被你一个电话就叫了出来?就好像邓峰和孙刚,不也是接到你的电话便立即毫不犹豫地欣然赴约了吗?不管当年郭辉的死是否是他们几人造成的,至少在他们心里,存有或多或少的负罪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尽可能答应你的要求。”

于芳冷笑,“他们怎样想的警官你也知道?你只是把人性都想得太好了,我可不相信这些。”

“你以为我是没有凭据乱说的?”董鹏脸上并没有笑意,“我们破解了刘慧慧电脑里最后加密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一封忏悔信,虽然并没写收信人的名字,但从内容不难猜测,这封信她是写给你的。另外还有,邓峰和方子青交易之后,收到一笔钱,这笔钱却没有存入他的账户里,之前我一直觉得奇怪,但后来终于查清了钱的去向,也就明白了。于芳,你最近没有查看过自己的银行账户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依照推测进行了调查,在调查中发现,在你银行的账户上,有人存入了一笔不小的款,我询问过方子青,和他与邓峰交易的数额恰好一致,时间正是邓峰死的当天早上。根据邓峰女朋友所说,邓峰三年前从雾村返回之后,就一直消沉,我猜想他是想在结婚前用这种方式来弥补缺憾。所以刘慧慧也好,邓峰也罢,并不是如你所想的,幸福平静地生活着,郭辉的死不仅影响了你这三年的生活,也同样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董鹏和于芳的这番对话,使得始终在旁听的吴宁心念微微摇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那个把念头控制得完美的人。如果杀死父亲的凶手就站在面前,她会怎样做?

就在吴宁心绪烦乱地思索时,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她转头,正对上程彻虽然孩子气却显得灿烂的笑容,仿佛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寒冷阴霾。这一次,程彻像是敏锐地洞悉了吴宁所想,压低声音道:“别多想,你一直做得很好。”

程彻的话虽轻,却有种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吴宁心里升起一丝暖意,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冷着一张脸把手抽回来,狠狠瞪了程彻一眼。

刚才见吴宁陷入沉思,程彻一时心急,想都没想就来握吴宁的手,似乎这时他也意识到这举动有点不合时宜,讪笑着摸了摸头。

两人这一来一往的小动作尽管隐蔽,但在这不大的房间里,又只有这几个沉默的人,自然避不过所有人的眼睛。董鹏还是耐心地等两人交谈完,才轻咳两声,拉回他们的注意力,沉声交代道:“老罗,你先去叫个船,小彻,看好于芳,等船来了我们就上船先返回镇上公安部门,把案情整理一下,再把她押回到市里去。”

“好的。”“是,组长。”

罗子林和程彻同时应了下来,罗子林说完就站起身走了出去。

“老张你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董鹏转头询问着半天没发一言的老张,却没得到回应。老张望着墙角,不知在思索什么,看似根本没听到董鹏的问话。

“老张,老张?”

董鹏又试探着叫了几声,老张才回过神,茫然问道:“呃,什,什么?对不起,麻烦你再说一遍。”

“我是问,你和我们去镇上吗?”

“不了,我就留在店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累了,想休息休息。”

“那好,不勉强你了。”

老张向董鹏点头示意,自己也走出了房间。

吴宁望了望老张的背影,也站了起来,“出发前我再出去走走,透透气。”

“等等,我也一起。”董鹏开口道,“我正想去你们所说的,三年前那案子的现场去看一看,吴宁你反正也没有特定的目的,能不能顺便给我带路?”

“组长,不如让我…”

“你留下看守。”董鹏一句话截断了程彻的下半句。

吴宁点头应下来,“没问题。”

程彻只好无奈地摸摸鼻子,目送两人走出了门。

仍旧是那山崖边,尽管这已经是吴宁第三次站在这里,但她还是静静迎风而立,把眼前这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一一尽收眼底。

而此时的董鹏则在崖顶这不大的地方踱着步,仔细查看着每一处细节,良久,董鹏才停住了动作,走到吴宁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怎么样?这风景看起来如何?”董鹏先开口询问。

吴宁笑笑,“董警官大可以自己看。”

“那你就错了。相同的景色,在不同人看来,却可能大不一样。就算是同一个人,因心境变化也会大不相同。你的心变了,看待周围的一切也就都随着改变了。”

吴宁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她惊讶于董鹏洞悉人的敏锐。她心境上的一丝改变,对待父亲之事的渐渐释怀,连她自己都才刚发觉,没想到就已经被与她接触并不多的董鹏看了出来,并且用这番话来巧妙暗示。

吴宁转向董鹏,反问道:“董警官您看了这么久,又看出了什么?除了研究我的心境,您应该也会有关于案子的发现才对吧?”

“说实话,我想听听你怎么看。”

董鹏的话再次让吴宁感到意外,“我都不知道从何时起警察办案还要咨询不相干人的意见了。”

对于吴宁的嘲讽,董鹏并不在意,他微微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帮了小彻许多忙,比如破解李龙的电话诡计,再比如抓到了方子青。我想你不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对凡事冷漠,而且你的分析和观察能力我也信得过。”

说了这么多,董鹏再说出什么,吴宁也不会再觉得惊讶了,但吴宁这才明白,原来董鹏早就知道她和程彻做过的所有事,甚至连一点小动作也没能瞒过他。此刻她才衷心为程彻感到幸运,他有个好师傅,吴宁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董鹏,是个她可以信任的好警察。

吴宁想了想,指着山崖示意道:“这座山虽然高,但山边这一块地方却很平坦,靠近崖边也并没有滑坡的地方,会失足掉下去的概率并不大。”

“那你也认为三年前郭辉的死有蹊跷了?”董鹏点点头,“你觉得是不是刘慧慧、邓峰和孙刚杀了郭辉?”

“这我就不好下结论了,但我认为,至少于芳心里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才设计杀了那三个人。”

“可显然现在于芳拒不承认。”

吴宁思索道:“隐瞒犯罪动机,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要是证据确凿,就算没有动机,也一样会定罪,更何况于芳供认了罪行,所以她根本没有否决掉动机的意义。”董鹏顺着吴宁的问题分析。

“根据我的观察,使得于芳转变的原因,在一个关键人物身上。”

“老张。”

吴宁望向董鹏,“您早就猜到了?”

“并不是。”董鹏摇头,“我是刚才对于芳询问时才察觉到这一点,结合于芳最近的行踪和新近接触过的人,只有老张一人最为可疑。”

“嗯,没错,但这疑问在我心里盘旋了许久,也始终没猜透,除了三年前的案子之外,老张和于芳到底有什么交集。”

“这不着急…”董鹏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成竹在胸的笑意,“再狡猾的狐狸也总会露出尾巴,我们只需要布下猎人的网,还怕找不到事情的真相?”

“但我倒是有个推测,不知该不该说。”

“说说看。”董鹏鼓励吴宁。

“我大胆做了一个假设…”

吴宁的话传递到山风中,又被吹散。于芳的认罪,看似是个结局,但又像成为解开下一个绳扣的开始,一环环终将被破解。空气中似乎浮动着一抹看不见的暗流,即将冲破洪堤,汹涌着淹没所有谎言和伪装,露出全部真容来。而最终的那个胜者,又将是谁呢?

第二十四章 老张的真面目

镇上的火车站并不大,这个只有一趟通往市里列车的站台,虽然和市里火车站的规模不能比,但此时也排满了等候上车的人,使得原本就不大的火车站显得拥挤而喧闹。

在这人流中,几个人也同样往候车方向走着,他们就是董鹏一行人。董鹏和罗子林走在两旁,程彻和小乔走在中间押着于芳。为了避人耳目,于芳穿了件戴帽子的衣服,宽大的帽子从头顶盖下来,几乎遮住了整个脸,她低着头沉默地前行。

“组长,我想去洗手间。”程彻举起手,不好意思地笑笑。

董鹏看了他一眼,“就不能等一会儿上了火车再去?”

“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好吧,快去快回。”

“我带他去好了,我对这里熟悉些。”小乔自告奋勇道。

见董鹏点点头,两人随即放开于芳,身影没入了人群中。

“董警官,我先去火车上查看一下情况。”罗子林建议道。

“嗯,确实需要确认一下火车上是否安全,你先去看看,这里有我看着。”

罗子林领了任务也转身离开了,瞬间只剩下董鹏和于芳两人。忽然,不远处的人群骚动起来,伴着争吵声传入董鹏的耳朵里。

“明明就是你这流浪汉偷了我的钱包,你还不承认?”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东西了?我没有偷。”

“还不承认?是不是找死?”

听两人话音,原来是旅客和流浪汉发生了冲突,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旅客围拢过去看热闹。吵闹声越发大了起来,而且那旅客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即使隔着人群,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扭打声。

董鹏看了看于芳,似乎在考虑是否要过去查看,如果那两人真的是在打架,作为警察他必然要去劝阻。董鹏想了想,决定先过去了解情况,便押着于芳往围观的人墙走去。

隔着缝隙,终于能清楚看到圈里的情形,衣衫破烂的流浪汉已经被身材高大的旅客打翻在地,眼见旅客的拳头又要砸下来,而自己肯定打不过,那流浪汉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尖刀来,锋利的刀子在阳光下闪动着森然的寒光,惹来群众一片惊呼。

董鹏眼见形势危急,来不及多想,敏捷地拨开人群,大步上前,伸手有力地摄住流浪汉拿刀的手腕,轻轻一按,然后顺势一扭,流浪汉还来不及反抗,手中的刀子已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随之流浪汉便被董鹏牢牢控制住。

而与此同时,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董鹏精彩的动作中时,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被董鹏留在人群外的于芳。那人一身灰色衣服,一张周正的脸,另一手还拎着一个行李包。

他来到于芳面前,四下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芳,别怕,我来救你了,我们离开这里。”

于芳却没说话,只用沉默回应他。那人继续道:“我先帮你打开手铐。”

说完,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把万能钥匙,低着头插入锁口,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手铐,然后他拉起于芳的手,“趁着警察还没发现,我们快走。”

“可惜,我不是于芳,要跟你去哪里,郭辉先生?”一道轻快明亮的声音传来,在他面前的人抬起头,扬手摘下帽子,露出短发和一张俏丽的脸来。

“你…”

吴宁微微一笑,“不能说初次见面,但我们也等候你多时了。”

郭辉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他再次环顾四周,发现之前离开的程彻、小乔、罗子林都出现在不远处,就连董鹏也正向这里走来,而郭辉的手被吴宁反握住,一时间挣脱不开。

郭辉眼见包围逐渐缩小,自己无路可逃,孤注一掷地用牙咬开手提包的拉锁,丢出另一只手中的手提包。手提包被抖散,里面顿时飞出漫天的百元大钞来。红色的纸币犹如花雨,铺开在车站内所有人眼前。

“是钱!”“有好多钱掉下来了!”

有眼尖的人先看清了飘落的钱,随即,人群开始沸腾起来,你拥我挤,毫不相让,纷纷卖力地抢夺起钱来,场面陷入了难以掌控的混乱之中。董鹏等人也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被阻住了道路,就连吴宁也是一愣。

郭辉就趁着这片刻,迅速地挣脱了吴宁的束缚,钻入人群中,消失了踪影。这时,距离吴宁最近的董鹏才挤到吴宁身边来,而比较远的程彻、小乔和罗子林三人,还在困难地前行。

虽然很快就有车站乘警赶来协助控制局面,但因人力有限,很难控制住局面。

“组长,我这边有个戴面具、穿灰衣服的人!”程彻努力闪避着身边的女性,艰难地在相隔一段的人流中高声道。

“我这里好像也见到了相似的人,我去追!”罗子林的声音从与程彻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我记得刚才郭辉并没戴面具,难道他为了掩人耳目又戴上了?”吴宁疑惑道,“可这样岂不是会反而更加引人注意?”

吴宁的话使得董鹏皱起眉陷入思索,片刻,他恍然醒悟道:“不对,这是郭辉的把戏,真正的郭辉还隐藏在人群里!”

吴宁也是神色一凛,扬手一撑、一跃,轻盈地跳上身旁空置的售卖摊位,居高临下在人群里搜寻着。片刻,眼底一亮,指着离程彻有几米之遥的左边,大声道:“在那里!郭辉没戴面具,他把刚才灰色的外套反穿成了里面的黑色。”

随着她的话音,郭辉脚步一顿,随即跑得更快了。程彻闻言,急欲挤过去,可越是着急,就越是难有所突破,更何况他还有着不能被女人接触到的顾虑,就更加寸步难行。

吴宁灵机一动,跳下来几步赶到程彻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离程彻最近的一个年轻女人的手放在了程彻的掌心里。她这一举动快得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尽管程彻醒悟过来之后马上松开了女人,但只这片刻,已经足以让两人脸色微变。年轻女人是娇羞得红了脸,程彻则是狠狠怒瞪了吴宁一眼,然后脸变得青白交错,全身的线条都紧绷起来。

吴宁了然地笑笑,扳过程彻的肩头,让他面对着郭辉逃走的方向。与其让他因为碍手碍脚而放走了犯人,不如给他个立功的机会。其实就算程彻的毛病暴露了,大家的反应也不会如程彻所想的那样严重。

果然像吴宁所料,程彻很快就失去了理智,双眼失神地拨开人群,用力向前冲去。即使前方的人为了抢钱再疯狂,也难以抵挡住程彻突然变强的蛮力,竟让他生生开出一条路来。吴宁紧跟在程彻身后,见他顺利一路飞奔,很快就成功追上了前面的郭辉。

只见程彻从后面扣住郭辉的肩,一个过肩摔,就干净利索地把郭辉重重摔在地上,眼见着一拳就要砸下去,紧要关头,一瓶清凉的矿泉水兜头而下,在这寒冬的天气里使得程彻从头凉到了脚,瞬间就停止了动作,清醒了过来。而旁边站着气定神闲,手拿空瓶子的吴宁。

吴宁在片场曾见到过程彻发作时拳打垃圾桶的蛮力,她就算身手再好,也不想正面出手去阻止他。

程彻眨了眨眼,似乎一时间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愣愣地看了看手里还抓着的郭辉,磕磕巴巴转向吴宁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吴宁微笑着从他手中接管过郭辉,用另一手拍拍他有些湿的肩头,戏谑道:“不得不承认,你发作时还是很英勇的,身手真不错,不过,你现在还是先去拿行李换件衣服比较好,以免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