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你和皇上说的那些话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知道这许多,能如此肯定祁辽和昊夏要对我朝用兵。”

润翠不好说那些话不是她的想法,而是苍梧大人的高见,只能硬着头皮,把苍梧的说法假做她自己想出来的,又再依样画葫芦的对诚王解释了一遍,最后道,“是我胡言乱语,本是以为那处地方僻静没人会听见,谁知竟然冲撞了皇上,我心中实在是万分惶恐。”

诚王站起身来,走到润翠的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啧啧道,“胡言乱语?夏姑娘,这可是真人不露相,本王先前是小看你了。”

润翠惊讶,“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想在王爷面前故弄玄虚。”

诚王玩味道,“我前些日听了太妃的话,一直把你当作一个在家中身份有些尴尬的小姐,寻着个机会就想要嫁入王府,也好为日后生活找个依凭。本想着你要是规矩老实,那本王也没必要驳了太妃的情面,讨了你就是。谁知夏姑娘的胃口不小啊,竟能事先准备了这些引起陛下兴趣的说辞,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本王还入不了你的眼吗,你这是想要搭上皇上这条大船了。”

润翠被他说得目瞪口呆,急急辩解道,“我,我没有,我根本就不知皇上他昨日会来王爷府上,怎可能准备这些?还,还特意等在那里要引得皇上注意,你堂堂一位当朝王爷,怎可对我一个闺阁女子说这种话!”

诚王看她脸涨得通红,眼眶里泪珠滚来滚去,也有些诧异,“真没有?本王猜错了?”

润翠挺起身来,仰脸对着他怒道,“王爷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在家中身份尴尬,出嫁不易,所以才会腆颜来王府中希望能讨到太妃的欢心,为日后找个依凭之处。但爹娘早逝,我在家中没有至亲照拂,那也不是我的错,我想要给自己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也是无可厚非之事,王爷不喜我便遣人送我回去好了,润翠自认绝没有王爷想的那般龌龊诡诈心思,你不该如此,如此出言无状!”

诚王爷微微沉下脸,“夏姑娘,对本王这样说话,这是你一个侯府小姐该有的礼数吗?”

润翠不再多说,福一福身,也不等他让退下,自己就转身走了出去,心中气苦,真是长见识了,原来这些权贵重臣,一个个的,心思都如此周密多疑,他这般猜测其实也说得通。

可是天地良心,自己老老实实的,只不过想要找个可以下半世衣食无忧的地方托身,又没有做坏事害人,平白却招来了这通羞辱,却是为了哪般。

暗道我来王府中低声下气,仰人鼻息的容易吗,你看见我出了错,觉得言行有亏,那送我回去就是了,何必风言恶语讽刺于人。

愤愤的走回住处,命秋桂和虹儿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要回去了。

秋桂和虹儿两个昨晚就见她脸色不好,隐约知道是在王府中冲撞到什么重要人物,不敢多说,只得着手收拾衣物,叹息姑娘的时运不济,这好不容易一个体面出阁的机会,又无缘无故的错失了。

润翠对王爷无礼,想着过一会儿就该有人来斥责她了,不过横下心之后倒也不怕,自己总是侯府的小姐,不能被当成下人打骂了去,最多教训几句遣送回去就是。

只不过这样一来没得得罪了诚王府,给姨妈惹了老大麻烦,实在愧对了她疼爱自己的一番苦心。

苍梧这一日好像是修炼到了紧要处,对她们出出进进的拾掇打包充耳不闻,只是盘膝坐在床头调息,润翠上次已经打扰了他一次,这回就加意小心,自己那委屈先在心里压一压,尽量不出声。

等到日头偏西也不见有人来送她走,不由十分纳闷,想一想,还是自己主动去见太妃,那老太太这几日对自己还不错,这番让她失望了也有点过意不去,应该去道声歉意才对。况且王爷没有赶自己走,那也不能厚颜再留在王府之中了,干脆去和太妃请个罪然后就告辞吧。

拿着昨日抄好的那一摞经文来到九思堂求见太妃。

结果刚到门口就见王爷正带了人从里面走出来,这下子十分难堪,只恐被他以为自己这是来找太妃求情的。

僵着脸侧身快步让到路旁,打算等他过去了自己再进去。

诚王爷偏不让她如意,特意走到润翠跟前站定了脚,“这不是夏姑娘吗?”

润翠无奈,只得轻声道,“见过王爷。”

“你这个时候来见太妃有什么事?她老人家每日这个时候都是要诵经拜佛的,没见连本王都退出来了。”

润翠一愣,今天心情激荡起伏,竟把太妃后半日要诵经的习惯给忘记了,“是我忘记了,谢王爷提醒,那我就不去打扰太妃,明日再来吧。”

诚王不悦,“本王问你来有什么事情你怎么不答?”

“我想着也该回家去了,这是来向太妃告辞的。”

诚王哼一声,“脾气倒挺倔,太妃还一个劲的夸你温柔娴雅,举止大方,本王怎么一毫都没看出来。”

又道,“你随本王来。”说罢领头先行,竟是大步就走了。

润翠愣在当地,不知要不要跟上去,诚王身后的两个侍女连忙过来催她,“王爷让你跟上,夏姑娘你怎么站着不动,还不快些。”

润翠在人屋檐下,对方又是个王爷,比她叔叔的爵位高不说,手中的实权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她就算亲爹没死,是侯府的正宗小姐,也是不能忤逆了诚王的,掂量一下,只得快步跟在后面。

合心意

王爷身高腿长,走路不必等人,因此行得极快,润翠跟在诚王爷和他身后那一群内侍丫鬟后面紧走慢走,来到了王爷的日常起居之处——承运苑。

她早上才来过,当时愤然摔手而出,不想这么快就又旧地重游了。

这次不去书房,直接进了正室,王爷住的地方果然气派非凡,一应家具摆设,各色用度都与别处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润翠不是小门小户出来没有见识的女子,也要暗自夸赞,此处果然富丽奢华,精雅奇巧。

诚王爷进了房,立时就要两个清丽柔美的侍女上来给脱了外头的大衣服,露出里面一件湖蓝色,用同色丝线绣了团福字的缎面夹袍,衬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连脚下的厚底靴子都有侍女来跪在地上给换了一双软底的。

润翠气得无语,没事干把自己带回来看他换衣服!自己的闺誉啊!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恐怕剩不下多少了。

只盼苍梧说话算数,能快快□个金吾卫上将军出来,再找个人把自己娶出侯府,否则再过几年嫁不出去,在家要看婶娘的脸色不说,世人的唾沫都能把自己给淹了。

诚王爷穿戴舒适,这才转向站一旁垂着头,眼睛都没地方放的润翠,“夏姑娘陪本王一起用饭吧。”

“用饭?王爷,男女有别,七年不可同席,更何况我和王爷。我看还是不要了吧,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和王爷同桌共食。”润翠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觉得此举很不妥。

诚王不为所动,直接命人开饭,“你老实坐下来吃就是,要是敢再像早上那般,转头就走,本王便不客气了。”

对身旁一个看着就精干伶俐的侍女道,“兰蕊,你找两个人来照应着夏姑娘。”

润翠被两个身高力大的侍女‘照应’着,不得不小心入席,坐下陪着诚王爷用饭,索性不多言语了,低头慢慢吃,倒看他想要干些什么。

诚王爷举止甚是斯文,对孔夫子教诲的食不言身体力行,拿起筷子后就不再说话,慢悠悠的吃了碗饭,喝掉小半碗汤,再用香茶漱了漱口,这才对着润翠道,“本王想着你日后定是会经常陪着我用饭的,现在早几日做这事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润翠诧异,“日后?王爷的意思是?”

诚王一笑,不再多说,转而十分和蔼的问起她一些家中琐事,有几个堂兄妹,关系是否融洽,平日在家中都做些什么,这几日陪着太妃没有其它同龄的姐妹相伴可有闷气,若是闷了,王府中其实有几个不错的消遣处,等过两日本王有空闲时亲自带你去。

润翠被他和蔼得措手不及,只有招架的份儿,老老实实的答道家中有兄弟姐妹四人,不过都是堂的,关系也还不错,特别是两个堂兄,对她这个妹妹算得关照,平日在家中就是读些书做做女红,太妃为人和气,她这两日陪着太妃不曾闷气。

诚王笑出来,“你倒老实,怎么跟学生回答夫子问题似的,这么一板一眼,早上的泼辣劲儿哪去了?”

润翠汗颜,这可是头次被人说她泼辣。

看这架势,诚王爷好像是不计较她早上的无礼了,那自然不能自己上赶着闹事,最好是能再糊涂混上几日后,再悄悄回家,就算婚事不成,那起码不会让姨妈和夏侯府颜面上下不来。

王爷也不多留她,用过饭就命人将润翠送了回去,还特意道,“太妃这两日有她陪伴,心情不错,本王十分感激,夏姑娘不要急着走,还是多住几天再回去吧。”

润翠忽然得了礼遇,暗呼侥幸,回去后在房中转了一圈,看看虹儿和秋桂,想要和她们说说心中的疑惑,可又实在觉得这两个不是能商量事情的人。

就进了内室去问苍梧,“我本来以为今早得罪了诚王爷,肯定要被扫地出门了,谁知他晚上倒和气起来,还特意留我再住几天,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苍梧懒得和她多说这点鸡毛蒜皮小事,只简单道,“你见识不凡,虽是女子却也有些风骨,那王爷但凡有点度量就不会和你多计较言辞无礼的些许小事。”

润翠奇道,“我见识不凡?”

“将本仙君的指点拿出去乱说,你想见识平庸都难。”

润翠暗笑,放下点心来,这次总算没有捅出大漏子。

第二日一早再去拜见太妃,也不知诚王和太妃怎么说的,她对前日润翠在王府中擅自乱闯,遇到皇上的事情连提都没提,只是将润翠抄的佛经夸奖了一番。

此后就发现诚王爷和蔼可亲起来,偶尔来太妃处坐坐,还能记得和她寒暄几句,真是姿容秀美,风度翩翩,加之气派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雍容,十分令人心折。

润翠以前认为她的二表哥才貌出众,温柔体贴,要算是难得的浊世佳公子了,于是芳心暗许,缠绵神伤。

此时见识了诚王的风采,才知道天外有天,自己以前那都是经历得太少,所以身边有一个出色的就要以为是世上少有,独一无二。

时近腊月,离年日近,各府都开始忙乱着筹备过新年,夏侯府就打算要接润翠回去,因为她是在王府陪伴太妃的,所以不好怠慢失礼,婶娘何夫人亲自上门来接。

在太妃面前客套了一番,太妃对润翠印象很不错,有心要和她的婶娘把事情说明了定下来。

便打发润翠先回去收拾东西,单留下何夫人笑道,“你这个侄女教养得真是不错,娴淑有礼,在我这里一直小心周到,做事识得分寸,我很喜欢。何夫人,你先接她回去,等过了新年,我就进宫请旨,咱们把事办了,有她在王爷身边帮着照看,我也能放心不少。”

何夫人心中甚喜,润翠是她侄女,年纪老大还嫁不出去,人家在背后也要指指点点,说她对侄女不尽心,她面上不好看,这要是能风光嫁入王府,那可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连忙含笑谢道,“太妃这可真是太过夸奖她了,小丫头懂得什么啊。不过这孩子别的好处没有,就是乖巧听话,将我平日里教导她们姐妹几个要谨慎言行,女子的德容言工不可有亏的话都能记在心里。日后要是有幸能跟了王爷,那是她的福气,还要有劳太妃多多教诲才是。”

润翠昨晚就打发虹儿和秋桂把东西收拾好了,此时无事,也不知太妃和婶娘要说多久,就伴着苍梧出来走走。

转过了一个垂花月洞门,她看见了诚王也正带着几个人往这边来,忙拉住苍梧,“咱们让让,往那边去吧。“说着伸手一指月洞门侧面的回廊,那回廊九曲八弯,快走几步后面的人应该就看不见了。

苍梧不愿,“哪有本仙给凡人让路的道理?”

润翠知他这几日修炼辛苦,往那里盘膝一坐就是一整天晚上都很少躺下来的,脾气一定不会好,因此好声好气的劝他,“不是你让,是我要回避一下,咱们今日再坚持一下就回去了,莫要再生什么事端出来。被人知道我又在王府里‘偶遇’了王爷,背后还不知要怎么议论我举止轻浮不检点呢。唉,这王爷最近怎么总爱往后面女眷的地方来,其它人都是他的家眷,撞见也没事,我却不行。”

偏那边诚王已经看见她了,命个侍女先过来叫住,“夏姑娘,快等等,王爷让你不用回避,有话问你呢。”

诚王几步赶了过来,问道,“本王听下人说侯府的夫人来了,正在太妃处,她这是要接你回去了?”

润翠只得站住,垂首应道,“是,我已在王府住了这许久,马上就到新年,也该回家去了。”

诚王道,“亏得本王今日在家,不然等晚上回来发现你已悄悄走了岂不遗憾。”

润翠心道这王爷对着她真是态度越来越好了,很有些礼贤下士的风范,难道这是专程来送她的?

遂也做出一副温婉斯文的样子,“王爷太客气了,润翠实在不敢当。”一转眼,就见苍梧很不耐烦的扫了诚王爷一眼,显然对他打扰了自己散步很是不满。

诚王爷还真是来送她的,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并肩同润翠沿着小径往回走,“夏姑娘,原来你是霍府二公子的表妹,昨日文轩还与本王说起你呢,夸奖你晓畅文墨,才学不俗,是他家众姐妹里的才女。”

润翠谦虚,“表哥他说得夸张了,我哪里能算什么才女。”

诚王爷道,“这你却不必谦虚,文轩昨日还提了几句你以前的诗作,果然清丽雅致,不负才女之名,难怪能有那些见识呢。”又自己笑道,“这次是本王侥幸了,文轩他一直痴迷一位苏姑娘,想不起其它,不然你们姨表兄妹的,他岂不是要沾了近水楼台的光,捷足先登。”

润翠窘的满脸发烧,抬不起头来,“我,我,王爷莫要乱说话…”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不行!”

“不行?”润翠惊讶看苍梧。

诚王爷也是一愣,“什么不行?”

润翠小心翼翼的看眼右边苍梧拉得很长的玉颜,然后对左边的诚王解释道,“润翠家中有叔父婶娘,这些事情自有他们安排做主,我一个姑娘家岂能随便说这个,王爷见谅,请别再和我说这些话了。”

诚王笑笑,以为她害羞,便不再多说,对润翠越看越喜欢。这位夏小姐二八年华,窈窕婀娜,杏眼桃腮,就算还称不上绝色,也要算是个小美人了。再配以太妃说的那些好处,霍二公子赞赏的那般才情,连皇上都要惊讶的见识,连自己都敢顶撞的风骨,实在与一般的庸脂俗粉大不相同,太妃这次眼光奇好,给挑的这侧妃甚合他心意。

托梦

苍梧很烦恼自己竟然沦落到要来管这些凡人婚嫁琐事的地步,在他看来这事情已经小到不能再小。

想他在自己仙宫之时,跺跺脚下界都要震三震的。

高兴时降下一道仙恩,尘世中就会有大片地方风调雨顺,祥和富庶百十年。

心情不好了挥挥袖子,那就是一片腥风血雨,无数的生灵要再入轮回。

何等的傲邈世间,高高在上。

现在可好,他竟然要费心于一些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小破事情。不干还不行,夏润翠一会儿嫁表哥,一会儿嫁王爷的,烦得他定不下心来,为仙者,心不静则神不聚,气涣散,如何修炼?

因此苍梧对润翠很直白的道,“你不要去诚王府做侧妃,回绝掉。0”

润翠对苍梧愿意和她说说这些事情很欣慰,她实在是找不到其它可以商量的人了。不过也对苍梧这不容质疑的口吻很头疼。

“我也不想去做什么侧妃,但此事轮不到我做主,身为女子,终身大事都是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父母,叔叔婶娘就能做主,我只有听命而已。况且我也没其它更好的出路了。”

苍梧道,“这个简单,你拿一件诚王太妃用过的东西给我。”

“做什么用?”

苍梧悠然道,“本仙做个法给你看。”

润翠大感好奇,出去从带回的物事中翻出一只凤头金钗来,“这是太妃以前戴过的,那几日她忽然兴致起来,要一个个翻看以前的首饰匣子,就把这件顺手给了我。”

苍梧接过来一看,是一枝丹凤朝阳的赤金钗,凤凰仰头展翅,嘴里还噙着一颗滚圆的明珠。随手把它放在桌上,右手掐诀,左手悬空画了一道托梦灵符,往金钗上一拍,那金钗就开始自行在桌上滴溜溜打转,最后指着北面停住了。

润翠守在一旁瞪大眼睛看了半天,见那金钗停住后就再没了动静,忍不住问道,“完了?”

“嗯,好了。”

润翠失望,“这是个什么法术?我怎么没看明白,和我嫁去诚王府有什么关系?”

苍梧道,“我是以这支金钗为媒,托了一梦给诚王太妃。”

“托梦?有意思,你可是变成了一个鹤发童颜,大袖飘飘的神仙,在梦中对太妃自称本仙是天上的太白金星,因她日日吃斋礼佛,感动上天,所以特来提醒,她的儿子诚王爷近来命犯桃花,三年内不得婚娶方可避过大厄。0”润翠托着腮自顾编起了故事。

“吃斋礼佛拜的是西天释迦佛老,太白老儿身属道家天庭岂可混为一谈。”苍梧皱眉。

润翠在家里诸姐妹中算得上学识不错的,经常会有些沾沾自喜,可惜在苍梧面前总能被挑出错处,她也习惯了,“我这不是说着玩儿,何必考究得那般详细,要是个大肚弥勒佛给太妃托梦,说她儿子命犯桃花,那不是不伦不类得厉害。”

苍梧看她一眼,很有些孺子不可教也的情绪,说道,“那老妇人今晚会梦到你嫁进王府之后先还斯文,可是不上两月就原形毕露,先是不分尊卑,和王妃处处顶撞,吵架哭骂,又日日借故和府中的姬妾们打架生事,后来又在府中抛砖揭瓦不肯安生,王府被你扰得鸡犬不宁,最后竟然还丧心病狂,因为嫉恨而害死了诚王的嫡子,令那王爷绝后。”

“什么!”润翠张大了嘴巴,一跤坐倒在床上,“你,你,你…你怎么能给她托一个这样的梦,我哪有这般恶毒!”

苍梧看她那样子有趣,不禁微微一笑。

被润翠一眼看见,指着他气道,“你故意的吧!用什么办法不行,要用这种阴损的法子,这样狠毒的败坏…败坏于我。”

苍梧幅度很小的撇了下嘴角,“那老太太就算觉得你好得世上无双,又有何用?这样不就没事了,一劳永逸,我保证她今后拼死也要阻止儿子娶你。”

润翠捂着胸口给自己压惊,“没事,没事,那就是太妃做的一个梦,她最多觉得不吉利,以后不让我再进王府也就是了。”

还没回过神来呢,就听苍梧又问道,“上次让你去打听一下,京城中有没有官位一直不得升迁,郁郁不得志的武官,你打听到没有。”

润翠稳稳神,“二哥临走前我找他问了问,他还奇怪我这是想起什么来了,不过二哥倒是说起一人,我觉得十分合适。那人姓秦,大名叫做雄飞,前朝时跟着沈老将军打过海寇的,当时大胜了一场,杀敌无数,肃清了东海的海上贼患,回来后就被封了个骁骑佐领,可惜自那以后就没有再上过战场,到现在都十余年了,还是个佐领,不曾有过升腾,现在已经年近不惑,可不就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听说现在每隔几日就要自己去京城西街的酒楼上买醉独饮,都被人撞见好几次了。”

苍梧听了又是一笑,“他这名字起得不好,熊飞,熊飞,熊那么笨重,想要飞起来自然不是件容易之事。”

润翠见他笑得好似月下清莲,满室生辉,不由也跟着放下了刚才的郁闷心思,跟着也笑,“不是那个熊,人家那是雄雉于飞的雄。”

苍梧又问道,“你哪个二哥告诉你的?”

“就是被外放知州,年前才回来的二堂兄润书,他前日又离京回任上去了。”

“嗯,那就这个秦熊飞吧。你明日再找人去那家酒楼打听一下,看姓秦的一般都是什么时候会去,我们到酒楼寻他。”

润翠从不曾出去街上抛头露面,这时就有点打退堂鼓,“我让人打听好你自己去吧,我就别乱跑了,万一被婶娘发现怎么办。”

苍梧道,“不行,你一定要去,本仙可不想给这些凡人看见,到时我教你说什么你就对他说什么。我们把你的一个丫头扮成你的样子,让她睡在房里,本仙画道仙障罩住她,你婶娘不会发现的。”

润翠气闷,“你是神仙不愿给人看见,我可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呢,难道就适合去街上乱转,给人看到了?”

苍梧不为所动,扔给她一句气死人的实话,“本仙的身份自然比你尊贵多了,比较之下,还是你露面更合适些。”

润翠骑虎难下,唯一一条嫁去诚王府的退路也已经被苍梧弹指间灰飞烟灭,一般转眼就给断了个干净彻底。

没有办法,只得依言吩咐虹儿第二日去后角门寻她也在侯府中当差的哥哥,给了二两银子的好处,让他抽空去京城西街的酒楼上打听一下秦佐领一般什么时候会去光顾。

虹儿的哥哥与虹儿一般,是个干事利落的,得了银子后立时就去打听,第二日来回话,说秦佐领每逢初一,十五就去那家酒楼要上一坛女儿红,并两三个小菜,消磨上大半日才会走,今儿就是十四,那明日应该还会去。

打听好了消息,润翠就仔细嘱咐了秋桂和虹儿一番,而后憋气恭请那位身份比自己尊贵多的上仙一同上街找人。

选秀

洪鼎三年,初春,雨润如酥,柳色青青,京城中一派热闹繁华。

街头巷尾都在纷纷传说,今年京中最得意的人非以前的秦佐领,现在的秦将军莫属,此人厚积薄发,自从上次清剿海寇之战后十余年默默无闻,今年忽然一鸣惊人。

新年伊始,陛下上朝的第一日,秦佐领就上表陈情,剖析时弊,言道东有祁辽,北有昊夏,两处胡虏一直对我大宇朝虎视眈眈,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恭请陛下屯兵积粮,广纳贤才,尽早戌兵边关,防患于未燃。

顺势又上书十条,细细讲述了大宇朝东北两处边关的山川地貌,防御工事,以及祁辽,昊夏两国现今国中将领几何,及各自的用兵之道。

庆仁皇帝看过他的表章之后拍案大赞,朕正在为此事忧心不已,就有朝中贤臣来替朕分忧了。秦卿家见识匪浅,堪委重任,朕心甚喜啊。

于是第二日便传下旨意,擢升秦雄飞为二品奉国上将军,统领大宇朝东路营玄武大军。

不同于秦将军的意气风发,此时京中最不顺心之人非诚王爷莫属。

年前的时候,诚王太妃觉得他年纪轻轻,意气风发,这两年在朝中有些过于锋芒毕露了些,不是个长久的处世之道,因此起意给挑个循规蹈矩的娴淑女子,想要放在儿子身边,一来平日里可以循理规劝着些,二来有这样一个稳重人在身边也能磨磨诚王的性子。

诚王爷对太妃的这个安排,一开始的时候是有些不喜的,他可不愿有个死板无趣的女人日日在身旁碍眼。不过不好直接拒绝,想着不要驳了母亲的颜面,凑合娶回来算了,他不喜欢谁也不能逼着他夜夜去留宿不是。

没成想太妃很有眼光,给挑了夏侯府的侄小姐,诚王发现此女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古板无趣类型,反而挺伶俐美貌的,这下遂了心意,不再埋怨母亲多事,乐呵呵的就等着年后把小美人娶过来了。

谁知他没意见了,太妃却忽然变了卦,说是找高人给看了夏姑娘的生辰八字之后,发现和诚王爷互冲得厉害,那是乘马班如,泣血涟涟的大凶之象,决不可立她为侧妃,不但侧妃不行,侍妾也不行,坚决不能让她进王府才对。

诚王爷被他母亲气个倒仰,准备再另寻一个有道高人重新给批下八字,装样子看看,把前面那什么半仙的谬论批驳回去,太妃这边就已经雷厉风行的亲自去夏侯府说明了此事,请侯爷夫妇见谅,他们诚王府不能娶贵府侄小姐了。

太妃身份尊贵,年纪又高,亲自来道歉,给足了夏侯府颜面,那理由又是十分拿得出手,所以侯爷夫妇除了请太妃千万不要介怀,这是敝侄女和王爷无缘外,也不好多说什么。

诚王这边再仔细询问了一下,才知道起因竟是有一日太妃做了个噩梦十分惊悚,而此梦与夏家小姐有关,所以再也不肯让她进王府,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气闷无比,正准备再想办法劝解太妃呢,却听说夏侯府十分麻利,已经将夏润翠的名字报进内务府,参加了今春宫中的侍选。

原来润翠的婶娘经此一事后越发觉得润翠这侄女霉运得厉害,年纪小小就没了爹娘,好容易长大到了可以出阁的时候,偏又这般不顺,已经十拿九稳的事情都能出差错,留她在侯府中时间越长只怕越晦气,因此内务府采选秀女的文书一下来,就把润翠报了上去,暗地里还悄悄存了一个十分不恭的想法——皇宫这么个龙气威严的地方,总能压住她的背蹇之气了吧。

润翠知道的时候,进宫选秀已成定局,婶娘就是来告诉她一声,让收拾准备好,三月十五就要送她进宫了。

“离三月十五还有十几天,这可怎么办?”

润翠近来因为凭借苍梧的‘指点’,□出了一个二品奉国上将军,所以自己觉得是有些历练的人物了,身后还有个二品将军做后台,再不是以前那种浮萍无依的弱女,所以遇事沉稳不少。

听过婶娘的吩咐后,忍住了没有当面顶撞,而是回来和苍梧商量。

苍梧也有些愕然,“王府那老太太和你婶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本仙以为诚王太妃就算不愿让你进王府,那找些理由来推搪一下也需要些时日,你婶娘这边也总得给你几日缓缓,哪有这样的,一家不要,立刻就送别处的?当你是个烫手山芋么?”

润翠对自家的婶娘能做出此等事来倒是不太意外,“我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个烫手山芋,这下好了,婶娘以前总抱怨着我出嫁要花费不少,没有几千两银子的嫁妆拿不出手,这回能把这份嫁妆省下来了。”

苍梧皱眉,“前些日你去见秦雄飞的时候不是还让你记得提点他赶紧找个自家子侄来侯府提亲,好把你接出去,他应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