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桀骜长身跃起,头发根根竖立,表情扭曲,皮肤中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钻行,看起来十分可怖。

五位大叔表情大变,能量出现紊乱,结界震颤。

“锵”地一声,结界碎裂,五位大叔被震得连连倒退。

桀骜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凌冽地扫过在场众人,视线在千里身上停顿了片刻,随即嘶吼着,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房间,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怎么回事?”土叔扶起千里,满脸疑惑。

“咳咳。”右懿咳出了几口血,眼泪流淌,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好可怕,桀骜他…他一直在承受那样的痛苦吗?”

“什么意思?”左冕担忧地望着右懿,轻轻帮她擦拭眼泪和血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右懿摇了摇头,“当我接触他的一瞬间,就好像看到了地狱,这是我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

其他人面面相觑,眼中透着忧虑。

现场大概只有千里明白内情,她面向右懿道:“右懿,你还好吗?”

“没什么,有哥哥保护,只是受了一点冲击。”

“那就好。”千里吁了一口气,又问道,“净化顺利吗?”

右懿有些迟疑道:“有点奇怪,不能说完全失败,但好像也没有成功…”

其他人都露出不解之色,没成功也没失败?那是什么情况?

右懿思考了一会,说道:“桀骜适应浊化的能力很强,他体内的能量似乎与浊气融合在一起,净化产生了异变,我应该只完成了百分之五十。”

水叔奇怪道:“百分之五十?一般来说,浊化程度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只要待在灵地就能自行恢复。桀骜刚才没有对我们动手,说明他理智尚存。”

“不能这么算。”木叔道,“被浊化的人经历了侵蚀全过程,在完全净化前,是不太可能恢复心智的。”

“那情况到底是怎样?”水叔纠结了。

“我觉得…”千里开口道,“他可能处于半浊化状态。”

“半浊化状态?”众人齐齐出声。

这时,正在留意监视器的金叔开口道:“桀骜,他离开明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明天终于不虐了,大概…

173、光与暗(四)

查尔的离开反而让千里逐渐平静下来,他靠得越近,她心里越感觉不安,两股极端的力量给她造成了莫大的压力。除了感知的絮乱,太阳穴也时常隐隐作痛。从信念反馈的信息来看,他的降生均分了两人的力量,所以只有合力才能达到完整,除非提升各自的力量,否则情况不会改善,而这种提升是需要时间的。

信念是世界之树,灵气的中心,恢复速度本应很快,但浊气自地泉进化以来,一直处于暴动不止的状态,频频侵袭灵地,信念为了护卫生灵,不断在消耗力量,不敢有丝毫懈怠,以至于进化缓慢,暂时只能被动防守。

灵气动荡,浊气四溢,两者处于纠缠无序的攻防战中,只要有一方失利,都意味着整个世界的能量结构将发生重大变化。

千里这一刻还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关键,只是总感觉心神不宁,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她拨通桀骜的通讯器,响了几声就被截断。

千里没有继续坚持,桀骜的动向,她随时可以掌握。而且以桀骜的身手,能威胁他的人屈指可数。他如今的浊化情况不明,但千里相信他能跨过这道障碍。

如果说查尔拥有无人可比的超强意志力,那么桀骜则拥有非同寻常的超强精神力。从觉醒了杀魔异能开始,桀骜的精神就处于崩溃边缘,双手第一次沾的是自己家人的鲜血,瞬间从天堂堕入地狱,从此夜以继日地忍受着怨力的折磨和道德的谴责。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强韧地活下来,不得不令人敬服。可惜他没能成功战胜心魔,以至于陷入无边的杀戮,背负了一身罪孽。

千里甩甩头,不再思考桀骜的事情。她目前首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力量,明城如今处在风尖浪口,众人对查尔的处理结果以及她的动向异常关注。谁都知道她和查尔自入世以来,一直都是同进同出,同居同食,亲密无间。

至亲之人变成敌人,千里是选择为大局而牺牲,还是忍痛旁观?

常年游走于浊化区的佣兵们或许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的双手几乎都沾过同伴的血,一旦发现同伴被浊化,就必须将其杀死,这是极其痛苦的一个选择。经历这些之后,大部分佣兵对于生死都有了一定的觉悟。

但这绝对不是千里的选择,她很清楚查尔的实力,在浊化之地,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她期望的不只是查尔的平安,而是不必躲藏,真正与她并肩而立,携手而行。

在查尔离开的第三天,明城迎来了几名大人物,他们的出现让这个本来就热闹的小城变得更加沸腾。

最显眼的,当属萨洛蒙、迪尔墨、布朗三位领域强者,其次是战色佣兵团以及冥组织的高手。为了对付查尔,圣城此次出动了一批中坚力量,可谓势在必得。

三位领域强者散发的强大气场令人感觉分外压抑,仅仅只是被他们的视线扫过,就有种被看透的惶然,下意识想要退避。

千里等人在会客厅接待了几名主事者,见他们进来,不仅千里,连几位大叔都表现得十分淡定,礼貌地介绍之后,便招呼客人入座。

“卫小姐,查尔…不,槃洛邑去哪了?”萨洛蒙一入座,便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他们风尘仆仆地赶来明城围杀魔化人,谁知一来就收到目标已经失踪的消息,未免太巧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这个女孩在捣鬼。

千里闭目端坐,淡淡回道:“大人,您这个问题实在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他的去向?”

“哼。”萨洛蒙冷笑一声,“不要跟我打马虎眼,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不知道槃洛邑的去向,但你绝对不可能不知道!”

“大人抬举了,千里确实不知。”

砰地一声,萨洛蒙一拳砸在桌子上,拳头下面的桌面立刻被一层冰晶覆盖。

“卫千里,魔化人的危害不需要我多言,有他存在一天,整个人类都不得安宁,你最好不要因为私情而误了大事。”萨洛蒙的语气中明显隐含威胁之意。

“大事?对你们来说什么是大事?”千里冷冷道,“查尔的危害大得过之前的兽潮吗?他可曾对袭击他的人下过杀手?兽潮几乎摧毁了D界三分之二的地区,那时候你们在哪里?只要你们出动一两人,至少就能救下半数的平民,可是你们当时在干什么吗?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眼睁睁地看着事态愈演愈烈!但是魔化人一出现,你们就有危机感了,因为他的实力足以将你们杀死,而平民的性命在你们眼中不值一钱!”

千里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她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质问领域强者?

“哼哼,很好!”萨洛蒙眼中寒光一闪。

只听嗖嗖几声,几片薄冰疾射而来,在距离千里不到10厘米的地方被一道水墙挡住,水墙瞬间结冰,同时有一片薄冰直接穿透水墙,从千里脸边擦过,留下一线血痕。

“千里。”几位大叔同时站起来,警惕地看向萨洛蒙。

千里随意摆摆手,示意没事。

萨洛蒙冷笑道:“急什么?只是给她一个小小教训而已。”

“萨洛蒙,我们今次是来请千里协助的,而不是用武力威逼。”布朗出声道。

“你们认为…她会合作?”萨洛蒙斜眼看了看布朗和迪尔墨。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对卫小姐如此无礼。”迪尔墨也出声道,“在与兽潮的战斗中,卫小姐和明城诸位确实做出了重大贡献。”

说是这么说,可是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这两名领域强者一个都没有出手,显然心底对千里的安危未必真的重视。

几位大叔都是经历过黑暗的人,但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心生怒意。明城付出的牺牲对这些领域强者而言,不过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夸奖。

千里作为主要功臣,又身为灵纹师,也只能勉强得到这些人正眼相看。

“卫小姐,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迪尔墨又对千里说道。

“你们希望我怎么配合?”

“找出槃洛邑的位置,或者将他引导固定的地方。”

“另外,”萨洛蒙接口道,“还需要你的灵气帮我们驱除魔气。”

“抱歉,我做不到。”千里平静道,“查尔已经深入浊化之地,我根本找不到他。”

萨洛蒙讽刺一笑,“不要把我们当傻瓜,明城当初追杀地下城的杀手时,可是无孔不入,连躲藏在浊化之地的人都逃不过你们的追踪。这会又跟我们说做不到,岂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吗?”

“那些杀手和查尔的实力天差地别,查尔可以在浊化之地畅行无阻,若是进入魔林,更是无迹可寻,你们认为这世上有什么办法能深入魔林追踪一名实力强大的领域强者?”

“那么,将他引出来。”迪尔墨定定地望着千里。

“你们想怎么做?”

萨洛蒙冷酷道:“虽然他变成了魔化人,但本能依然驱使他回到明城,说明他对你的感情很深。如果你陷入危险,你觉得他会不会赶回来?”

千里倏地站起来,用那双无神的眸子直“视”萨洛蒙,“你们在开玩笑吗?”

这群人简直是在玩火!如果她真的出了意外,查尔一定会大开杀戒!她不在乎这群人的生死,但绝对不能让查尔永远失去回归的机会。

“是不是开玩笑,试试就知道了。”萨洛蒙的脸上终于露出愉快的笑容。

千里又将脸转向迪尔墨和布朗,两人都保持了沉默。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来。

“如果你们真的想试,那么后果自负。”

“后果?”萨默尔讥诮道,“小姑娘,提醒你一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没有谈判的资格。”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灵叔忍不住问道。

萨洛蒙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对千里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主动配合我们的行动,二是由我们自己动手。”

千里沉默不语,桌下的手却在悄悄向外发送讯息。

完成输送之后,她清晰地回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你们。”

萨洛蒙长身而起,“很好,我也比较中意第二个选择。”

话音刚落,他倏地向千里抬起手,几位大叔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千里整个人都被冰封,瞬间变成了一块透明的冰晶石。出手如此之快,竟然是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千里!”几位大叔满脸惊骇。

“死不了!”萨洛蒙吹了吹手指上的寒气,随意道,“这是冰晶牢狱,被冰封的人时间静止,只要不强行破坏冰体,她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他没有说完的是,如果冰封超过三个月,冰晶内的人将彻底冰化,即使突破牢狱,也会变得痴傻。

“行了,我们走吧。”萨洛蒙对其余人说道,“对外就宣称千里身受重伤,命在旦夕。”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几位大叔道,“管好你们的嘴,若是有任何消息走漏,我不介意花点时间送你们上路。”

“可恶!”待会议厅只剩下他们几人,水叔再也忍不住,一锤桌子,满脸愤怒。

“现在该怎么办?”木叔忧心地问道。

火叔蹲在千里身边,伸出手掌试着融化冰层,却没有任何效果。

“他们如此明目张胆,恐怕并不担心消息走漏。”土叔沉吟道,“只是为了引出查尔,就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领域强者行事向来肆无忌惮,如今明城又少了查尔和桀骜,他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金属沉声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看着他们为所欲为?”水叔看向同伴。

几人同时沉默。

正在这时,他们手上的联络器相继响起,上面传来同一条讯息:[速来训练室,千里有安排。]

174、光与暗(五)

“什么?千里大人生病了?”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听说是因为上次大战留下的后遗症…”

“说到这个,千里大人似乎自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制作过新的灵器,难道也是因为生病的原因?”

“很有可能。难怪我申请的镂纹武器一直没有下文。”

“希望她尽快康复,否则明城又将群龙无首。”

“不是有三位领域强者坐镇吗?相信明城暂时安全无虞。”

“这位兄弟外来吧,傻得真可爱。”

“…”

千里突然重病的消息在短时间内就传得沸沸扬扬,明城上下都是忧心忡忡,想要看望千里和询问病情的人一波又一波,全部被几位大叔应付过去。

萨洛蒙冷笑道:“想不到明城的人倒是挺能忍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将实情隐瞒下来。”

布朗看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你希望让所有人都知道千里是被你禁锢的?”

“不下重药,又怎么能达到目的?”萨洛蒙随意躺坐在沙发上,满脸不在乎。

“你就不怕引起众怒?”

“哈哈。一群乌合之众,能有多大本事?”萨洛蒙轻蔑道,“明城如今一个领域强者都没有,她的存亡还不是我们说的算?”

“你太自信了。”布朗摇了摇头,起身走出房间,经过门口时与迪尔墨擦肩而过。

布朗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迪尔墨的背影,脸上闪过一抹深思,随即离开。

“怎么样?”萨洛蒙看向踱进房间的迪尔墨,问道。

迪尔墨摇了摇头,“我搜索了整个明城内部,都没有发找出卫千里的情报系统。”

“明城的情报网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还超过圣城的初神,为什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萨洛蒙皱了皱眉。

“我也不明白。”迪尔墨靠在墙边,沉吟道,“他们使用的核心处理器、电子设备、监视仪等等,都很普通,技术水平也就相当于BA级。”

萨洛蒙挑眉:“BA级?迪尔墨,卫千里不仅只是灵纹师,而且还是机械师,她绝对掌握着一般人没有掌握的技术。”

“很可惜。”迪尔墨走到窗边,淡淡道,“卫千里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厉害。小小年纪,行事缜密,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线索。”

萨洛蒙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迪尔墨缓缓转过身,笑道:“不过我还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哦?是什么?”

“这个。”迪尔墨拿出一个小物件,抛给萨洛蒙。

萨洛蒙随手接过,翻看了几下,疑惑道:“这不过只是一个联络器啊。”

迪尔墨坐到萨洛蒙对面,交叠着双腿,问道:“你可知道愚者成员有哪些统一装备?”

“嗯?愚者成员?”萨洛蒙一时没有明白迪尔墨突然提起愚者成员的用意。

迪尔墨笑道:“其他的先不说,有一件东西你肯定印象深刻,那就是可以在浊化区滑行的飞板。”

萨洛蒙脸上闪过惊讶,略一思索便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我手上这个联络器也能在浊化区使用?”

迪尔墨笑着点头。

“她是怎么做到的?”卫千里能够制作浊械的事情,在上层其实不是什么秘密。曾经有人偷偷做过研究,结果表明她使用的能源核心非常特殊,完全突破了固有能源的限制,解决了困扰科研者数百年的难题。但这种能源的制作方式至今成谜,科研者们只能从为数不多的浊械中寻找答案。

“就是这个。”迪尔墨又取出一件东西,轻轻放在桌上,赫然正是一颗未经加工的金麒石。

“这是…能源石?”萨洛蒙不确定地问道。

“没错,就是能源石,确切的说,是特殊能量原石。”

“哪里来的?”

“由金麒生产。”

“金麒?”萨洛蒙指了指窗外,“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所说的金麒难道就是那种在街道上到处乱跑的虫兽?”

迪尔墨点头。

萨洛蒙“哈”了一声:“没想到科研者找了几个世纪的东西,竟然就在那些虫子身上!”

迪尔墨笑了笑。

萨洛蒙愉快道:“既然知道了其中关键,浊械也就不再只是卫千里的专利了。”

“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迪尔墨淡淡道,“卫千里在之前就获得了金麒的独家饲养权。”

萨洛蒙的笑容瞬间凝滞,半晌才咬牙问:“哪个白痴帮她通过的申请?”

“莱迪·维卡斯。”

“…”

会议室中,明城数名核心成员围坐在一起,气氛有些沉重。

“接下来怎么做?”赤鸠望着被冰冻的千里,眼中闪过杀意。

灵叔回道:“停止出售灵器,将大部分地方开放给那三名领域强者,尽量给外界一种明城被他们架空的假象。”

“难道我们要一直退让,任他们在明城耀武扬威?”乌贼满脸愤怒。

“这不是退让。”金叔一脸平静道,“这叫战略性借势导向,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所谓强者的霸道行径,趁人之危,恃强凌弱,欺辱有功之人。”

“那为什么要隐瞒千里被他们禁锢的消息?”有望询问道。

连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认为这个消息隐瞒得了?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即可,会有人替我们揭开真相的。”他推了推眼镜,又道,“另外,我已经让龙鹰给查尔带了消息,相信他不会冒险回来。”

卫空撇撇嘴:“他若回来,真正危险的还指不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