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瞧不上莫轻轻这副穷酸相,当即不耐烦地拍她的脑袋,“嗷嗷”了两声,示意她赶紧赶路。

“着什么急,不卖这些东西,我们路上吃什么?喝什么?再说了,打了大半个时辰的妖兽,一点儿都没赚到,多亏本…”莫轻轻嘟嘟囔囔地抱怨,随后用了三个时辰的时间,才处理完这些尸体。

小白气得蹦到地面踢莫轻轻的小腿,可惜一个婴儿而已,哪里能有什么力气,当即被莫轻轻单手拎起衣领,随后抗在了肩膀上,大摇大摆地离开。

路上,两人再次出现了分歧。

莫轻轻按照自己的感觉找路,瞧哪里顺眼,就往哪儿走。小白坐在她的肩膀上,手中拿着地图,努力地展开双臂,都看不全一张地图,最后只能将地图折起来,指着一个地方,猛拍莫轻轻的脸,告诉她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我说你怎么这么啰唆呢?你知道我有多少岁吗?说出来吓死你,我吃过的盐,比你看过的沙粒都多,放心吧,我不会走丢的。”说着,还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小白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一个劲儿地催促莫轻轻快些前进,见莫轻轻不听他的,当即伸手去拧她的耳朵,指了指地图,小手又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嗷嗷”了两声。

莫轻轻也不爽了,她堂堂仙君,岂能被这熊孩子支配了?根本不理他,将他强行按回包裹里,便踏着佩剑,往她想去的方向赶路。小白气鼓鼓地瞪了莫轻轻半晌,最后干脆不吭声了,似乎对自己不能说话十分不满。莫轻轻暗爽不已,兜兜转转寻了大半日,最后确定自己绕了远道。不过,爱面子如她,根本没表现出什么端倪来,依旧乐呵呵地前行,强装镇定。

小白已经懒得理她了。

到了一处村庄,莫轻轻在饭馆为自己买了些食物,大口大口地吃,见小白楚楚可怜,却一颗牙齿都没有,当即有些同情,寻了大半个村子,最后寻了一只在产奶的羊。

她双手举着小白,将他凑到了羊身边,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吃一点儿吧,虽然该给你找个奶妈,可是…我总觉得你是在占人家奶妈的便宜,就找只羊凑合吧。”

小白看着羊,整个身体都僵直了,最后强行扭过身子,对莫轻轻勾了勾手指。

莫轻轻当即凑了过去:“干吗?”

谁知,小白居然一巴掌打在了莫轻轻的脸上。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某人彻底怒了,拎着小白就要打他的屁股。小白虽然身体矮小,却很灵活,当即闪躲开,从她的双臂间穿过,一脚踢在她的小腹上。

“唔…”莫轻轻吃疼,当即闷哼了一声。

别看小白没有什么战斗能力,找穴位却是极准的,这一下踢得她倒退了一步。但两人有契约在,小白足足承受了她一半的疼痛,也疼得直捂肚子。

“熊孩子,早就看你不爽了,这天底下除了我师弟,我他娘的还惯过谁?”莫轻轻咆哮着向小白攻击过去,不用法术,只是肉搏。

小白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见莫轻轻要打架,也不惧怕,挥舞着小拳头,上蹿下跳地与莫轻轻打了起来。

两人肉搏,明明是莫轻轻占优势,结果,莫轻轻总是被这小东西攻击得节节败退,占不到一点儿便宜。而两人打架的基本情况就是,打几下,莫轻轻就会惊呼疼,跟着抬手去揉身体疼痛的地方。

小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身体不如莫轻轻体质好到变态,承受的疼痛更多,却因为气恼莫轻轻,仍旧在伤敌八千,自损八百地战斗。

两人互殴了大半天,又累又疼,终于停了下来。莫轻轻丢给小白些疗伤的药物,随后自己盘膝打坐调息。再睁开眼睛,就看到小白坐在她不远处,短短的小腿也盘着,小脚搭在腿上,小手搭在膝盖上,也在打坐调息。

她瞧着有趣,当即凑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小白当即睁开双眼,怒视莫轻轻。

“走吧,我们继续赶路。”莫轻轻整理了一下包裹,将小白放进去,抱着他,按照小白之前指的方向赶路。

途经沙漠,他们没有马匹,佩剑在这里经常会失重,难以在飓风之中控制方向,以至于他们只能徒步前行。为了省去麻烦,莫轻轻直接脱了鞋子,光着脚行进,每前进一步,脚掌都会插进软绵的沙地之中,炙热的沙粒足以灼伤凡人的皮肤,就算她是修者,也有些难耐。

她身后留下一排清晰的脚印,一阵飓风袭来,就好似无形的巨手,转瞬间将沙地抚平,毫无痕迹。

狂风袭来,沙粒漫天飞扬,昏天暗地。

这般荒蛮,并无生灵的落脚之地。

小白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整日用衣服包住自己的脸。莫轻轻知晓他身体的防御很差,便也极力护着他。

“夜深了,没办法再走了,我找处地方直接休息。”莫轻轻与小白说了一声,左右看了一圈,随后纵着轻身术到达了一处岩石缝隙间,铺了层衣裳,便直接躺在了地上。莫轻轻对如此恶劣的环境毫不在意,毫无女子的娇气。

小白从她的怀里爬出来,不愿意与她同眠,独自爬上了岩石,一个人坐在上面,呆呆地看向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让这狂野的沙漠寂静了许多。

星河浩瀚,与沙漠的尽头相接,绵延向极远的地方,让小白本就娇小的身体显得更加渺小。

莫轻轻枕着胳膊,看着小白略显忧郁的模样,突然开始想,如果她深爱的那个人也能复生该多好。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着急地寻到她,然后告诉她,他没死,他还活着,他们可以在一起了,不会再分开…

可她也知道,夜白不会复生,他的死法乃魂祭,魂飞魄散,三界之中再无此人。

夜白消失了…

她不敢去幻想夜白还活着,因为幻想得越美好,最后意识到现实的残酷时,也会越难过。她甚至不敢去想他,生怕她再次被心痛侵袭。

千百次,她以为自己好了,不会爱了,不会思念了。可是随便的事情、随便的小物件,都会让她想起夜白。

她还会想念,忘不掉啊…根本忘不掉。

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风吹拂着她的衣裳,偶会带进些沙粒,她也浑不在意。

这一天,她走得太累了。

入梦,眼前一片黑暗。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乾鼎宗。

那时,夜白还是云止,而她,也是云止心爱的莫轻轻。

这天上午,云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离得老远,就能听到他骂人的声音。莫轻轻与韩长老缩着肩膀躲在一边偷听,最后一齐抬手捂脸。

乾鼎宗的弟子在阵营中偷懒,中了纳月宫的招,导致他们被制伏,纳月宫众多弟子进入偷袭,让乾鼎宗吃了大亏,如今云止就是在骂那几个偷懒的人。

“将他们关到牢里去,禁闭十年!”这是云止最后的决定。

转瞬间,大殿里面响起求饶的声音。

莫轻轻猫着腰,跟着韩长老悄悄逃跑。过去三个月后,她偷偷去了趟牢房,将几名犯错弟子救了出来,生怕他们在里面耽误了修为。为了避免被发现,莫轻轻还给他们寻了洞府,让他们进去闭关十年再出来。

莫轻轻自认为做得漂亮,却还是被云止发现了。

“你别以为我平日里宠着你,你在乾鼎宗就可以为所欲为!说到底,你不过是永青派的人,在乾鼎宗也只是个外人,凭什么参与这里的事情?”云止当着众多长老、弟子的面,将她说得颜面无存,甚至将她的身份都定义为外人。

“对,说到底我只是外人,而你呢,你为乾鼎宗做了什么贡献吗?你又有什么资格指派他们、惩罚他们?你不过是化神期前辈的儿子而已!”莫轻轻正在气头上,当即说了其他人不敢说的话,气得云止竖了眉毛。

那一天,是他们吵得最狠的一次,云止竟然有些说不过莫轻轻,随手甩出了冰系法术,不过是想要警告她一下,让她闭嘴。

莫轻轻没想到云止会对她进行攻击,当即气红了眼睛,抽出佩剑,不管不顾地对云止进行攻击。云止修为比她高,随便动手都会伤了她,便尽可能地抵挡攻击,可是你来我往之间,难免失误错伤。云止使出抵挡法术,使得莫轻轻的攻击回弹,让她遭受了反噬,身体弹起,随后重重地落地。

莫轻轻自知不敌,又觉得自己委屈,当场摔了佩剑,甩袖离去。云止抿着嘴,看着她纵着轻身术去往永青派的方向,心中一阵揪紧。他的确恼莫轻轻多管闲事,还当众说出了他的痛处,却不舍得让她离开。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他看向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韩长老:“还不将她给我抓回来。”

“她不过是个外人…”韩长老撇嘴回答,根本不愿意动。

“她…她是我的道侣!”

“回娘家这种事情,得你亲自去,我这个老头子去追算什么事啊?”

“你若是不去,我就将那几名弟子关回牢里去!”

韩长老这回不敢怠慢,当即去追莫轻轻。

这一去,就是两三天没回来。

云止知晓莫轻轻的臭脾气,执拗得厉害。决定要与他在一起,就没放弃过;决定保护他,誓死都会做到;想要回永青派,一个韩长老还真不一定能带回来。

每次回到洞府,看到空洞洞的房间,云止心中就是一阵烦躁。他一向喜静,总觉得莫轻轻太吵,冷不丁地没了莫轻轻,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如此往复几日,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永青派把莫轻轻接回来的时候,韩长老乐呵呵地回来了:“少主,少主夫人被我请回来了,如今在你的洞府呢!”

云止当即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故意在大殿逗留了一会儿,才快步回了洞府。

莫轻轻这几日一直在跟韩长老兜圈子。她自己也知道她逾矩了,还在气头上说了狠话,完全没给云止留面子。后来她仔细想想,也有些后悔,加上韩长老当说客,她也就动摇了。

不过,为了表示她很“气愤”,对回来这件事情也“很不情愿”,她还是故意在外面留了几日。

回到了云止的洞府,她有些不知道该坐在哪儿,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还是佯装收拾东西,等云止回来,就告诉他自己是回来取东西的?

正犹豫着,云止推门进来。

四目相对,静默无语,场面一静,两人都尴尬不已。

云止走到桌前坐下,伸手拽来放在桌子上的糕点,递到了莫轻轻面前:“你吃饭了没?”

莫轻轻瞥了一眼,故作冷傲地回答:“没胃口。”

云止吃瘪,伸手自己取了一块,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屋中静得可怕,只有云止咀嚼的声音,还有他难以下咽,最后只能喝茶的吞水声。

艰难地吃完一块糕点,云止又把餐盒推到她面前:“我想跟你一块儿吃。”

莫轻轻看了看餐盒,又看了看他,终于破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云止又矜持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将莫轻轻拽到怀里,抱着她,用手一下一下地拍她的后背:“别走了,我一个人总觉得有些太静了。如果你想家,我陪你回永青派就是。”

莫轻轻这才完全好了,捧着云止的脸亲了好几口,道:“好吧,我承认那一日是我不对。”

“嗯…我…也说得有些过了。”

“你的确说得很过分!”

“你借坡下驴一下会死吗?”

“我会憋得很难受!”

“跟你没有共同话题。”

“你又想吵架是不是?”

云止没回答,只是将她抱起来,扛在肩上往屋里送:“走,我们去床上好好谈谈。”

莫轻轻当即笑起来,笑容那么甜。她以为,她会跟云止这样小打小闹地继续下去,直到永远。

谁知,画面突然一转,变为云止觉醒的那一晚。

从那一晚之后,云止变为了夜白,莫轻轻变成了孤身一人。

他不再是她的云止,而成了别人的夜白。

莫轻轻断发为誓,与他再无关系。

清冷的夜,发丝飞扬,顺着风,好似无助的蒲公英,不知会飞往何处。

那一瞬间,莫轻轻与夜白的心口,都是那样疼痛。

那一夜,他们发现,深爱的人成了天底下最会撒谎的人。

他曾经说过会永远跟她在一起,绝不分开,最后却错过了她几百年。

她曾经对他发誓,再也不会哭泣,最后却哭了那么那么多回。

莫轻轻猛地坐起身来,剧烈地喘息,抬起手来摸了摸脸,顺手擦掉了眼角的眼泪。随后,她发现小白居然与她同时坐起身来,惊魂未定。

两人都有所察觉,互相看向对方,随后惊愕地发现,两人定了契约,居然做了相同的梦,然后同时从梦中惊醒…

如果是这样,小白岂不是发现了她的身份?

小白则是眯缝着眼睛,仔细地观察莫轻轻的表情,眼珠转了转,最后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

最后,莫轻轻什么也没说,这种事情她问不出口。

小白则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也只能作罢。

这件事情,两人就此揭过,再也没提起过。

不过…是个梦而已。

醒来了,身边就不再有夜白了,没有他的疼惜,甚至听不到他无奈时的叹息。

于是,莫轻轻又要开始独自流浪了。

拾陆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连续赶了四日的路,他们才到了繁华的小镇。这里是天极大陆的一处中转站,周围四通八达,可以去往许多历练的地点,以及草药繁盛的山脉。修者们常会到这附近歇脚,或者是兜售自己得到的东西。

坊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莫轻轻穿梭在人群中,去卖自己储物袋里积攒的一些东西。又买了几身小童穿的衣裳,瞧到有糖豆,还给小白买了一袋子。

小白捧着糖豆,没有表现出孩子该有的欢喜,而是取出糖豆,一颗一颗地往莫轻轻脸上丢,气得莫轻轻恨不得将小白顺手扔出去。

“我就该摆个小摊子,就地卖孩子!广告词我都想好了!谁买谁倒霉。”莫轻轻嘟嘟囔囔地抱怨,对小白进行威胁。

小白扯着嘴角冷笑,根本不以为意。这纸老虎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根本没什么能耐,空有一股子臭脾气。忽然,小白指了指路边一个小童,莫轻轻不懂他的意思,只是走到了小童身边。

小白自顾自地从莫轻轻的怀里爬出去,到了小童身边,伸手碰了他一下。两人周身立即亮起光束,模糊之间,小童懵懂的眼神突然变得深沉,犹如一口深井,带着幽幽的光泽。

莫轻轻当即震惊了,这熊孩子居然会夺舍之术,可以跟其他人自由交换身体!难不成,这就是从那只灵兽的金丹上继承来的法术?

他瞥了莫轻轻一眼,让她抱着小婴儿的身体,随后将她拽到了一边。不喜欢比莫轻轻个子矮,还特意爬上了一边的石栏杆,最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莫轻轻。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不吃奶,给我辟谷丹即可。”小童开口,声音是孩童的稚嫩,却带着森森的冷意,让莫轻轻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

“好…”

“然后,我要告诉你的,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的脏手别总托着我的屁股!”

“不托着我怎么抱着你啊?我还没嫌你整日靠在我胸前呢!”

“那明日就换成背在你身后好了。”

“你干脆要了这孩子的身体,自己去永青派算了,省得我浪费力气。”

小白当即撇嘴:“这孩子是四系灵根,怕是终生都达不到筑基期,我怎会要这破身体?而且这夺舍之术需要有灵力续航,这孩子没有半点灵力,我会就此变成凡人的,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回到我原本的身体内。””

“夺舍本就不是什么好事,结果你还挺挑。”

小白冷笑了一声,嘲讽:“这等同于自己选择身体去投胎,如果是你,你会不挑剔吗?”

莫轻轻一时语塞,说不出什么来。

小白又指了指莫轻轻怀里的婴儿身体,说道:“给我买身法衣,这身体没有经过淬炼,脆弱得很。至于灵石,你大可放心,我到了永青派,遇到故人之后,自然会还给你,不会亏待了你。”

这是先打一巴掌,又给几个甜枣啊。

莫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异议。

小白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需要再交代的事情了,便伸手去触碰婴儿的身体,转瞬间,小童就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向莫轻轻。

小白将手中所剩下的糖豆都给了小童,便跟着莫轻轻离开了。

莫轻轻从晋升至金丹期后,使用灵石就没有什么节制了,先是身边有云止那个“大款”养着她,后是有简黎那个神级炼丹师在身边,让她从未缺过灵石。如今她成了仙,还挂着永青派的名头,永青派就要给她大笔的月钱,养着她这尊大仙,以至于她到了哪里都大手大脚的。

她先是去法器店,给小白买了一身不错的护身法衣,可以按照身材自动调节大小。没有合适小白穿的鞋子,她便出了大笔的灵石,找匠人给他定制了一双,还一口气出了五块灵力宝石,又定制了一个阵法盘给小白。

她想的,无非小白自身强一些,她也轻松一些,结果又忘记了她如今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

于是,这二货又被人盯上了。

小白早就发现了苗头,从莫轻轻的怀里爬了出去,左右寻觅了一圈,最后爬上了屋顶,扒着房檐,偷偷去看莫轻轻。莫轻轻叉着腰,正纳闷小白是怎么上去的,就觉得身边有几个人在悄悄靠近,这让她不由得暗骂:“你这忘恩负义、贪生怕死的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