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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一笑,如刀的眸光一偏,偏向申璇。

申璇还抱着雪球,这时候一个哆嗦,手一抖,雪球落在地上,她刚要弯身去接,裴立淡淡道,“阿生,把这个擅闯禁地的狗剥皮吊死!”

申璇心神均被猛烈一击,再次“扑通”一声跪下,眼神簌簌的落下来,上次被杖的时候,若不是哥哥打了一个电话,她都不会哭,可是那狗不是人,它并不知道这是禁区,她跪在地上,哀求道,“爷爷!别杀雪球,求您了,它也不懂的,爷爷,求您了!”

“申璇!”裴立平日里都是阿璇阿璇的喊她,今日这一声申璇,生疏而冷硬,“看到我到老年来父子绝裂,你是什么感觉?”

申璇心知自己闯了大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揭掉了裴立几十年辛苦守着的秘辛。

父子绝裂?!!!

一个可以亲手杖死自己亲生女儿的人,面对破禁的孙媳妇,会给个什么下场?她是躲不过的,“爷爷,您罚我吧,放过雪球,好吗?”

歆瑶拨开三个哥哥,步履轻盈缓慢的走到申璇边上,低头看看她,再轻轻一笑,看着裴立,笑意浅浅,明明温声说话,却好象包含着另外一层意思,“爸,您真是自私,连给锦程挑选的太太都挑得如此自私。”

裴立的手搭在石桌边沿上,紧紧捏住,指甲盖,片片发白…

180:你知不知错

申璇仰面看这位从未谋面的姑姑,对方跟裴立说完话后,又低头凝着她,那眼神淡淡如烟,却又似乎在传达一种什么思想给她,她看不透。

若她没有听错,这位姑姑对自己的父亲讲话,并没有用敬语。

这在裴家是不太可能的事。

裴歆瑶唇角淡淡一勾,明明是浅浅醉人的笑意,眼里的烟雾却氤氲成水气,化成两滴晶莹,沾在她的脸庞上,叹息的声音软软的呼出来,“若不是你,我都以为这辈子见不着自己的亲人了…”

申璇一怔,心里同情裴歆瑶,可她又万分害怕,若不是她?

她擅闯禁地让裴歆瑶见了亲人,可是她自己却换来一场灾难,同情总归扛不过害怕,毕竟她对裴歆瑶不那么熟,甚至她觉得自己跟雪球的感情更深一些。

“…”想叫一声姑姑,却又不敢。

裴歆瑶目光转开看向裴立,脸上的泪珠还未干涸,声音里透着一丝绝望,“爸,我的孩子,你找到了,是不是?”

这一句话问出来,园子里每个人的目光里都是震惊,惊得怔在原处,连呼吸都凝固了。

裴立隐忍得手上力道愈来愈重,手下石桌的硬度硌得他骨头都要裂掉了。

老人的声音如同他的眸色一般,怒不可遏,“阿生!马上把她关起来!”

生叔走到裴歆瑶身边,微一鞠躬,“四小姐,请吧。”

裴锦瑶置之不理,素衣如灰,灰得没有生气,清尘脱俗的脸已经皱出了痛苦的线条,“爸,你把他怎样了?”

生叔在裴锦瑶问完这一句的时候,马上动了手,虽然看起来也是五十来岁的老人了,但身手却又快又稳,一把捉住了裴锦瑶的手腕,口中一句“四小姐,得罪了。”刚一说完,裴歆瑶已经被他扛上了肩膀。

肩膀上像什么也没有扛一样,大步往里院走去。

“爸!!你让我见见他啊,他二十一岁了吧?爸!”裴歆瑶的哭喊声有一种魔力,像被施过诅咒一样,那声音每个一转音都带着这种诅咒,像刀子一样割着人的血管,听得人心惊肉痛,每一个音节字符都是压抑数年的痛苦和绝望。

连申璇这个从未见过裴歆瑶的人,都被这哭喊声给磨怔得快要落泪了。

那三个哥哥,此时跟疯了一样去抢生叔肩膀上的人。

生叔是裴家的下人,从十三岁跟着裴立开始就从未离开过,一直到后来做裴家的管家。

虽然是个下人,但因为这个下人是裴立的亲信,又从年轻就跟着裴立一路打杀过来,裴立都待他如亲人,更何况裴家的子孙。

没人把生叔当过下人,反而带着一种尊敬。

可这时候,裴歆瑶的三个哥哥完全不顾生叔的地位,拳脚都并用了。

裴立坐在原处,阖上双目一仰头,声色无情道,“擅闯禁园,家法处置,不听忠告非要滞留禁园的,家法处置!”

所有的争吵在这一刻,静谧!

汪凤鸣和季容闻之神色一变,惶恐的赶紧把跟着进来的子女都往外赶,生怕这些孩子全都要受家法。

二人赶走了孩子又跑去拉住自己的丈夫,季容苦苦哀求,“先文,走吧!求你了,家法二十板下来,没人吃得消的,走吧!”

汪凤鸣也是拉着裴先业就差下跪了,拖拽着他,“先业,什么事先出去再说啊,走啊!你不为我着想,你想想锦瑞,想想锦优,锦瑞这都25岁了还没结婚,锦优也还小啊!先业!”璇方璇用己。

裴先业推开汪凤鸣,心里亦是害怕,可是却死死拉住生叔,看着裴立,“爸,歆瑶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啊,她吃的是什么?您看看她穿的,这么个灰棉的褂子,爸!人心都是肉长的啊!您让她跟我们出去吧。”

裴立吐了口气,“阿生,叫跟着你的那些老人过来,把祖祠的凳子和板子都拿过来,把禁园封起来,今天谁也别想出去!”

季容和汪凤鸣“扑通”两声,齐齐跪到裴立跟前,“爸,您原谅他们吧。”

阿生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交待了裴立的安排,然后抬步就要往内院走去,才走一步,又被三兄弟团团围住。

裴歆瑶道,“让我见我儿子一面,好不好?”她说这句话的对象,自然是裴立。

裴立像没听到裴歆瑶的话一般,冷声道,“阿生,不用客气,这几个逆子你可以动手打,他们受不住,那是他们没出息!”

申璇第一次看到一个多年如一日对家里大小主子都恭顺谦和的管家动起拳脚来潇洒自如,肩上还扛着一个成年女人,抬腿一踢,准准踢上裴先文的小腹,对方痛呼一声退后数步。

踢出去的脚收回时只在地砖上轻踮一下又弯腰朝后一踢,身后的裴先河猝不及防的捂住胸口,那脚力极重,才一倒地,嘴角便是腥红从嘴角溢出来。

裴先河刚想先发治人给生叔一拳,生叔已经大掌一开,稳稳接住来拳,包住后,反手一拧,裴先河冷汗直冒的往地上缩去!

生叔又补了裴先河一脚,让其倒地不起后,大方的扛着裴歆瑶往内院走去。

裴歆瑶终于疯了一般的大叫,“爸!我要见我儿子,我要见我儿子!你把他还给我!”

裴先业不死心一般还要爬起来去追,裴立站起来,几步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干脆今天打死你好了!怎么样?”

汪凤鸣听到裴立这样一句狠辣绝决的话,也失去了理智,看到申璇就冲过去揪住她的大衣,挥起手来就是一巴掌,“申璇!你这个害人精!若不是你擅闯禁园,我们怎么会来!都是你!都是你!”

申璇因为内疚没有还手,汪凤鸣见这样的申璇,更是又抓又打,申璇又被打了几下才推开她。

裴立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儿子满眼怨恨,心口抽痛得无比厉害,他抚了抚,然后强行摁住!

阿生重新出来,内院里还能听到裴歆瑶的哭喊声。

裴先文被季容死死拉住,季容跪在地上,“先文,求你了,别再惹爸爸不高兴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几个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啊?”

本来所有的小辈都被两个太太赶了出去,这时候又跑进来一个人,是三房的太太蒋琳。

蒋琳看到自己的丈夫躺在地上,握着手腕起不来。

她进来的时候很急,可以看到裴先河的时候,长舒一口气,然后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揉着他被生叔拧脱臼的手,语气淡淡道,“先河,跟了你二十多年了,你要是不待见我们母子,为什么不早点说?耽误我二十几年的大好年华。如果你觉得跟我和锦宣生活在一起,真的那么痛苦的话,我带着他去死好了,不会让你看着难受。”

“蒋琳!”裴先河惊诧的看着自己的太太,“你说什么!什么叫你带着锦宣去死?”

裴先业闻之亦是大惊!

蒋琳讽刺一笑,“你都这样了,还要管我们死活吗?”

“我哪有不管?”

蒋琳缓缓站起来,又转身给裴立跪下,磕了个头,“爸,请您原谅我鲁莽闯进来,我可不可以带先河走?”

“嗯。”裴立淡淡的应了一声。

蒋琳又是一拜,“谢谢爸爸。”

站起来后,转身过去弯腰向裴先河伸了手,“我数一二三,你不向我伸手,我就走,如果你可以侥幸活着,就拿着你丧偶丧子的户口本再娶个老婆,生儿子,你还年轻,二十岁的女人,也娶得到。”

“一”

“二”

裴先河颤颤的伸出没有受伤的手…

蒋琳咬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下落下来,拉起自己的丈夫,搀扶着往禁园外面走去。

...

裴立已经老了,他不再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挥刀洒血,手起刀落,他被亲情牵绊,害怕失去,才会在蒋琳进来拉走裴先河的时候,没有原则的同意。

可是裴先文和裴先业的固执让他痛心!理智濒临崩溃!

申璇至始至终没有为自己辩解过,汪凤鸣和季容跪在裴立跟前,哭诉着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申璇。

申璇跪在地上静静的听着,时间太久,跪得麻木,这次和上次接受家法的心态全然不同,上次是心不甘情不愿。

就算这次被陷害,但明知是禁园就不该进来,不该抱着侥幸的心态,一定是爷爷有不愿意揭露的事态被她揭了出来。

公婆,二叔二妈的命今天都握在她的手上,多四个人,自己的结果都是一样。

“爷爷,都是我一个人的错,罚我一个人就好了,雪球就放了吧,锦程送我的礼物,我真想好好保留着。”申璇鼻子一抽,眼泪滚下来,“爸妈,二叔二妈您就让他们都走吧。”

如果能保住雪球,也是好的。

那是丈夫的礼物,千里迢迢从海城给她带过来的。

裴立松了脚,看了一眼地上的儿子,转过身去,眼里水光被他迅速敛去。

裴立让阿生叫过来的老人都是跟了他几十年的,强行把裴先文和裴先业拖出了禁园!

锦悦才得到消息,要往禁园里冲,却被生叔叫来的人全部拦在外面,不准靠近。

锦悦拿出平时哭闹吵叫的本事,也无济于事。

裴歆瑶的哭喊声在丁字路口再也听不见了。

....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裴立久久的站在刑凳前,他几次抚上心口,脸色时青时白。

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是裴立自己举起板子,往趴在凳上的申璇的臀上打去!

申璇紧紧的扣住凳角。

裴立抡起板子,一咬牙,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

他看到申璇身躯大抖,握着凳角的手紧得发白,不由得皱紧了一对苍眉,眼里红血丝密密展开,雷声斥问,“作为裴家长房大少奶奶,裴家未来的主母!今天这事情你知不知错?!”

申璇抖着肩,“爷爷,我知错。”

裴立再次抡起板子,咬牙拍下后,洪亮如钟的声音再次响起,“作为裴家长房大少奶奶,裴家未来的主母!以身破坏裴家家主亲自立下的家规,视家主威严为无物,你知不知错?!”

申璇咬唇颤声,“爷爷,我知错。”

裴立的第三板拍下,大吸一口气后,才提气质问,“作为裴家长房大少奶奶,裴家未来的主母!不懂防人之心,你知不知错?!”

“爷…爷,我…知错。”

裴立把板子撑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捏着柄手,紧了紧,松了又松,凝神后,举起大板,拍下第四板!1d1XS。

“作为裴家长房大少奶奶,裴家未来的主母,做事鲁莽不懂精细密算,不知深思熟虑,你知不知错?!!”

“我…知…错。”申璇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扛下来二十板,她知道自己一定坚持不了,裤子后是湿黏的感觉,她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第五板!“作为裴家长房大少奶奶,裴家未来的主母,做事感情用事,完全不懂顾全大局,你知不知错?”

“…我知…错。”

第六板!“作为裴家长房大少奶奶,裴家未来的主母,不懂平衡各房之间的关系,没有半点长房少奶奶的威严,任人欺凌,你知不知错?!”

裴立声音一哽,他闭了闭眼,有着皱纹的眼角落下泪来,他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板子再次撑在地上,撑着他有些晃动的看似康健的身躯。

申璇挨着板子,听着裴立句句掷地有声的责问,还有他最后问话的哽咽,心被揪起,唇已经被咬破,回答的声音也已经飘渺起来,眼皮已经有些抬不起来,“爷爷,对…不…起。”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阿生在一旁看着裴立有些体立不支,忙过去扶住他,轻声询问,“老爷,要不然别…”

裴立转脸,目眦欲裂中的瞳仁,是残破不堪的痛苦,怒声喝斥了阿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房不治!何以治家?!她是裴家大少奶奶犯了家规,就该罚!要不然立家规有何用?!裴家家主说的话,岂是摆设?!!!”

阿生微一颌首,恭敬的退开…

那边皮鞋在地面上奔跑的声音传过来,越逼越急,越逼越近,她似乎听到了那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她想咬着唇,想要忍一忍,不想让自己落泪,免得他以为自己受了多大的苦。

可是眼泪不听话,就这么,簌簌的,簌簌的,像雨线一样,落在她无力抬头贴着的凳面上,顺着顺着的淌,从凳面上滴到地上。

裴锦程接到裴锦瑞第一个电话的时候,挂了。

那边又打了第二个,没等他喂,只说了一句,“阿璇闯了禁园,为了找雪球。”

那边先挂了电话。

他让Sunny去见客户,自己马上往回赶,那种心情已经无法用慌乱来形容了,从他懂事开始,从有这个禁园开始,这条路就没人敢往里面走过。

他一路上都在咒骂申璇,一句一句的重复,骂她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挑战爷爷的权威。

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敢!

他跪在地上,握住裴立的板子,望着这位突然之间一下子苍老到看似已过百岁高龄的老人,又瞄一眼身后白色大衣掀开,磨白牛仔裤已经渗出殷红的妻子,额头顶在板子柱上,心口疼痛开裂,“爷爷,阿璇犯了错,不可饶恕,您别生气,别生气,是我没有将她管好,这些都是我的疏忽,您罚我吧,爷爷,您别气了,消消气,好不好?”

裴锦程以为自己回来可以跟裴立大吵一架,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申璇,他的人是绝不容许这样被人打的,不管是谁!

可是他看到裴立握着杖板的柄,身躯发抖,眼睛发红,眸色苍苍如霭噙着泪水的时候,他一句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可以摧毁一个在他面前如钢铁般站立了将近三十年裴家家主。

但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忤逆他的威严!

“爷爷,阿璇吃不消了,还有多少,我替她吧。”

“爷爷,让生叔打吧,您歇一歇,好不好?”

申璇听得模糊,以为自己在摇头,在说“锦程,不要。”

其实她只不过轻轻的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感觉到身体被翻动,耳朵里明明听到了让她心惊胆跳的板子拍到皮肉的声音,但是那板子却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几声板子拍打皮肉的声音过后,她听到了男人淡淡的闷哼声。17882156

板子再拍打一声,便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心尖上…

身后的伤口像洒了盐一般,疼得她想叫喊,喉咙里却喊不出任何声音来…

181:就这么没了

撑开眼的时候,她看见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趴在地上,手伸过去,拉住他的手。

而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他紧紧捏住,心头一动,纤细的手指更绻紧了几分,紧紧的扣住他的指,只在一瞬间,两人的手同时张开,然后相互扣住。

她闭了眼睛,紧紧的扣住他的手,感受他的温度…

“阿璇,别哭…”

她闭着眼睛,咬着唇听他耐着声音安慰她。

“阿璇,我是男人家,皮糙肉厚的,挨几板子,没…事。”

十四板,他说没事。

她只挨了六板,就已经痛得快要晕过去,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虚弱,他的情况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可是受伤的明明是臀部,疼痛却一阵阵的从下腹开始,一点点的绞向全身,每根神经都在抽痛。

她疼得终于哼出来,额头上开始密密麻麻的冒着莹亮的汗珠。

“阿璇!”裴锦程突然感觉到手中的指已经不对劲,伏在凳上,拉了拉趴在地上的女人,“阿璇,你怎么了?”

裴锦程一翻,整个人翻倒在地上,又撑起来跪在申璇边上,摸她的脸,一脸的汗液滑透了他的手心,他愈发的心急如焚,“生叔,先让人把阿璇送去医所吧!”

“哎嗯…”垫在脸下的手抽出来,摸向小腹,手紧紧的想要把那里的肉揪住,疼得不停的哼哼,“疼…”1d1XN。

“阿璇…”裴锦程托起申璇的脸来,他进来的时候就没听她叫过疼,这时候分明已经疼得整个脸都青了,血腥的味道更重了。

申璇想要揪住肚腹,可是下身有什么东西一股股的往外流,大概是来例假了,可是那温热的液体根本就像水一样往外冲着,不一阵,下身已经湿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裴锦程红了眼的看着生叔,他伸手在申璇的腿间摸了一把,手中已经像在水里泡过一样,湿得滴血,他的手颤抖的举在半空,惊恐的大吼,“生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流这么多血!”

生叔一见,神色大变!

一大滩的血就在申璇的身体下面淌开,裴锦程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得他晕头转向,心口上被什么不计力道的用力的撕扯,啃咬,也不知道受过刑的身体是哪里来的力量,一咬牙抱起申璇,“生叔!快!帮我叫车!叫车!”

生叔二话没话,从裴锦程的手中抢过申璇就拔腿就往禁园外跑去,跑在裴锦程的前头,对着跟着进来守着禁园的人大喊,“叫车,送医所!”

裴立从石桌凳上站起来,站在原处,看着地上一滩血污,身躯摇摇欲坠,他紧紧的捏着拳,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倒,喃喃念道,“没事的,没事。”

申璇被生叔横抱出禁园,路灯并不特别亮,可是大家的手里都拿着手电筒,这时候光都往申璇身上打去,她头向后仰去,头发早已凌乱散开,面色惨若白纸,手因为捏过肚腹沾到了地面上淌着的血,十指鲜红滴血。

牛仔裤是磨白浅色,一大截湿濡血红,触目惊心。

白色的大衣下摆更被这摄人心魄的红色绽成了鲜艳的血海。

她双眉紧皱,双目紧阖,雪球跑过来跟在奔跑的生叔后面,时不时的想要跳起来去蹭蹭被人抱走的主人,汪汪叫着的声音里,有呜呜的悲慽。

锦悦站在远处,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的,直到那边电动车与生叔碰上,生叔抱着申璇上了车,她才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裴锦程追出来的时候,已经耗了很多体力,又上了一辆电动车,无法坐着,只能撑着椅背,站着,“去医所!快点!”

他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清空,不停的给自己洗脑,不断的重复,“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生!”

“老爷,大少爷,大少奶奶流产了。”何医生速度极快的戴上口罩,然后戴上手套,看了一眼躺在诊床上神志不清的申璇,呼了口气,“马上要做清宫手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裴立和裴锦程站在诊室里一群人的最前面,何医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都婉惜,可是医生的职责就是马上针对病人的状况,给出最好的建议。

裴立手上原本还在颤抖着拨弄着佛珠,一颗颗的拨,一阵阵的抖,在听到何医生说出“大少奶奶流产了”的时候,指上一个不稳,佛珠散开,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一颗颗的像石头一样,砸进他的脑子里。

“何医生!你有没有检查错!”裴立手里捏着仅有的一粒珠子,拳头握头咕咕直响。

“老爷,不会错的,如果再不做清宫手术,血块留在子宫里,是很有害的。”

裴锦程静静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冷冷道,“马上手术!”

“我…不要!”申璇突然睁开眼睛,惶惶的看着何医生,紧紧的抓住床沿,哪里也不想去,她听得清清楚楚,“我不要清宫,我没有…流产,没有!”

裴立猛的一闭眼。

申璇抓住床沿的手,不肯松开,乞求着看着裴锦程,她听过很多什么先兆流产的事,知道不是每个女人想有孩子就有的,有些人总是怀不上,有些人甚至怀上就会流产,她也许就是怀上就会有流产特征的人,裴家条件这么好,她可以什么事也不做,她可以的,原本已经涣散掉的神识在这一刻都凝聚了起来,精神出奇的集中,语气像回光返照一样,格外的清楚,“没有流产,锦程,可以保胎的不是吗?可以保胎的,不是吗?”

“锦程,我可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可以躺到生的,我没有流产,没有,我可以保胎的,锦程,你不是要我当全职太太吗?我不工作了,不工作了,好不好?”

申璇句句撕心裂肺的哀求,可她眼里除了哀求便是反抗,似乎不同意她说的,她就要抗争,像她抓住床沿的手一般,抗争!

开手开睛瞬。裴锦程看着申璇的眼睛,那里面的眼泪就跟地下的泉眼似的,一股股的往外冒,他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眼里都是温柔和爱意,自己手却握在她的手上,将她扣着床沿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柔声劝她,“阿璇,孩子还可以再有的,我们还会再有的。”

“裴锦程!”申璇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般,她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凝成强悍的气场,再次抓住床沿,趴在床上的身躯支起来,瞪着裴锦程,“你就是不想要我的孩子!你就是不想要!明明可以保胎,明明可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不会!”

裴锦程蹲得直了一些,一把抱住申璇,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肩上,他眼里又红又怒,“阿璇,冷静点,做手术,不能让血块留在体内!”

“我不要!我没有流产!没有!!!!”她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推开他,再次抓住床沿,戒备的看着他!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锦悦撇着嘴流着泪,小步小步的走到床沿前,摸着她扣着床沿的手,泣不成声,“嫂子,做手术吧,你听大哥的话,以后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裴锦程站起来,大喘几口气,握着拳头,声音硬冷如铁,“何医生,让人进来给大少奶奶先打麻药,再进手术室,马上手术!”

申璇惊恐绝望的看着裴锦程,“裴锦程!你要流掉我的孩子!我恨你!恨你!”

他低头把唇用力的摁在她的发顶上,狠狠道,“你就是恨死我,也得把手术做了!”

申璇的声音随着麻药灌进体内,一声声小了下去。

裴锦程还蹲在原地,床上的血,一大滩,带着刺鼻的味道,他慢慢的跪下去,伸手搭在床上,床单被他捏在手心里,一点点的多起来。

捏着捏着,捏不下了。

拳头砸在床上,床架钢脚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开始的时候他一声不发,砸了数拳后,他撑着站起来,诊室里的床,桌子,柜子,窗户,在他一声声发泄似的大叫声中凌乱,破败,一地狼藉…

他突然觉得全身的筋都被人抽去,一下子软倒在地上,望着天花板,感觉不到身后被杖刑过的伤口有一点点疼。

哪怕一点点疼。

他也感觉不到。

他只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出来。

心口的血,被人割破后,全都在外涌。

他的孩子,他人生中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用这样的方式,就这么没了…

......

裴宅的夜灯在窗外零星错落的亮着。

直到连走道都没有了声音,裴立才从走道尽头抬起脚步,一步步,走得吃力又缓慢,走两步,嘴里讷讷念叨,“罪孽深重,罪孽深重啊…”17882151

他已经走到了楼道转弯,“阿生啊…”

“诶,老爷。”阿生扶着裴立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