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第一次也不是。”申凯看着申璇,欲言又止,有些事,他不说出来是不想她有压力,为什么裴锦程来处理矿难的事情会招来危险,为什么在海城的时候也会被下毒,而当裴锦程不管申矿的事情之后,便风平浪静,宣布和申家永无往来之后更是无人暗算。

这些种种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就是申家害了裴锦程!

这种话一旦说出来,自己的妹妹是否还有勇气说,不想放弃?

何必给她加重负担?她这几年负担背得太多了。

“申凯,我们家没和什么人有仇吧?你有没有听爷爷说过?像我们申家这样发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仇家?”

申凯听了,默然一阵,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去问爷爷,若是一问他,哪怕是旁敲侧击,他都会很担心,所以,我得调查这个姓梁的…”

“如何调查才有用?”

“那要看他买了矿做什么了…”

“所以这个矿是必须得卖了?”

“必须卖!”

申璇没有想到,走了一圈,申家的矿还是只能走到这一步,原以为能很快查到确切的幕后黑手,却还是要付出一整座矿来作为代价。

申凯和申璇两个人住一间套房,每天晚上,申凯睡着后,申璇都会给裴锦程打电话,躲在被子里,声音小小的,嘴里呼出来的气体能把手机屏幕沁得滑滑的。

“阿璇,你又在哪里?”

“上床睡觉了。”

“声音又是瓮瓮的。”

“嗯啊,在被子里啊,我哥他们都睡了,怕吵到他们。”

“给我打个电话,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吗?”

“他们听到又是问东问西,不想给自己没事找事。”

电话那边沉默下来,申璇在被子里半天没有听到声音,太安静,让她自己都感觉到时间久得呼吸都开始困难了,扯开被子大呼几口气,才又钻进被子里,捂好,“锦程?”

“阿璇,明天我手头没什么工作了。”

“公司最近这么闲了吗?”

“嗯,明天我去一趟海城吧,G城都暖起来了,上次北京买衣服那么厚,海城应该是穿得上的,不然都浪费了。”

申璇听着裴锦程说什么要到海城,惊得一下子低呼了一声,“啊?!”

“怎么了?”

申璇一想到自己现在还呆在D市,明天那么多事情,急了起来,“你到海城干什么啊?你们公司不可能没事啊,我记得你把网游的技术部重新整合了,正是要做大的时候。还有啊,天然C不是也出新产品了吗?而且之前一直做的城市中心广场的项目应该也忙了啊,怎么可能没事?这么多的事,你居然也能不管?”

裴锦程声带愠色,“申璇,你很讨厌看到我是吧?!”

申璇马上放软语调,“不是不是,我是不想你因为跑一趟海城,耽误工作,过几天我就去看你,现在你到海城,我也没空见你啊,我都忙得恨不得多长两只手出来。”

裴锦程那边又是一阵沉默,最后道,“你睡吧,晚安,明天我公司还有事,我也要睡了。”

申璇轻吐了一口气,紧崩的心弦总算是松了下来,“晚安。”

裴锦程挂完电话,一直都睡不着,近来就算是天天通电话,也总是让人感觉没着没落的,有什么东西被提到半空中,上下不得的感觉。

他感觉到申璇在敷衍她,一次又一次的敷衍他。

虽然电话总是不断,而且最近也是她打电话的时候居多,但主要还是因为她选择她有空的时间打电话,挂电话前,总会说好她下次什么时候打给他。

意思是中途不要打电话过去打扰她。

他一直克制着让自己脾气好一些,要绅士,对女士应该有礼貌,多少次因为她的敷衍在发作,却又找不到她的破绽。

深更半夜的躲在被子里打电话给他,像做贼一样。

尤其刚刚,他一说要到海城,她都激动成什么样了?说话的速度就像和他吵架的时候一样了,快得像机关枪,恨不得打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一点也不要反驳她的提义。

裴锦程拿着电话,看了一下时间,犹豫三秒之后,还是打给了Sunny,“Sunny,明天一早帮我申请去海城的航线。”

“好的,总裁。”

288:锦程,你们不同

挂了电话,裴锦程闭目养神,努力让自己脑子里摒弃一切杂念。

按理他也不是闲人,每天事物颇多,但也没有忙成申璇那样。

至少,她若此时说一句要过来G城看他,他会把事情都安排给秘书,公司还有很多副总,怎么可能忙得连见丈夫的时间都没有?

对她的不信任,他从未点破,为此他有感到过内疚,但也只是转瞬而已,他总能找出很多理由来坚持对她继续不信任!

强迫信任都不行。

.......

翌日一早,裴锦程便准备了些尾冬的冬衣,装进行李箱里,此时的G城天还未亮,航线的时间安排Sunny都还没有跟他联系过,说明一切未定,他坐在床尾凳上,看着面前的行李箱,像在等着什么。

他只是穿了件长袖的V领T恤,牛仔的长裤,看样子并不像准备去公司上班的样子,坐的尾凳上还搭着一件呢外套,不一阵便抬起腕来看一次表,右手里的手机迟迟不响。

电话突然响起来,以为是Sunny申请到了航线,哪知一看电话号码,眸底亮光徐徐沉下,接起电话来,“喂,锦宣。”

电话里的人说话声音缓和,是初晨一点点照散枝上露珠的光,“欸,大哥。”

“锦宣这么早,有事吗?”

“嗯。”裴锦宣沉吟须臾,“想跟你说件事。”

“你讲。”

“二哥要跟叶小姐订婚。”

裴锦程突然一怔,站了起来,航线不航线反正Sunny会申请,迟早会通知他,可家里有人订婚的事,非同小可,而且还是和那个叶筱,更重要的是,他事先并不知情,“你怎会知道?”

锦宣道,“二哥说怕你拿老大的位子来压他,所以只是告诉了我,因为家里的长辈一个都不同意,他说打算就这样订婚,不请家里长辈参加,但还是想请家里的兄弟姐妹一起参加,好有亲人的祝福。”

听着裴锦宣慢慢叙述,裴锦程听得背上都起了汗,叶筱毫无家世背景,如果要嫁给裴锦瑞做正妻,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到底是被那个女人迷成什么样了?

本不想相信,可是转念一想,也对,这宅子里面的弟弟妹妹中,性子最好的就属裴锦宣了,虽然不像别人一般锋芒展露,但从小待人就温和,对人极包容,再大的事,只要能过去的,他就淡淡一笑,从不计较,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会说裴锦瑞要和一个灰姑娘结婚的事是儿戏,但裴锦宣一定不会。

所以,让裴锦宣做这个传话筒是最好的,裴锦程都能想象出当时裴锦宣必定还安慰了裴锦瑞,“二哥,你也别急,什么事还是和家里人商量好了再说,我帮你转达,但你也别冲动,爷爷和二叔二妈他们只是暂时的过不去那个坎。”

裴锦宣一定会这样,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别看他文文弱弱,但就是一副天蹋下来当被盖的主。

“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裴锦程问。

“昨天晚上。”

“锦宣!”裴锦程声音大了些,“昨天晚上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昨天晚上太晚,我担心你睡了,怕打扰到你,但早上裴家的人起来都早,所以现在打给你。”

裴锦程虽然一直都相信裴锦宣的人品,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你有没有跟三叔三妈说过?”

“没有,二哥不让我跟长辈说,他笃定的相信,所有长辈都看不起叶小姐的家世,他说既然长辈都反对,那么就不请他们参加好了,他不想弄个订婚仪式,让长辈说些话或者做些些羞辱到叶小姐。”裴锦宣几乎把自己所知道的事,都一一叙述了,说完后,他又轻声微叹,“大哥,这件事虽然我很同情他们,但是我希望你能劝劝二哥,爷爷对联姻的要求很高,之前就有意向在看几家的情况,但二哥突然要这样冲破家里的束缚,我觉得会对他有不好的影响。”

“虽然我的兴趣爱好不在做生意上,但我也知道裴氏基金的能力,二哥如果一味的忤逆爷爷,我怕爷爷会治他。”

裴锦程起先对裴锦瑞虽然没有好感,但这件事出了之后,那些芥蒂似乎也消除了很多,反而有些为他担忧,裴锦宣能想到事,裴锦瑞又怎么会想不到?“锦宣,锦瑞有没有说过订婚宴的时间?”

“他说这个月阴历二十八。”

“这么赶?”

“嗯,他说叶小姐怀了孕,再往后挪怕肚子大了累。”

裴锦程呼了口气,“但这事情不可能不让爷爷知道啊?订婚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私下里办酒?”

裴锦宣微有黯然道,“我有劝过,但是他似乎根本听不进去,你也知道,二叔上次动了棍子打他,他说他无所谓,万一订婚的时候棍子拿起来打了叶小姐的肚子,那就会很麻烦。”

裴锦程听到这一段,心里一抽,抽得发疼,申璇的那个孩子…

他沉默许久,直到素来都安静的裴锦宣都再次喊了他大哥,他才又回过神来,说,“那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联系。”

裴锦程挂了电话,打了裴锦瑞的手机,单刀直入的问了对方的想法,裴锦瑞虽然时有犹豫,但依旧坚持要跟叶筱结婚。

“大哥,这件事我之所以让锦宣来转达,就是怕你们来劝我,你们别劝我,叶筱虽然没有豪门家世,但也算不上差,父母都是教师,家里家教很好,我觉得以我的能力,不需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重要的是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重要。她也很需要我,我不需要靠联姻来完善自己,说句难听点的话,我如今的资产就算现在马上把公司卖掉,都够我和叶筱生活几辈子了,爷爷他威胁不了我,如果他想用基金逼我破产,只要他有了这样的动作,我就把公司抛售,不做生意了。”

裴锦程听得心惊肉跳,这到底是破釜沉舟的打算都做好了?当一个人已经把别人眼中认为极重要的东西看得极淡的时候,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轻轻的吁了气,“锦瑞,祝你幸福,我尽力劝爷爷接受你们。”

“若能如此,谢谢大哥,我也很希望我和小筱的孩子生下来,爷爷会抱,会给祝福,会和我们一起照全家福。”

裴锦程挂了电话,行李箱拿到了一楼,时间尚早,主宅的早餐时间还未开始,他便叫了电动车,然后打电话给裴锦宣,让其到爷爷所在的沁园等他,为了裴锦瑞的事。

裴立坐在堂中,他原本微胖的体型近来瘦了不少,所以皮肤看起来松了很多,皱纹也平白多了些,他听着裴锦宣先说,裴锦程收尾,原本愠怒的眸色越来越来趋于平静,站起来的时候,缓缓踱步,走到裴锦宣的面前,看着他,素日里微显严厉的眸色都很是慈爱,“锦宣,你跟爷爷说,非语那姑娘,你还满意吗?”

裴锦宣不料裴立会突然从哥哥的婚事中扯到自己的婚事上来,本就白晳的皮肤蓦地被烧红,倏尔低下头去,“爷爷。”

“跟爷爷说,满意么?若是不满意,趁着还没结婚,就退了吧。”

莫说裴锦宣,就连裴锦程也是一怔,裴锦程并未去看裴锦宣的反应,反而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裴立身上,不知为何,当爷爷说出这段话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老人会像烟一样,会被一阵风一吹就散!

裴锦宣被裴立如此直接的问话,害羞而涨红的脸,一时都退不下去,耳根子的烫,他自己都感觉得到,但他还是表了态,生怕眼前的老人真的会去退婚,“爷爷,非语性子很好,温柔,懂事,爱看书,对书法也很有兴趣,我是喜欢的。”

“那就好,那就好。”裴立舒了口气一般叹了一声,“锦宣啊,你对做生意没兴趣,爷爷给你开个字画行吧,做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顺便招募国内优秀的近代艺术家,他们的字画也很值钱。你把兴趣当成事业来做,说不定以后比你几个哥哥都能干,等你和非语有了孩子,你还可以把自己的那些珍藏都一代代传下去。”

裴锦程诧异着早上的话题会变成这样,裴立目光寻来,与他对上。

老人眸光淡然,“我去查了一下,叶筱的家庭也算小康了,和锦瑞认识的时间只有几个月,但锦瑞总是去接她下班,送她上班,上次去北京收购的那个公司,居然是送给叶筱弟弟的生日礼物。他是个理智的人,倒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现在怀了孩子就想结婚,既然如此,就由着他吧。让他们回来吃饭,订婚的仪式,我来主持好了。”

裴锦程怔然之后,点了头,“我等会就跟他通电话。”突然间觉得自己和申璇的事情也有了希望,“爷爷,我和…”

裴立只淡淡看了裴锦程一眼,便道,“锦程,锦瑞的事情和你不同,阿璇不能再进裴家的门,我说过的话,作数!”

..第一更结束,亲亲们,99要月票,要月票,真滴要月票啊。还有一更,等晚上十一点左右。

289:申璇,你居然敢骗我!

裴锦程还未来得及问“为什么?”,裴立已经拍了拍裴锦宣的肩,“锦宣,走吧,去吃早餐。”

看着裴立离开的背影,裴锦程摁了摁额头,爷爷这是厚此薄彼?还是对申璇的陈见太深?

接到Sunny的电话,航线在晚上十一点。

裴锦程让裴锦宣回了裴锦瑞的电话,别人美事将近,他却毫无进展,哪有什么心情替人报喜?

他并没有打电话给申璇说自己的航线,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他这次去,会证明一些东西。

...............

申璇同梁寅签下了转卖合同,申家的煤矿从此易主,申凯将合同拿在手上,将梁寅的个人信息公司信息全都收录下,心里已经开始准备调查,并且着手追踪调查申家煤矿的去向。

转卖合同签下后,申璇便问梁寅这办公楼他要不要买,如果不买,她就在中介挂出去,卖掉。

梁寅摇头说自己有办公楼,不需要再设一处,申璇果然把办公楼层挂进了中介,转卖。

梁寅虽有疑心,却在这个时候松了警惕,因为申璇挂的价格并不高,甚至是很有吸引力的低价,如果有人要买办公楼,手上有钱的话,可能马上就会成交。

这样的做法更让他确信了申家急着退出D市矿业。

合同签定到挂楼出-售信息,只用了一天时间,这一天时间,不论是申凯,还是申璇,都不敢有一刻放松,生怕自己哪个动作和哪句话不自然,引起对方怀疑。

申璇和申凯回到酒店,上楼后,申凯像往常一样,先看了看门锁,上面依旧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他将牌子拿掉,拿卡刷开-房门,门锁压下之后,他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开一条缝后,伸出修长的指从锁上方往下滑,当指节触到一丝阻碍时,他收了手,将门推开,头发丝断开。

申璇也照着以往每次入房间时一样,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申凯检查好了,才跟着进去。

申凯进了房间后,并没有先换拖鞋,而是在没插卡取电的时候便到了窗户边,轻轻的推开一扇窗户,伸手去摸滑槽里面玻璃与墙槽之间的东西,又摸到一丝阻碍,几扇玻璃都检查完毕后,他吐了口气,把窗帘全部拉上,即便房间里没有灯光,他也依旧不碰到任何桌椅,稳妥的走到玄关处,把卡插进卡槽取电,灯亮之后才开始换鞋。

申璇把高跟鞋拖下来,穿上拖鞋,脚上一阵舒坦。

申凯拖鞋换好,走向厅里,坐到书桌上,看着申璇的时候,勾了嘴唇,几日来,他鲜少这样笑过,“小五,你来给我说说,现在合同也签了,对方是放松了警惕,可我们有什么办法拖延时间?”

申璇坐到沙发上,看到申凯偏头还在看她,她便一边握拳捶着小腿,一边静静的想。

她对申凯极度信任,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跟在他身后,此时听他这样一问,便开始理了思路,自顾自的低头道,“合同上写着支票成功入帐后合约生效,支票能不能成功入帐,这个就是我们能控制的了,背书人盖章那里,不管是法人章还是财务章盖得微重或者力度不够,都会靠成无法入帐,那么就又要进行处理了。”

“对,所以现在一点也不担心。”申凯从桌上下来,走到申璇边上,拿过她的手提包,打开后将里面的支票夹拿出来,支票拿在手上,看了看,“其实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

“你说。”

申凯在申璇边上坐下来,身子一倾,双肘撑在腿上,手中拿转帐支票,曲指一弹,“嗒”的一声响,支票支到申璇面前。

申璇这才将捶小腿的动作放慢下来,目光落在支票上,“梁氏治业…”

申凯听着申璇念到这里,收回支票,笑了笑,“小五,D市还有一家公司,叫梁氏冶业。”

“哦?”

“少了一点,感觉差别不大,但读音不同。梁寅给过你名片,我看到过,他的公司应该是‘梁氏冶业’,而走帐却是这个‘梁氏治业’,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般人不太会去注意,而且很多公司为了对冲税目,用帐号冲帐,很正常,所以也不大有人会去问,但我却觉得他这两个字,有问题。”

“什么问题?”

“他要么是专门拿‘梁氏治业’走帐,若是如此,这是税务部门的事,我也不想去多管他这个闲事,但如果不是这样,他就是因为我的原因,担心我查帐,换了一个公司走帐,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

申璇道,“不管哪种可能性大,一查他们的往来款,不就知道他到底是用哪个户头走帐了吗?”

“工作量很大,不过好在我工作性质的原因,查帐还是比较方便,我现在担心的是,梁家和当地政aa府关系如何,我要查他这两个公司的帐,会不会有点难?”申凯烦闷得想抽只烟,但看着在旁边累得直捶小腿的妹妹,忍了下来,“我马上订明天一早的机票,回海城,这里总感觉不踏实,我们回去再说。”

“好。”申璇应了声的时候,申凯已经站了起来,手机拿出来,拨了电话订机票。

..

裴锦程的飞机到了海城,一落地,他便拿着手机不停的看,几次触摸出来的数字,都被他取消,一直坚持到出了机场。

飞机是晚上十一点的航线,但起飞时间已经十一点十分,到了海城,再加上出机场的时间,已经将近一点半了,出租车一直到了锦秀路华庭世家他才拨出了申璇的电话。

申璇此时正睡得迷迷登登的,接起裴锦程的电话后,也是迷迷糊糊的,“喂。”

裴锦程放轻了声音,有些不忍心一般,“阿璇,睡了?”

“嗯。”

“在家呢?”

“嗯。”

“家里人都睡了吗?”

“嗯。”

裴锦程笑了笑,依旧温声道,“我就在你家外面,你出来吧。”

“嗯。”

申璇也不知道怎么的,“嗯”完这一声之后,感觉正做梦做得香,香就香啊,为什么感觉在梦里背后都在冒冷汗呢?这冷汗一阵阵的袭来,袭到了脚板心!

还未回过神来,她听见电话里的男人,又语速轻缓,透着关切的说,“我在出租车上,等你,穿厚点,海城现在天太凉。”

申璇嚯地从床上坐起来,“啊?”她伸手抓了抓头发,恼烦似的抓了抓头发,脑子里像被雷炸过一样清醒。

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裴锦程会突然杀到海城,近来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平等和谐,他很大度,她也很宽容,他不会老是旧事重提,她也不会一味的去问关于他的绯闻还有白珊那些事。

像初初泡入爱情蜜罐的小情侣一样,会用正面的心态去思念他,不再那么针锋相对。

然而不经过同她商量和同意,直接到了她家外面,这让她一时半会都转不过弯来,在她的印象里,裴锦程不会做这样的事。

“锦程,你到海城干什么?”

“我跟你说过的,我公司现在比较闲,想过来转转。”

申璇急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现在太晚了,要不然你先找个宾馆先住下,我爷爷他们都睡下了,现在下楼去他们肯定会醒的。”

裴锦程大吸一口气,强作耐心的跟申璇交流,“你就说你有客户到了,秘书手机打不通,需要你过去帮客户安排一个房间,不行吗?”

申璇咬着曲弯着的手指,手指都开始不自觉的有些发颤,“锦程,我爷爷这几天身体不好,他万一叫我哥送我怎么办?”

“…”裴锦程森白的牙咬了咬,“那么你就让他送,我再找个人扮演你的客户,总行了吧?”

申璇无路可选,像是被逼到墙角再无台阶可下,声音虽然压着,语气却有了火气,“你干嘛要这样!我都说了,明天过去找你,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非要弄得我家里的人鸡飞狗跳干什么?”

裴锦程也上了火,脸色也难看了起来,“申璇,我弄得你家里人鸡飞狗跳?我现在就在你家外面,你说不方便的原因我都帮你想到了,你还有什么推脱的理由?”

申凯睡到半夜,睡得口干渴醒,他起床后,又觉得嗓子很疼,便起床去厅里倒水喝,厅里小灯一打开,便从隔断屏风里看到睡在大床房的妹妹正坐在床上,头发乱乱的,责备的话说出口时,嗓子已经沙哑,“怎么还不睡?!明天回海城你起得来吗?”

申璇猛的一抬头看到申凯端着杯子站在屏风外面,而电话听筒那头,裴锦程已经怒喝出声,“申璇!!!你居然敢骗我!”

290:申璇,永远给我滚出视线!

男人的声音粗噶沉哑,这样的声音让裴锦程感觉到耳朵里钻进锋利带着勾刺的刀子,耳心子里一阵阵的巨痛翻来,胸腔里的怒火气压一阵阵的窜高,燎起!

他握着手机的手,用力极大的力,颤巍中压着手机边缘的指节根根发白!声音亦是怒不可遏!“申璇!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臭婊-子!下贱至极的贱女人!以后永远给我滚出视线!!”

从未有过的恶毒,他以前跟她吵架,类似于“死女人”已经是极限,他是G城的人,南方人温言软语,女人说话亦是秀声细气。裴家家教森严,对长者必须尊敬,他骂脏话的时候很少,跟申璇在一起前,都没有骂过女人。

后来也是跟申璇吵架的过程中,学会一两句顺着气势骂出来的“TMD”!

那也是少的,即便那次去马赛找她,去机场截她,他也没有句句骂她。

这段伤人至深的话,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只是就在这一刻,从他的喉咙里跑出来,带着义愤填膺的气焰,带着深恶痛绝的诅咒!

他恨死了她!

还未等她说话,他便挂了电话。

让出租车司机调头,去机场。

他喘着粗气,有些接不上气一般的虚力。

看着车窗外面,居民楼,夜场,商厦,街边小铺,都齐整整的关着门,偶有一两户门外闪着霓虹灯。即便街道上路灯依旧高亮,可是与漆黑的夜相比,仍旧显得力量薄弱微渺。

他无法克制自己,想要控制的呼吸一口口的从嘴里呼出来,太过急沉,都无法经过鼻腔。摁下车窗,外面忽入而来的冷风,灌得他一颤。

一年不到的时间,他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有时候想想,真想一辈子就那样躺在床上,躺在床上不醒来,便不会和她争吵,凶斗,他也不会被逼得跟她接触,跟有了瘾一样,有时候竟觉得和她吵架的滋味都是好的。甚至有时候看到她气极败坏的样子,自己都好有成就感。

一个植物人,干嘛还要醒过来?

醒过来感受这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的,她这样糟践他。

早就知道她桃花不断,从未安份过,从未本份过,却总是心存侥幸的想,谁没年轻过,谁没玩过?

他没结婚以前,也有很多女人,逢场作戏也罢,一时新鲜也好,但过去不代表什么,结婚了不就该对伴侣忠诚吗?

只要婚后,大家本份些,不就行了吗?

他也不去深究她的那些曾经,有什么好追究的,他并不是什么迂腐的人,那些什么处-女,黄花闺女又能代表什么,那样的女人就能保证永远只有一个男人吗?现在不代表将来。

若是什么都要清算,谁又能说自己的结果一定不是负数?

他觉得自己一直输,从未赢过,她跟韩启阳跑去马赛,他居然也能再次接受她。

居然也能相信她所许的那些个狗屁都不是的誓言!

他上辈子到底是欠了她什么?这辈子追来向他讨债。

裴锦程的掌心覆在额头上,颅内的脑浆像在爆裂一般,疼得很,疼得感觉脑袋都要开花了。

出租车司机并不敢多说话,客人说去哪里便去哪里,锦秀路华庭世家这边,那是富人区,这些有钱人的事,还是少问得好。

..........

申璇呆呆的看着手机屏,裴锦程骂她的话,一下子像谁投来的炸弹一般,又准又狠,威慑力十足,让她的神都回不过来。

“申璇!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臭婊-子!下贱至极的贱女人!”

申璇看着站在屏风处端着水杯的申凯,心里的寒气一倏尔冲出来,一下子冲到四肢百骸,冷得她全身都在发抖,微微张着的嘴,牙齿开始”得得得”的打架。

“小五!”申凯有些怔然,他喊一声申璇后,马上走过去。

申璇看了一眼申凯,眼睛突然一红,拿着手机快速的回拨过去,电话那头无人接听,不一阵便被挂断!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连线被断开,她揉了揉鼻子,鼻子塞得很,已经有些塞不进气息,人还坐在床上,不停的,机械的重复拨打电话。

“小五!到底怎么了?”

申凯看到申璇低头拨电话,却又有一滴滴的水珠,往她的手机屏幕上掉落。他心里焦急,把手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弯腰站在床边,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小五!你跟我说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申璇手中的手机落在雪白的被子上,重复着机械的女音报读。

“哥!”申璇猛的抬头望着申凯,声音大而带颤,是无助、心慌和绝望的喊声,她眼睛里一圈圈的涟漪荡开,再次荡开,水纹越来越大,水都漫出了眼框。

申凯一听申璇喊“哥!”,就知道,完蛋了!单腿屈膝抬起,跪在床上,伸臂揽着她,他嗓子很疼,这几天有些感冒,加上心思重,压力大,火气逼上来,喉咙发火,说话的时候感觉吞口水都困难,但他还是尽力压着声,拍着申璇的肩,“怎么了?小五,你跟哥哥说。”

“哥!锦程不接我电话,关机了,他听到了你的声音!”申璇带着哭腔,头搭在申凯的肩上,喊着说话,说完后,突然一个激灵,一把推开了申凯,翻身就下床,连拖鞋都没趿上,拣起叠好的衣服,抱起来就往卫生间里冲,“我要去机场!”

申凯摁了一下额角,他都干了什么?居然让裴锦程误会了?趁着申璇进卫生间换衣服的空-档,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拿手机给裴锦程打电话,结果依旧是“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申璇对着镜子脱睡衣,脱下来后,又一件件的穿内衣,穿毛衣,穿外套,穿牛仔裤,一边穿一边咬着唇,眼睛里,汩汩而出来的泉水,摁也摁不住。

裴锦程再凶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骂过她,恶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