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他一直都没有喊出口,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我就这么和你说吧,我得不到的东西,可以毁掉。”

裴锦瑞没有看到预想中裴锦程的怔愣和迫问,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就算被绑了手脚,不能同他发生肢体相的冲突,但那种冷漠和淡然已经足够让他抓狂。

裴锦程看着门口保镖的方向,道:“毁掉?”偏首睨向站在侧面的男人,凤眸里淡讽之光浅浅益出,这几日倒反倒让他冷静下来细细捋了思路。

否则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裴锦瑞身边会有一个和申璇长得那么相像的女人。

.....

一个星期前,也就是从地下蛇屋出来后,裴锦瑞同他还有“申璇”一起开车到了裴宅外面,让管家生叔到大门口,开车的人是裴锦瑞,裴锦程告诉生叔,有些事情要和二弟一同出差,准备做个项目,就不细说了,阿璇一起,这段时间可能要两边跑没空回家,麻烦照顾一下雪球。

生叔当时站在车窗外,让他们放心去忙自己的事,宅子里的事,他会管的。

这一个星期,申璇被捏在裴锦瑞的手里,裴锦程偶尔正常到公司开会,安排事项。

时不时告诉秘书,他要出差,这两天就不回公司了,开视频会议。

这一个星期对于G城来说,裴锦程和申璇没有失踪。

裴锦程和裴锦瑞更是兄弟情深,两兄弟准备做大项目,只是涉及公司机密,高层一律封口。

然而裴锦程安排好一切后,都必须再次回到车上,蒙上眼睛,回到这个地方来。

只要回到这间屋子,他眼睛上的黑布和身上安装着的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就会被拿掉。

若不是这次这么彻底,他不会想到有人的容貌可以恍眼一看就能以假乱真。

只是那女人怎么可能会是申璇,即便身材相貌十分相像,即便染着一样的发色,即便无名指上都纹着四叶草的刺青,他只要一靠近这个女人,就能闻到不属于申璇的味道。

申璇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是独一无二的味道。

申璇眼睛里偶尔凶神恶煞,偶尔的羞赧纯真,偶尔的冷静自制,偶尔的成熟沉寂,偶尔的狡黠鬼马,又怎么可能是别人的模仿得出来的?

只可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裴锦程,跟申璇那么亲密的裴锦程,又有几个人能认得出来?

裴锦瑞的谋算很高,知道怕同申璇熟悉的人认出假货,便让裴锦程调开秘书Sunny和王晴,还有辛甜,不让他们有机会相遇。

连回一趟裴家打招呼,也是裴锦程坐在靠大门出来人的方向,挡住一段距离。

当时他刻意提了雪球,但是生叔只说好好照顾,也没有把雪球带出来跟他走。

时间很短。

又有几个人,会注意?

..

思绪回来的时候,胸腔里的气压很沉。

“当初嫁祸阿璇,看她挨板子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裴锦程盯着裴锦瑞,“那时候我还对她没有深的感情,可你不同,你与她朝夕相对三年,她却因为你被打成那个样子,你不难受吗?你一定难受极了,否则怎么会在我把她送到医所后,巴巴的跑去看?”

裴锦瑞的眸里一瞬火光,又突然生起一瞬严寒将火光压灭。

“裴锦瑞,毁掉阿璇,你会开心吗?”裴锦程轻轻吁气,凤眸阖合,头便倒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他一直试图试探裴锦瑞的内心,想找到一点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时的那种心境,或许有,或许每个人的方式不同。

“当然不会。”裴锦瑞坐在桌上,他们兄弟之间,从未像这几日一般呆的时间这么长,聊这么久。

裴锦程睁开眼睛,看着坐在他面前桌沿上的男人,正抱着双臂,坦然答话,只是裴锦程眼底希翼的光还未燃起,对方又将另外一盆冷水泼下,“毁掉阿璇,我自然不可能开心,可是若整天看着你们在一起,那才真的痛苦得要命。”

“裴锦程,我并不想毁掉阿璇,但是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便会毁掉,我这个人就看不得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占有,若是如此,我情愿毁掉!”

裴锦瑞笑起来带着森寒的杀意,“我的耐心十分有限,所以裴锦程,我实在没有再多的功夫陪你进进出出了,两个人一起死,还是两个人分开活,这个选择题,很难?”

裴锦程沉默相对。

裴锦瑞站起来,双手插在裤袋里,“一个小时后,我要听到你的答复,否则今天晚上,我会让阿璇再在地下室的那张桌子上呆一夜。你也看到当时她从地下室出来的样子了,我手下才提一个‘蛇’字,她便趴在垃圾桶上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今天刚刚被你的无情伤害过,今天晚上要是一下子在桌子上没站稳,可如何是好?”

.......

裴锦程赌裴锦瑞舍不得伤害申璇,裴锦瑞赌裴锦程舍不得看见申璇受伤害。

最终,裴锦程完败!因为他没有赢的筹码,因为他总想赢回在裴锦瑞手中的筹码,可是对方不放牌,他便越输越多。

再次从蛇窝里回到柔软大床上的申璇,紧紧的拉绻着被子,紧紧抱住怀里的枕头,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也在瑟瑟发抖,“锦程,锦程…”

脑子里还是照片发送进裴锦程的手机后的情景,对方打来电话,说,“没事,别怕,我在想办法。”

她依旧只是“嗯”了一声。

然后,挂了电话。

明天天亮的时候,该怎么办?是不是她yi丝不gua的照片发到他手机里的时候,他还是会打来电话说,“没事,别怕,我在想办法。”

她其实怕死,更怕慢慢等死。

她很想说,“锦程,你报警吧,免得被人威胁。”

可她知道不能,他也一定怕绑匪撕票吧?

低低啜泣的声音,回荡在关上门的卧室里,夹杂着男人的名字,时高,时低,时而悲怆,时而带着痛苦的欣喜。

卧室里的扩音器连着暗室里的电脑。电脑前的男人,脸上因为电脑屏幕的亮光,而反射出水光。

阖目一夜,却一夜未睡。

清晨,佣人来替裴锦程整理仪容。

裴锦程再次被蒙上眼睛,缚了手,坐上裴锦瑞的车。

申璇看着电视里的男人,每一展眉,每一抬步,都是风姿卓越,她弯着嘴角,看着他参加G城天然C特大直营店开业的剪彩。

那是她做的品牌。

九点,她收到他从他办公室座机打来的电话,他不停的跟她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不记得他说了多少次。

其实她不那么在乎,她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阿璇,对不起。我是裴家的嫡长孙,家主,锦程控股若是出现崩盘,裴氏基金必然会疯狂挽求裴氏旗下的产业,这便会成为一个无底洞,正中那些人的下怀,我不能拖累裴家,爷爷养育我三十年,我不能将他一生的心血,不能将裴氏祖先的心血在我手上毁掉,阿璇,对不起。照片的事,我不会在乎。如果真到了那天,我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看法。阿璇,对不起,我不能把锦程控股毁掉。”

她还是“嗯”了一声,淡淡的,“没事。”

当时挂了电话,绑匪那样子像是想要炸房子那么火气冲天,打电话过去骂裴锦程,裴锦程不受威胁,挂了电话。

申璇转过头去,满脸泪光的望着气炸的绑匪,微笑着问,“今天还会让阿姨们来拍照片发给他吗?”

那男人看着申璇的样子,不禁一怔,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凶神骂道,“你他妈的嫁的什么老公!”

“这是命。”她转过头,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懂。”

没有人会懂,她有多爱他。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爱他,相信他的身不由已,相信他的境况艰难,相信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那么多家人,都需要他的支撑,他不是不想救她,只是不能,他只是,逼不得已。

而她,爱上他,只是情非得已。

时间滴滴嗒嗒的如屋檐滴水。

十点半,申璇已经呆呆的坐在卧室里将近一个小时了,望着照顾她一个星期的佣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此时的申璇像一只已经没有骨头无力坐直的布娃娃,“阿姨,如果我不拍照,他们会不会杀了我?”

妇人平日里都是不说话的人,她只是叹了一声,不敢看申璇红肿的双眼,“丫头啊,你别意气用事,有时候配合着点,总会少吃苦,你家男人想通了,自然会管你的,你这么漂亮的妻子,他舍不得。”

申璇抱着肩,激动的捂着嘴,点头,再点头,然后用力的点头,“是的,他舍不得,这辈子,都不会有男人像他那样爱我,不会了。”

早知道,她该在从飞机上掉下去的时候,就死了的好,时间停留在那里,投胎的时候也会想着的他那样不顾性命的爱过她。

“阿姨,我不想脱,不想,这么多人,我不想给别人看到我的照片。”

她抬头望着妇人,然后身子慢慢滑下,跪在地上,抓住妇人的手,“阿姨,我求你了,你帮我去给那人说说,我不拍,如果我的裸照飞得到处都是,不如现在杀了我吧。”

“我的身体怎么可以让别人看,怎么可以啊。我有丈夫,我的身体只有我丈夫看过,他是有头有脸的人,他是名门旺族的后代,这以后叫他怎么见人?我死了之后,别人也会戳他的脊梁骨的。”她抱住妇人的腿,泣声哀求之时,肩筛背抖,她哭诉的声音,绝望得犹如久行于黑路跌进泥潭寻不到生路的人,那种绝望的感觉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但却想保住最后一点尊严。

妇人的眉头在这一瞬狠狠的皱了起来,眼睛都忍不住犯了红,“丫头啊,或许你丈夫等会就想通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不会那么在意的,他肯定在意你,你这么懂事。”

不听妇人如此劝慰尚好,一听申璇只觉得心房更加痛楚起来。

...

裴锦程这次没被缚手,雅秀精致的面庞那一份雅秀慢慢褪却,眼底的暴戾气息都漫延开来,融到了脸上的每个细胞,“叫你的人,不准再对她拍照!”

“大哥这是生气了?”裴锦瑞“啧啧”出声,抬手恼烦的揉着紧蹙的眉心,语气虽缓,却透着一股子危险的味道,“阿璇真是让我生气得很,特别是她说她的身体只有她的丈夫看过,听到这句,我更生气了。哎,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对你这样,大哥,你说话的口气,不对啊。”

“阿璇的性子不是会服软的!”裴锦程捏紧了拳头,很想打一拳过去,可上一次打过裴锦瑞一拳,换来的是申璇再次放进蛇屋一个小时。

他的软肋,稳稳的被捏在裴锦瑞的手心里。

裴锦瑞是真的舍得,不管申璇有多害怕,有多厌恶那种地方,都舍得!

裴锦瑞叹了一声,“放心吧,她会慢慢适应我在她身边,当初要是你不醒过来,她迟早会是我的,都怪你啊,醒得那么早,害得我那些虽然漫长却又有希望的计划全都泡了汤。”

裴锦程闭了眼,“是不是我宣布之后,阿璇就能顺利回到裴家?”

“大哥放心,我说到做到。只是,中间出一点点岔子的话,我都会把一切的证据毁得干干净净。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大哥应该知道,我,舍得!”

........

申璇被再次拍了裸照,虽然她身体蜷缩,但她的脸还是清楚的拍了出来。

照片发到裴锦程手机上七个小时后,申璇得到的消息是裴锦程单方面向申璇提出离婚,两人将会在三个月内办理离婚手续。

白珊挽着裴锦程的手臂出席晚宴,裴锦程宣布与白氏首度合作,将做G城最大的一个富人圈别墅群,这也将成为G城商政联姻的典范,这块富人圈的别墅群,是通过白立军的关系划给白家的,裴锦程因为娶了白家的女儿,一口将这个项目全部吃下。

裴锦程亲口承认白珊多年来不离不弃,令他深感歉疚,曾经本来就是未婚妻,如今地位却很低,他将会给她大太太的名份,补偿她,希望能同她白头偕老。

申璇看到绑匪咬牙切齿的对着视频咒骂,又把视频拿到她面前重放!“他妈的,你男人还说会给我们钱!跑出去就认帐了是吧?!”

她别过头,不去看那画面,也不去看白珊无名指上的钻戒,但是闪光灯的快门声,裴锦程的誓言,声声入耳。

她抬起手来,五指插进发里,然后收紧,发力,大口喘气的时候,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想要把脑仁里那些记忆都挖出来!

想要深呼吸来平息心中的怒火,可越是呼吸,便越是像缺氧一般透不过气来。

她在这里等着他,等他来的却是他单方面的提出离婚,还要另娶他人。

头很疼,疼得像要炸掉,她需要以毒攻毒的方法来压制这种疼痛,于是她揪着自己的头发,狠狠的撞在放电脑的木桌上。

“咚!咚!咚!”一声响过一声。

后领被人提起,假绅士的粗鲁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你他妈别撞坏了!老子还要拿你换钱!”

申璇仰头看着他,“换钱?”她脸色苍白,久久的才凄惨一笑,“你觉得我还能替你们换钱吗?我现在是全G城人人皆之的豪门弃妇,你觉得我还值什么钱?”

申璇看着绑匪的脸色咬牙切齿的变幻,无力的笑叹了一声,“既然没什么用处了,你们撕票吧,好吗?”

明显的,绑匪的眸色里怔忡而顿!

..

夜,深沉,却又阴森诡异。

地下室里,灯光幽暗。

裴锦瑞终于长舒了口气,“大哥啊,裴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情种?你看看,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你把她都伤成什么样了?多可怜啊,爷爷都被你气病了,躺在床上,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说说,你这家主当得真是…”

“我怎么会给你机会让你重新去挽回她?其实你早就料到,我不会放过你,是吧?”裴锦瑞狠狠的一咬牙,“我真讨厌她为了你自我伤害的样子!我怎么能让你那么便宜的就去死呢?我会把你醒过来后给我的折磨,统统还给你!”

雪亮的刀片上,血珠如地狱的火焰串串落下,

冰凉地板上躺着的男人,脚下是两大滩的鲜血,残忍又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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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瑞说得没错,裴锦程知道,知道他不会放过他。

可是申璇在这个不知明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被折磨得疯掉,裴锦程再是清楚裴锦瑞会对他不利,也只能按照裴锦瑞说的方式,回到这个地方。

“裴锦瑞,你觉得在我身上留下那么多伤痕对你有好处吗?”裴锦程轻轻的“咝”了声气,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脚筋的断裂让他周身都渗出了冷汗,可声音那样平静,平静得无风无雨,这幽暗的地下室,似乎都风和日丽。

“你想要裴家,还要我的签字,裴家家主突然易主,外界揣测一定会无孔不入,豪门争斗从来都是那些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虽然裴家各房之间财产互不继承,但是家主之位若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落到你的手上,你不会被怀疑?”

裴锦瑞痛恨裴锦程这种姿态,长房嫡孙的姿态,虽然不及裴锦宣那么目光澄澈,但是裴锦程也有一副淡定的性子,淡定得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囊中之物,无需伸手,无需争夺,一切都会是他的,不为其他,只因他是长房嫡孙!

此时一样,裴锦程躺在地上,已经被挑断了脚筋,但他还是可以用极平淡的口气,威胁他!

他憎恶威胁,却也如裴锦程所说一般,不敢下重手,道理如此简单,裴锦程已经说得清楚,这正是前几日让裴锦程都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公众视线的原因。

裴家不比普通豪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巨浪,就好比当年三爷去世。谁家老人去世可以被外界念叨惦记将近两年,甚至到如今还有人提及?

只有裴家。

“裴锦程,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在乎裴氏基金和银行是不是你作主了,你现在一门心思就想从这里出去,然后重新将阿璇拉回你身边,是不是?”裴锦瑞站起来,把房间的灯全部拨亮。

房间里光若灿阳,将所有的黑暗照亮,可以把人的狼狈和丑陋都照得一览无余。

裴锦瑞非常喜欢此时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男人,看着裴锦程的无法反抗就觉得心底升起无限的块感,那些无法反抗不能反抗的日子,他都要统统还给裴锦程!

裴锦瑞本想挑断裴锦程的脚筋和手筋,可是裴锦程说得对,那双手还要签字,还有很多要转让的文件要签,笔记很重要。

从来没想过申璇会在裴锦程的心中占那么重的位置,居然可以利用申璇,把裴锦程逼成这样,早知道如此,何必隐忍这么久?

看着地上的男人,裴锦瑞轻蔑的“啧”了一声,“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自己,你就是一个残废,脚筋都断了,她同你在一起,也是同情你!一个男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你以后啊,会活得非常窝囊的。而且,你敢对外面的人说,是我挑断的吗?呵,阿璇好多裸照都在相机里,你看到当时她的样子了吗?她对着佣人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她说如果那些裸照被发了出去,还不如杀了她。她是有多爱你啊,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居然会觉得丢你的脸,她都想死了,你知道吗?”

裴锦程清楚的听懂了裴锦瑞话语里的威胁,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他把这件事说出去,那么申璇的裸装便会飞得满世界都是,那无疑是将申璇逼上绝境,说不定会自杀。

环环相扣的威胁,让人无法动弹。

裴锦程知道自己将申璇伤得很透,明明答应过她会和白珊离婚,却对着所有人说要白珊做大太太。明明说会救她出去,却在裸照发来后,一直不予回应,还在她等到绝望之时,选择牵手他人。

不是不想回应她,而是手机根本不在他的手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迫自己去伤害她。

他伤害她,她便有好的房子住,便有人侍候她,最多是被象征性的剥去一件衣服,被演戏的老妈子们拍张照片,最多是那个裴锦瑞的手下故意骂人,故意刺激她。

他若不伤害她,裴锦瑞下起手来,便是更残忍的对待。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好好的活着更好,就像那时在飞机上一样。

在那样的时候,她都可以把命让给他,相信出去之后,她也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他没想到裴锦瑞会下手挑断他的脚筋。这几乎在一瞬间将他的希望击破。

那时候被六个人制住,由裴锦瑞动手,雪亮的刀片割片脚根的皮肉和跟腱,疼痛他已经承受过很多,折磨同样也是,但这种直接对身体的摧残,是第一次。

当被裴锦瑞的人扔在地板上,接受裴锦瑞言辞的奚落和羞辱的时候,裴锦程就想,他必须把第一次,变成最后一次!裴锦瑞如今不可能杀了他,而且还必须利用他,否则裴家的那些东西,怎么可能转手成功?

“裴锦瑞,你疯狂的报复,也该适可而止,什么事都得有个度,这件事为了阿璇,我不会说出去,你大好的荣华富贵,不要背一个故意伤害罪在身上。”

裴锦瑞眼底有一种嗜血的利芒,每每欲要释放,都被他厌恶的大哥用一种淡泊的方式压下,此时他才意识到,他的确是太沉不住气,他动手太早,顾忌太多,真正被捏了七寸的人,何止是裴锦程?

如今裴锦程就在他的手里,明明任杀任剐,可是他却不能,鼻腔里的“哼”声随着呼吸一起喷出,“过几天我会把阿璇放出去,因为她已经对你绝望了,可你是颗定时炸弹,我必须断了你所有的后路。”说完,转身离开。

裴锦程静静的看着裴锦瑞背影,最后一句话,着实让他感到一阵森寒。

曾经他躺在床上三年,申璇不离不弃的照顾他,虽然如今并不想连累申璇,想给她更好的男人和人生,可若是他真会坐在轮椅上一辈子,申璇只要说愿意呆在他身边,他一定不会放开,他们依旧可以过很好的生活,他也会努力复健,他们还是可以生儿育女。

申璇是愿意把生的机会让给他的女人,一定不会嫌弃他。

裴锦瑞的狠在于他对亲情、爱情毫无保留的利用和残忍,这是裴锦程在遇到这件事之前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裴立曾经说他太重情,重情会害了他,说申璇是他劫。

全都一一都应了。

他太重情,恩情,亲情,爱情。

白珊于他,他永远觉得歉疚,原本人家有大把青春年华,他承诺过婚姻才害得人家空等,说到底,是他负了白珊,可是他移情别恋,只能负。

虽然负了,虽然痛恨白家的威胁,但他从未想过要像裴锦瑞利用叶筱一般将白珊逼到那种绝境。

裴锦瑞于他,是亲人,虽然曾经有过挑衅,可后来对方结婚生子,大房和二房之间,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他还是打心里祝福,希望裴锦瑞和叶筱可以修得正果。

申璇于他,是不知不觉,是来不及发现,却已经种入骨血的感情,很想用一种方式来描述这种奇怪感情的产生,但想了很久,却无法解释,从哪里开始,从哪里深入,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无论到任何时候,只要心还在,他都无法放下,放不下。

这就是爷爷口中说的,劫。

其实说到底,他何尝不是申璇的劫?

半个小时后,裴锦瑞拿着一包血浆带着几个人,重新走到裴锦程的身边,等几人把裴锦程重新摁住的时候,针孔扎进裴锦程的静脉血管。

这一次裴锦程用了比上一次更大的力量来挣脱,裴锦瑞虽是不发一言,可他也猜到了那定然不是好东西,他必须用尽所有的力量来摆脱这种禁锢!“裴锦瑞!你这个畜生!”

梗直的脖子筋胳冒得很高,他所有的平静都在这一刻暴发,大吼!“你是个畜生!”

肩膀被人扣得极紧,手腕被人大力跪住,他的脚无法动弹,直到血液灌进他的血液里。

“虽然血浆主人感染艾滋,但是放心,都是O型血,输在你的身体里,不会排异死掉。”

裴锦瑞的话,让裴锦程的眼眸染红,仇恨的腥红!精致的五官因为他紧紧咬合的牙齿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像正在浴火淬炼的魔鬼,“裴锦瑞,你有孩子,不怕遭报应吗?”

“孩子?呵!”裴锦瑞嘴角轻轻一勾,“我儿子健康得很,放心好了,以后阿璇也会帮我生孩子。”

“裴锦程,我不怕,有本事你就去把阿璇挽回来,有本事你出去后就继续抱住她,吻她,跟她上床,让她帮你生孩子,你也是艾滋携带者,你有本事就把这可怕的玩意传给她,生同床,死同穴,你说好不好?”裴锦瑞说到此处,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裴锦程,爷爷知道你是艾滋携带者会有多伤心?满世界的人都看着裴家主母的裸照,且不说爷爷会不会受不了,当阿璇认为对不起裴家而选择自尽的可能性,一定会很大,你不是想做个伟大的男人吗?我成全你。让阿璇再次深深爱上你?看着你而爱不得?哈哈!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裴锦瑞睥睨着地上依旧咬牙挣扎,全身湿汗的裴锦程,冷蔑道,“三个月的时间,我要阿璇彻底对你死心,否则就等着我的手下,随时随地的发布裴家主母的裸照给全球的人欣赏吧,三个月的时间,我要整个裴家。今天我会给你一条活路,不过你若是运气不好,没挺过去,那么也不能怪我,若不是不想阿璇记你一辈子,我早就毒死你了!”

...

盛夏的夜,很热。

身体在火海中焚烧,挣扎。

裴锦程感受到自己被扔进了车里,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车,又被扔到了地上。

身体刚刚还在火海里焚烧,这里又坠入了冰窖里冷却,寒气一阵阵钻骨头缝里钻,像一条条的小蛇,一口口的咬着他的骨髓。

蛇?

他看到好多蛇,明明刚刚还钻进他的身体里,突然又集体撤退,一条条窸窸窣窣爬到了地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爬远了,他看到那些蛇,像一片黑压压的会移动的云一下在游运,看得人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他看到申璇就站在前面不远处,傻傻的站在那里。

他急得大叫,她是女人,一定会害怕,不要说那么多,就是一两条她都会害怕的。他急,急得叫不声,想叫她快走,快跑。

她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忘着她,脚也不动,也不敢退,眼泪巴巴的望着他,“锦程,我害怕,我害怕,后面是悬崖,我动不了,锦程,我害怕,害怕。”

他一遍遍听着她说害怕,想爬过去把那些蛇驱赶开,可是怎么也爬不动。看着她不动的地方,地上滴了一大片的血,是不是那血腥气把蛇都引了过去?

他的手还可以动,于是抬起手来用力的往地上砸,想砸出一大片血渍,把那些嗜血的畜生都引过来,可是她的血越流越多,他只能摸起身旁的石头,一下一下的用力的往心口上砸,他想,砸穿那里,血一定会比她流得多,她大概就安全了。

白珊找到裴锦程的时候,裴锦程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他睁开眼睛,皱着眉看着托着他头,伤心哭泣的女人,终于吸了上气,却也只是说了句“不要报警”,昏睡了过去。

脚跟腱的修复手术只持续了三小时,手术还算成功,但是医生说,病人目前的伤势,下床行走的可能性,很小。

随着手术的结束,裴锦程慢慢恢复清醒,他几乎闭着眼睛,一夜未睡,干净的私立医院病房,却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比那幽暗的地下室好多少?

感觉都是一样。

翌日清晨,睡在陪床上的白珊也醒了过来,她坐在裴锦程的床边坐,裴锦程睁开眼睛后,朝她笑了笑,目光很温柔。

白珊眼里的泪光,一下子涌成了泪泉,她抓住他的手,“锦程,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报警?”

裴锦程嘴角轻轻勾了勾,另一只手也搭在白珊的手背上,安慰似的拍了拍,“没事了,这件事不能报警,你最听话了,不要对任何人说,对外就说我这几天因为发烧烧成肺炎,所以在住院,你去找我的秘书Sunny到医院,我要安排工作事宜给她,公司的事情很重要。”

白珊皱着眉,“你的伤…”

裴锦程伸手轻轻拍了拍白珊的脸,“乖,去吧。”

白珊眼底的受宠若惊难以掩饰,拼命的点头,“我这就去。”

白珊刚出了病房,裴锦程眼底的柔软由阴冷取代,却是一瞬间,他便闭了眼睛,假寐。

医生进了病房,检查裴锦程的伤势,裴锦程只看着医生的动作,并无特别的话询问。

Sunny赶到医院的时候,白珊也一起进了裴锦程的房间,裴锦程温柔的看着白珊,“小珊,你到陪床休息一会,Sunny在没事,你照顾我一晚上了,我跟Sunny商量点公司的事。”

白珊娇羞一笑,点了点头,把裴锦程的床位调高了一些,又在他的身后垫了软枕,让他可以坐得舒服些,一切弄好了,她转过身,坐到陪床上拉过薄毯,睡觉。

虽然她睡不着,但还是听他的话,睡下。

Sunny微微怔愣,看了一眼陪床上背过身去白珊,鼻腔里的叹息声轻不可闻,豪门婚姻从来都不该是女人追求的,申璇那么能干优秀的女人,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更何况那些平凡的女人。

以为会有什么不同,结果同样的都是男人薄情寡义。

Sunny坐在裴锦程的床边,将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腿上,开始准备做工作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