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自信的一个女人,可她的眼睛和脚步的方向却赫然是冰箱,从市场营销的角度来分析,当一个人在不预备购买的情况下,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物品上时间超过三秒,就是有点兴趣,如果停下来驻足细看,就是有购买欲望,而驱使购买欲望的成功需要感性的刺激,用感性的思维迅速说服理性的分析,他嘴角轻轻一弯。

“冰箱里还有很多新鲜的食材。”靳斯翰是个善于观察的人,申璇方才吃牛排的时候,眼睛就盯着鱼,在挤下柠檬汁的时候,明显的吞过口水。他随手拿了料理台上果盘里的水果,抛了起来,暗红的蛇果被擦得光亮,在空中抛起时带着细细的光,闷闷的“嗒~嗒”声,从他的掌心传来。“里面还有从国外空运过来深海生蚝,很新鲜的金枪鱼,刺身,其实烤的小黄鱼也很不错,鲜嫩多汁。”

申璇认为此时辣椒对她的you惑都没有海鲜对她的you惑大,一听到这些名字,舌尖上就会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击,好象突然吃了很酸很酸的东西,那酸味刚刚好,又不会让人掉牙,只会好吃得不停的分泌唾沫。

在拉开冰箱的时候,申璇才觉得身为一个女人做不好饭菜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身为一个人类,不会烹饪美食,何止是暴敛天物?简直就是白活了一遭。

入目的陈列架摆放得规整而漂亮,比超市的摆放更专业。

蔬果绿绿红红,黄黄橙橙,品种全是按竖排摆放,同类水果,大小均匀,颜色像是被排列过的色卡,艳红的蛇果,依次过去是橙色的新奇士,淡黄的柠檬,淡白的菠萝莓,一溜的看下去,均匀又夺目。

连生鲜区里的生蚝都一个一个的整齐摆列,大小匀称。

她看到了三文鱼,还有金枪鱼,还有小黄鱼…

其实刚刚她也没吃多少,牛扒不大,如果是在外面吃饭,牛扒的份量会是两个那么多,还会有罗宋汤,还会有沙拉,还有千层松饼。

刚刚的金枪鱼也不大…

“我都不会烤鱼,不如学一下?”

“我教你?”

“你说,我来操作就行。”申璇已经把金枪鱼端了出来。

..

“还行,火候稍过了一点,你吃吧。”靳斯翰把劳动成果推到她的面前。

申璇皱了一下眉,“我觉得很不错,既然你不吃,我就吃了吧,这些东西肯定从国外空运过来,很贵,省得浪费。”

女人坐下来,慢慢的吃着鱼,虽然说是她操作,但刚刚从第一步开始,基本上就是靳斯翰在做,味道很好,这个料理台不错,她一定要在梧桐苑弄一个。

再次见到沁儿的时候,申璇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沁儿?”

沁儿在申璇边上坐下来,朝着申璇笑了笑,“你好”。然后自己拿了盘子看着靳斯翰,“帅哥,麻烦,一份意大利面,另外还要一份牛仔骨。”

“不想做。”

“帅哥,我饿。”

“饿不死你。”

“为什么不给我吃?你冰箱里那些东西,我不帮你吃,就不新鲜了。”

“扔掉也不给你吃。”

“我为什么不能吃?你做给申璇吃,也不给我吃!”沁儿手里握着的刀叉“啪叮”连响,拍在大理石的台面上。

申璇惊讶的看着二人对话,裴锦程曾经说过,沁儿是有喜欢的人的,难道?是靳斯翰?“沁儿,我先回去了,弄得你们小情侣吵架,我也很不好意思。”

“噗!”

“噗!”

申璇脸一僵,看到靳斯翰和沁儿都笑喷了出来,沁儿睁着乌溜溜的眼,指着坐在料理台边的靳斯翰,哭笑不得,“你居然说我们是情侣?哈!我怎么会有这么老的男朋友?”

“喂喂喂!”沁儿摸了摸申璇的额头,眼里都是震惊,“裴太太,你看看我,我有那么老么?我才二十岁,怎么会找一个二十六岁的老男人?我告诉你,他大我六岁!我是疯了吗?我这么好的资本,我怎么会去找一个大我六岁的老男人的?”

申璇尴尬,不但猜错了关系,还惹得沁儿这样说靳斯翰,她只能扯下嘴角,大六岁就是老男人了吗?

如果她没记错,裴锦程大她四岁,可她觉得这个差距还挺合理的啊。

“嘭!”被咬残后只剩半边苹果砸到沁儿的脑门上!

“啊!”沁儿马上捂着头大叫起来!站起来,一手捂着脑门,忍着眼冒金星的不适感,一手指着扔苹果的靳斯翰,“靳斯翰!你不承认吗?你是不是个老男人!”

沁儿承认,她很没种,她不敢拣个盘子朝着靳斯翰扔过去,因为她扔不准,对方的身手很快,刀子可能都接得住。

靳斯翰抽了张湿巾,擦着手上的苹果汁,“哟!终于不叫帅哥了?”

“帅什么?那些人眼睛都瞎了才会说你帅!二十五岁的老处男!”不是为了吃饭,她会叫他帅哥吗?做什么白日梦呢?

靳斯翰随手操起一瓶料理油,刚要砸出去,又紧的一收手,看了一眼瓶子,气恼的把瓶子丢在料理台上,换了个蕃茄就朝沁儿砸去,“死丫头,从这里滚出去!别天天扒在我家料理台上像个小哈巴狗一样的等吃的!”

沁儿一蹲,身经百战后,躲过了蕃茄的攻击,“你要饿死我吗!我要去告你!你想饿死我!”

“家里佣人这么多,饿不死你!”

申璇搞不清他们的关系,也不想问,“你们别吵了吧,能不能叫个司机,送我回裴家?”

“好!”沁儿最早回应!大声道,“我马上给你安排车子!”

申璇刚给沁儿说了声“谢谢”,手腕却已经被人攥住,申璇一惊,“喂!”

“我送你。”靳斯翰冷声开口,手上力度丝毫没有放松,说话间,已经拖着申璇走到了门口。

沁儿急得直跺脚,心里着急的想,完蛋了,虽然她很开明,也不计较女人二婚不二婚,但裴锦程那个老男人的老婆怎么可能随便让给别人呢?

...

雨下得很大,黑压压的乌云让天色过早进入了能见度低的状况,所以车子开得不快。

申璇觉得白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靳斯翰除了那时候提过一下,后来也没有在她的问题上纠缠过。

只是随意问些关于天然C曾经的历史,她也在合理的范围内知无不言。

靳斯翰应该是介于裴锦程和韩启阳之间的男人,没有过份的霸道,没有无底限的温柔,但是又让人觉得很神秘,他不说,她也不问。

关于翡翠园,关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背景。

如果她记得没错,天然C的资料上也只是写了出生年月和出道年月,连毕业于哪个院校,都没有公布。

沁儿当初怎么跟裴锦程扯上关系的?他们之间有联系吗?

她得去问问。

“天然C你真的不管了?”

“现在我没时间管公司的事,宅子里一大堆事。”申璇如实道。

“能够理解,裴家那样的大宅子,事务大概是比一个公司更多,真是辛苦你了。”

申璇笑了笑。

车子到了门口,靳斯翰说,“等一等。”他率先下了车,雨伞放在后备箱,等他拿好伞,人已经被大雨淋了个透。

撑着伞副座外面,拉开车门,申璇看着全身湿透,发尖和下颌还滴着水珠的靳斯翰,“你!”

靳斯翰笑了笑,“我没事,身体好,你要是再淋一次,肯定要感冒,那我今天这好人就真白做了。拿着伞进去吧。”

申璇眉头微蹙,下车后,去接靳斯翰手中的伞,抬头仰视着他,“谢谢。”

靳斯翰的手指还带着水珠,轻轻撩过申璇脸颊上的发,顺到耳后,动作明明如此亲近,却因为没有过多的停留显得绅士而得体,“回家后,泡个热水脚,等会鞋得打湿了,看来下次我的后备箱得备一双女士雨靴才行。”

申璇指了指车子,示意,“我送你过去吧,省得再淋湿了。”

靳斯翰笑了笑,“不用,反正都湿了,如果病了,我就正好赖到你身上。”

申璇还是坚持把靳斯翰送上了车子,“再见!”

靳斯翰轻挑一下眉,“好,一定再见。”

车窗滑上,车轮缓缓滚动,在离开申璇几米之后,突然提速,溅起成排的水花。

申璇刚一转身,看到停在出口正准备出来的装甲越野。只有雨刮器不停的摆动,车子像巍峨的山脉伫在那里,一动不动,透过雨帘,她似乎看到主驾驶室里面男人的眸子寒光带刀。

390:结局篇:你这样伤害我,不会后悔吗?

申璇打着伞,快速走过去,伞顶上泼下来的水注打得伞一晃一晃的,一双板鞋被溅得湿了鞋面,才走到装甲越野车的边上,脚趾踩在鞋里,便感觉到了滑溜。

拍了拍车窗,“锦程!”

裴锦程握着方向盘的手咕咕作响,他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呼吸,想好了要放开,免得自己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她会接受不了。

现在至少他还有机会看着她死心,还有机会看到她再结良缘。

可是明明是初衷,此时他还是被嫉妒折腾得无法平静。明明想让她快上车来,外面雨大,却只能让她撑着伞,站在雨中。

车窗滑下后,裴锦程看着申璇,冷冷的凤眸里,轻溢而出的是鄙夷的味道,“看来今天玩得很愉快。”

申璇被他的眼神刺到,“我下午晕倒了,是靳先生把我带上车的。”

他又怎会不知道她晕倒?“只是带上车?”

申璇看着裴锦程愈加浓重的讽刺意味,心底像是被雨水浇了一般的慢慢凉下去,“去了他家,吃了顿饭。”

雨声拍打车身,拍打伞面的声音比申璇的声音还要大,裴锦程却一个字一个字都听得清楚,“小珊在外面,我去接她,你自己回去吧。”

车窗滑上去,申璇闭了眼睛,她点了点头,在车子刚一启动的时候,她追过去再次拍了车门,“嗤吱!”车子快速的踩了刹车!

这次车窗完全打开,男人的脸如头顶阴翳的云层,“你他妈想死就往车前撞!耽误我时间干什么!”

申璇被裴锦程吼得一愣,下午六点过的天,四周还没有黑下来,她清楚的看着男人耐性全无的脸,嘴角浅露怆然,“现在同我多说一句话,都浪费时间了吗?”

裴锦程深深呼吸,阖了眼,而后睁开眼睛,“申璇,不好意思,刚刚我态度不好,但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谈,离婚协议书你撕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之前我的定的那份。”

申璇笑着点了点头,“裴锦程,你是不是觉得我爱上一个人,就永远都可以任锤任煸?无怨无悔?裴锦程,你有没有想过,突然有一天你想起来,你发现我还是一个比较值得珍惜的女人的时候,我已经不会回头了,你到那时候再后悔,又该怎么办?

我现在不是初见你时的22岁,你也不再是快满26岁的男人,我们都过了任意妄为的年纪,可是你现在却不停的,变本加厉的,任意妄为的伤害我,你把我对你的感情和爱都糟塌干净了,你真的一点也不会后悔吗?”

裴锦程俊眉紧蹙,眼底流露出来的光芒都是无法理解的疑惑,“既然你说爱,那么爱一个人不是该付出吗?你现在支持一下我,又能怎么样?既然是爱,何必在意那些表面上的东西,怎么都是在一起,离婚不离婚又有什么不同?”

申璇撑着伞,站在外面,溅起来的雨水已经从下往上打湿了她的裤脚,贴在皮肤上,开始凉凉的裹得人极不舒服,这时候却麻木得没了任何知觉,她深吸一口气,“锦程,我不是想和你计较,更不是想和你平等。我说过,我等你去做你要做的事,但是你要留最起码底线给我。下这么大的雨,你不是知道我被靳斯翰带走的吗?你没有一个电话问过我在哪里,做什么事,你才见到我,也没有问我有没有吃过晚饭,你只是告诉我,白珊还在外面,你要去接。锦程,我是个人啊,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就这样站在雨里等你问我一句,哪怕一句,你也不肯。你觉得我还有多少精力陪你这么折腾下去?”

“你好好回去睡一觉。”

申璇终于不想再争论下去,寸寸凉下去的心尖已经不能再和这样的雨天融在一起,她会浑身冻僵,“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你说。”

申璇觉得这样也是个机会,至少是没有旁人在,“爷爷…”

哪知她还没有说完,裴锦程已经将她的话打断,“我还不相信你会把爷爷怎么样,而且,你也不敢。我走了。”

车子这一次,是突然提速,冲了出去。

申璇苦涩一笑,他竟然像是在逃离。

回到梧桐苑,申璇在浴缸里泡了一阵,直到全身都暖了起来,才上床。

看着外面黑压压的芸雨,还有时不时的雷鸣闪电,申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跳下床就去找手机。

手机拨了两遍,都无人接听,她心急如焚。

下如此大的雨,路必然不好走,爷爷现在应该快到寺庙山下了吧?

电话好不容易有人接了,“喂!生叔。”

“大少奶奶。”

“爷爷在吗?我想跟他通个电话。”

“好的。”

申璇捏了捏电话,看着窗外雨水打成水纹流淌在玻璃窗上,电话那头老人熟悉的声音传来,申璇手一紧,“爷爷!”

“欸,阿璇,早点休息。”

“爷爷,晚上你们别上山了,找个五星酒店先住下,明天雨停了再上山去,好吗?”

“爷爷听你的,你早点睡。”

“好,晚安。”

.....

裴立把手机交给生叔,“阿生,真的有车跟着我们?”

“老爷,我也不确定,但是今天晚上,我们还是不要上山,明天早上我们再上去。”

“我们带着的保镖都在车上。”裴立扫一眼七座的车子,他的头脑有一瞬间很清明,却又越来越模糊,“会是谁派的车子跟着我们?”

生叔很忧虑,方才他一直在看后视镜,那车子是甩也不甩掉,但又不逼近,车子上坐着老爷子,他更不敢去招惹起冲突,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总觉得这次寺庙之行,风雨难测,“老爷,要不然我们请人带信给方丈,让他派弟子下来取一下金玉,开了光再送下来?”

裴立立时便摇了头,是好久都没有了的严声厉斥!“这怎么行?那是保佑阿璇和她肚子里孩子平安的东西,怎么可以假手于人?!我要亲自上去上香,跪拜。”

生叔看着裴立这时的神情,心里一阵难过,他还是习惯那个有着雷霆手段的老爷子,看着自己崇拜了几十年的人,突然一下子变得慈祥,有说不出的酸楚,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老爷子很怕别人知道他已经开始糊涂了?可是他还得瞒着宅子里的人,不然估计得翻天。

生叔忙笑着“欸”了一声,“听您的。”

..........

只有一盏台灯,光线并不明亮,甚至在雨夜显得阴沉。

风雨把风铃的声音推动得更加清脆。

阳台的玻璃门拉开,强大的风灌进厅里,挂在厅里的风铃一个被大风吹得打旋,裴锦瑞觉得好不聒噪,一把将风铃从房顶上的扯上来,又一阵“叮当”,风铃被狠狠扔在地上。

皮鞋的踩在地板上的响声,慢悠悠的,却又带着沉稳有力的气魄从裴锦瑞的身后传来,他慢慢转过身去。

裴锦程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朝裴锦瑞走去,却在未到之时停下步子,弯腰把风铃拣起来,拿在手上,风铃继续被风吹得“叮当”作响,他欣赏的看着手中风铃在雨夜的狂风中发出点点银光。“好好的东西,扔了干什么?”

“裴锦程!你派的车跟着爷爷!”

裴锦程拿着风铃,深黑色的真皮沙发近来是越看越顺眼了,他一定可以和那种黑色融为一体,朝着沙发走过去,坐下来后,靠在沙发背上之后,修长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拨弄着铃铛,还在抬眸凝向裴锦瑞时,故意笑着用力的晃动着铃铛,挑眉问,“怎么?不可以?”

裴锦瑞脸一沉!“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裴锦程突然拍了拍心口,哂笑道,“锦瑞,我胆子可小了,这一点,你最清楚。”

裴锦瑞看着眼前的裴锦程,即便对方什么也没做,也同样可以让他暴躁,明明在掌控之中,却又好象完全不在掌控之中,这种感觉折磨得他天天无法安睡,半夜要起来查看监控,“裴锦程!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你和阿璇都出来了,我就拿你没办法!”

“怎么可能?”裴锦程故作惊惶的睁大的眼睛,而后又耸了耸肩,“你的办法会有很多,但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我只需要推开阿璇,让爷爷平安,其他的,你想拿去就拿去,但是我想,阿璇可能在对我死心之后看到你当家主会更容易接受,你说是不是?”

裴锦程一直摇着铃铛的手突然一扬,躲过了裴锦瑞伸来抢夺的手,“锦瑞,不要心急,有时候你把这种声音当成音乐,就会轻松了。”

裴锦瑞离着裴锦程一尺远,他想要以一种沉稳的姿态与裴锦程对弈,但是却在看到对方如此淡然的样子后,乱了方寸,“你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派人跟着老爷子!你还做过些什么?”

裴锦程站起身来,眼底是故弄玄虚的笑意,“你猜?”而后他随手一扬,将风铃扔进了垃圾桶,转身时嫌恶道,“这铃声在我手里已经把你折磨够了,还留着干什么?毁了倒是好。”

391:结局篇:锦程,你要做爸爸了(求月票)

翌日中午,裴立从寺庙回到裴家,把申璇和裴锦程都叫到了宗祠,除了生叔,再没有其他下人。

裴立站在香供旁,两手把香一尾一中的捏好,在红色的蜡上面点着,只到香火燃起才移开,放在香中的手松开,香便一散,淡紫的火苗分开燃着,苍手作扇,将火苗扇灭,登时烟雾袅袅。

申璇心里颇有些紧张,她知道裴立从寺庙回来,就会把开过光的金玉给她,然而如今又叫来了裴锦程,假怀孕的事,是否还蛮得住?

裴立把香分好,分别递给裴锦程和申璇,“来,你们给老祖宗上个香,。”

二人接过香,敬握在额前,拜了三拜,然后跪在厚厚的蒲垫上,裴立站在一侧,嘴里念念有词,“愿祖先们佑我裴家安泰永和。”

他一说完,裴锦程和申璇便是一拜。

“佑我裴家子孙福荫厚泽。”

裴锦程和申璇再是一拜。

“佑我裴家长孙媳怀上男胎,且母子平安。”

裴锦程和申璇齐齐僵跪在蒲垫上,一动不动。

申璇不敢看裴锦程,耳根子都烧红了起来。

裴锦程敬握着的香棍的手颤得厉害,忽听裴立喝了一声,“裴锦程!你要是赶把香捏断了!我今天饶不了你!”

裴锦程一抬头,看见裴立已经涨红了脸,目眦欲裂的正怒瞪着他!他一看自己的手,果然已经在用力,松了些力道,但是还是无法做到方才的气定神闲。

香不能捏断,他知道这个禁忌,香断香断,断了香火,而如今爷爷求的是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他猛的一侧脸,眸潭里幽暗不明,复杂难辨的看着申璇。

申璇心里底气不足,虽是感受到了裴锦程的目光,却也不敢正然转过脸去与其对视,心里一提气,干脆演下去,反正她不可能当着爷爷的面拆穿。

申璇的香依旧敬握在额前,跪在蒲垫上拜了下去。

裴锦程看着申璇从容跪拜的样子,喉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你还问阿璇!你多久不回来了!”裴立脸色一沉,“还不拜!你是家主,我也是你的长辈!还想不听是吧?”

裴锦程吐了口气,双目一阖,拜了下去,这一次,他久久没有直起后背,像是时间在他身上定格了一般。

裴立看到裴锦程终是拜了祖先,嘴角弯了起来,语气也软了几分,“我来。”走过去收起裴锦程和申璇手中的香,转身走到香供插-进供炉里。

等裴锦程和申璇的香上好了,裴立让他们起来,站在一旁,自己也拿了香,点燃,“按理是长辈先上香,晚辈才上,但是锦程已经是家主了,我们裴家,家主最大,所以,等家主和主母上了香,裴立才给祖先们上香。”

裴立跪在蒲垫上,“列祖列宗在上,一定要在我死后都保佑锦程和阿璇他们和睦,不要步我的后尘,不要让他们老年孤独。

我求的,除了刚才那些,还求祖先们一定佑锦程他们兄弟和睦,切莫再上演我和裴宗之间的悲剧,一生匆匆几十年,年轻时候血气方刚,到了老来才发现,一胞同血,相煎何急。我曾经从不后悔做过什么,从不愿承认错过什么,但是现在每天我都在追悔年轻时候做错过的事,悔我做家主时太过狠辣绝决,未曾给自己留过后路,才害我孤苦一生,到老来无人陪伴。”

裴立说到此处,一阖眼,呼吸颤了颤,“求列祖列宗给他们一双慧眼,看清一切。”

老人伏地而跪,三参三拜。

裴锦程听着裴立说的完,拳头缓缓攥紧,牙也已经狠狠的咬了起来!

.............

裴锦程在回来裴家后,第一次随申璇去了梧桐苑,裴立进了大厅,裴锦程便递了眼色,让申璇跟他去了后院。

两棵百年梧桐已经到了枝繁叶茂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护宅河的水太寒了,还是梧桐树生病了,以往的五月开花,可今年那些串串的紫白色的小风铃一朵也没有开过。

梧桐树下两个人,淡淡对望,申璇眼睛里,慢慢的溢出笑来,“开心吗?要做爸爸了。”

有一种谎言撒起来必须要淡然自若,心里苦涩难挡却还要有心飞神悦的快乐,如此时,明明知道是个谎,她却只能面不改色的骗下去。

真的只是为了安慰年迈的爷爷吗?

她真的不是第一次如此卑微了,到这个时候,她想用一个不存在的孩子挽回他。“你是不是也很高兴?锦程。”

裴锦程的眼底是纷杂错综的红丝,像一条条可怖的血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才知道。”申璇往前一步,裴锦程却往后退了一步,申璇只能停下来,为了不让他更远,她停了下来,故作轻松的吐了口气,“锦程,我不告诉任何人,你也不要告诉别人,爷爷说,裴家这个地方,怀孕还是不能声张。我想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今天,你住在这边,好不好?”

“这段时间我会陪着小珊,直到项目下来。”

申璇沉吟一阵,“以前你也去茉园住过,你说你从来没有碰过她,我现在没有向你提过要求,但我还是始终相信你,相信你没有碰过她,你说这些话,想要气我也好,为了什么也罢,我无所谓,但是现在我有孩子了,你要做爸爸了,就不提那些好不好。”申璇知道自己很可耻,但是除了孩子的事,她说的话都是真的,虽然他说的话,很伤人,伤得人想要回击他。

“打掉!”

申璇一愣,似没有听清一般,突然下意识的一皱眉,她想,方才她一定是出现了幻听,“什么?”

她以为她听错了,但是她还是再次清楚的听到了男人冰凉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那声音透着狠辣的劲头和绝决的魄力,那股子劲头一来像一把沉重的砍刀一样,突然朝她砍过来,“我说打掉!”

是骗人的!她知道是她骗人的!她没有怀孕,可是听到男人说出“打掉”二字的时候,她居然以为自己真的怀孕了,她以为自己真的怀孕了,却要被丈夫逼着去堕胎。

她一定是入戏太深,所以才会突然之间泪如泉涌。

她一定是入戏太深,所以一直反复修铸,反复加固的心房才会突然间崩裂般的开始疼痛。她摇了摇头,转过身,讷讷转过身,“我没有听清。”

她知道自己是掩耳盗铃。

“申璇!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我不要!你给我打掉!”

申璇的步子开始加快,“我没有听清!”

她怎么会这样无可救药,她没有怀孕啊,这个局里,分明她才是骗子,分明她才是罪不可赦的那一个,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竟然开始恨他了?

明明他是被骗的那一个,他才是无辜的那一个,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她竟会这么恨他了?

还好不是真的怀孕了吗?

她捂着自己的小腹,还好不真的,如果是真的,她听见他这样说,一定会疯的。

可是明明是假的,为什么她的双手还是要紧紧的贴在小腹,那么想要死死的护住这一个地方,她再也不要承受骨肉从身体里分离而出的痛苦,不是柔体上的痛苦,是心灵上的。

那种疼痛,一辈子体验一次就足够了,她再也不要尝试!

“申璇!你给我站住!”裴锦程去追申璇,可是他的心被击得钝疼,疼得他有些迈不开步子,所以他总是追不上她。

“裴锦程!我不要你!你走开!你去白珊那里!”申璇头也不回,快速的往前院主楼冲去,她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她大概是太想要一个孩子,她总是梦见一个孩子,一堆孩子,围着她,喊她妈妈,她一定是最近在爷爷面前扮演孕妇扮演得太逼真,所以她在戏里出不来了。

所以她才会愤懑,所以她才会心痛,一定是,无可救药的入戏太深!

申璇用力关上主楼的门,上了反锁!她满脸水痕,红着双眼告诉裴立,“爷爷,我又和他吵架了,我要上楼,求您别给他开门!你不要开门同他讲话,不要放他进来!”

申璇一边上楼,一边捂着自己的小腹,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上了反锁,她才贴着门,慢慢的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