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秀雅后背在正枪瞄准时轻轻一挺,便是睥睨之姿,眸色冷寒的凝着前方,没让自己的脊背闪动半分,枪头对准老虎头上那个已经流血的洞,扳机一扣,“呯!”又补了一枪!!

又上了一发子弹,再次补了一枪!

完全是一个女特种o兵的素质,整个过程,眼神没有一点波动,冷血无情,而后从容转身…

马场里的马,都是训练有术的精良马匹,按路返回这样的技能必须有,当摆脱了老虎的恐惧后,马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用小跑的方式跑出树林。

苗秀雅步行,走到铁网大洞的位置时,已经体力不支,体力和伤口是两座大山压在她的背上,慢慢的直不起腰来。

于是拿着猎枪当成拐杖撑在地上,走出铁网后,把破损的铁网强行拉过来,但还是不稳,所以用拉断旁边的树枝,剥下数条树皮,将缺口合住的地方绑起来,绑到她触手不能及的位置才做罢,虽然不如铁丝牢,也能抵一下。再不能放任何有危险性的野兽出来了,否则,也许那两个孩子都还没有逃出去,又窜出一头老虎来,她真的没有办法阻止了。

等做完这些,苗秀雅整个人坐下去,靠在铁网边上,浑身都使不上一点力气,闭了闭眼睛,真的是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和孟有良两个人,骑马打猎一整天都不会累,晚上还有力气架火烤野味吃。

她今天穿的短袖T恤牛仔裤,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猎装,手臂上全是泥,此时已经像是要干了,又干不了,伤口里的血渗出来,把泥染成了污黑的颜色,肚子上的伤口大概是刚才在坡上被锐石割破的,手摁在那里,一直有湿黏的液体往外冒,摁也摁不住。

她看着头顶树叶遮过之后漏下来的光,一点点变成光圈,五彩的颜色,泪水眨干后,光依旧无法夺目刺眼,世界慢慢的昏暗,却怎么也不肯关上感观意识,倔犟的支撑。

耳边有人声靠近,她听见有人哭着喊她“妈妈”。

还有孟有良喊她“秀雅”。

这时候,她虽然闭着眼睛,却紧紧抓住温佳妮的手,在神经里一直崩着的意识快要塌陷之前,努力睁开眼睛,泣不成声的抬手摸着温佳妮的脸,“他们出去了吗?他们怎么样?”

“妈妈!他们已经送医院了,已经送医院了!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担心啊。”

苗秀雅放在温佳妮脸上泥手滑下来,无力的搭在自己的腿上,松了口气,嘴角抽动中浅浅勾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孟有良,张了张唇,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复又看向温家妮,气若轻丝却有些许安慰,“妈妈答应过你的,会把人给你带出去的,做到了,他们会没事的,是不是?妈妈说过的,会给你带回去的…”

“是的,会没事的,妈妈!”温佳妮抱着苗秀雅的肩膀,哭得不能自抑,“妈妈,妮妮一直都信你,不说了,我们去医院!”

孟有良一直蹲在苗秀雅的身边,轻轻拉开温佳妮后劝了几句,把苗秀雅抱了起来,“快点,送去医院!”

温佳妮追过去,除了崩溃便是自责,母亲是因为她才伤成这样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刚刚却要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如果不是她执意要进林子,母亲不会伤得这么重,她难辞其咎。

好不容易出了林子,直升机已经停到了马场上,把苗秀雅送上直升机后,孟有良气场阴翳一转身,抬手指着马场主,咬牙一个字,“你!”

马场主当场就腿软得跪下了,站都站不起来!他不知道这个你会是什么意思,但惹得孟有良动了怒,这是事实。

他知道今天这是闯了弥天大祸了!这狩猎场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大事,盗猎的居然会为了省事把铁网开口,难道是马场里的人?!

如此一想,更不敢说什么了,今天孟有良在这里,如果是马场里的人干的,他这罪就大了,可能被秘密处决了都有可能!

.......

三个人在孟有良安排的特殊医院住下后,接受最先进的医学治疗。

病人的细菌感染极重,全身都是泥,伤口里很难处理,三个伤员的伤口都不是规则伤口,不能说哪个伤得轻,哪个伤得重,因为受伤的位置都不一样。

辛甜感觉自己呼吸起来很吃力,那稀薄的空气像是从针孔里漏下来的一样,根本无法满足她的需要,她想要仰起脖子去汲取,去无法动弹半分。

全身都在疼。

她听到云烨在喊她的名字,阿甜,阿甜,甜甜…

一声一声的,或轻或重,像真的一样,感觉自己吸不到空气,快要被另外一个时空的缺口吸走了,可是他在喊她,她舍不得,想回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喊她。

他哭了吗?她听见了,他好象是在哭,可是她没有听过他的哭声,所以不能确定,她只听到了悲伤,没有尽头的那种,像连绵无边的乌云,沉沉的压着她,那种悲伤像是绝望透了,生无可恋的那种。

她听着他这样哭,怕得很,另外一个时空的缺口里有强大的磁场,拼力的吸噬着她,她咬着自己的牙,艰难的想要抬动双脚,想要回到他的身边,想要安慰他,想要跟他说,阿烨,别哭啊,其实没什么的,我早些走,我去另外一个世界先查查门户,然后等着你百年之后来找我。

我们就投生在一个地方,因为我怕找不到你,但是我们再也不要做亲戚,不要做舅甥,这样太辛苦了,你好好照顾小豌豆。

她想跟他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只能听着他喊她,一直在耳边,有心间盘旋…

.............

三个人,一个都没有醒,浑身清理干净手到处都是纱布,没有露出来完好的皮肤。

云烨和辛甜的房间莫家人已经轮流照看,根本没有多的空隙。

而苗秀雅只有温佳妮一个人照看,温家没有一个人过来,温佳妮也不敢打电话告诉外公外婆,年岁已高,实在怕他们担心,如果自己的父亲都不来,她还能指望谁。

一个人坐在chuang前握着母亲的手,温佳妮心酸拧痛,母亲虽然一直强势,可是温家若没有母亲次次力挽狂澜,以父亲那个软弱的性子,温家早就败光了,哪里还有今天。

偶尔也能感觉到父亲对母亲的怨怼,可是这样的时候,一日夫妻百日恩什么样恨可以积到这样深,母亲的病chuang之前,除了自己,便是孟有良这个母亲的旧友。

不管曾经他们是否有地瓜葛,温佳妮都觉得很心凉。

看着母亲一直微潮的眼睫,时时的张嘴梦呓,听不清说什么,却能感觉到她的慌怕。

怎么能不怕,那个自然保护区内全是野兽,更何况是几个人在里面,并没有特别先进的武器,枪也只是猎枪,母亲年纪这么大了,还要把辛甜和云烨两个人护好,自己一个人应对后面的危险,最后不放心,还用力气去补那个缺口。

青山马场现在被封了,可是有什么用。

现在三条人命,都还没有脱离危险。

母亲是把她窝在心口间来疼爱的人,天晴的时候都不肯骑马,可是她一再坚持要去找云烨和辛甜,她便抢了她的马鞭,替她去找。

母亲从来不干涉她的自由,教她豁达,教她遇事坚强,教她正确的价值观,她只是觉得母亲厉害,母亲对她极好,这次,她觉得母亲从未有过的伟大,可她不想她这么伟大,这些罪,不该她来替她受。

“妈妈…”温佳妮拿着柔软的手绢,轻轻吸着苗秀雅眼睫上的泪水,忍着心里时而升起的悲恸,做着一些自认为微不足道的事情。

“妮妮。”孟有良的手掌放在温佳妮肩膀上,“去休息会,孟伯伯来看着你妈妈。”

“我自己的妈妈,我自己会照看,孟伯伯忙您的事吧。”温佳妮感激过孟有良的照料,但是他那种想往她妈妈身边靠的感觉让她极不舒服,所以不喜欢也是情理之中。

孟有良想说什么,还是忍了下来,“护工会过来,下午要回京都,等开了会,我马上回来,或者我安排飞机,把你妈妈送到京都去治疗。”

“就在这里了,不麻烦孟伯伯了。”

温佳妮口吻礼貌的拒绝了。

孟有良没有坚持,看了一阵chuang上躺着的女人,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等护工进来后,温佳妮又去看了云烨和辛甜,他们的情况都差不多,昏迷不醒,但医生说云烨的身体很好,虽然受的伤不轻,但康复肯定会比辛甜快一些。

女人在体格上,本来就和男人不是一个档次,更何况伤势如此之重。

温佳妮忘不了那匹马从树林里跑出来时的情景,其实雨一停,她们就准备往林子里去了,只是那边一直说车子马上就过来了,而且备了马过来,走进去肯定没有骑马进去快,所以都等了一阵。

马场主送来的马刚刚到,那边驮着两个受伤的人的马便奔了出来,一行人全都冲了过去。

云洁完全接受不了现实,她的心里,云烨一直很强壮,淋点雨,摔个跤受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怎么这两个孩子全是这个样子,全身没有一块好的地方,死了一般。这哪里是去打猎,分明是下地狱走了一遭。

云洁抱着连上衣都没穿的云烨,这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儿子变得血肉模糊,老头子怎么接受得了,一家人谁受得了?现在连外孙女也不知死活。一时间,悲从心生,连吸几口气,当场就无法呼吸,哭晕后,倒地不醒。

温佳妮当时已经乱得没有了章法,好在孟有良安排全局,欧阳霆看到辛甜满身都绑着云烨T恤袋子的止血带,完全不知所措,从马上抱下来就急得暴躁的要车子了。

孟有良调了直升机,那时候车子已经没用了,因为马场只有小诊所,这样的伤根本没有办法治。一调调了两部,一部送走云烨和辛甜,一部等苗秀雅。

孟有良自己进树林了,温佳妮也跟了进去找苗秀雅,找到苗秀雅的时候,温佳妮看到孟有良的眼睛当场就红了。

一切都想一场梦,噩梦一样,到现在,这场梦都还没有醒。

莫锡山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孩子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是连一个电话都不想接的地步。

不管是云烨还是辛甜,这两个孩子他都付出了太多,他每天坐在病房里,哪里也不肯去,陪辛甜一个小时,又去隔壁房间陪云烨一个小时。

直到累得睁不开眼睛,才去睡一阵,一觉只有三四个小时便醒。

几个女儿女婿专门从g城和京都赶过来,要帮着照料病人,莫锡山只是抿着微颤的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连目光也在回避女儿女婿,然后摆了摆苍老如枝的手,叹了一声。

老四莫黎是个大咧咧的性子,却在看到老父亲这个动作的时候,不禁潸然。

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打击到父亲了,以前父亲年轻的时候,生的几个女儿,因为工作太忙,都是母亲带的时间多,最后母亲生了云烨,那时候父亲的级别越来越高,很多事都不再需要亲力亲为,所以花了更多时间在家里,想亲手把儿子培养出来,男人嘴上不说,心里对传承的东西还是会有些在意,对云烨的*爱,超越其他几个女儿。

云烨五岁的时候,辛甜到了莫家,跟着云烨一起,也是父亲天天看着长大的,比其他几个女儿都花心思,这一下子,突然出事,一伤伤了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已经快要被击垮了。

莫黎连“会没事的”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莫锡山自认为自己是个男人,一家之主,他不能和妻子一样哭到晕倒,急得住院。

儿子和外孙女能不能挺过去这一关都不知道,他若再出一点事,这个家里便乱了,如今四周都是眼泪,他更不能懦弱,他应该陪着两个孩子,一起挺过去。

....

伤病折磨了病人多久,就折磨了他们的亲人有多久。

云烨最先醒来,眼睫还只是虚力的睁了睁,莫锡山恰巧看到了那一点变化,已经瘦得现了眼窝的眼睛里,第一次激动得淌出了泪水,一直都压着的泪水,莫黎看到父亲站起来踉跄的去拉开门,带着哭音大声喊,“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

莫黎忙过去搀扶住。

云烨睁开眼睛,问的第一句话是,“阿甜呢?”问完这一句,他的泪水便忍不住的流了出来了,他看到了父亲,父亲一定长命百岁,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跟阿甜一起死了,他抱着她,一起死了。

莫锡山一边张罗着医生,一边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满身缠着纱布的儿子哪个地方放,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倒是莫黎站过来,扶着父亲的肩膀,看着云烨,眼睛红红的笑着说,“五爷啊,你醒了就好,等你下chuang了,我就带你去看阿甜,她也快醒了,早上的时候,医生还说她的指标样样都好。”

云烨眉头因为眼睛越来越酸胀而皱起来,“你不要骗我。”

莫黎的确是骗云烨的,可是这个时候不骗怎么行,总不能让他才醒来,又跟着着急吧,“没骗你,真的。”

云烨虽然语气虚弱,一双眼睛却摄人魂魄,叫人不敢直视,“我不信。”

“小五爷,你四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而且你现在动不了,姐姐答应你,等你能下地,马上带你去看,四姐知道你心疼甜甜,从小一起长大的,受了伤,你惦记着,四姐都知道,可是也要你身体不让我们担心了才行啊,你看爸爸都为了急成什么样子了。”

“现在。”云烨呼吸有些急起来,他什么也听不进去,管不了,他只是重复着两个字,“现在!现在!”

“好好好,但现在怎么过去,你身上那么多伤口。”莫黎有些着急的看向医生,“医生,我弟弟现在也不能着急,您想想办法?”

“把chuang推过去,等会再过来。”医生这个方案一提出来,云烨马上说,“好!”

云烨的chuang推到了辛甜的病房,房间很宽,有一张陪chuang,他看到满身缠着纱布的人,分不清是谁,等chuang推到她chuang边的时候,他看到了心电仪,还有chuang头上的名字--辛甜。

他让人把chuang推到和辛甜的并排,生了锈一样的手抬起来,伸手过去,想去拉住她的手,却只碰到了她的被角,忍不住的悲伤溢出心尖,不能自抑,视线再次糊涂,“阿甜,我,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害你伤成…这样。”

我,多想好好保护你…

48:不顾旁人,紧紧的拥抱住她

可是,我却如此无能。

在看到她满身被包成蚕茧一样的伤势后,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连个女人都保护不好,陷她于万般凶险的境地,自己不但不能救她于水火,还差点让她殒命。

云烨的手指再也无法向前,抬不了更远,莫黎站在辛甜chuang面的另外一边,弯腰,把辛甜的手轻轻拿出来,放在云烨的手心里,让他握着,“老五,不难过了,甜甜现在情况好多了,医生说不要几天就会醒来,你至始至终都在保护甜甜的,别再自责了,你这样责备自己,甜甜知道了也会难受的。”

在莫黎的眼中,云烨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从小就是这样,很小就把辛甜拉在屁股后面,一点点大就是个小舅舅的样子,做得十足。辛甜在辛家过得并不好,初到莫家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怕这个怕那个,最先的时候,连外公外婆她都怕。

后来大院那一大片孩子,没一个敢欺负辛甜的,因为云烨这家伙,道理讲不通的时候,他就要用拳头,从小就是个打架的好手,以至于越到后面,她的头便越抬越高,反正有人撑腰作主,辛甜的胆子才愈发的大了起来,要不然怎么说,辛甜那趾高气昂的大脾气是让云烨给惯出来的呢。

其实不要说是云烨,家里谁都对辛甜格外*,因为大家都清楚辛甜在辛家受的气,心疼弱者是普遍人的正常心态。所以心里便格外疼这个孩子,总是有点好的都留给她先选,想弥补辛家对她的不善。

这次的事情,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难受,云烨是醒了,辛甜却没醒,醒过来的人对生死未卜的人怎么可能不内疚,本来就血浓于水。

莫黎不敢说太多,怕云烨难过,只能一个劲的说甜甜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云烨最后要求就在辛甜的房间住,把陪*移走,不然他不会放心的,人命在他手上出的事,他无法安心入睡。

莫锡山马上就点头同意了,这时候云烨醒来,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办法给他摘,没有什么比儿子重要,更何况现在云烨情况也不好,万万不能生气着急,这样也好,两个人在一个病房,只要医生说器械和工作都方便安排,他没有一点意见,更方便照看。

云烨的听力渐渐恢复,他闭着眼睛躺在chuang上也能听见辛甜吸氧时产生的声音,这种声音不能断,一定要均匀,否则他根本没办法入睡。

他有时候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感觉恍如隔世,他什么也没记得,只记得那个时候他拼命想要把血液渡给她喝,她一口也没有吞,后来,他便紧紧的抱着她,什么也没有做。

当时的心,很疼,疼得没有办法抱起她来行走,只想那样,自暴自弃的抱着她,和她经历同样的事。

那个时候在树林里的最后时间,不知道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做出那种自暴自弃的事情,若放在以前,不要说他自己,就是自己身边的哥们动了那种念头,他都得狠狠给那家伙几拳头,把他打醒不可。

有时候做一件事,其实不仅仅凭的冲动。

有时候经常想,辛甜简直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虽然他只大她一岁,但她的事,哪样不是他给她弄得妥贴的。

她鸡蛋不吃,他帮她吃。

她嫌热根本不愿意出门的时候,他去给她买冰淇淋。

她的裙子短了,也是他去给她买长裙遮住雪白的腿。

连她生理期,他都比她自己记得清楚,次次让她忌口。

他好好呵护着长大的女孩,变成了女人,后来分开,最后回到他的怀里,却用一种绝别的方式,他接受不了,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和她分别。

如今这样,有点盼头倒是好的。

..........

云烨醒了,比以前更沉默,温佳妮经常会在照顾好苗秀雅之后过来看他,他总是在她坐来后,竖起手指到唇边,“嘘!”一声,做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说话。

病房内不适合聊天,温佳妮很清楚,云烨受了刺激不想说话,她也理解,所以总是坐十几分钟,半个小时之后便又回苗秀雅的病房。

温佳妮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明明已经有了转醒的意识,却就是没办法醒,经常会梦呓,会眼睫潮湿,会有害怕的轻哼声,这些种种迹象都说明她可以转醒。

问医生,医生也是说得非常大套,什么临*上来说,这样的病例也不是没有,有可能病人主观上什么什么,客观上什么什么,反正说一大堆,就是没有一个确切的为什么不转醒的说法。

孟有良从京都回来,一直了解苗秀雅的状况,他有点着急,因为会议实在太多,当天晚上还要赶回京都,所以很想把苗秀雅接到京都方便照料,但温佳妮不同意,这个医院的标准已经非常高了,而且医生也说了,这样的情况,去任何地方治疗的方式都差不多,需要亲人守在身边,多和她说说话,不要让她大脑里没亲人的声音影像。

温佳妮便有空就会跟苗秀雅说话,经常都轻轻的喊她“妈妈”。

纱布一天天的拆,几个人身上的伤口都差不多结痂了,大的伤口在做缝合的时候已经做了微整形,很多小伤口用很好的药,也会慢慢淡掉。

云烨穿着条纹的病号服坐在辛甜的*前,没说什么,只是把手心搭在她的额上,往上抚着,一遍又一遍的抚,时不时看一眼心电仪,还算比较正常的数据。

他偶尔也去苗秀雅的病房看看,听父亲说过了,这次要不是苗秀雅冒死进林子把他和辛甜弄出来,他们两个已经成为了麻醉醒来的老虎的胃中餐了。

至于经过,温佳妮也只是含糊的说了一些,说具体的还要等她妈妈醒过来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都有些揣测的意味在里面,不够真实。

云烨虽然对之前苗秀雅的强势十分不满,但这次她拣回了他和辛甜两条命,他该感谢她,重生之恩,并不是小恩小惠,更何况她还是因为他们,才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自从云烨可以下*走动了,莫锡山总是催着让云烨到户外去走走,只要在这个医院里轮流照顾云烨的人都被莫锡山叮嘱着让云烨完成这一任务。

云洁一直因为云烨和辛甜的事情,悲恸无法自制,身体虚弱到云烨醒来才好转。

这天终于可以正常吃些东西了,便在吃好早餐后,去了苗秀雅的房间,虽然苗秀雅没醒,但温佳妮还是让云洁坐着,给她倒茶水。

云洁没有心情喝茶,坐在苗秀雅的chuang边不一阵便有了泣声,“秀雅,这次多亏了你,我实在是惭愧,为了两个孩子,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你一命换来他们两命,我却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秀雅,对不起,对不起你…”

云洁哭得异常伤心,抽噎得有时候一句话都会断得听不清,温佳妮听着那句“你一命换来他们两命”,一下子戳中泪点,忍也忍不住。

“妈,您别哭了。”温佳妮站在云洁身后,握着她的肩膀。

云洁哪里收得住,看着chuang上女人的样子,眼里的愧疚和内疚根本藏不住,她把手拍在温佳妮的手背上,“妮妮,我都没脸当你婆婆,这次秀雅一个人冲进林子里把两个孩子救出来,我们莫家欠她,欠她一辈子都还不清。”

云洁把手从温佳妮的手背上拿开,拿起手帕摁在眼睛上,防止泪流汹涌,“怎么还啊,欠这么多,叫我们怎么还啊。”

“妈,不怪您,怪我,是我非要进林子里面去,如果不是,不会有这样的事,工作人员也会进去救的。”

云洁摇头,叹道,“没这么简单的,你知道得很清楚,那里面有过枪响,两声,是你妈妈打死了里面那头老虎,若是她晚进去一步,我们莫家两个孩子,肯定就没了啊,没了啊!是我们莫家欠了秀雅的,是我欠了秀雅的,我对不起她,明明是该我进去的,可是我没有秀雅的本事…”

温佳妮她发现云洁越说越语无紊次,越说越激动,便抱着她的头,“妈妈,您别再自责了,就算当时我妈妈不进去,我也不可能让你进去的啊,您年纪这么大了,连马也不会骑,不要再想了,好吗?多一个人自责内疚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是不是??我们现在就用好一点的心情,来守着阿甜和妈妈,让她们快点醒过来就好,是不是?”

云洁靠在温佳妮的身上,情绪慢慢的平静下来,不再似方才那样激动,而是说,“妮妮,你说得对,还是你心态比我好得多,是秀雅教得好,我,我过去守着阿甜,这几天辛苦你了。”

“没事,我不辛苦。”

把云洁送走后,温佳妮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妈妈,你千万不要有事情,你别害怕了,你醒了后,妮妮保护你,好不好?你以前一直想我继承你的事业,我却想当女o兵,但你从来没有怪过我,等你醒了,我就去你公司上班,慢慢的等我都学会了,你就放手,就去好好休息,好不好?”

“阿烨现在受这么重的伤,我和他的婚期应该又会往后拖了,妈妈,你一定醒过来,帮我主持婚礼。”

温佳妮发现苗秀雅的眼睫毛更湿了,她忙着手绢去替她拭泪,却又有两大行泪水从眼缝中流出来,温佳妮咬着唇,轻颤着声,“妈妈,你醒了就睁开眼睛好不好?没事了,现在已经出了那片林子,不害怕了,妮妮都在呢。”

“忘了跟你说,阿烨已经醒来,阿甜也快醒了,你不能再这样了啊,妈妈…”

医生说,苗秀雅这种昏迷恐惧性梦魇也不是什么大的事,就是体力太虚弱,不太控制得住心里和脑子里的阴影,等身体慢慢好起来了,这种情况慢慢就不会有了。

但温佳妮始终相信自己的母亲睡不好,身体便不可能好得起来,试问几个人整晚整晚的做梦睡眠质量能好的?睡眠质量一差,身体想好那简直才是做梦。

..

辛甜动了动手指,嘤咛了一声,想要翻个身,感觉整个背都废了,疼得很,却翻不动。

听到动静的人,马上睁大了眼,生怕自己看错了,莫黎一直守着辛甜,她紧紧的盯着辛甜的一举一动,手指动了一下,手臂动了好几个,脖子也转了几下,眉头皱了起来,嘴里还难受的发出了一声,“咝!”

莫黎简直吓得跳起来大叫了一声,“啊!”

叫了之后,一看到辛甜吓得虚睁着眼,惊慌的看着她,马上又笑了,“甜甜,阿甜,我的小甜甜,你终于醒了。”

莫黎哪管什么翻不翻身的大事,直接忘了,跑到窗户边,趴着身子就朝楼底下大喊,“云五爷!云五爷!咱们甜甜醒了!醒了!”

辛甜听到“云五爷”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一直空空的地方,突然被填满了,他果然没事!

没事,没事就好,太好了!

云烨本来锻炼也不想离住院部太远,他只想找个地方应付老爷子,又能离辛甜近一些,万一楼上有什么事,他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免得到时候跑都来不及,就像现在一样,若是远了,四姐哪里会喊得应他!

云烨腿部骨折,打了石膏在小腿上,再加上身上多处大伤口,缝过针,这些伤都不能剧烈运动,不是会伤到脚,便是会把缝好的线拉崩掉。

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不管后面的人喊得有多凶,打着石膏的脚直接就放在地上受力,只是把重心都放在另外一只脚上而已,一瘸一拐的往大楼里面走去,走到电梯o门口,也不管什么社会公德,美德,他只知道他得快点上楼,所以嘴里不停的说“不好意思”,却干得非常好意思的事,插队。

也不管后面的老头老太太有没有给这个年轻人上一堆传统美德课,自动给耳朵戴上了耳塞,进去就靠在楼层数字按钮边,等待到时候第一个出去。

四姐兴奋的喊声还在鼓膜里不停的敲,荡出圈圈回声。

云烨虽然像个腿有残废的人一样,却走得非常快,虽然四姐的喊声很开心很兴奋,但他一直深深的蹙着那双俊眉,半点不敢展开,目光紧紧的锁着属于辛甜的那间病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走到漆过淡雅清绿色的门口时,云烨大口喘气的声音都不断的大了起来,手握着房门的门锁,他闭了闭眼睛,这呼吸居然还是静不下来。

他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是四姐急急的说,“阿甜,我来我来!”

“咔!”云烨马上拧开门锁,一步跨进门内,目光进来的时候,准准的盯住还在chuang上艰难翻身的女人。

辛甜被这一声开门,也惊了一下,却没有太多的意外,她知道是他,看着他微显喘气的样子,辛甜轻轻的弯了嘴角。

云烨这才把步子放慢,不让自己走路的样子显得那么狼狈,莫黎看到云烨,打趣道,“哟,云五爷,您这是飞上楼的啊!你那骨折碎了骨头的腿,不想要了啊?小心老爷子拿鞭子抽你!赶紧的让医生来看看。”

云烨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却什么也没说。

莫黎只是笑笑,她大方惯了,再说这个弟弟从小态度也没见得什么时候有多好过。

辛甜这才注意到云烨的脚,白石膏打得胖胖的,整个脚像一只雪地老人的大靴子,“怎么了?这脚么了?”见云烨不理她,赶紧仰头看向莫黎,急急道,“四姨,云烨的脚怎么了?你赶紧去叫医生,这要是没弄好,要错位的!”

云烨看也没看莫黎,走到辛甜的chuang边,坐下来,看了她好一阵,看得很仔细,从头发到额头,从眼睛到鼻子,从嘴巴到下颌,脖子,手臂,他样样都看过了,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伸开长臂,一俯身把她紧紧的抱住,呼吸都沉了下来,绵绵的,“阿甜,你终于醒了,我等你这么多天,你才醒。”

小小的抱怨,却有着惊喜难掩。

“云烨。”辛甜被抱得有些紧,勒得有点难受,男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手上力道可一点也没有放松,连他的语气都带着薄怒和怨怼,“你耳朵是聋了吗?我喊你这么多天,你现在才醒过来!”

门轻轻被扣响,两声后,温佳妮拧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云烨俯身在chuang上,紧紧的抱着辛甜,而辛甜的眼里,氤氲着虚弱的泪水…

....谢谢亲们经胖子9的月票,太爱你们了,么么哒。亲们,99还是要提前说,不管是正文还是番外,男主都是渣男,剧情都是狗血,能接受的话,才能愉快的玩耍哦。

49:将她的生活全部打乱

温佳妮本是过来看看,入门看到这样的景象,脚不知道该往前还是往后,以前跟辛甜相处,她是有些紧张,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特别不知所措。

虽然知道云烨和辛甜是舅甥,但温佳妮的眉头还是微微拧了起来,连说话都忘了,只是傻傻的看着。

莫黎扶了扶耳边的头发,看向温佳妮,走过来,挽住她的手臂,“佳妮,你看看老五,像什么样子,这下阿甜醒了,他总算是放心了。”说着抬手挡在温佳妮的耳边,窃窃道,“他呀,一直因为自己没有照顾好阿甜自责,看到阿甜醒了,他心里的负罪感总算搁下了。”

温佳妮忽然觉得气息都通畅了,“醒了就好,我就是过来看看。”

“苗阿姨呢?”莫黎看着云烨也没有打算放开辛甜,便拉着温佳妮往房间里走,关切的问。

“情况还好,比前些天的指标都好。”温佳妮看着云烨,跟莫黎说话。

莫黎笑了笑,“云五爷,您老人家能不能差不多就行了?跟佳妮说说话啊。”

云烨背脊上突然凉缩了一下,整个背上都是一紧,慢慢放开辛甜,坐起来,转身看着隔着他病chuang站着的温佳妮,“佳妮,苗阿姨那边还需要什么你跟我说,跟我四姐说都可以。”

“没有需要的,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我没事了,阿甜也醒了。”

温佳妮轻轻咬了一下唇,“脚伤呢?”

辛甜躺在*上,目光也睨下去,想撑着坐起来,却没有力气。

云烨伸手摁住她,不让她动,“没事了,再过段时间,就可以拆石膏了。”

温佳妮觉得辛甜倒更像云烨的未婚妻,明明是她在问他,他回答的人,却是对着辛甜。

心里是有些别扭的,可这种别扭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否则自己也难受,温佳妮走过去,蹲在云烨面前,检查他的石膏,“你刚刚就这样走路了?”

“不碍事。”云烨低声道。

温佳妮一抬头,就看见浅浅的红色渗出了云烨的病号服的肩膀,“伤口裂了?”

辛甜一听,“噌”的就坐了起来,“哪儿!”

云烨有点恼了,“没事,佳妮,你去照顾苗阿姨吧,我让医生过来看。”一说完,就瞪了辛甜一眼,“给我躺好!”

温佳妮顺上一口气,站起来,“我去叫医生。”

云烨没有挽留,搞得莫黎都觉得这气氛有点尴尬。

欧阳霆原本一直照顾辛甜,可是云烨醒了后便搬到了跟辛甜一家病房,便以欧阳霆坐在房间里太吵了为名,打电话给刘震松押回了c城,不管辛甜需不需要照顾,欧阳霆都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