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拍摄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路瑶还跟同天拍摄的另一对新人交上了朋友。

那一对年纪都不大,看上去刚出校园的样子,女生长得小巧玲珑,男生却是高高壮壮。两人身高体型差异巨大,凑在一起很有反差萌。

那女生听说路瑶是医生后,中午吃饭的时候就一直抓着她问各种问题。

主要是关于生产的。

路瑶就道:“我不是产科的医生,太专业的我也不懂。”

“医生应该都懂吧。”

那男的就拉自己老婆:“每个科室分工不同,会治鼻炎的接生不了孩子,会治拉肚子的也看不好心脏病。你别难为人家路医生啦。”

路瑶冲她笑笑,又补一句:“不过我生过一个孩子,应该可以给你点建议。”

女生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天哪,你们这是未婚先孕吗?”

薛晗倒没什么,那男的明显比他还尴尬。他突然庆幸自己找了个聪明老婆,要是碰到这种傻而不自知的,恐怕他也得抓狂。

接下来的一顿饭,薛晗就像在听小学生问问题。偏偏路瑶还很有耐心,把从怀孕到生产的过程一一讲给对方听。有些从月嫂那儿学来的孕期和育儿知识,也一并告诉了对方。

听得那姑娘特别激动,一个劲儿地要她老公拿手机出来录音。

“记下来,都给你记下来,以后都有用。”

男的一脸无奈:“老婆,你会不会太夸张。”

“一点儿不夸张,过来人的经验是最有用的,比你报各种班上课还好。医生加月嫂,这么多知识,你省大发了知道吗?”

“可是我们还没有办婚礼,你就准备要孩子吗?”

一说到婚礼两个字,女生的眼里立马绽放出光彩。就跟那圣火突然被点燃似的,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应该说,是愈加亢奋了。

薛晗总有种她要自燃的感觉,想拉路瑶坐远点儿,没想到后者却突然开口问:“所以你们已经定好婚礼时间了?”

“嗯,就在五一,所以婚纱照得赶紧拍。拍完还得制作,那个大的海报卷轴到时候得挂在酒店大厅迎宾,少了可不行。对了姐姐,你也要催催他们,要不然压着你的单子慢吞吞的做,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相册呀。你们几月份办酒?”

路瑶笑着摇头:“我们还没定。”

“还没定啊,那今年怕是赶不上了。五一是肯定不行,十一也定满了,再往后天太冷,圣诞元旦什么的穿婚纱冻死人。姐姐你怎么不早点定呢。”

薛晗怕路瑶说不办婚礼之类的话,抢在前头道:“忙着照顾孩子,一时间给忘了。”

这下轮到那男的来洗脑了。他拍拍薛晗肩膀:“兄弟,这我得说你两句,这个事儿怎么能忘呢。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婚礼,我跟我老婆证还没领呢,酒席已经定好了。凯渥二十五桌,一桌上万,这还是订得早。你要现在去订估计明年都未必排得上。”

薛晗没多说什么,只默默吃饭连连点头。

男的还在那里细数B市各大酒店的价格和菜色,女的则在那里幻想自己的婚礼情景。

“姐姐,我订好婚纱了,就是最近有点胖,想减点肥再穿。”

“可你不胖啊。”

“一点点,微胖。我个子矮嘛。婚礼一辈子一次,一定要最好的状态。姐姐你还没定时间的话可以先减肥,慢慢来,调整到最佳状态。”

路瑶看她一脸憧憬的样子,忍不住问:“办婚礼真这么有意思?”

“其实挺累的。我给朋友当过伴娘,一整天下来累死人。可是晚上婚宴他们走红毯的时候,那个音乐那个气氛,简直感动死我了。全场宾客为他们鼓掌,后来还上台表演各种节目,说各种祝福的话。不管是真心还假意,我都觉得好浪漫。”

路瑶看出来了,这姑娘就是个浪漫派。

从吃完饭到出发去外景地拍摄照片,姑娘还在车里说个不停。

“我朋友握着我的手让我也早点结婚的时候,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把自己的幸福跟别人分享,然后让别人也找到幸福,这样多好啊。我跟他就是在那场婚礼上认识的。”

男的立马搂住老婆,一副骄傲样:“那天那么多女宾客,我就一眼看中了她。最漂亮最可爱。”

要不是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薛晗这会儿肯定忍不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这两人也太会洒狗粮了,吃得他都撑着了。

他转头盯着路瑶的侧脸看,发现她正若有所思。

薛晗没说什么,由着她自己去思考。

她是学霸,在动脑筋这方面比自己强多了。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男人又来了一句,薛晗认为这句话是他今天说得最有道理也最实在的话。

“酒席怎么也得办啊,要不然我爸妈以前送出去的礼金要怎么收回来。也不能让他们只付出没回报啊,我妈肯定不乐意。”

这话直击路瑶心灵最深处。

她想起姚菲平日里算钱的样子,心里的天平终于开始慢慢倾斜。

之前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了。

办酒宴不仅是她和薛晗两个人的事儿,还关系到他们身后的两个家庭。

拍外景的时候她抽空悄悄问薛晗:“你爸妈这些年给出去的红包不少吧?”

“还行,我姐结婚的时候收回了一大笔。这就是生两个的好处。”

“可我们家只有一个。”

意思很明显,她要是不办,姚菲就只有吃亏的份了。

“你舍得你妈吃亏吗?”

钱是其次,关键是面子。

“你得让你妈一直有横着走的资本才是。要不然许家弄里那些人又得说三道四。”

“说什么?”

“说你没跟我扯证,就是借个肚子给我生孩子。”

路瑶无语,上回薛晗那么大阵仗上门,还不够高调吗?

“他们不管这些,你一天不请他们喝喜酒,他们一天不认为你结婚。要不就把你看成嫁入豪门的苦命女人,给人生了孩子也得不到一个婚礼。你让人这么说,你不生气吗?”

“我不生气,”路瑶又补一句,“但我妈肯定得气坏身子。”

人情社会,有些事情还真是避免不了。

那天晚上路瑶有些失眠,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薛晗也不打扰她,由着她自己在那儿纠结矛盾。

路瑶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喂奶的时候,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她觉得自己这样特别丑,就问薛晗:“我是不是很作?”

“也不是,你就是怕麻烦。其实我也挺怕麻烦的,但人活在这个世上吧,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特立独行得好。”

“怎么说?”

“比如婚礼这个事儿,身边大部人都办,那咱们也办。这样做可以省掉不少麻烦,也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除非住进大山里,人言总是避免不了的。你超脱无所谓,你父母那边会有压力。你也得为他们想想。”

路瑶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一个念头来。

“薛晗你老实跟我说,那天那两个人,是不是你找的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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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瑶举行婚礼那天,最高兴的人不是新娘,也不是新郎。

而是新娘她妈。

因为路瑶和薛晗都是G市人,婚礼就办在了G市。姚菲觉得那天是她一生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比她女儿成了省状元那天更加让人骄傲。

因为她找了一个有钱又年轻还帅的老公,成功把自己嫁了出去。更让人欢喜的是,她连孩子都生完了。简直完成了人生所有重要的事情。

姚菲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了。

她拿着酒杯满场飞舞,跟一帮好姐妹们碰杯喝酒,高声谈笑,整个婚礼的气氛因为有这帮人的存在,而变得格外高涨。

姚菲拉着许家弄几个邻居在那儿说笑,从路瑶谈到薛晗,又说到她家的小公主。

刚开始路瑶怀孕的时候,她天天盼着是个儿子。听说是女儿的时候还略有失望。结果孩子在她手上带了几回,那感情蹭蹭往上涨。如今她每天嘴里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外孙女。

简直比路瑶小时候还招人疼。

就有人在那里感叹她命好:“你现在是什么都不缺了,就缺一个外孙抱抱。”

姚菲正拿瓶吹呢,听到这话隔着酒瓶子看一眼那人。那是弄堂里的老朋友,常年跟她跳广场舞的。两人表面关系不错,私底下勾心斗角。

当然在姚菲看来,主要就是对方跟自己斗。

她家瑶瑶什么都好,比人家女儿处处高出一大截。那老太太唯一值得吹嘘的,大概就是女儿前几年给她生了个外孙,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有什么了不起,带把的就稀罕嘛。

姚菲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搁,借着酒醉开玩笑:“女儿儿子都一样,反正啊都不跟咱们姓,管那么多干嘛。”

那老太太脸色一僵,暗恨自己没有儿子。

“你说这外孙也是跟孩子他爸姓,就算是孙子也没用。咱们女儿就是轮不上,随他们去吧。倒不如来点实际的,女儿长得漂亮,以后嫁个好女婿,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同桌的老太太环顾了一下酒店的大厅,不得不承认姚菲说得对。

这是本市最豪华的酒店,薛家分两天宴请宾客,昨天是男方家亲戚朋友,今天是女方家。今天一共开了四十桌,听说一桌就得五位数,光这些吃吃喝喝就得上百万。

她们这些人送的礼金,加起来都不够人家办一桌的。

还不用说昨晚那婚宴的盛况,听说都有记者来采访。光听人描述那场面就知道盛况空前。

这样的人家轻易高攀不上,省状元始终有她的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几位老太太赶紧叫来路瑶,一个两个都要跟她喝一杯。

路瑶以哺乳为借口不肯喝酒,就拿饮料代酒,被逼着连喝好几杯,喝得她直往厕所跑。

她那会儿脱了婚纱已经换上了礼服,可鞋跟依然很高。薛晗正跟人喝酒,就见自己太太提着裙摆风一般地从眼前跑过,心里不放心,和人打了声招呼搁下酒杯就追了过去。

路瑶冲进厕所里随便找了一间进去,想要脱裙子才发现自己新做的指甲很碍事儿。

指甲是林璇拉她去做的,按她的意思得做得跟蜘蛛精似的。上面缀满宝石和花。路瑶觉得太俗气,就让人稍微在上面画了两笔。

但美甲师还是把指甲给她接长了一小段。就因为这多了一点段,害路瑶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身上这件衣服。

越着急越不行,那双高跟鞋也是碍事儿,她根本穿不惯。从昨天到今天她那脚就一直疼得厉害。

路瑶这会儿也是恼了,直接把鞋一脱,有一只还不小心从门缝下面飞了出去。

然后她就听到外面有人问:“老婆,需要帮忙吗?”

路瑶赶紧拉开门,招呼他进来:“快帮我一下,我这儿卡住了。”

薛晗闪身进了格间,两人在里面一通忙活。

隐约间似乎听得有人进来,也没听清到底是谁。路瑶在薛晗的帮助下总算把卡住的裙摆给弄开了。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隔壁有人在敲格间的木板。

姚菲的声音透着酒意传了过来:“瑶瑶,你们忍一忍啊,等结束了回酒店房间再玩哦。”

路瑶差点被她妈吓得尿裤子。

来不及细想太多,她只能随意应了一句。姚菲心满意足地离开。

路瑶等她的脚步声走远,才小声问薛晗:“我妈根本不是来上厕所的吧。”

她都没听到冲水声。

估计就是看她和薛晗一前一后进了厕所,不放心过来盯梢来了。

“你说你好端端的进女厕所干嘛。”

薛晗指了指她的礼服:“给你弄裙子啊。”

“唉,”路瑶长叹一口气,“也是我不好,一着急就让你进来了。”

“进来就进来,你是我老婆,进来怎么了。”

薛晗突然坏笑一记,冲着路瑶一扬脑袋:“不如这样吧,咱们就像妈猜的那样,在这里…”

路瑶直接开门,把他拖了出来。

正巧有人进来上厕所,一见他俩从里面出来,脸上的表情立马有了变化。那种新鲜的撞见八卦的表情特别明显,看得路瑶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挖出来。

算了,反正她的人生只要扯上薛晗,就会变得一团糟。

她早就习惯了。

洗了手拿纸擦干,路瑶像没事发生一样,一脸笑意出去迎宾。外头不光姚菲喝得起劲,路正民也是豪气冲天。

他们两个在办酒席这件事上都没有逼过她,但她心里清楚,如果不办今天这场的话,他们一定会遗憾一辈子。

辛苦一天让爸妈高兴几十年,其实也挺划算的。

路瑶拉住准备上前的薛晗,小声问他:“我爸妈今天高兴得有点过头,也就偶尔一次,他们平时不这样。”

“你这是在跟我解释吗?”

路瑶看着对方眼里的笑意,点头道:“是,给你说明一下,省得你对我爸妈有误会。”

“不会,你爸妈什么样的人,当年在泰国的时候我就全明白了。”

姚菲是家里的一把手,事事都得听她的。不过她一心为家,用不多的钱把个小家经营得井井有条。

像这次结婚,她也没收他礼金,还特意给路瑶买了辆车当陪嫁。

那车并不便宜,全套下来好几十万,姚菲也算是倾其所有,把能给的都给了女儿。

薛晗就有点感动。

至于路正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老好人。什么事儿都听女儿和老婆的。他这一辈子没怎么拿过大主意,但也没吃过大亏。

家务不怎么做,全靠老婆操持。女儿更是从没让他操过半点心,还特别给他长脸。他每天只要到厂里晃几个小时,做点轻松的活儿,每个月拿几千块钱工资,大部分上交老婆大人,留一小部分喝点小酒吃点小菜,日子过得轻松又自在。

薛晗有时候都很羡慕他的这个老丈人,比起他,自己每天累死累活,人前风光人后辛劳,日子过得辛苦多了。

路瑶白他一眼:“那你明天就结束公司,回家煮饭带孩子吧。我现在年收入还可以,养你和女儿没问题。咱们又不缺房子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