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诗晗会意地在同时伸手关上了门。门外,晓果那呆呆看着此处的模样被门缝压缩得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咔哒”,杨诗晗手指一动,还贴心地落了锁。

打发走了搅局者,屋内一时却陷入了某种死寂中。杨诗晗咽了口口水,慢慢对罗域转过了身。

距离上一次两人见面已经过了几个月了,今天接到罗域的消息,杨诗晗的心里是又喜又怕,喜得是上一次她的自作主张让罗域不快,但罗域还愿意找她,说明并没有忘记自己。而怕得则是罗域还没有消气,他平日的脾气就够难应付了,更何况是心内气不顺的罗域,杨诗晗是真的怵他。

不过以往两人的联络其实也频繁不到哪里去,在杨诗晗跟着罗域之前,罗域身边有过很多人,男男女女,环肥燕瘦,从未局限在哪一款哪一型。有传言他私生活混乱,喜好独特,更有暴力虐|待倾向,而也有传言他那是因为床上功夫不好,力不从心只能用旁的手段掩盖。不过等到杨诗晗真正和罗域接触后才发现,这两种都不是真实的,罗域没有暴|虐倾向,他的床上功夫也没有不好,恰恰相反,如果他真的愿意和你上|床,床上的罗域是非常温柔又面面俱到的,只可惜这样的次数屈指可数。

罗域是个性冷淡。

也许这样说还不够恰当,在杨诗晗看来,罗域当然也有这方面的需求,只是他的想法也许和普通人不同,他身边那么多所谓的“床伴”其实更确切的说是为了解决罗域心理上的欲望的,他不喜欢和人身体相触的感觉,与其自己沾了一身污浊,他更愿意看别人来,又或是忽然有了兴致,将别人挑得要死要活,他自己却能冷淡地抽身而退,这都是罗域的乐趣所在,只是当你沉浮在欲望中,回头却发现一个人用冷静,甚至审视的目光观察你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有快|感,你只会觉得自己的肮脏和低下。

他是最难伺候的那种金主,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

但偏偏却还是有无数人为了这个位置挤得头破血流。没别的原因,因为他们虚荣,因为罗域大方。

好比杨诗晗,她名下那么多间画廊都是罗域给她开的,她每年有大半年都在国外游学写生,罗域知道她喜欢什么,他给她找最好的老师,他让她声名远播,他让她在独处的时间里拥有最好的人生,他甚至比杨诗晗自己还了解她。

杨诗晗在罗域面前根本瞒无可瞒,所以她怕他,打心眼里怕,但是她也离不开罗域,离不开那些物质,甚至精神上的需求,为此她愿意付出很多很多。

她是个聪明人,罗域知道,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久了身边只留下她一个。

此时,眼瞧着杨诗晗向自己走来,罗域却没动。

杨诗晗的手抬起像是去解罗域的衣领,只是在对上罗域淡然的表情时,杨诗晗又不敢了。她不知道罗域现在有没有这个兴致,即便是他把自己找来的。

无奈之下,杨诗晗只有先去解自己的衣服。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小老鼠在扒门一般,一下一下,挠人心口。

杨诗晗盯着罗域,却见他并无反应。

片刻罗域道:“去洗澡。”

杨诗晗得令,连忙转身朝浴室去了。

身后的罗域则瞥了眼那门板,慢悠悠地也朝浴室踱了过去。但是他并没有和人共浴的心思,他只是斜靠在门边,默默地看着杨诗晗的动作。

罗域的模样长得十分的好,但比他的外型更好的其实是他的气质,许是自小良好的出生,明明脾性古怪,但是第一眼望去,你只会觉得这个人优雅又贵气,充满了迷惑性。

就好像此刻,明明是罗域在观察自己,杨诗晗却透过雾气有些被对方迷惑了。只可惜,罗域的眼中一片清明,没有欲|望,没有激情,甚至连一点欣赏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研判一般,连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没了。

但杨诗晗也不是第一回了,关上水龙头,她面带绯红地朝罗域走去。罗域一身齐整,更衬得她颇为羞涩。

杨诗晗刚要开口,忽的外面又有了动静。

这一回是咚咚咚地脚步声。脚步声来来回回,明明外面铺着厚厚的地毯,但那落地声却仿佛带着回音,将整幢屋子都踏得震动起来。

杨诗晗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急忙向罗域看去。

罗域的确微侧了下头,不过很快又将目光调了过来。

杨诗晗说:“那个……是不是要去床上……”

这个话问得很蠢,但是是十分必要的,罗域的想法到哪一步,你就该做到哪一步,他要是没打算和你上|床,你凭什么上他的床?

不过以往对此问题十分干脆爽快的人,这一回竟然没有立即回答,罗域好像还在想着什么,又或是自己也不知道决定。

片刻,罗域终于点了头。

杨诗晗笑了,这是一个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个笑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光彩。

不过正待她转身,一阵轰鸣忽然传来。

依然是门外,这一次还连带着一连串的咕噜噜咕噜噜,长得简直没完没了。

杨诗晗看见罗域沉下了脸,接着他转过身朝门边走去。杨诗晗心头一跳,急忙拉了拉胸口的浴巾随了过去。

房门被打开,走廊上一片漆黑,罗域对着那头轻轻地问:“你在干什么?”

杨诗晗细看了几遍才发现那里蹲着一个人影,罗域问完,对方从地上站起,啪嗒啪嗒地跑过来。

“刚才是什么声音?”罗域又问。

那人自然是晓果,从刚才到现在,他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久,表情显得有些慌乱,此刻看见罗域却还努力咧出笑容。

晓果把手里的东西举起给罗域看。

“这个……这个刚才……咕噜噜,滚掉了,现在,找到啦,这样就,不会……不会迟到了。”

只见晓果怀里依然抱着那只大枕头,而手中还捧了一只巨大的铁皮闹钟,那闹钟边角带着锈迹,不知晓果从哪个角落里挖出来的。

罗域说怕他迟到不让晓果和他一起睡,晓果现在把闹钟找到,就不怕迟到啦!

此话一落,一时间,门内外一片死寂。

半晌,罗域忽然道:“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修好了

大概最近都是罗先生的掉粉时间

第50章

罗域说出那句“你走吧”之后,半晌都未有人做出反应。直到杨诗晗接到身边人投来的目光,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杨诗晗有点不敢置信罗域说得对象竟然是自己?她看看满脸期待的晓果,再去看面不改色的罗域,杨诗晗动了动嘴巴,很多疑问的话,声辩的词竟都说不出口。

“罗、罗域……”她只能呐呐地唤了一声,仅仅两个字中却充满了道不尽的酸涩和不甘。

但是,这也一直都是她扮演的角色,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只不过这一回输给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显得忒过狼狈。

杨诗晗去浴室换好了衣服出来,床上已经又有了两只枕头,其中一只便是之前晓果抱在怀里的。在杨诗晗少有的几次和罗域亲密接触的记忆中,她也没有和对方同床共枕过,发泄了生理或心理需求后,罗域没有跟人一起睡觉的习惯,杨诗晗曾经以为,他的世界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走进了。可是结果现在却轻易的就被一个傻子入住了。

呵。

因为太过荒唐,杨诗晗竟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或许这本就不是场比试,因为你根本连游戏规则是什么都不知道,裁判已经把你罚出局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住了,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决不能在罗域面前表现,更不能被他看见,杨诗晗明白。

夜深人静的时刻,杨诗晗独自前来,独自又匆匆离开,罗域并没有找司机送她的意思,迎着十二月冬日的冷风,杨诗晗行走在漆黑无人仿若森林般的生态园中,她第一次觉得那些美丽的衣裳饰品,那些高档的享受生活,也许远不如一个可以随时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只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罗域。

杨诗晗边思忖边慢慢地渐行渐远……

而在她离开后,晓果又回到了他自己原来的床位,一切就都如之前一般,好像刚才谁的出现只不过是大家一起做了场梦。

晓果的确是不在意那走了个过场妨碍自己睡眠的人,但是这也并不代表他不在意罗域说过的话。

两人都已躺上了床,罗域却见晓果又翻身起来,捧着他那只旧旧的铁皮闹钟仔细地开始调时间,那东西又大又沉,在晓果手里笨重地翻来覆去,还要上发条,晓果足足研究了十多分钟后总算满意地将它又放回了床头。

“好了……”晓果开心地说。

罗域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看着,被晓果这么搅了一番局,罗域理应是不快的,但是他的神情却十分平静。但你要说罗域完全不介意呢,他的眼神又带着一种沉暗感,那目光落在晓果身上,仿佛带着某种重量。

但是晓果却完全感觉不到,因为自己的努力得到罗域的认可,并且明天就能回去上班这对晓果来说简直是一举多得,他咚得倒回了枕头上,还翻了一个大滚后,直接贴到了罗域的胸口。

“睡觉啦!”晓果笑道。

罗域垂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两人间的距离近的能闻到对方的呼吸。若是换一个对象,怕是早就躲开五米远,亦或是避开罗域的那明明不带攻击性,却透着锋利的视线。但是这一切对晓果来说都是无用的,他目光澄澈,毫无防备地看着罗域,甚至还面带期待,无论接下去罗域要对他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晓果都不会有意见。

在这样的眼神下,罗域轻轻叹了口气,第一次,他露出一种真实的疲倦的情绪来,然后伸手关上了床头灯。

“晚安……”罗域说。

许是夜色扰人,这一句话中竟还能听得出一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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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那只破烂的大闹钟最后还是没有被使用上,光是看那体积就知道早晨会发出多大的噪音。第二日,前一晚睡得晚,早上有些赖床的晓果还是被罗域叫醒的,而趁着他去洗漱吃早餐时,大闹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其后几天,晓果如愿的回到了果园去上班。因为是在同客户产生纠纷后休得长假,赵大姐等人还当是经理给晓果的后续处罚,所以眼见他能回来,都还是比较高兴的。

晓果也高兴,这里的环境才是他熟悉的,又可以工作,回家又能看见罗域,这对晓果简单的人生来说就是莫大的满足。

但是晓果高兴不代表他周围的人也得跟着高兴。好比方老师,他就知道最近罗域的心气儿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顺。光是路过书房几回就能听见他在跟肖井洋打电话。

一开始说得是罗宝凡,大概是肖井洋无意中提起的,好像是最近这位小少爷去了哪里挥霍,签了笔天价账单,他自己没钱付,账单直接给寄到肖井洋那儿去了。

罗域听后只“嗯”了一声,没生气,也没说要给罗宝凡付钱的意思,那头的肖井洋自然明白了。

“这新一年的员工卡开始制作了吧?”罗域忽然问。

肖井洋应声。

果然,罗域道:“不用给宝凡准备了,免得一会儿用得上一会儿用不上的,多浪费啊。”没有员工卡那罗宝凡哪里还能算擎朗的一份子,以后怕是也别想再出入公司了。

接着罗域又说起罗泰融:“派去他那里的人做的不错?那行啊,我二叔这些年真挺累的,既然如此,早些回去休息也好……嗯,他那边的客户你也接了吧,按价格重给看一看,这要给的太低,我们以后生意不好做啊。”

连方玺这不关心擎朗事务的都知道,让罗泰融解甲归田,收了他背后公司的权也就等同于连罗泰华的生意一起断了。虽说两兄弟曾经也争得你死我活,但是这些年有罗域这个大敌当前,两人没少一道坑挖擎朗的生意,罗域以往懒得管,这真要计较起来,自然给他们一锅端。

但是转瞬间就废了三个罗家人在擎朗的后路,罗域的口气依然是淡淡的,甚至连半点心潮起伏都没有,好像这就是一件毫无成就感的事。

打完电话,罗域起身颇为无聊地在屋内转了一圈。他那么耐得住性子的一个人,病了之后也从不觉无所事事,但为何近两日白天,一个人在这么偌大一套房子里,竟觉得有那么些……冷清?

罗域在院内散了会儿步后还是上楼了,接着一拐弯,走进了影音室。

这儿现在晓果来得比罗域更多,桌上堆放得影碟也全是晓果喜爱的看的,罗域抽了几张一一扫过,都不是太感兴趣,他想了想,打开柜子的底层从里面拿出了一盒东西。

放入影碟机后,罗域坐回了沙发上,没多时屏幕便亮了起来,久未出现的病房画面显在眼前。

罗域看着,嘴角露出了怀念的微笑。

只是他面上情绪悠然,屋内也静谧一片,但电视中的情况却并不那么平和,不少医生护士将那病床团团围拢,各种仪器轮番上阵,应该是床上的孩子状态不是很妙。

医生问一位小护士:“热度怎么样?”

小护士说:“晚上到现在都没退下来。”

“身上的炎症不消,怎么退得下来呢。”医生皱眉。

然而另一边年长的护士为难: “可是昨天到今天他已经连续出现好几次休克症状了,他对前两天的消炎药物都有过敏,明明上个星期还可以用的……”

“体质、抵抗力免疫力都在变化,没办法。”医生边说边翻着手里的检查报告。

护士看着床上的孩子,从到医院开始他的脸就一直是浮肿的,近两日因为过敏导致整个头脸又增大了一圈,五官都被挤成了一团,就像只包子,看着更可怜了。

“他昨天是不是醒了?”小护士问。

大护士给孩子量体温:“前天也醒过一次,话说不清楚,但是要喝水。”

小护士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对身边的同事说,又像是对床上的孩子说的:“你看,都醒过来好几次了,求生意志那么强,赶快把烧也退了吧,退了烧,消了炎,就能好起来啦……”

话说得轻易,实事却哪有那么简单,医生笑看着几位护士一眼,好像都明白这些时日以来她们天天对着这孩子怕也是多了点私心。

“……既然昨天的都过敏,那只能换药了,先一个个试着吧,”医生无奈地道,把单子给一边的副主任看,“这几种一会儿就开始用,副作用大概会有些抽筋作呕,你注意着些,如果再休克一定要马上叫我。”